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賜婚?」
令人詫異的旨意讓分別掌管四海的四位龍王皆感到驚訝。
我說煌,蒼昊那傢伙是不是腦袋燒壞了,還是在為前不久我搶了他桃樹的事情發火?好端端的賜什麼婚呀?」
北海龍王敖澱挑高眉峰,一臉頗為不滿的態度,令人一見即知他與天帝蒼吳有多麼不合。
「澱,我說過很多次,別老是直呼蒼昊的名字,好歹他貴為當今天帝……」東海龍王敖修向來恪守禮教,一聽見敖澱又犯錯,忍不住出聲提醒。
「少來啦!修,你自己還不是開口閉口蒼昊、蒼昊的,哪個時候聽你喊過一聲天帝了?」
西海龍王敖鋒很沒禮貌地掏了掏耳朵,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其態度比起敖澱,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你們不覺得話扯遠了嗎?」南海龍王敖煌苦笑著問道:
「你們應該是來問我天帝賜婚於我的理由吧?」
「啊,對喔!」敖鋒一拍手掌,像是恍然大悟似地嚷道:
「你不提起我還當真忘掉了。」
「鋒……」敖煌禁不住搖頭。
今兒個一早,敖鋒便領著大夥兒來到南海龍宮同他問賜婚之事,可偏偏他這個帶頭作亂的,卻是沒最條理、也最容易忘、事的人,跟他談話還真需要耐性。
「別扯那麼多話,把蒼昊賜婚的理由說來聽聽吧?」敖澱揮了揮手,示意大夥兒安靜聽敖煌解釋,免得話匣子一開又沒完沒了。
敖煌知道這群同宗們不過是想湊熱鬧,關心他婚事的理由倒還是其次,所以他不疾不徐地嘗了口香茗,然後緩聲應道:
「事情是這樣的,相信你們也明自,在我管轄境內的南月國皋帝向來誠心禮佛,最近為了感謝上天賜予他們近幾十年來的平和生活,所以開丁場法會超渡亡魂、藉此弘揚佛法,又大開糧倉賑濟各地貧民,並且減免賦銳……」
「喂喂喂……我說煌,你講重點好不好?南月國皇帝有多麼誠心禮佛我們都明白,用不著再提了。」沒耐心的敖鋒忍不苧插嘴制止,免得敖煌連這南月國皇帝在祭天地時拜了哪些酒菜都要說出來。
敖煌也明白敖鋒沒耐性的脾氣,於是很快地轉換話題,應道: 「總之,皇帝在祭拜天地時曾提到,他膝下唯有一雙子女,長於生性敦厚良善,將來必定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又已與宰相千金共結連理,所以不用他煩心。但是他的小女兒,也就是當今的公主,今年已十六歲,卻遲遲未曾尋得一位如意郎君,皇帝又不放心將她隨便許配給人,所以到現在仍為此事煩心,因而希望天帝給他一點指引……」
「啥?說了半天,總之就是皇帝想嫁女兒,所以求蒼昊告訴他月老將公主的紅線跟誰牽上嘛!」敖鋒反應迅速地將長篇大論濃縮成兩句;而後又納悶遭, 「喂,扯了這麼許多,到頭來你到底要說些什麼?」
「慢點!我說煌,蒼昊的賜婚,指的該不會是……」敏感的敖澱瞪大了雙眼,錯愕道: 「不會吧!蒼昊那傢伙就因為懶得費心於南月國皇帝的請求,就把公主給了你?」
此話一出,頓時四面八方的三雙瞳眸全都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轉移到敖煌平靜地臉龐上。
只見敖煌依舊是一副無害的溫和笑臉,頓了好—各兒,他才慢條斯理地反問著眾家同宗兄弟:
「將公主而婚予龍神,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不是嗎?」
「這……」
三位先後娶了人界公主當妻子的龍神們面面相覷,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畢竟敖煌說得沒錯。
「更何況算算年紀,我也該成家了,對不對?」
敖煌見同宗兄弟們一臉錯愕地瞧著他,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於是又好心地接下去說: 「再說,你們三個不都娶了人界公主為妻?少我一個不是挺怪的嗎?如今正好有這等機會………」
「問題不在這裡吧?」敖澱挑高右眉,傾身湊近敖煌,語帶嚴肅地聲明道: 「我娶雩兒,是因為愛她;修娶嫂子,是出自於情;而鋒娶海棠,是起因於緣……可是你呢?煌,你想過自己為何而娶沒有?」
「真難得你也會說出這等中規中矩又合情合理的論調,我以為遊戲人間才是你的原始本性。」敖煌露出驚訝的表情,眼
眸一睜,笑應道:「看來雩公主讓你改變了不少哪!」
「少扯到我跟我妻子身上來,今天要談的可是你的問題,別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敖澱嫌惡地擺擺手, 「你呀,什麼 都好,就是脾氣不對勁!溫和過了頭,不論有誰欺壓你,你吭都不吭一聲。」
「莫非要像鋒那樣鎮日吵鬧不休才好?」敖煌瞥了眼正伸手取走一串紫晶葡萄的敖鋒,笑著反問。
「看我幹啥?個性是天生韻,改不了的,難道你不知道嗎?」敖鋒老實不客氣地將葡萄扯下幾顆便往嘴裡丟,連個謝宇 都免了。
「瞎扯!」敖澱白了敖鋒一跟,斥道: 「有空就多塞幾顆葡萄進你嘴裡,別淨是張著嘴瞎攪和!」
「我又說錯什麼啦?」敖鋒依舊沒發現自己老是將話題扯遠的壞毛病,自顧自地繼續應道: 「你不也說過嗎?煌就是因為有這副太過溫和的脾氣,所以才老是被蒼昊欺負!」
「既然我已經說過了,那就用不著再提一次了!」敖澱懊惱地駁斥道。
「那就別老是對著我雜念!」沒事淨愛提起他個性暴躁的問題,真是多事。
「你說誰雜念來著?」敖澱挑高了眉,對於敖鋒的反駁很不以為然。
「你嘍!」敖鋒輕哼一聲。
「鋒!」敖澱優雅的面龐禁不住有些扭曲, 「再多話,當心我把你從這裡扔出去,還乾脆些。」
「哼!沒耐性的傢伙,真想讓那些至今仍為你這有婦之夫瘋狂的眾家仙女們看看你這副臉孔歪曲的模樣,看她們還會不會為你風流倜儻的形象所惑?」敖鋒孩子氣地對敖澱扮了個鬼臉,頓時龍神威儀盡失,倒像個玩性過重的青年。
「鋒,你要敢這麼做,我就將你過去與我同逛窯子的『豐功偉業』都說給你心愛的三公主聽,到時候看是誰倒楣!」敖澱可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一聽見敖鋒的要挾,立刻報以同等的惡毒。
「你少在海棠面前亂嚼舌根!」敖鋒從位子上跳了起來。
「鋒、澱!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口!」敖修在一旁再也忍受不了這兩個漠視龍神應守規範的同族兄弟,於是怒喝道:「都已經成家了,還鎮日如同孩童一般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是鋒先起頭的,與我無關。」敖澱聰明地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少在那惡人先告狀,分明就是你先找我麻煩的。」敖鋒不甘心受氣,於是轉向敖煌問道: 「煌,你倒是說說,剛才到底是誰不對?」
「我說你們兩個……」見大夥兒吵成一團,又再魔將天帝賜婚的事情給忘個徹底,敖煌索性順水推舟地就道: 「鋒,你
都幾歲了?稍微克制一下你的脾氣,別成天跟澱吵架;還有澱,你也孩收斂一下?別老是拿鋒當耍嘴皮子的目標了。」
「什麼呀,說得好像都是我們不對似的!」敖鋒出聲抗議。
「總之事情就到此為止,別再吵下去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待會兒我又有事要辦,所以你們還是早些回宮去安歇吧!」
敖煌找了個藉口,急著想把三位龍神請出官去,免得他們又說回「正題」,到時候別說是整理提親時要準備的禮品,連休息都甭想了。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你了,煌。」敖修應聲起身,一手一個拉過還打算辯論下去的敖鋒與敖澱,難得展露龍神威嚴地命令道:「你們兩個都給我各自回宮,聽見沒有?」
「知道了,修。」敖澱知道敖修發起脾氣來可也不是好惹的,於是順應情勢地點頭回應。
「啐!真是多事……我明白啦!回宮就是了。」敖鋒雖然覺得自己好似漏了件什麼重要的事沒問到,但一時之間又被剛才進發的怒氣給沖昏了頭,所以根本想不起來,於是索性先將它丟到一邊去不予理會。
「那麼你們三個慢走,我不送了。」敖煌微笑著目送三個同族兄弟離去,心裡大大鬆了口氣。
幸虧敖鋒與敖澱又吵起來,讓他有了脫身的藉口,否則他們若再追向下去,他今天剩餘不多的時光可真要浪費了。
「敖煌大人,三位龍神大人均已回宮了嗎?」前來收拾的侍女見屋內只剩下敖煌,忍不住出聲探問。
「沒錯,這兒就勞煩你收拾吧!另外,待會兒你去請海慈總管前來,就說我要吩咐他去辦些娶親用的禮品,讓他先將宮內其餘工作交代他人辦法。」敖煌對待宮內下人向來體貼,所以說話語氣也十分溫和。
吩咐過侍女後,敖煌步向庭院,望著那一片青玉綠籐,以及紫紅彩花,他忍不住開始猜測起那位未來妻子的性情。
他對於這場賜婚並無特別的情緒起伏,就如同他與三位同宗所言,南月國公主與他的龍神身份極為適配,加上他也正值適婚之齡,既然天帝正巧有意賜婚,他又沒有拒絕的理由,那麼不妨順其自然便罷。
只不過……
雖然他並無意見,但是,就不知道那位南月國公主,會對此事有何感想?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即使是身為龍神的他也免不了有些好奇。
就不知道那位名喚紀墨陽的公主,會是什麼樣的性子?
是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或者活潑開朗若敖鋒之妻?抑或是……
「南月國的公主是個怪人。」
敖鋒緊蹙著眉頭,露出一臉難得的嚴肅表情說道。
「此話怎講?」敖煌好脾氣地應道: 「一大清早的便上我南海龍宮,說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告訴我,結果卻只說了這麼一句話……我說鋒,你總該有個好理由可以向我交代吧?」
昨晚為了向海慈總管交代好禮品的清單,讓他忙碌了許久,沒料到敖鋒又是一大清早便前來報到,硬是將還沒休息夠的他給吵醒。
而且敖鋒還是拉著昨天下午與他吵個不停的敖澱一同前來,這點更讓他深感不解。
依照過去的慣例,他們每回吵架鬧意見,幾乎都要冷臉個三兩天的,怎麼這回這麼快便談和了?
「鋒,你講話能不能稍微委婉一些?」敖澱一臉無奈地以扇代手、遮去了敖鋒的臉孔,湊近敖煌輕聲道: 「不瞞你說,煌,我們昨兒個去了人界。」
「又去人界?」敖煌並未感到意外,畢竟敖鋒與敖澱的妻子皆為人界的公主,所以帶著她們在天界與人界之間來來去去,已是常事。 「這回又帶著海棠和雩公主去哪兒玩了?」
「別把我們說成只知貪玩享樂、成天不務正業的敗家子行不行?」敖鋒撥開敖澱擋住他臉上摺扇,粗聲粗氣地繼續道:
「你們可是為了你去調查哪!」
「為了我?調查?」敖煌納悶道: 「我可不記得自己拜託過你和澱去查探些什麼事情。」真要有事,他也會拜託處事嚴謹的敖修才是。
「不是你拜託我們的。」敖澱好心地為敖煌解惑: 「我們去人界,是為了打探那位南月國公主的事情。」
「原來如此。」敖煌苦笑道: 「其實你們大可以不用如此費心,趕明兒個我便要前往南且國下聘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管公主相貌如何、性情好不好,他都會與她成親。 」
「那還好。」敖鋒雙手抱胸,表情頗為得意,「我們可是特地來阻止你的。」
「阻止我?」敖煌更加不解, 「阻止我什麼?難道是要我別和南月國公主成親嗎?」
「除了這個還有什麼?」敖鋒真對敖煌的慢半拍感到頭痛,「為了你日後的幸福著想,我勸你還是推掉這檔婚事吧!煌。」
「理由呢?總不能要我向蒼吳說,因為你的獨斷獨行和個人偏見,所以我得向南月國皇帝退婚吧?」敖煌苦笑著反問。
「誰獨斷獨行又有個人偏見啦?」敖鋒不滿地嚷嚷道: 「真是好心被雷劈!」
「夠了,鋒你別再瞎扯了。」敖澱將敖鋒推到一旁,正色說道: 「煌,根據我們的調查,那公主名喚紀墨陽,平日總是獨居深宮內,幾乎不出門,所以有人便開始謠傳,說公主其實是因為生得一張醜臉才不敢出門見人;又有人說公主是妖怪,而皇帝為了不讓家醜外揚才將公主給鎖在深宮裡,另外一個最可靠的說法,則是公主因為相貌過於平庸,教養與才德又無一有之,為了怕貽笑大方,所以才鮮少出門見人,就連宮內的奴婢都很少人認得公主的長相。」
長長一串擔憂下來,敖澱所要說的,無非是希望敖煌能夠快點推掉婚事,因為這位名喚紀墨陽的公主,很有可能是皇帝宮中的燙手山芋,因為太難處理掉才拜託天帝蒼昊,而天帝又因為看他們四海龍王不順眼,便一個轉手將麻煩扔給敖煌去處理!
「我想不會有這種事吧!這些也有可能是誤傳,更何況你們也未曾見著公主的相貌,不是嗎?」敖煌終究不筍心對一位素未謀面的公主作出如此過分的臆測,所以對於筍澱和敖鋒的「好意」告知,他並未加以採納。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若事實真如我們所調查的那般,你要怎麼辦?若對方是個妖怪還好,解決了她便沒事,若她生得一張醜臉、又無才德,豈不是白白糟蹋了你這位翩翩公子嗎?」
敖澱再三勸說道: 「而且,若是以後你遇上了真心喜歡的女人,到時候又該如何?難不成便要一生給這丑公主絆住?這事可是怎麼說都不對勁啊!」
「這還不簡單!」敖鋒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妻當不成,可以為妾呀!」又沒人規定男人只能娶一個妻、不許有妾的,何況敖煌還是堂堂南海龍王,多幾個侍妾算得了什麼?
「你少出餿主意了。」敖澱白了敖鋒一眼,又道: 「面對一個不喜歡的女子,你也能吞得下去嗎?」
「女人嘛!滅了燈還不都一個樣子,那檔子事跟喜不喜歡沒什麼關聯吧?」敖鋒說得毫不掩飾,倒教性情溫和的敖煌有點聽不入耳了。
「鋒,記住你身為西海龍王的身份,說話稍微收斂點,別如此粗俗。」敖煌出聲提醒。
「好、好,我不提這事,但老實說;雖然娶個丑公主當妻子是委屈了點,不過換個角度想,倒是挺划算的。」敖鋒怕敖煌又開始雜念,於是很快地轉移了話題。
「划算?我看是怎麼算都不合算吧?」敖澱斜眼瞥了一下敖鋒,一臉不以為然。
「怎麼不合算?仔細想想,你就會覺得煌是賺到了。」敖鋒原本也跟敖澱站同一陣線,認為娶南月國公主是種很吃虧的行為,但是一說到自己剛萌生的新想法,立刻開始慫恿敖煌娶妻。
「這話怎麼說?」敖澱很不能理解。
「你自己想想看,她雖然貴為公主,但骨子裡和普通凡人有什麼兩樣?若她真的其貌不揚,那麼她也沒資格多管煌的閒事吧?就算今天煌要出去花天酒地、帶幾個漂亮的侍妾回宮,她也沒啥好爭的,畢竟是她有虧在先,所以怪不得煌嘛!」敖鋒得意洋洋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再者,有了公主這個正妻,一來,煌就算要出門遠遊也不怕龍宮沒人打理,二來,那些想巴著煌盼能討個龍宮女主人大位的仙女們,也不能再來煩煌了,對不對?」
「嗯!聽起來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敖澱略微沉思了會兒,也不得不對敖鋒的歪理感到贊同。
「鋒,別亂說話,娶了公主的我怎能再去招惹其他女子?」
敖煌苦笑道: 「你想得太多了。」
「拜託!凡人都可以三妻四妾了,你身為堂堂南海龍王,一
妻多妾又有何不可?沒看天帝自己正妻還沒選入宮,侍妾便已成群嗎?」敖鋒啐了一聲,很快地便將活範本拿出來當例證。
「喂!煌,其實我覺得鋒說得也不無道理,如此一來,你不但可以不用違反蒼昊命令,又可以顧及公主顏面,自己也能在外頭逍遙快活,可說是一舉多得的好機會哪!」敖澱跟著出聲幫腔。
「你們剛才不是還在勸我別成親嗎?」敖煌忍不住歎氣,
「怎麼這會兒卻巴不得我立刻把人娶進來?」
「哎呀,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嘛!反正你也沒有退婚的意思,我們這些提議多少可以讓你覺得好過點吧?總比你抱著吃虧的可憐心態去娶公主來得好啊!」敖鋒壓根兒忘了敖煌打一開始就沒有自覺委屈的心態。
「不提這些了,我說煌,婚禮的東西都備齊沒有?有什麼缺的就說一聲,我立刻派人替你張羅去。」敖澱熱心地說道。
敖煌看看同宗兄弟們一臉期盼的表情,頗有看好戲的味道,忍不住搖頭應道: 「不用了,我已經讓海慈備妥,趕明兒便要前去下聘,倒是你們……」頓了一頓,敖煌露出哭笑不得的無辜表情問道: 「今兒個是喝醉了不成?怎麼意見如此一致?真是太反常了。」
說真格的,若非天帝賜婚,要看到敖澱與敖鋒發表相同的意見,可比凡人登天還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