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精緻的陶盤裡,裝滿了一大堆可愛的食物,有弄成橢圓還插根小叮噹旗子的炒飯,還有花形的紅蘿蔔、像章魚的火腿、像豬的馬鈴薯……等等,讓人看了食指大動。
聖看著面前的東西,卻連動也不動一下。他從沒這麼確定自己這麼像小孩子過,但這樣不會太誇張了嗎?
「小聖,可以開動了。」風守紗坐在他身邊,拿起湯匙舀了些炒飯送到他嘴邊,「來,啊……」
「我自己吃。」他是早就習慣讓一大堆宮人服侍他沭浴淨身,但他可沒連用膳這種事都讓人伺候的習慣。
「不行,你傷得這麼重,我餵你就好。」
他現在就跟個小木乃伊沒兩樣,她怎麼可以讓他再把傷勢給弄糟,上藥也是件麻煩的事,所以他能越快好起來越好,免得她每次邊上藥還要邊幫他喊疼。
「我不用你喂。」他倔強的偏過頭不吃,不相信自己連吃個飯都要靠別人。
「什麼不用,你連上廁所都要我幫忙擦屁屁了,吃飯這種花力氣的事怎麼可能不需要我?來,別任性了,乖乖張開嘴巴,啊。」
他的小臉驀地漲得紅通通的,好不容易才忘了那件丟臉的事,她現在居然還提起,她就不懂得要為別人留點顏面嗎?
他可以全裸讓她看──反正他早習慣了,可是連擦屁股都要別人代勞……這對他來說就像侮辱,就算現在行動不便也一樣。
「怎麼了?發燒了嗎?」她以額頭對著額頭幫他測量體溫,熱熱的,有些發燒的樣子。
「你離我遠一點,我就會沒事。」他的身份何等尊貴,她怎麼可以靠他那麼近!就算不知道他是誰也不行。
「離你遠一點誰來照顧你?」這小孩子還真是不乖,明明很需要她的還防成這樣,真不曉得他那顆小小的腦袋瓜裡都在想些什麼。
「我不需要人照顧。」他就不信這點傷會要了他的命。
一個裝滿食物的盤子端了這麼久他連一口都不吃,這下她再有多好的耐性也不免要發火了。
「這位少爺,要說這種話的話請你傷好了、可以自由行動了再說,現在就算我要幫你包尿片,你也反抗不了的不是嗎?」
這麼倔,他該不會是因此才被修理的吧?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以後不要再用這樣給我吃。」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說的沒錯,他現在這副摸樣確實連一丁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就算她要對他做出什麼事,他必定連叫救命也沒力氣,可是……
「你不喜歡?」他不吃的原因就只是東西不合他胃口?
所有小孩子看到這麼可愛的東西應該會很高興才對呀,可他卻好像很不滿似的,這很可愛呀!煮飯的陳嫂說這是最受小孩子歡迎的菜色,怎麼到他面前卻反成了討厭的料理?
「不喜歡。」他簡單扼要的回答,甚至有點嫌惡的瞪了眼她手上的陶盤。就連盤子上也有卡通圖案,簡直幼稚到了極點。
「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愛嗎?」她就覺得還不錯啊,偶爾這樣吃也挺好玩的,陳嫂也幫她做了一份呢!
「很蠢。」
「你是小孩子,小孩子都會喜歡這樣才對。」
他是燒壞腦子了嗎?還是她太不瞭解小孩子了?
雖說她脫離孩童時代很久了,所以不太清楚現在的小孩子喜歡什麼,可是陳嫂應該不會也不知道吧!她可是有好幾個孫子的呢!
「我不喜歡。」不管她怎麼把食物送到他嘴邊,他不吃就是不吃。
還真夠倔的。
「好吧,下次我叫陳嫂煮別的,這次就先將就點吃吧,你不吃的話,傷可是不會好的哦,要是傷得更嚴重死翹翹了怎麼辦?你還沒交女朋友呢!真是好可惜呀!」
要是惹陳嫂傷心的話,她下一餐可能要吃苦瓜料理了,為了她的五臟廟著想,他不吃不行。
而更重要的是,他年紀小小的就這麼倔,將來長大了還得了,不好好教導他,以後要是作奸犯科了,她怎麼對得起自己。
死翹翹?她當他是三歲小孩那麼好騙嗎?只不過一餐不吃而已,如果這樣就會死人的話不滿街屍體了。
「還有,不乖的小孩是會被閻羅王抓起來打屁屁的,到時你屁屁會痛得連坐都坐不住,小心下輩子你會變乞丐哦!」
哼,嚇唬他。
還不吃?
「聖!」她耐性全無的低吼,他一時不察被她嚇了一跳,「吃!」再不吃她就讓他連下一餐都沒得吃。
被她這副凶巴巴的模樣嚇到,他只得乖乖的張開口讓她餵食。
果然是「惹熊惹虎,不能惹到恰查某」。
「為什麼他們都叫你『若T』?」
傷好得差不多的聖邊翻著一本無聊的童書,邊問那個在一旁看雜誌的風守紗。他聽到好多電話留言都叫她「若T」,這跟她的名字一點關係也沒有吧!
「沒什麼,只是叫好玩的而已,久了之後大家就都這麼叫了。」她盯著雜誌的眼睛沒離開過,尤其是看到上面可愛的小小模特兒後,她這才想到一些相當基本的問題。
小木乃伊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他卻沒有衣服可穿。
「嗯?」聖不解的看向她,疑惑她為何突然抬頭看著自己。
真可愛的表情,他以後長大一定是個將女人給迷得暈頭轉向的大帥哥。看樣子她得好生教育他才行,免得害了許多無辜的女人,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小聖,晚上守紗姐姐帶你去買衣服好不好?」在她的細心照料下,他的傷好得極快,他現在這樣要出門絕對不成問題。
「不好。」要是出去遇到那些人怎樣辦,他們可是認得他的樣子。
「為什麼不好?你喜歡光著身子嗎?」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點都不介意光著身子到處走,要不是她弄了條短褲給他穿,他說不定還真會光溜溜的在屋裡晃。
「出門不好。」尤其是跟她出門,要是她因此而被牽連進他的事件中,那他不就是恩將仇報了?
她這麼柔弱,肯定會被殺死的,不,她長得這麼漂亮,恐怕還會被強暴。
「你不想出門?」他不怕自己發霉嗎?還是外面有什麼令他害怕的事?
突然想到剛見到他時的情景,若她猜測的沒錯的話……
「有人要殺我,我只想到有人要殺我。」這樣說她應該就不會再逼他出門了
吧,而若她因此要將他趕出去,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畢竟他真的不想拖累她。
殺他?
為什麼?他還這麼小!
「所以不能出門。」他一臉的堅決。
要出去也不能跟她一塊兒出去,他不想拖累任何人,也不願再有人因他而死。
「那些人認得你的樣子?」他失憶會不會是騙她的?可這麼小的孩子怎會玩那種頗有難度的「心機」?
「不知道。」他確定她在懷疑他。
「好端端的他們為何要殺你?」他又任性的不理人了,瞧他一會兒像個小老頭兒,一會兒,一會兒又幼稚得讓人想敲醒他,有時更是可愛得讓人想抱抱他,他的失憶到底是真是假?
「不知道。」他悶悶的坐到電視機前開始打電動。
這表示……不想理她了。
果然是小孩子,愛耍脾氣。
「我還是要幫你買些衣服才行,不過你放心,我說要保護你就不會讓你再受傷。」風守紗拍胸脯保證,但坐在電視機前的小聖連應一聲也沒有,更別提回頭瞧她了。
大不了找些同事當護法一塊兒保護他,再不然就找一些厲害的角色來,她就不信這樣還保護不了一個小男孩。
「喂,哪位?」她接起一旁響個不停的電話,對方說了幾句話後她便臉色微變,掛斷電話就往房間沖。
小聖沒反應,眼前對付他新上手的遊戲才是最重要的。
「小聖,我有急事要出去,會晚點回來,陳嫂會過來準備晚餐,你乖乖的別亂跑知道嗎?」忙著穿鞋的風守紗在門口叮嚀著。
沒任何回應。
「聖!」她這麼叫時就表示她沒心情跟他開玩笑,更不會再去逗他。
「知道了。」頭也不回的應了聲,他繼續與對手搏鬥。
就算不放心也得出門,她又交代了幾句才匆匆離去。
如果聖有回頭的話,恐怕會被她的打扮給嚇到,若他看了還認為她柔弱得需要保護的話,那他的眼睛一定有問題。
太陽西下,薄暮漸漸隱去,隨著太陽益加隱沒,佇立於天台上的男孩身後的黑影就益加拉長。
無雲的天空中掛著一輪明月,種了許多小樹、花兒,植了許多草宛如一座小公園的天台上,原本的小木乃伊……不是,是七、八歲的小男孩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赤身裸體的男人。
一直忙到凌晨三、四點風守紗才拖著一身的疲憊回到家。
白天要忙著照顧小聖,晚上又突然有狀況得出任務,她快累死了。
啐,警察這工作還真不是人幹的,連休假當中都得隨時待命,說她是破壞王還要她去抓歹徒,歹徒抓到了還怪她把現場破壞得太厲害,害無辜的民眾損失了一堆財物之類的。
媽的,她幹嘛要做得那麼辛苦?簡直是在割肉給人嫌嘛!還說要扣她薪水,請問她哪個月拿到的薪水是完整的?
啐,她決定不再當乖警察了,可惡沒天良的局長,你給我小心點了。
洗了個舒服的澡後,她一頭濕髮的倒頭就要睡,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立刻彈跳起來,走到門邊她頓了下又回去倒在床上。
能讓她累極又掛心的除了小聖那小木乃伊外實在沒有別人了。
應該不會怎樣吧,這麼晚了他應該睡了吧……應該是吧……困死了……不行,不去看看她不能心安,反正用不著一分鐘,她只是開個門看一下就好。
唉,這就是有拖油瓶的麻煩,真討厭。
他的房裡有些暗,微弱的壁燈讓她看到床上的情況後,她立即關門回到自己房間,然後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準備跟周公下棋去。
嗯,真好,她終於可以睡了……終於……
她突然又彈坐了起來,再衝到小聖的房間去,燈光啪的一聲被她給拍開,平坦的床上連個凸起物都沒有,更沒有那個嬌小的身子。
她的睡意頓時全消。
他上哪兒去了?
「小聖!你在哪裡?在的話回答一聲,小聖?」在屋子裡找了下,一確定他不在,她連外套也來不及拿馬上衝出公寓。
他一個小孩子會上哪去?在她的地盤上任何人都不可能對他不利,他不可能是被他所說的仇人帶離開這裡,一定是他自己出去的。
可他會去哪裡?
「小聖!」風守紗邊定邊喊,現在的她是又累又急,她不允許自己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給搞丟,她說過會保護他就不會讓他有意外發生,不管是什麼意外都一樣。
「小聖!」路上連一輛車子都沒有,他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他長得那麼可愛,被抓去賣是遲早的事……她的正義感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絕不。
「可惡的小鬼,你到底上哪兒去了?」
怎麼辦,她好擔心他。
該不該找人來幫忙,熊丐幫的弟子就像空氣一樣密佈在社會上,請她出面找應該很快就可以找到。
不過她最近也有事要忙,還是自己再找一下好了,要真找不到的話再搬救兵。但願他沒事,只要不是被要殺他的仇人給帶走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他畢竟是個男孩子,要吃虧也不會損失太多。
可是……萬一他變同性戀怎麼辦?
夜裡色狼多,要是那色狼找不到女人而對長得像天使般的小聖做出……天吶!就算他是男孩子也危險,這麼可愛的男孩子變成同性戀,不讓全世界的女人都哭死才怪。
「聖!」可惡!他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冷靜點,若T!想想看,他只是個孩子,平常他最想去什麼地方?小孩子最想去的地方是哪裡?」風守紗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想著想著,她突然回頭看著身後不遠處的公園,二話不說的衝了過去。
「聖!聖!你在不在公園裡?在的話回答我!」找到他後她一定要狠狠的揍他一頓,都叫他乖乖待在家了還亂跑,害她累得要命還得出來「夜奔」!不把他打得無法安坐她就跟他姓!
呼!喘死了!出任務時已跑了一大段路,現在又跑了這麼久,她簡直快虛脫了。
「聖……你給我滾出來……不然不帶你去小M。」小孩子都很喜歡去麥當勞的,他應該也不例外──雖然他總是像個小老頭兒一樣拗,不過小孩的本質是一樣的吧,就像她跟幾個好友也很喜歡吃小M的東西一樣。
她忽然心一凜,這才注意到四週三三兩兩朝她靠近的人。
公園的流浪漢?他們想做什麼?劫財?劫色?還是都要?
雖然好友是現代丐幫幫主,卻非所有的丐幫成員都識得她,更別提她這朋友了,只怕這些人剛好是那不認識她的人之一。
看這情形……她是得打上一架了。
深吸了幾口氣,她聚精會神的準備好要對付那些想對她不利的流浪漢。剛剛匆匆出門什麼都沒帶,這下徒手搏擊肯定很痛。
算了,就當是在練拳好了,當作一種磨練也行。
一名流浪漢二話不說的就要撲上她──應該是要劫色,她準備好拳頭迅速的揮出!
一道黑影自矮樹叢後竄出,剛好接住她的拳頭,二話不說拉著她就跑。
咦?
在那人的蠻力下,她拖著快廢掉的腿跟著跑。看這人的背影……沒意外的話她應該不認識他,回頭再看看那些流浪漢,沒追來。
回轉過頭才要叫他不要再跑了時,她整個人卻硬生生的撞在停下來的那具軀體上。
好像被人給狠狠的打了一拳般,她整個人隨即往後倒。
倒楣!她沒力氣救自己了,捂著被撞疼的鼻子,她就這麼往後倒下。
死小聖,我一定要扒了你的皮!
該痛的沒痛,不該痛的卻一直在發疼。
她沒跌倒在地,因為被那陌生人給抱住,但她卻感覺自己流鼻血了。
「你沒事吧?」抱著她的手臂不見絲毫放鬆。
眼前的人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看過一樣,這麼漂亮的男人她若看過會忘嗎?
嗯,可能會,帥哥她看多了,不在乎多忘他一個。
「沒事。」
她的手還是捂在鼻子上,兩隻手指還緊緊掐著不放。她可不想滿臉血的回去嚇人,管理員先生雖然不老,但平時瞧他被熊給嚇得幾乎每個禮拜都去收驚,她沒必要在他好不容易安心幾天後還去嚇他。
「手放下來我看看。」對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太多管閒事了,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就要拉下她緊緊捂著鼻子的手。
「多謝,不必。」給他看也不會馬上好,沒必要。「麻煩這位先生放開我好嗎?」雖然他幫她避免了一場架,但她卻也沒打算在這裡多作停留,她得繼續找小聖才行。
可是倚著他的現在,風守紗覺得自己的腳好像廢了一樣,可以的話她還真不想站著,要是能立刻躺在她柔軟的床上歇息那該有多好。
「可以。」他馬上放手,可手一放,她人也跟著掉了下去,他眼明手快的又接住她。
「不好意思,我只是要坐一下而已,可以的話請放手,謝謝。」
腳酸痛得要命,她乾脆席地而坐,也不管自己是否剛洗好澡,弄髒了衣服總比弄廢了雙腿來得好吧!
他扶著她讓她坐在路邊,跟著也在她身邊坐下,似乎還不打算離開。
這人要幹嘛?
「是你剛剛叫我出來的。」面對她充滿疑問的注視,他沒太多笑容的看著前方。
「我叫你出來?我認識你嗎?」他會不會是認錯人了?
「你剛剛一直在叫『聖』不是嗎?我就是『聖』。」他瞄了她一眼,又盯著前方看,彷彿是在注意什麼似的。
「你也叫聖?」這麼巧?
「嗯。」
「誤會一場,我找的是一個小男孩,不是男人。」說到這兒,那小鬼到底是跑哪兒去了?該不會真的被抓走了吧!
風守紗心裡相當擔心,可是疲憊不堪的身體一旦稍稍放鬆後,她便隨即發現自己站不起來了,沒力氣吶!
「你兒子?」他又瞄了她一眼,注意力不完全放在她身上。
她聳聳肩,說小聖是她兒子也差不多了,反正都是跟在她身邊讓她照顧,是不是她兒子沒啥差別。
「你在等人嗎?」看他的樣子似乎是。
唉,真不該坐下的,她的腳真的好酸好痛。
「沒。」他似乎有些不安,突然拉起她。「走,陪我去喝杯咖啡。」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他拉著她就走。
喝咖啡?在這種時候?這人有沒有搞錯呀!
「我還要找人,沒空陪你去喝咖啡。」知道她有個兒子了還不走,他是想當繼父呀!還是來個一夜情?敢的話當心她一刀「喀喳」讓他變太監!
不理會她的拒絕,他拉著她往最近的一間二十四小時咖啡館走去。
「喂,你聽到我說的話了,我沒空跟你去浪費時間,我還要找──」
「你要找的是不是一個十歲不到的小男生?」他問她,當然還邊走,而且是摟著快癱掉的她走。
「這很好猜。」她一點也不意外,她剛剛都跟他說過自己是在找一個小男孩了,所以是十歲以下非常好猜。
「他身上好像有傷對不對?」
此話一出,要死不活的風守紗立刻警戒的看著他。
「他在哪裡?」是他把他帶走的?他就是小聖口中要殺他的人嗎?雖然他看起來不太像壞人,但「人面獸心」這種話就是為他這種人而發明的。
「他跟我借錢說要到處逛逛。」瞟了她一眼,他將她給放在一張舒服的沙發椅。
借錢?那小子……可惡!果然是自己溜出去的!
「我跟他約好在這裡等他回來,你坐一下,他應該就快回來了。」他隨意點了兩杯咖啡,說話的樣子好像這種事沒啥大不了。
對他來說的確是沒啥大不了的。
「可惡……」她已經快累癱了那小鬼還不回來,真要她在這裡空等嗎?好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