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跟著銀狐來到一個大洞穴裡,裡面全是冷凝的寒冰,而其中,又有一塊冰床, 銀狐跳上冰床示意聿靈楓將練君行給放下。
「這裡雖然都是冰,可是卻不比外面還冷。」紫靈丹好奇的東摸西看的,可不管她 怎麼摸、怎麼看,這裡還是像個大冰窖。
「在這種地方就算是死了屍體也不會腐……噢!」一句話都還沒說完的德亦被人狠 狠踢了一腳,也只有他才會在這種時刻說這種討人厭的話。
聿靈楓在冰床邊凝視著昏迷不醒的練君行,她的體溫漸漸的恢復正常,但他知道, 這樣還是偏高,她要醒過來的話,身體必須變得冰涼才行。
如果,她就這麼一睡不醒的話……「楓師兄,你們快出去找冰心蛹,練姑娘我會好 好看著的。」雖然是吃了藥丸,但她還是覺得好冷!
「君兒說過山上有顆紫樹,冰心蛹可能會在那裡。」聿靈楓恢復冷靜,與無上極及 德亦討論著,那些事對他們毫無頭緒的尋找或許有些幫助。
「這個你們拿著。」無上極交給他們一人一根竹管,「只要向天空用力拉底下這條 線,就會有訊息發出,若是找到了東西或發生什麼事,就用這來聯絡。」在這茫茫大雪 中,他們隨時都可能會遇上危險,不想好退路就只有死路一條。
「老大,真看不出來你還準備得這麼齊全。」德亦心裡可說是五味雜陳,他到現在 才想到可能會死在這兒。
「那就麻煩你們了。」聿靈楓朝他們倆點個頭,率先走了出去。
他們肯這麼幫他,他十分感激,不管君兒會怎樣,他都欠他們一次。
潔淨的雪緩緩飄落,他們各自選定一方開始尋找那可能不存在的冰心蛹。
不管機會有多渺茫,他定要試試,只要找到那東西,君兒就能如一般人一樣到處走 ,再也不必擔心身上的傷。
她的傷,也等於是小時候殘酷的記憶,只要那傷痕在她身上一天,她就不可能忘卻 那件憾事。
他不會強要她忘了那些事,畢竟,那也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他只希望她能釋懷,別 再自責,受傷最深的是她,而心最疼的,卻是他。
他想不起來自己上次開心的笑是在何時?記憶裡,就只有為她難過心疼,其他的, 好像都不曾存在似的。就像那日——「楓,下雨了。」
「那是老天為我們所流的淚。」
像他心裡的淚水般,沒有停止的跡象,除非她完全好起來,否則他心裡的淚是不會 停止的。
「那風……是不是心碎的聲音?」她突然問他。
「心碎?」老天若有心,老天會為她心碎嗎?
「我聽到,楓的心……好像要碎了一樣。」是為了她。
他的心早已碎成千千萬萬片,還會再碎嗎?他不想再碎一次,能讓他的心復元的就 只有她,只有她能讓他的心恢復完整。
「楓,如果我死了……」
「你不會死。」聿靈楓緊緊抱著她嬌弱的身子,彷彿稍微鬆開些她便會離他而去般 ,他感到不安極了。
「聽我說完可以嗎?我只是說如果而已,我一定會努力活下去的。」她也不 想死,她卻沒把握真撐得下去,有些事,她想盡快告訴他。
他無言的緊抱著練君行,算是默許她繼續說下去。
「如果我死了仍在你身邊的話,你會怕嗎?」她不希望他怕她,但想一直待在他身 邊,就算死了也一樣。
「我說過不准你離開我,不管任何情況都一樣。」怕嗎?他只怕她會從他身邊消失 ,若連做夢都夢不到她會更讓他害怕。
「那我一定會在你身邊。」對呀,他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會在她身邊,而她 也一樣。
「我知道。」誰都不能把她帶走,不管是神是鬼,他絕不會讓她離開他。
「你要記得,君兒會一直在你身邊,我會變成水珠、變成風,有時候也會是暖暖的 陽光,隨時都包圍著你,不管任何時候都會看著你。」這是她給他的承諾。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他知道她這是在說她死後的事,他不會讓她孤孤單單的變成 任何東西待在他身旁,不管她幻化成什麼。
是水珠也好、是風也好,還是陽光、是雪,他都會跟她在一起,他們永遠會是一對 ,永遠不會分開。誰也不能把彼此帶離,他們……聿靈楓拈起衣服上的東西,這是…… 君兒提過的紫色花瓣。
難道就在這附近?
他逆著風往上走去,越往上走去風雪越是強烈,然而當他踏上那平坦的雪地後,原 本的風雪卻像是離他而去般,眼前出現的,就只有一棵傲然立在雪地上的大樹。那盛開 中的紫色花瓣迎風飛舞,看來如夢似幻,是他從未見過的,也是君兒賴以為生的食物。
他接住落在他面前的紫瓣,瓣上凝著一點晶雪,他想也不想的就將它放進口中,沁 涼的香氣霎時盈滿口中,更有股怪異的感覺竄進他四肢百骸,彷彿是將心靈給洗滌了一 番般讓他感到通體舒暢。
而上面所結的果實晶瑩剔透,若有似無的紫色在那透明的果子上更顯得……他突然 瞇起眼,隨手摘下一顆果子,拿在手心裡的感覺就像抓著一塊覆著絨布的冰般,感覺冰 涼卻不覺得冷,不過這些都不是讓他驚訝的原因。
透明的果子幾乎能被看透般,連果核也是透明的,這看來卻像被冰給包覆著的蛹。
轟隆一聲,天空霎時出現了一朵漂亮的煙火,看那方向……是君兒所待的冰室。
聿靈楓匆匆的趕了回去,剛好無上極和德亦也趕了回來。
「怎麼回事?」是丹兒放的訊號。
「這個……」紫靈丹兩手捧著一顆透明似冰的東西,「應該就是冰心蛹。」像顆奇 怪的果子,但它中間的果核看來卻像是個蛹。
他們要找的,應該就是這個。
「你在哪兒找到的?」德亦拿起那顆果子,完全不懷疑那就是冰心蛹的事實。
「是銀狐叼回來的,它好像是要喂練姑娘吃。」
太好了,這下練姑娘終於有救了,雖然只有一顆,但知道冰心蛹是真的存在那就好 辦多了。
「一顆夠嗎?」這雪行山這麼大,除非銀狐帶他們出去找,否則他們很難找到,而 且外面的風雪也漸漸變大,他們幾乎是不能再出去了。
「不夠。」紫靈丹和德亦一同回答無上極的問話,他們才不可能厲害到用一顆冰心 蛹就能救人,就算是找到了藥引,他們也不見得能將解藥順利製出。
「看這情況得等暴風雪過後再出去找了。」還好他們有避身之處,否則恐怕是要被 風雪給活埋了。
「先讓君兒吃一顆。」聿靈楓拿走德亦手上的果子,一把捏碎將冰涼的汁液滴進練 君行嘴裡。
德亦吶吶的說不出話來,眼看著聿靈楓將果子一小塊一小塊的送進練君行嘴裡,他 的心在吶喊著。
「聿、聿……」德亦只能眼睜睜看著聿靈楓將那惟一的一顆冰心蛹給糟蹋掉。
「丹兒,你需要多少顆冰心蛹才夠?」
聿靈楓將練君行扶起,讓她靠在他懷裡,這樣剛剛送進她喉嚨裡的果肉會比較好到 達腹內。
「我不清楚,可能要……」想想至少要五顆以上才夠吧,藥引不必多沒關係,但她 只怕會失敗,所以多一點的話她會較有把握。
聿靈楓空出一手,從懷裡取出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果子,剛剛他在回來前多採了一些 ,小小的果子放在衣衫裡行走時影響不了多少。
「這下子不必擔心了。」無上極摟著紫靈丹,一眼就看出放在冰床上的這些果子就 是冰心蛹,就算會不夠,聿靈楓也會知道該上哪兒找。
「楓師兄,我立刻下山去配製解藥。」在這裡連火都升不起來,她還是下山去試來 得好。
轉身就要走出去,卻被無上極給拉了回來。
「你做什麼?我要快點配製解藥才行呀!」這事兒拖不得的,他不是知道的嗎?怎 麼還拉住她呀!
「等風雪停了我再陪你下山。」現在這樣誰都別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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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師兄,解藥配製好了,快讓練姑娘喝下吧!」紫靈丹端著一盅藥進到冰室裡 ,高興的想要喂練君行喝下,誰知……「都結冰了。」無上極拿著湯勺敲了敲那藥的表 面,看這情況是整個都結成冰了。
「怎麼又這樣!」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又不能在解藥裡亂加別的東西進去,實在是 氣人。
聿靈楓無言的抱著練君行,她已經昏迷了四日,再不醒來的話他會陪她一起沉睡。 就算是在夢裡,他也要陪著她。
紫靈丹拿著調羹用力的刮著已結冰的湯藥,就算是要讓練姑娘吃冰她也無所謂,先 讓她把藥吃下去,他日再來幫她調養身子。
「丹兒,以君兒現在的樣子,下山要緊嗎?」他必須帶她下山去才行,否則不管丹 兒端幾次藥上來,都會結成冰。
「應該可以,只要在一日內讓她喝下解藥就應該沒問題了。」她想應該是不會有問 題。
「那好,我們馬上下山。」聿靈楓抱起練君行,馬上離開冰室。
在紀石的茶店裡,德亦早熬好藥等著了。
順利的讓練君行喝下解藥後,一切就得看她的造化。
「我想她明天就會醒了吧!」德亦和紫靈丹做出判斷,練君行身上的掌印已消去了 些,預估今晚子夜前能將她體內的赤血蠱化成汗水逼出體外。
「不過每隔半個時辰要喝一次藥,直到將赤血蠱完全逼出。」算算,還得讓練君行 喝上八次才行,而為了預防萬一,還是讓她喝個十次來得有保障,反正這些東西都不會 危害到她的身體,多喝兩次也無妨。
子夜未過,練君行胸口的掌印終於消失無蹤,這也讓整整兩、三日沒睡的紫靈丹一 放鬆便倒了下去。
「我也要去休息一下。」德亦跟著抱著紫靈丹的無上極身後離開,這幾日他也幾乎 沒睡多少,現在就只等練姑娘醒過來,他們可以趁這時休息一下了。
聿靈楓守在床邊凝視著練君行,看到太陽東昇,他仍是凝視著她,陽光透過窗欞, 緩慢的在她臉上移動著。而後陽光漸漸轉成橘紅色,慢慢的消失……原本早該醒過來的 練君行非但沒醒,呼吸反倒是越來越薄弱。
「君兒,該起來了,別再睡了!快醒醒!」聿靈楓輕喚著,大掌也跟著輕撫上她的 臉頰。
但回應他的,仍是寂靜。
「君兒,醒醒、你快醒醒……快醒醒呀!」他似哽住了般,眼裡蓄滿了淚水,他覺 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醒醒,求求你醒過來!你不能死,不能丟下我呀!」
淚,掉了下來,他趴在她身上無聲的啜泣著。
其實,他一直在怕,怕她會離他而去,他總是以強硬的態度要求她必須留在他身邊 ,他從未表現他心裡的恐懼。但現在,他管不了那麼多,她再不醒的話,可能會死!
「君兒,醒醒,你醒醒呀!」他忍不住搖晃她,硬是想將她自睡夢中喚醒。
她沒醒,但唇角卻緩緩的流出血,黑色的血。
「丹兒!德亦!」他大喊,眼前的景象不是他所能理解的,她吐血了,難不成解藥 沒效?
「什麼事?」
一行人衝了進來,一看到練君行嘴裡不斷流出血的紫靈丹差點暈倒。
「怎麼會這樣!」紫靈丹和德亦一人一邊的抓著練君行的手凝神把脈,兩人的臉色 都是越來越沉重。
他們倆這次把脈的時間比以前都還來得長,足足有兩刻鐘之久,尤其在這種時候, 更是讓人覺得有如過了兩個時辰般。
而練君行嘴裡的黑血也流了快兩刻鐘。
「看來我們都錯了。」紫靈丹拿起一旁的血巾,上面的黑血看來觸目驚心。
「丹兒,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那些真不是解藥,君兒她還是……不,她看來 是更嚴重了。
「赤血蠱……是這個。」紫靈丹指著血巾上的黑血,他們原本以為應該會變成汗水 排出,卻沒想到它會變成黑血流了出來。
「她已經沒事了嗎?」如果他沒搖晃她,那些血是不是就不會流出來了?
「已經沒事了。」
**
*紀寶兒端著藥走進練君行的房間,難得的竟沒看到聿靈楓坐在床邊,她走近,卻 見不到練君行的人。
他們失蹤了!
「來人、快來人呀!聿公子跟練姑娘都不見了!」
石破天驚似的尖叫聲吵醒所有正在休息的人,也吵到了正在看日出的人兒。
「紀姑娘好像很著急。」
「沒關係。」聿靈楓抱著練君行,彷彿他沒聽到剛剛那些尖叫般悠然自得。
好不容易盼到她醒了,他當然得先霸住她,等他不再覺得隨時會失去她後,他才會 考慮讓她面對眾人。
「我第一次覺得這裡是這麼的冷。」她整個人縮在他懷中,面前,就是她生活了十 二年的雪行山。
現在看來,它是那麼的遼闊,也那麼的讓人感到寒冷。她沒想到,她的傷竟有好的 一天,她已經可以跟著楓到處看看了,就算是溫暖的南方也沒問題。
「我會陪你回來的。」她的眼神裡仍有著眷戀不捨,他很清楚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銀狐會永遠守著雪行山,而他則是會守著她,永遠不會放開她。
一直以來,他總是很清楚她在想什麼,以前不明白他怎能看透她,現在她終於知道 ,是因為他總是無時無刻的看著她,因為非常在意她,所以他能懂她。
她覺得自己也漸漸的懂他了,雖然有時候還無法馬上猜出他的想法,她卻能看到他 的心。他對她的心,是毫無保留的呈現在她眼前,她不必猜,就能懂。
「楓。」靠在他懷裡,與他分享著彼此的體溫,除了那正忙著找他們的嘈雜聲外, 四周是很安靜的。
「我在睡覺時曾聽到你的聲音,你很難過對不對?」她能感覺到他的心緒,他的悲 傷難過讓她也跟著哭泣。
「我怕失去你。」聿靈楓不諱言的道,從沒想過要顧及男人的面子。
「我也怕會失去你。」她很怕自己會撐不下去,到時,他一定會更難過,而她不想 看他難過。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他們不會再分開了。
「嗯,君兒還要陪楓逛遍大江南北。」她從懷中拿出一顆果子給他,「這個很好吃 哦!」是冰心蛹。
「嗯,你已經吃了不少吧!」住在雪行山上從未發病,她靠的應該也是這些。
「對,這嘗起來真的很好,酸酸甜甜的。」她自己手上也有一顆。
眼前乍現的光眩目極了,她高興的回過頭……「日出了,好漂亮哦!」紫靈丹看著 東方的光芒,瞌睡蟲突然像見光死般全死光了。
「那就欣賞完了再回去睡吧!」無上極摟著她一起看著日出,完全沒想到要 趕緊去找聿靈楓和練君行。
「我現在實在沒什麼心情欣賞日出。」德亦垮著肩,幾日的操勞過度讓他好像老了 十歲般。
而且別人都是成雙成對的,他這孤家寡人的感覺好淒涼呀!要到何時,他的懷中才 會有一個她?
「你們還有心情欣賞日出,聿公子跟練姑娘都不見了耶!」紀寶兒急得跳腳,爹親 出門買茶葉去了,要是回來發現到這事,她準會被剝掉一層皮的。
誰都可以不見,就只有練君行不能不見。
「放心,有他在練姑娘不會有事的。」德亦無精打采的轉身進屋,他還要去補補眠 才行。
「可是……」
「看看上面吧!」他揮揮手,馬上走得不見蹤影。
「我沒心情看日出啦!練姑娘到底……」
「寶兒姑娘,德大哥是要你看屋頂。」紫靈丹微笑的指著她身後的屋頂。
上面坐著的人正是她在找的人呢!
「真是的,害我找那麼久。」紀寶兒擺擺手,進屋去做自個兒的事了,越看越傷心 ,不如不看。
「他們怎麼都不看日出?」練君行微喘著道,奇怪德亦和紀寶兒怎麼不像他們一樣 高興看到日出。
「因為沒人陪他們看。」聿靈楓輕吻著她的唇,眷戀的嘗著她的味道。
看日出,似乎是只有戀人才會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