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市立醫院頭等病房
「瑤光,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醒來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也就罷了,旁邊居然還倒了一堆傷兵。後來我問清楚,你和二哥居然留在山洞裡,我嚇死了,說什麼也要把你們挖出來!」嘰嘰喳喳的麻雀叫響遍整條迴廊。「還有還有,我一看到那個……」
德睿呻吟一聲,努力掙扎了幾分鐘,終究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被吵醒了。
「二哥?二哥,你醒了!」砰通砰通的腳步聲奔到房門口,又是一陣元氣十足的大嗓門,「醫生,護士小姐,快過來,我二哥醒了!」
這小妮子不知道病房裡有個叫「喚人鈴」的東西嗎?
德睿睜開眼睛,覺得自己比沒受傷前更無力。
一隻暖暖的小手從被單下伸過來,他滿足的吁了口氣,偏眸就是那張靈秀無雙的臉龐。
他回捏了捏她的手,還不過癮,索性舉到唇邊,虛弱的吻了一下。
「二哥,你夠了吧?一睜眼就忙著吃人家豆腐。」
德睿癱在病床上,全身乏力的抱怨:「可可,我已經十年不曾睡覺睡到自然醒,為什麼你連我躲進醫院裡都不放過我?」
「喂,你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可可立刻拉長晚娘臉。「若不是我拜託『南』及時調怪手來,把山洞挖開,把你們兩個拖出來,你現在已經躺在一塊方方的石頭下,睡覺睡到不會醒了!」
聽聽她這話!德睿登時啼笑皆非。而且,調怪手來的主角是南,她所為者,頂多一個「拜託」而已。
「你說對了一件事:『我』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不可取,所以『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萬萬不能學我,還不快削顆蘋果來?」儘管中氣不足,他教訓起妹妹來,仍然很有架式。
瑤光又被兄妹倆夾在中間,只能頭痛的揉著額角。
德睿彷彿臨時想起什麼,改口交代妹妹:「慢著,蘋果先別削了,去找一位神父來。」
「呸呸呸,你觸霉頭啊?」可可大叫。「『時候』未到就急著叫神父!你不想活了,人家我們瑤光可還長命得很。」
找神父做什麼?瑤光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總之,你找個神父來就對了。」他想了想,又加一句,「順便找兩位證人來。」
這下瑤光懂了?她又好氣又好笑,瞪他一眼,用力把手抽回來,不再搭理他。
「又有神父、又有證人的,你想幹嘛?結婚嗎?」可可一時搞不清楚狀況。
「答對了!」德睿滿意的點點頭,缺乏血色的唇角勾起一抹笑。
「你要結婚?現在?」可可驚奇的眼光輪流落在兩位病號上。
十天前,他們兩人被拖出山洞時,因為缺氧,還氣息奄奄呢!
官方及南的人手在山洞裡搜尋的結果,陸續挖出數具不明人士的屍體,其中有幾具的臉孔因為山巖壓擠,已經無法辨認出身份。但,鄭買嗣的屍身並不在其中。
他是逃掉了?或者掩埋在無法開挖的更深處?這個答案,除了鄭買嗣本人,沒有人知曉。
而這十天之間,瑤光本來就沒有大傷,恢復情形自然較為迅速。反而是她二哥,內傷之沉重讓醫生也傻了眼,足足急救了四個多小時,幾度還險些宣告放棄,最後勉強把一口氣釣了回來。這段期間,他斷斷續續的昏睡,中間只清醒過幾次,怎料轉眼間又生龍活虎,還能結婚哩!
「就是現在。」德睿很篤定。
「有這麼急嗎?」
「就有這麼急。」德睿又點頭。
做二哥的終究還是有點餘威,可可搔了搔滿頭亂髮,乖乖跑出去找神父了。
「你精神才剛恢復,就瘋瘋癲癲的!」瑤光反手捶了他肚皮一記,果然又變回以前冷眉冷眼的模樣。
他順勢又握住她,笑吟吟的不放手。
在其他病房裡,即使是兩人同房,床與床之間好歹也會隔個櫃子、椅子的,唯有他,堅持和瑤光並床而睡,中間不准有任何阻隔。
醫院拗不過這位金主,只好照辦,誰知他得寸進尺,竟然還要求把兩床單人被,換成一床雙人被即可。
負責照顧兩人的護士終於變臉了,酷酷的回答:「醫院既然沒有雙人病床,當然也不會準備雙人床單。」
但,意志堅定的德睿若會因如此微不足道的挫折而放棄,他也就不是他了。
隔天,他和瑤光果然就覆蓋在同一床被單下——這是他親愛的妹子受不過脅迫,從家中的大床替他搬來的。
「是你自己答應要嫁給我的,別想反悔。」還是他有先見之明,趁現在兩人臥病在床,她想跑也跑不掉,趕快把手續辦一辦比較保險。
瑤光又別開臉,不說話了,只有紅通通的耳朵洩了底。
他低笑一聲,湊上前,淺淺印上她的香肩。
「這裡是醫院,你別亂來!」瑤光像觸了電似的,低斥他。
唉,果然脫離險境後,她又害羞起來,變回以前那個拘謹有禮的瑤光了。
沒關係,他的過牆招式很多,難不倒他。
「我忽然想到,我好像從來沒有依循傳統,好好的追求你?」他深思道。
「你又想做什麼了?」瑤光立刻提高警覺。她什麼都不怕,就怕他的一肚子壞水。
「像寫情詩啦、看電影啦、雨中漫步、唱情歌……」他眼睛一亮。「好主意?我們倆現在的德行,既無法坐起來寫情詩,溜出去看電影,在雨中漫步,那麼只剩下唱情歌了。」
瑤光一臉驚恐。唱歌?他?只要想起他偶爾在浴室中高歌的破鑼嗓子,她就想掩耳奔逃!
「不必了,不必了,你有這個心意,我已經很感激了?」她忙不迭搖頭。
「沒關係,聽聽看嘛!為了你,我還特地去練了一首中文情歌。」
「不要!真的,我心領了!」
「你聽仔細囉!你儂我儂,忒煞情多……」
「德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