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不是再三地叮嚀敖兄你嗎?」
仲孫澄霽聽過敖澱的敘述後,終於對站在敖澱身後的漂亮女子有了初步的認識。
「別再提那件事了,澄霽,快點幫我想個辦法吧,再不甩開雩兒,我麻煩可就大了。」
敖澱低聲說道。
「這個……但是公主她好像很堅持要跟著敖兄你……」仲孫澄霽悄悄地瞥了封雩一眼,卻正好撞見她質疑的目光。
「還說哪!她私自強搶了王母娘娘賞賜的金環,若是我沒拿回來,不知道又會讓王母娘娘怎麼教訓了。」敖澱歎了口氣,「她堅持要我讓北真國風調雨順,只差沒強迫我作法保佑北真國年年國運昌隆,你倒是說說,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
「這個……確實是個大麻煩……」仲孫澄霽皺著眉頭沉思了會兒,又悄聲問道:「敖兄,雨水這問題,應該不是你在掌管的吧?」
「如果是我在掌管,北真國會弄得如此風不調、雨不順嗎?」敖澱哼了一聲,頗為不滿地應道:「管雨水的是蒼昊……呃,我指的是天帝,所以基本上跟我沒什麼關係,可是你要我怎麼跟雩兒說明?」
「這……說得也是,跟公主解釋這些確實是麻煩了點兒,而且我擔心公主也不會相信,弄不好反而會當敖兄你在騙她。」仲孫澄霽搖了搖頭,先是看看封雩、再看看敖澱,「我看不如這樣吧,雖然對你有點不敬……你就告訴公主,說你不過是假借龍王之名出來行騙的騙子,如何?」
「別開玩笑了,我明明就是龍神,為什麼要說自己是騙子啊?」敖澱知道這個方法或許可行,但一想到封雩的要挾,他就又覺得頭皮發麻,「再說,雩兒說若我不是龍神,那就是個賊,她要將我扭送官府,那到時候我該怎麼辦才好?難不成要我當著眾人的面施展神力逃走嗎?」
「這個……」仲孫澄霽長歎一聲,「真是糟糕啊……看來敖兄你這回真是在劫難逃了。」
「別說什麼在劫難逃的!」敖澱反駁道:「幫忙想個辦法吧!至少替我把那隻金環拿回來。」
「但公主要找的人是敖兄你,我區區一個平凡的算命先生說的話,她又如何會相信?」仲孫澄霽有些無奈地說道。
「你不是想就這麼一走了之,把我扔給這個桃花精吧?」敖澱扯了扯仲孫澄霽的衣袖悄聲威脅他,「你要是敢這麼做,我定會上齊雲山,在你師父涵虛真君面前告你一狀。」
「我說敖兄,你心胸寬廣,應該不會做出這種小人行徑的事吧?」仲孫澄霽瞥了敖澱一眼,有些擔心地反問。
「你說呢?」敖澱的語氣裡大有威脅的意味。
「我知道了。」仲孫澄霽重重地歎了口氣,「我替你想個辦法就是。」
唉!早知道就別瞠這渾水了。
沒想到居然會替自己惹來一身麻煩。
怪不得師父要他少管閒事,原來是算準了他會多事啊!
※※※
「什麼?他不是龍神?」
聽了仲孫澄霽的說詞,封雩只是狐疑的打量著敖澱。
「可那天你們兩個人確實在酒樓裡……」
「公主誤會了!雖然我們曾經提起龍神大人的事,但那是因為……」仲孫澄霽瞥了敖澱一眼,又輕咳了兩聲,才笑道:「這位敖大人其實是北海龍王的朋友,並不是龍神大人。」
「朋友?」封雩瞇起雙眼瞧向敖澱,「是這樣嗎?」說實在話,她壓根兒就不相信。
「呃……是,我的確是龍神大人的朋友。」
敖澱冒出一身冷汗,這個該死的仲孫澄霽居然找這種爛借口來搪塞她,不被拆穿才怪!
「那你謊稱自己是龍神大人,到底有何目的?還有這隻金環呢?該不會是你趁著到水晶宮拜訪時偷出來的吧?」封雩絲毫不放鬆地追問著。
「公主,敖兄他平時總是會替忙碌的龍神大人到處探查民情,而這金環就如同天子的聖旨一般,只要他帶著這隻金環,就有如龍神大人親臨,辦起事來也會方便許多,所以會自稱為龍神大人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沒想到我們倆的對話竟會引起公主的誤會,真是罪該萬死……」
仲孫澄霽一連串的解釋讓封雩聽得頭昏腦漲,但事實上他說的不過是堆廢話,其實真正的重點只有一個,那就是——敖澱並非北海龍王。
而其他的話,不過是拿來唬唬人罷了。
敖澱瞧封雩一臉愕然,忍不住在心裡竊笑,看來仲孫澄霽行走各地為人算命定也哄騙了不少人,否則怎麼能扯謊扯得如此流利?
「慢點、慢點!」封雩打斷仲孫澄霽的話,搖搖手制止他道:「總之你想說的是敖澱不是龍神,而是龍神大人派來查探民情的?」
「公主您真是冰雪聰明。」仲孫澄霽嘴裡說著無關緊要的讚美,還不忘看了敖澱一眼,「敖兄,以後說話時,還請你多加留心些,以免再引起這種不必要的誤會。」
言下之意,就是日後敖澱再自找麻煩的話——他也不管了!
「當然、當然!」敖澱連連點頭,同時還朝封雩伸出手,「雩兒,既然你已經明白這一切,那麼應該可以將金環還給我了吧?沒有那玩意兒,我可回不了水晶宮交差哪!」
「慢著,這個還不能還給你。」封雩把雙手藏到身後,反駁道:「咱們之間還有帳沒算完呢!你別想就這麼算了。」
「什麼帳不帳的?」敖澱納悶道:「既然我不是龍神,北真國風調雨順的問題自然與我無關,既然如此,那你威脅我也沒用,又何必霸著我的東西不放?」
「什麼叫做與你無關呀!」封雩嚷道:「既然北海龍王會拜託你查訪北真國的民情,那你該是北真人氏吧?身為北真國的人民,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北真國的百姓受苦受難的慘狀嗎?」
「我哪裡不關心了?就是因為關心,所以才叫你把手環還給我,讓我回去覆命交差,好向龍神大人回稟北真國風不調、雨不順的事情啊!」敖澱真的是拿封雩沒轍。
「誰知道你回去之後,會不會成天泡在水晶宮的溫柔鄉里,把北真國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封雩理直氣壯地反駁道:「你到人間來也是淨往花街裡鑽,倘若不是遇上了我,你現在大概已經醉死在春歌樓了,哪裡還會記得龍神大人交付予你的任務?」
「我知道了,我會反省的,你先把東西還給我。」敖澱覺得自己好像碰上了敖修一般,不管說什麼都得先講道理,講不贏對方還得從頭把事情解釋一遍,真是累慘他了。
「不成!你別忘了那天晚上你在春歌樓裡對我做過什麼!」封雩攢起眉心,雙頰微紅地側過臉去,「原本我以為你是龍神大人,所以才做出那樣的犧牲,但最後你卻不是我認為的龍神大人……你倒說說這筆帳咱們該怎麼算?」
「這個……」敖澱瞄了靜默不語的仲孫澄霽一眼,只見他的視線上飄左移,硬是不肯正面瞧他,擺明了不想管這件事。
「這什麼?回答我呀。」封雩質問道。
事到如今,敖澱只好自力救濟。
「雩兒,你講點道理行不行?讓你誤會我是龍神,這固然是我的不對,但是我真的不是龍神,所以做不來你要求的事情……」
「我也沒說要你做到龍神大人才能做的事情啊!」封雩眨眨眼,再度露出笑容,「我的意思是……雖然你無法讓北真國風調雨順,但是你可以代替我們北真國向龍神大人求雨啊,這你應該就做得到了吧?」
「這個……所以我剛才不是說過了?等我回水晶宮後一定會向龍神大人稟告這件事。」敖澱覺得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自己就是北海龍王卻不能承認,而且還得跟封雩在這兒窮耗。
「你剛才的態度一點都不認真,我要你給我個保證,不然這隻金環你也別想要回去了。」
封雩認為依敖澱閒散的個性必定會將她的要求忘得一乾二淨,所以索性借金環之力威脅敖澱。
「雩兒,你這是擺明了當強盜?」假如封雩不是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家,他老早就不客氣地將金環給搶回來了,何必在這裡被她脅迫。
「別叫得那麼親熱。」封雩不理會敖澱的指控,只是伸手指著他腰帶上的玉珮,「就那塊刻著澱字的玉珮吧,拿它來換金環,我就放你回去。只是若你沒達到我的要求,我就帶著那塊玉珮投海自盡;到時候等屍體飄入龍宮,玉珮被認了出來,你可就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啥?」敖澱傻了眼。
這小丫頭的要求也太多了吧?
竟然還一直威脅他!
真是太沒天理了!
「還發什麼愣?快點拿過來啊。」封雩毫不客氣地伸出手。
「我看敖兄,你就依了公主的意思吧,不然遲了時辰回宮,龍神大人可是會不高興的。」
仲孫澄霽輕輕推了下敖澱,示意他把玉珮交出來。
「澄霽,萬一雩兒真的帶著玉珮投海自盡,那我又該如何應付?」敖澱低聲問道。
「放心吧,先回龍宮再作打算,至少現下你可以先脫身,不用耗在這兒。」仲孫澄霽輕聲應道:「況且到時候若真沒其他的法子,大不了請其他的龍神大人為你作證,就說風調雨順乃是天意,不是你能左右的,這樣不就得了?」
「你說得倒輕鬆,這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不倒大楣才怪。」敖澱雖然口中喃喃抱怨著,可卻又不得不交出玉珮。
唉!有生以來,他頭一次對自己四處尋花問柳的行為感到後悔。
將刻有澱字的玉珮交給封雩之後,敖澱總算得回了金環,他趕緊將金環重新套回手臂上,心裡那塊沉甸甸的大石總算是落定。
「很好,你現在可以回去了,可是別想在水晶宮裡躲太久,我限你一個月內回來覆命,你要不……就等著替我收屍吧。」封雩不忘再對敖澱要挾道。
「是、是,一個月內我一定回來。」敖澱的語氣又回復了以往的漫不經心。
一個月之內回來?那都三十年過去了!這小丫頭聰明歸聰明,可畢竟還是敵不過他……
「喂!你可別搞錯了,我說的一個月,是指人間的三十天,可不是你們水晶宮裡的三十天,我對於等到頭髮花白可沒什麼興趣。」封雩很快地打斷了敖澱的最後一絲希望。
看著敖澱的臉色由輕鬆轉為錯愕,仲孫澄霽就能約略猜得出來他剛才在打什麼主意。
唉!看來這位北真國公主可真不是省油的燈哪!不管敖澱想打什麼壞主意,她就是有辦法識破……
如果他算得沒錯,這兩人的確有成為夫妻的可能性,只不過依現在敖澱被整得七葷八素的模樣看來,婚後封雩大概仍會騎在敖澱的頭上吧!
果然啊果然,桃花精還是少惹為妙!
※※※
「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啊,竟然能夠讓你這個平時只會往仙女堆裡鑽的北海龍王,移駕到我這南海龍宮來。」
南海龍王敖煌招呼來訪的敖澱在廳堂裡落座,一臉溫和的笑問:「該不是你又闖了什麼禍,想來找我幫忙吧?」
從以前到現在,敖澱總是如此,一有說不出口的問題就往南海龍宮跑,所以也難怪敖煌會有這種想法。
「這個……」敖澱尷尬地笑了笑,「老實說,是有那麼點事情想拜託你。」
「你又偷偷跟哪座山的仙女出遊,要我在修面前替你圓謊了?」敖煌說著以往最常發生的狀況。
「這回不是為了這個原因。」敖澱苦笑道。
唉!如果是為了敖煌所說的理由也就罷了,就算不求助於敖煌,頂多也只是被敖修罵個幾天,可是這一次他惹上的卻是人間的公主……
「不是為了這個原因?那麼是為了什麼?瞧你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事情似乎很嚴重。」
敖煌有些驚訝地瞧著一臉淒慘的敖澱,在他的印象中,以往敖澱不論碰上什麼天大地大的問題,總是能以笑臉相對,但這回卻擺了張苦瓜臉……
看來問題頗為嚴重。
「唉……說來話長呀……」敖澱歎了口氣,
想起封雩給他的期限只有短短的三十天,他也沒時間再拖拖拉拉了,索性直說。
「煌,上回我不是偷溜出宮嗎?」
「你指的是哪一次?」敖煌反問道:「你不是一天到晚出宮嗎?」
敖澱被敖煌這麼一問,頓時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又再度受到打擊,他輕咳了幾聲以轉移注意力,有些尷尬地說:「這……唉,算了,你就別管是哪一回了,總之我在人間遇上了位姑娘……」
「澱……莫非你……」敖煌微瞇的黑眸霎時瞪大,「你不是招惹了人間的姑娘吧?」
私自臨凡已是不該,如果又跟凡人有所牽連,這因果關係可是會扯不清的。
「別說什麼招惹不招惹的好不好,聽起來就像我犯了罪一樣。」敖澱揮了揮手,試圖制止敖煌探究的目光。
「不是嗎?」敖煌稍稍鬆了口氣,「既然不是的話,那應該不是太大的問題才是。」
「呃……但是,也不是那麼小的問題。」敖澱心虛地道。
「嗯?」敖煌納悶地瞧著敖澱,「你一會兒說自己沒去招惹人間的姑娘,一會兒又說問題不小,那到底是什麼?平時你說話不是很乾脆的嗎?怎麼這回卻吞吞吐吐的?」
「事實上,是那位姑娘自己跑來找我。」敖澱瞥了敖煌一眼,「這樣不算是我去招惹她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敖煌啜了口茶,又續道:「但是你不是早就已經習慣有女人主動找上門了嗎?為什麼這回會說麻煩大了?」
「我就是因為太習慣了啊!」敖澱歎了口氣,很是無辜地說:「我把那位姑娘誤認為是花街的歌妓,所以不知不覺就……」
「你碰了她?」敖煌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是嗎?澱!」
「呃……」敖澱認命地點頭,「是呀,我是碰了她,可這還不是最糟的,問題就出在那位姑娘尚是完璧之身,而且還……」
「還什麼?」敖煌光是聽見他招惹上的不是一般的花街女子,而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就已經冷汗直冒了,沒想到後頭還有更驚人的。
「雩兒她……呃,那位姑娘名叫封雩,她——」敖澱吞了吞口水,語氣頗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封雩她是當今北真國的公主。」
「什、什麼?」敖煌詫異地瞪大雙眼,「敖澱!你、你竟然……」
北真國的公主!
這種事虧他也做得出來!
「別喊那麼大聲,我耳朵都快聾了。」敖澱捂著耳朵叫道。
「你還好意思說這種話!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過錯?」這條罪名說不定會讓他被剝奪神力、打入凡間哪!
「我不是說我將她錯認為花街的歌妓嗎?」
敖澱委屈地說:「而且是她自己主動投懷送抱的,於情於理我都應該無罪吧?」
「堂堂北真國公主為何會肯委身於你?養在深宮的她又是如何與你見面的?你到底還隱瞞了些什麼?」敖煌可不是傻子,光是聽他說得含糊不清就知道事情一定不會這麼簡單。
「這你就問到重點了。」
敖澱試圖以笑容緩和氣氛,卻被敖煌嚴厲的瞪了一眼。
「別再嘻皮笑臉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情是這樣……」
敖澱源源本本地將事情的經過解釋了一遍。
為了求得敖煌的幫助,這回他可是半點細節都不敢遺漏。
只是夜裡與封雩翻雲覆雨的部分他很理所當然地跳過去,因為就算他說得出口,只怕敖煌也聽不入耳,搞不好反而會將他交給敖修,讓他被吊起來處罰一頓。
「所以……公主是想要你替北真國調節雨水,讓他們不用再為水、旱災交替所苦?」聽過敖澱的解釋後,敖煌總算大略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敖澱很無奈地點頭,「正是如此。」
「這……唉!澱,你怎麼會這麼糊塗啊?」
敖煌無可奈何地歎道。
招惹一國的公主,這事可是非同小可,若是公主的性情真剛烈到為了此事而投海自盡,那麼敖澱就等於是間接害死公主……
唉!這該怎麼辦才好呢?
「就是這樣我才來找你啊!你能不能替我找個好理由說服雩兒?」敖澱苦著臉望向敖煌,只盼他能夠幫幫他。
「這、這個……」
敖煌緊蹙著眉頭在大廳裡來回踱步,只盼能想出個圓滿的解決方法,但是不論怎麼想,似乎就只有一個辦法可行。
「煌,幫幫我吧,這事萬一在解決之前就被修知道,我可要遭殃了。」敖修身為龍神之長,神力在四海龍王中居於首位,所以要是真讓他發起脾氣來那可不是好玩的。
若是他不好好處理這件事,到時候真鬧得被敖修知道,只怕他會被活生生地剝去一層皮啊!
「真是拿你沒辦法……」面對同族的兄弟,敖煌終究還是心軟了,他歎了口氣道:「我會幫你想個方法,但不論是什麼方法你都不能說不,行嗎?」
「當然、當然。」敖澱一聽事情尚有轉圜的餘地,連忙拚命地點頭稱是。
「那麼,這件事我會先替你瞞著修,今天你就先回宮裡休息吧。」敖煌吐出一口長歎,心想接下來大概又有得忙了。
聽到敖煌願意幫忙,敖澱終於鬆了口氣,但仍不忘再次叮嚀敖煌說:「那麼這件事情就拜託你了,可是你可千萬別讓修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