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宮中內務宦官親臨特使府,目的是宣詔一道皇旨,命翁茵茵、趙玉璞、季青蓉等人入宮伴駕,吟詩、賞花、飲宴。
一道聖諭劈得眾人頭昏眼花。
趙玉璞問:「玩得太過火了嗎?」
豆腐西施道:「可誰會料到,皇上也會來參一腳呢?」
老闆娘說:「想也知道,是魏海格搞的鬼,以前沒見他這麼大費周章的,連這種強力後援都搬出來,會不會是打算來真的?」
翁茵茵解讀著,「他在賭氣,憑我對海格的瞭解,他這次應該是槓上了少淵,青蓉只是附帶的甜美犒賞。」
阿碧和阿玉惶恐的問:「那怎麼辦?小姐很生氣耶!到現在都不理我們……」
一群娘子軍一反常態的擠在角落,小小聲的咬著耳朵;反而是一向很逆來順受的特使大人正面無表情地歪在小涼亭內逗著蛐蛐兒。
通常只要季青蓉一露出這種生人勿近的表情時,是沒人敢靠近她的,她不是個會大發雷霆的人,她的怒氣也不會燒灼人,但卻冷得像冰,不識相、愛自討沒趣的人盡量去騷擾她沒關係,只要不怕自尊嚴重凍傷就行。
趙玉璞哀歎,「唉!每當這種時候,我都情願自己是只蛐蛐兒。」
豆腐西施問:「青蓉明天會進宮嗎?」
老闆娘說:「不知道,三頂轎子要是空了一頂,我們會不會被砍頭?」
翁茵茵道:「怕什麼!我會找公主幫忙的。」
阿碧和阿玉剛要張嘴,就見亭子內的季青蓉擺手召喚她們,兩個丫頭像在比誰快一樣,咻地衝進亭內。
「小姐要喝茶,還是吃點心?」
「小姐嫌蛐蛐兒不好玩的話,我們陪你去外面逛逛。」
兩個狗腿馬上引來四位娘子的瞪眼。
「你們兩個明天跟我一起進宮,在裡面不比外面輕鬆自由,你們要多注意一點。」
「是!」兩個丫頭聲音宏亮得跟什麼似的。
翁茵茵心裡暗自叫糟,看來青蓉這次不好擺平了,瞧,成了一邊一國,界線畫的十分清楚。
現在只能祈求季青蓉能把全部的怒氣,都發在魏海格身上就好了。
三頂轎子一起從特使府出發,走著走著,其中一頂竟然半路上脫隊,往不同的方向前進,而目的地是將軍府。
當轎簾被掀開,眼前出現一隻大掌和一張笑得很痞的俊臉,讓人無法視而不見的臉。
「這是挾持。」她很憤怒的指責。
「也是,也不是。」魏海格仍是笑意盎然。
「聖旨是假的?」
「再真不過,只是,在我懷裡另有一張聖諭,是皇上的美意,命我細心招待青蓉小姐,務必要讓你在將軍府內受到最崇高的禮遇,讓你有賓至如歸的感覺。」而他一定會不負重任的。
「那是不可能的,請將軍即刻命人送我回去,在沒有伴婦的陪同下,我實在不宜住進將軍府。」擺出尊貴的高姿態,看能不能嚇到他?
「但若是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誰又能置喙?」可他才不甩這些世俗禮教。
「將軍這話對本人已是極大的污辱,請讓開,既然你不願送我回去,我便自己走回去。」
「等等,我道歉,請接受我的歉意好嗎?」魏海格難得如此低聲下氣。「如果你再不跟我進府的話,裡面那兩個丫頭可要哭了。」順便現出足以威脅的籌碼。
「阿碧和阿玉?!她們在裡面?」
「當然,她們就隨侍在轎子外,我的人只好先『請』她們過來,以免驚擾到其它人。」
這男人竟能臉不紅、氣不喘地吐出這些話語,十足像個無賴痞子,季青蓉直到現在終於不得不相信魏海格是那種不把世俗規範、道德禮教放在眼裡的人,對一個絕對不會遵守遊戲規則的人,她只要一踏入他的地盤,就什麼依恃都沒有了。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能讓皇上甘願動用一張騙人的聖旨,失信於特使府的人,想必是和將軍大人有了一個了不得的交易吧?」她夠聰明。
「我現在就能肯定,有你在我身邊的日子裡肯定不會無聊了。」
「既然事關於我,能讓我知道將軍是拿什麼來跟皇上交換我這幾日的陪伴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不想猜猜看嗎?雖然我一點也不認為你能猜到,但我實在很想再見識一下你這顆內外皆美的小腦袋讓人吃驚的能耐。」
是嗎?正合她意。「這麼高的難度,小女子該可以要求一點獎賞的。」使心機。
「當然,隨你要求。」他毫不考慮,大方應允,接著又壞壞地給人打擊。「但有賞必有罰,賞罰分明一向是我遵循的準則,所以,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但若你猜錯的話,獎賞就該歸我。」
看他那壞到不行的表情,不用問,季青蓉也知道他會要求什麼,那絕對是個真正的懲罰。
不過,她季青蓉也不是會隨便認輸的人。「任何要求都行?」
「你可以盡量的獅子大開口。」他還是很大方。「不過,絕不包括讓你離開。」打擊仍舊不例外的落下。
「我總是要離開的。」提醒他這個重點。
「但絕不是現在、此時、今天。」
看他那沒得商量的表情,季青蓉差點便要送一拳過去,還好及時忍住,這對早已經習慣男裝時自由自在行動的她來說,是一個多麼艱困的考驗。
還好,她早已另有打算,沒對這問題抱持太大期望,「我想,將軍是不打算給我任何提示了。」
「不給,但你可以慢慢想。」他又伸出大掌,在季青蓉的手剛舉起時,有力而堅持地反握住她的。
他牽著她的手,小心地領她步出轎子,季青蓉才發現這是一處美麗的院子,並且,沒有半個人。
看來,那些轎夫早在完成任務後便自動消失了。
這時她知道,身邊的男人又有花樣了,因為他正微微歪著頭,另一手則輕輕刮著下巴。
「嗯,就從我們現在站著的地方開始好了,我們可能慢慢地邊散步邊賞花,等我們定到大廳時,你就得告訴我答案。」
「什麼?我以為你會給我兩三天的時間!」
「別妄想!」他似乎很習慣用最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讓人絕望的話。「要用兩三天的時間才能猜到的話,那就不叫聰明的女孩,況且我只讓你猜,沒打算給你機會找答案,那樣太累了。」
「另外,最重要的是,若我真給你兩三天去挖空心思的話,你還會有心情陪我詩酒風流、談天說地嗎?」
「聰明的女孩就能一邊挖空心思,一邊陪將軍詩酒風流、談天說地。」
「那你得先證明你是個聰明的女孩才行,要開始了……」像是存心要逗她似的,他一本正經地帶著她跨出第一步。
哪有人這樣的!季青蓉不得不垂首咬牙偷笑,真是服了他了。
「瞧這牡丹,這可是去年南方蠻夷進貢的貢品之一,全京只有兩株,一株在宮內,一株就在這裡……」他信手摘下艷紅花朵遞上來。
「你應該讓它留在上面的,這樣摘下,很快就枯了。」
「它早該哭了,在你面前沒有任何花能跟你爭艷,還好現在是白天……」
「別告訴我,你害怕月兒會掉下來砸到你的頭。」
「我原本打算說會有天狗吃月,不過,你的說法比較有趣。」
「一點也不有趣,因為我發現你的陰謀了,我現在還不是聰明的女孩,你不能跟我說話!你一直在害我分心,到現在什麼都沒想到。」把花丟回給他。
原本只是藉故想扯回一直被他掌握住的手,沒想到--
「既然已經被你識破,這種小把戲我不會再用,你呢?準備好了嗎?」他突如其來的拋下一個問句。
「準備什麼?」愣住,一頭霧水。
「準備認輸,接受失敗的事實了嗎?」
「我為何要?這裡離大廳明明還有一段距離。」
「所以我才要你做好準備,因為你馬上就要輸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季青蓉只來得及逸出一聲驚呼,然後就發現自己已騰空而起,魏海格正扶著她輕鬆兩個大躍進,就把兩人帶到大廳門坎前。
這是作弊!
但這個主犯既不檢討自己,也沒露出半點慚愧羞恥的表情,害她無從申冤。
「如何?」他笑得好饞。
什麼如何?季青蓉怒瞪著他。
「我們直接跳到最甜美的那一段好了。」那張得天獨厚的俊臉即使在打著壞主意時,看起來都像是在替天行道的正義使者。「我現在就要討回獎賞那一部分,你放心,我怎麼忍心對美人痛下毒手呢?只要一個香吻……」
腰後傳來灼熱的觸感,和漸漸緊迫的壓力,季青蓉只得伸出雙手推阻在他胸前。
他果然很有一套,而且,用的是很不要臉的那一套。
她相信,若是其它女人讓他這樣蠻橫又帶點耍賴的手段逗弄的話,即使不笑得花枝亂顫,也會骨酥腿軟的任他予取予求。
這位前輩高手一出手就讓她開了眼界,真是受益匪淺啊!
「勝負還未揭曉,請將軍克制一點。」貼在他胸口的手狡詐地運送三成內勁,剛好震開他的箝制又不至惹火他。
「差點忘了,姑娘是有刺的。」可他的樣子倒像是被刺得很快活。
「是啊!怕的話,就離我遠一點。」哼哼。
「是有點怕,怕我會愈來愈難以自拔,所以,你更別想輕易甩開我了。」
這才是真正的油條!她家的娘子們應該要來見識一下的。「我腦中已經有幾個答案了。」將主題導回正軌。
「你只能有一次機會。」他也毫不相讓。
「耐心是一種美德,將軍大人。」季青蓉悠閒地負手踱開步,魏海格則亦步亦趨的跟著。
「首先,我會猜皇上最想從你手上拿到的東西,大將軍手握貴國地方上最大的兵權,所有藩鎮幾乎全聽命於你的號召,這已是眾所周知的事,你除了是貴國邊關的守護神,必要時更是進犯攻擊他國的強力火藥。」她侃侃而談。
「對凌傲天而言,你的威脅不可謂不大。」
「不可否認,我很喜歡從你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讚揚之訶,但接下來,你的用字遺詞還是要小心點,這裡是將軍府,對那些不乖的賓客,我有責任在第一時間內將他們扭送官府。」他擰起好看的眉宇,拚命想裝出語重心長的模樣。
「那地方對此刻的我而言,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伶牙俐齒。」
不管他的警告,她繼續道:「但我偏不會猜皇上是要求收回你手上的兵權,理由很簡單,即使他想,我卻沒那個價值不是嗎?」
魏海格露出一副拿她沒辦法的笑容。「在今天之前,你或許真的不值,但從現在開始,我得承認……答案很可能不一樣。」
「皇上的估量應該是匆促之間箝制你的兵權結果只會損多於益吧?別說你現在是藩鎮的代表,若因此將京都和藩鎮間的勢力拉扯由暗鬥轉為明爭的話,對貴國實是不小的傷害。」
「是啊!那可怎麼辦?」假裝出傷腦筋的模樣。
「就這麼辦如何?利用各種關係化敵為友,除了將軍和皇上從小玩到大的情誼外,還有另一項是最有效益也最行之有年的方法。」偷眄他一眼,看到他不再嘻皮笑臉,她心中更加篤定自己贏定了。
「把公主嫁給你如何?」
「哪個公主?」語調中有著不太服氣的意味在。
「當然要配得上將軍的身份和眼光的,京城四美之一呀!而且還是僅剩的那一個。」公佈正確答案。
「聽起來你似乎連這背後的另一層意義都猜得出來。」非常不服。
「這就要看你給的第二個獎賞夠不夠吸引人了。」
「任你開口,但……」有點被她將軍的不爽感覺。
「絕不包括讓我離開,聰明的女孩是不會讓大人浪費太多口水的。」
無話可說,魏海格只得又氣又笑,無奈地搖著頭。
「其實這也是京城中所有男人的心聲,京城四美中的其二落入少淵哥哥府中,而花魁憐秀也表明了對少淵哥哥情有獨鍾,所以,大家都在等待這最後一朵花是否也難逃少淵哥哥的情網?」
一連三個少淵哥哥,她愈喊愈順口;魏海格卻是愈聽愈刺耳。
「我相信同為風流人物的皇上,對這事必也如鯁在喉一樣不太爽快,最好的辦法就是快快把公主許人,而最佳人選一是玉面宰相,另一就是不敗將軍,然後很不巧的,將軍又有求於他,呵∼∼這是不是就是人家講的姻緣天注定呢?」自以為是的驕傲的笑呵呵。
「你果然很有讓人刮目相看的本領,可喜可賀,季姑娘已經替自己贏得兩份豐厚的獎賞。」無奈。
「我有機會爭取第三份獎賞嗎?」她很貪心的問。
魏海格斜倚在門邊,用著譏誚的眼神打量她。「聰明又貪心的女孩是我最欣賞的。」那表示容易收買。
「那也表示你是個慷慨的大將軍,那麼你一定會允許我來猜一個你的心中事囉?」
魏海格沒想到這女人這次是把主意打到他的頭上,他開始懷疑她的自信到底從何而來?
「其實大人並沒有口上所說的那麼喜歡小女子哩!對你而言,我只不過是你生命中第數不清號碼的美麗獵物,你享受著征服的快感;加上這幾日少淵哥哥的橫加阻撓,令你懷怨在心,對我這個獵物的志在必得有八成以上只是為了讓少淵哥哥好看而已。」
「所以,大人真的不必再假裝出對我如癡如狂的樣子,我會……我會……」終於再也憋不住,噴笑出來。
卻不知她這樣譏笑一個愛面子的男人,很有可能替自己種下危機。
「別告訴我這些全都是你那個少淵哥哥告訴你的。」魏海格的臉上不僅已經看不到半點笑意,還陰沉得可怕。
她沒防心的繼續挑釁,「啊∼∼看來真的又讓我拿到第三樣獎賞了!將軍別難過了,小女子只是運氣好,再加上一點小聰明而已,」呵呵!得意的笑。
季青蓉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太囂張,真的,她一直都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要太招搖的,可是,她真的沒辦法克制倒踩他一腳的衝動!誰教這男人這麼囂張,能讓他小小吃一下癟,真的很痛快!
不,是非常之痛快啊!
不過,她會適可而止的,為了不讓魏海格的待客品質變差,她會忍耐的……哎呀∼∼好痛苦呀!
「你的嘴裂開了。」魏海格冷冷地睨著仍捂著嘴笑個不停的女人。
那張小嘴明明已經用手掩著了,卻仍誇張地往兩頰裂開,擺明是要把他給氣到死!
她是第一個,很多紀錄的第一人!
聰明到讓他很想滅口的大美人,膽大到敢一再向他挑戰的小女人,愚蠢到敢當面捉弄取笑他的笨女人,並且,在他面前,笑到毫不節制、不顧形象的怪女人。
更怪的是,他惱歸惱,卻沒有氣得拂袖而去,或是命人馬上把她送走。
他的感覺反倒不是太壞,知道她不同於往常接觸的女人,更毋需用那些追求其它女人所用的花招來取悅她,這些都是他以前所沒遇見過的。
狼狽之後是有點不知所措,不過,還有另外一種感受在他的心裡延燒,就像第一次遇見她時那一晚,那種甦醒的感覺又一次來騷擾他了。
看來,她,季青蓉對他的影響將會遠超過他自以為的,那麼,他是要防還是要退?或者直接攻擊、掠奪、占為已有?
還是摧毀?
「你現在可以開口要求你的第一個獎賞了。」
「魏將軍會守信嗎?」因為,她要討賞了喔!
「當然。」
「可是,你和皇上連手把人家騙來這裡,人家很沒有安全感。」經過剛才那樣囂張的表現後,現在才來裝可憐小綿羊,實在有點晚。
果然。「看季小姐剛才的表現,一點也不像會擔心害怕的『人家』。」
「你必須給我一個會守信的保障。」
「不需要,只要你一開口,我馬上命人把你要的東西送來,是華屋就有房契、是珠寶就給一整箱,要馬車或爵位就更不是問題……」
「我要在將軍府的這幾日內,得到該有的尊重。」她打斷他的廢話,直截了當的說。
聞言,魏海格愣了一下,很用心的鑽研她話中的意思。「請恕我愚昧……」
「我知道將軍和皇上用這種方式騙我入府,無非是想先造成既定事實,讓我無從反抗,這難道不是一種污辱嗎?你們拿青蓉的清白名譽來開玩笑,青蓉無力自保,只有利用將軍賜予的獎賞,掙回一點尊嚴和保障。」嚴肅的暗罵他們的卑劣手段。
「本將軍從不強迫女人……」
「那就請答應青蓉的要求,絕不碰我的身子。」直言斷送他的想望!
「我不可能不去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