「什麼!退婚?」
南月國皇帝一聽見敖煌所提出來的要求,翠不住錯愕地反問道: 「這……敖大人,為何突然提出要退婚呢?莫非您不滿意公主嗎?」
雖然他明白自己的女兒平時個性是活潑過頭了些,也老是靜不下來,但是女孩子家該會的她可是樣樣俱備,何況她又生得一張貌美如花的面孔,照理說敖煌應該不會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才是啊!
「這……不是公主的問題……」敖煌有口難言地迴避著南月國皇帝的追問。
他實在是不好說出口,因為他看上的人並非公主,而是公主的侍女。
「難不成是公主對敖大人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嗎?」紀君商在旁打岔道。
他知道皇妹生性古靈精怪的,老愛想些鬼點子捉弄人,若是這回又因她的壞習慣而惹惱了龍神大人,那就算是陪上整個南月國,恐怕也無法平息龍神大人的怒氣了。
「兩位切莫擔心,我說過這一切是我的問題,而非公主的錯。」敖煌輕聲歎道: 「在下日前曾與公主見過幾面,從公主的侍女冬兒口中得知,公主並無嫁予在下為妻之意,而在下又早已心有所屬,若是強迫公主出嫁,只怕我們也得不到幸福,所以……」
「什麼?冬兒告訴敖大人這種事?」紀君商一愣這怎麼可能?冬兒哪來這份膽量捏造是非?莫非,皇妹真的如此不願出嫁……」
「可是,敖大人,這婚事是天帝賜的婚,怎好說拒絕就拒絕呢y到時候只怕天帝會怪罪下來啊!」南月國皇帝心一慌,忍不住又擔憂起來。
瞧見皇帝心慌意亂的模樣,敖煌好言相勸: 「陛下倒不用如此擔心,在下會將一切據實向天帝稟告,保證不會帶給南月國一絲一毫的損傷,更何況南月國不就是因為陛下向來誠心禮佛、又尊敬天帝,才得此賜婚嗎?所以天帝絕不會如此不通情理的,說不定還會為公主另擇夫婿,如此……豈不是兩全其美之事?」
「若是如此,那朕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南月國皇帝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應道: 「原本朕還以為,公主終於找到個好歸宿了哪!」
「說起來,這件事錯在於我,不在公主,所以要請您原諒了。」敖煌輕聲繼續道: 「公主她是個,溫婉有禮的女子,若因為賜婚不成而使得她日後在外聲名有損,那才是我過意不去之事。」
「敖大人真是有心,連皇妹的將來都考慮到了。」紀君商淡淡一笑, 「就不知道我那頑皮的皇妹到底在想什麼,竟然想拒絕天帝的美意。」
「不敢當,在下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敖煌聽著紀君商的話,心中卻隱約感到一絲不對勁。
在紀君商的眼裡,好像公主是個野丫頭似的成天在外亂跑,可是,在他這一陣子的印象中,公主卻是個略帶羞澀、有些膽小的少女啊!
就這點而言,怎麼跟紀君商所言全然不同?
更離譜的是,紀君商的描述,卻與公主身旁的侍女冬兒像了個七八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因為他鮮少與公主相處,所以不知公主真實脾性,抑或是紀君商等人對公主也沒有深刻瞭解,所以對於她只有孩提時代的頑皮印象?
又或者真如當初他所猜測的那般……
他面前的公主不是公主、冬兒並非冬兒?
「公主,不得了、不得了啦!」
冬兒上氣不接下氣地衝入紀墨陽的別宮裡,由於腳步過快、甚至差點被門檻絆倒。
「什麼事情不得了了?」紀墨陽自書房裡探出頭來,納悶道: 「冬兒,你跑得這麼急做什麼?見鬼了嗎?」
「比那個還可怕?」冬兒咕嚕咕嚕地灌下一杯茶水,順了順氣,才應道: 「我要是說出來,包管公主你會嚇一跳!」
「怎麼著?你撞見了妖怪?」紀墨陽滿不在乎地將書擱下,走到外頭來,瞧著冬兒發白的面色道: 「若是妖怪出現,去請敖大人來解決不就成了?」
冬兒一個勁兒地猛搖頭, 「才不是哪!我剛才回來時聽見大夥兒在傳,說龍神大人今早去見了皇上,而且說要退婚!」 「什麼!冬兒,你說……敖大人去向父王要求退婚?」紀墨陽錯愕地反問: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冬兒才想知道呢!您不是與敖大人很談得來嗎?」她原本還滿心期待著公主將要出閣呢!沒想到卻突然發生這種事。
「什麼談得來呀?他不過當我是個侍女而已,所以敖大人談得來的對象是你這位『冬兒』,不是公主紀墨陽,難道你忘掉了?」紀墨陽沒好氣地提醒道。
「那、那那那……這麼說……」冬兒慌張地繼續問道:
「真非敖大人真以為您是侍女,所以才想回絕親事的嗎?」
「為什麼?」紀墨陽眨了眨眼, 「我是個侍女,跟他想回絕這門親事有什麼關係啊?」
「因為龍神大人真正喜歡的人是您,可是他卻又以為您是個侍女,所以不想娶我這個『假公主』嘛!」冬兒連聲抱怨道:
「嗚……怎麼辦才好嘛!這樣好像都變成冬兒的錯了。」
紀墨陽搖了搖頭,勸道: 「我拜託你,冬兒,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何況敖大人又貴為龍神,說不定宮內早已妻妾成群,就算有了我這個正妃,也不過是多一尊雕像當裝飾品罷了,他又怎麼可能真為了我這個『假侍女』去向父王回拒親事?」
更何況……
說不定敖煌根本就不喜歡她呢!
他的回拒之舉,或者只是不想再浪費時間停留在人界罷了。
「公主,冬兒覺得龍神大人不是這種人,您一定是錯怪他了啦!」冬兒真不明白,龍神大人對公主那麼溫柔體貼,公主到底是有哪一點不滿呢?
「就算是我錯怪他……」
此時紀墨陽的腦海裡,忍不住又浮現那日在月老廟的傷痛記憶——
是她親耳聽到的,敖煌拒絕了她。
而且,從頭到尾,敖煌根本沒向她表示過什麼。
所以要說敖煌是因為喜歡上她這個『假侍女』面拒絕這門親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太不合理了。
「公主?」冬兒瞧著紀墨陽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怎麼了?」
「就算、就算是我錯怪敖大人好了……」紀墨陽鼻子一酸,淚水竟就這麼滾落而下。 「反正、反正他也……從來……沒喜歡過我啊!」
「公主!」冬兒錯愕地瞧著自紀墨陽眼中淌下的淚水,在她的印象裡,公主哭泣的次數寥寥可數,用十根手指去數只怕還有剩。
可是現下……
公主哭了?
為了龍神大人不喜歡她,所以哭了——
「公主,您真的這麼喜歡龍神大人啊?」冬兒小心翼翼地探問道。
「那有什麼用!他……他對我……又沒有這個意思…」紀墨陽抹了抹眼淚,抽抽噎噎地應道: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過喜歡我啊!一切……不過是我自作多情罷了。」
她以為自己可以試著跟敖煌好好相處,所以成天跟著他到處遊玩,更以為敖煌視她如至交,甚至連青顏都樂於接受她,可是到頭來——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她自己所猜測的!
在敖煌的眼中,她依然什麼都不是,不過是一個公主的侍女,一個他在人界視為小麻煩的跟班罷了。
「可是公主,如果說龍神大人真的不喜歡你,就沒有必要常常來找你啊!」冬兒努力勸慰道。
「那麼他好歹也會提一句吧?可是他又什麼都沒表示過。」
紀墨陽咬了咬下唇,秀眉微蹙, 「所以,他一定只當我是個麻煩的小丫頭,懶得理我了。」
「不會有這種事的啦!公主長得這麼漂亮,龍神大人才不會這麼想呢!」冬兒連聲安慰道。
「要比相貌,瑤池裡一群仙女,一定每個都比我漂亮,在他眼中我根本什麼都不是吧!」紀墨陽止不住自己的思緒,只能任由它往更壞的地方想。
「公主,您別這麼說嘛!說不定……說不定龍神大人不過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罷了,並不是真的討厭公主啊!而且公主別忘
了,龍神大人根本不知道您就是公主呢!在他與『別人』有婚約的情況下,龍神大人又怎麼說得出口呢?」冬幾死命地替敖煌找藉口,就希望紀墨陽能夠停住眼淚。
「可是,就算是這樣,也已經采不及了…他到現在仍舊不知道我就是公主啊!」紀墨陽開始後悔了,自己當初為什麼要 那麼孩子氣呢?若是她一開始便乖乖地與敖煌見面的話,說不定現下也不會將事情弄得這麼僵了。
「那……那我去告訴龍神大人!」冬兒從桌邊跳了起來。
『如果可以幫上公主的忙,就算龍神大人或皇上到時候怪罪下來,她也願意承擔!
「冬兒!等、等一下…」
紀墨陽沒想到冬兒會主動提出要將實情告訴敖煌的建議來,原本她是想等到敖煌來找自己時再告訴他的。
可現下敖煌說不定還在殿前與父王或皇兄商量退婚一事,若是冬兒冒冒失失地闖進去說出實情』,一定會被處罰的!
「公主,您放心好了,冬兒一定會帶龍神大人來見您,您就留在房裡等著吧,冬兒馬上就回來了!」
冬兒再三保證過後,很快地打開了房門便往外跑,可就在她跨出房間的一瞬間,眼前卻出現一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還讓她撞得頭昏眼花、倒地不起。
「哎喲!好疼哦!」冬兒撫著自己撞疼的鼻尖低嚷著。
「冬兒,你沒事吧?」紀墨陽連忙抹去眼淚,跑過來將冬兒撫起。
「抱歉,公主,是我沒留心…你不要緊吧?」
溫和的男音傳來,讓紀墨陽與冬兒不由得同時一震。
兩人的視線由地面上往上移,直到見著了敖煌略顯擔憂的,臉龐——
「敖……敖大人?」紀墨陽首先回過神來。
敖煌不是說要退婚了嗎?為什麼又出現在這裡?
「公主、冬兒,你們沒事吧?剛才我正想敲門,沒料到公主會突然跑出來,真是對不住。」敖煌歉然道。
冬兒扶起公主,噤聲沒敢多言,畢竟公主已經說過,從此之後她用不著再假扮公主了,所以現下,她不過是一介侍女罷了,自然沒有多言的份兒。
「敖大人,您怎麼會到這兒來的?」紀墨陽想起自己剛才為了敖煌哭得淅瀝嘩啦的,臉上一定醜死了,連忙轉過身去。
「這…我來是想告訴公主,不用再擔心婚事了。」
敖煌轉向「公主」,正想向她說明事情經過,卻沒想到竟瞧見她穿著一身不可能屬於公主的衣飾。
那看起來像極了日前「冬兒」與他出遊、或見面時所穿過的衣裳…
莫非「公主」正想偷偷溜出宮去?而之前在他面前那副溫柔婉約的模樣都是假裝出來的?可是……既然如此,那麼背對著他的「冬兒」,又為何要打扮成公主的模樣?那身衣飾價值不菲,再怎麼看都不可能是侍女的衣服吧?
「龍神大人……其實……」冬兒偷偷地瞄了公主了眼,見她似乎沒有說出口的打算,已經隱忍不住的她終於提起勇氣,想將事實全盤托出。
「冬兒。」紀墨陽抹淨了臉上的淚痕,轉過身輕聲喚道:「你先出去吧!這件事由我來向敖大人說明就行了。」
「是的,公主。」冬兒總算是鬆了口氣,因為就算她想說明,也只說得出自己並非真正的公主而已,不過這對現在的情況來說顯然沒什麼幫助。
「那麼公主、龍神大人,冬兒……就先告退了。」冬兒很快地移動腳步,越過敖煌身邊步出房門,並將門板合上。
冬兒離去後便是一陣沉寂,因為敖煌在聽見紀墨陽喚出「冬兒」這個名字時,便已明白了大部分的事實,也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所以其實紀墨陽說不說話,都已經沒有差別了。
「敖大人……」紀墨陽做了個深呼吸,緩緩地抬起了頭。
這是她頭一回以真實的身份,也就是公主的面貌去面對敖煌,雖然與他並非初次相會,但是心情卻遠比初見他時來得更為緊張。
「果然你……才是公主?」
敖煌淡淡地說出這句話,沒有紀墨陽想像中的生氣與驚訝,也沒有任何一絲責怪她的意思。
那了然一切的眼神,說明他早已有此預感。
「是的,我才是南月國的公主紀墨陽。」紀墨陽堅定地點點頭。
「那麼果然……我拒絕婚事是對的乙」敖煌吐出一口長歎。
既然公主便是「冬兒」,那麼他向公主的辭行,也等於是向冬兒辭行子。
嚴敢大人果然覺得我是個麻煩吧!」紀墨陽忍佳胸口不停湧上的酸楚,但眼淚卻止不住地在眼眶裡打轉。
「啊……」敖煌一愕,「我沒有這個意思。」他說錯什麼話讓紀墨陽誤會了嗎?為什麼她會覺得他認為她是個麻煩?
「可是,你的樣子明明就是這個意思啊!」紀墨陽咬著唇瓣,試圖不讓眼淚再度落下,她不想讓敖煌看見她哭得像個醜八怪的樣子。
「我……我是否說錯了什麼話?為什麼你會這麼想?」敖煌納悶地問道。
「先前我們出遊時,你不也突然不理我嗎?從那時候起你就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了,不是嫌棄我是什麼?」紀墨陽一想起月老廟那天發生的事,胸口又是一陣疼痛。
果然她的婚事,就連月老都無法作主啊!
「公主你誤會了,那天我只是……」敖煌這才明白,原來紀墨陽先前會突然甩下他跑掉,全是因為他刻意的迴避所造成的。
那這麼說來,她躲他的舉動,也只是意氣用事,而並非討厭他的緣故了。
「只是什麼?」紀墨陽的淚水不爭氣地落下,她連繡帕都來不及掏,只好用袖子遮去半張臉蛋,露出了哭得紅通通的雙眸。
「那天我問你衣服適不適合我,你非但沒回答我,還冷冷淡淡地應我話,甚至趕著要我回官裡去……這不是在拒絕我是什麼?」
「你真的誤會了。」
敖煌柔聲解釋道:「那一日我刻意迴避你;是因為你是冬兒的緣故。」
「什麼意思?」
「我和『公主』之間可是有天帝的賜婚,就算我對你有意,在我尚未恢復自由身之前,又如何能說出口?」敖煌忍不住要搖頭歎息了,難道紀墨陽半點都沒考慮到嗎?
不過依她的性子,只怕也不會去注意吧!
「所以……所以你就躲著我?」紀墨陽一愣,看來一切都給冬兒那小丫頭說中了,敖煌真是因為婚約一事,才隱忍著沒敢表示心意。
「要是我早知道公主便是冬兒、冬兒便是公主的話……」
敖煌無奈的輕笑一聲,語氣卻還比先前任何時候都來得溫柔。
「或是如此,恐怕現下,你已身處我的南海龍宮多時了!」
「為、為什麼我要到南海龍宮去啊,你……你不是回絕了天帝的賜婚嗎?」聰明如紀墨陽豈會聽不出敖煌的弦外之音,敖
煌很明顯地是在對她示好、想娶她為妻,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但是他們之間的誤會才剛解開,敖煌便馬上說出這麼驚人的話來,如此過分的親呢委實令她有些不習慣。
「我今兒個是向皇上與太子殿下表示過要退婚,但天帝那邊我尚未稟告,原本,我是想來找你,向你辭別的。」
敖煌微頓,又繼續道: 「只不過我沒想到會得知如此驚人的消息。」
「你說驚人的消息是指哪一個啊?」紀墨陽心情大好,淚也早就止住了,她頑皮地眨眨眼反問道: 「是指我是公主這件事,還是我並不討厭你這件事?」
「我想,兩件事都有,不過……」敖煌瞧著她終於再度露出昔日的燦爛笑容,總算是安下了心, 「我想,應該是後者讓我比較高興吧!」
紀墨陽拭去了淚痕,以略帶羞澀的語調問道: 「那麼,你的意思是……」
「我是喜歡你的,墨陽。」敖煌低下頭去,輕輕地執起她的纖白小手, 「你可知道,當日你在月老面前的冷淡,也重重地傷了我?」
頭一次聽見敖煌喊出自個兒的名字,又聽見敖煌親口表示,愛意,讓紀墨陽忍不住雙頰泛紅,但在同時,她卻又產生了新的疑問。
「月老面前?」是指她在月老廟時,說自己思慕的人並非敖煌一事嗎?
「原來你還沒發現?」
敖煌輕聲笑道: 「當日的月大娘,其實就是月老,他見我們兩人的紅線糾纏成一團,解也解不開,理了還更亂,索性親自下凡來替你指點迷津的。」
「什麼!月大娘便是月老?」
紀墨陽訝異地瞪大了眼睛大聲道: 「怪不得……怪不得我,一身男裝他卻一眼便看穿我是個女人……那麼,說起來我還得問他道謝了。」
「改日若是見到月老,你再親自向他道謝如何?」敖煌笑道。
「改日是指什麼時候啊?」紀墨陽反問道。
「當然是指黃道吉日,我們的成親之時。」敖煌將紀墨陽;的雙手收人自己的掌心之間,感受著那份真實的溫暖,同時柔聲問道: 「墨陽,你是不是願意同我成親,當南海龍王的王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