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感冒了。
他也後悔了。
簡直沒事找事做嘛!無端端的攬個大麻煩上身,還答應她永遠不離開,這下可好,他一輩子別想甩掉她了。
上個星期老大帶著鬱悶的心情回到台北,顯然在梨山吃了某位小姐的悶虧。全靠他和諳霓插科打諢,外加奉送免費的泡妞秘訣才讓老大的心情撥雲見日。
眼看大哥打道回梨山,公司裡風平浪靜,諳霓又成天嚷著想學游泳,於是他特地撥出一個寶貴的下午教她。然而事到臨頭,姑娘她硬是站在池子邊嚇得渾身發抖,任憑他說破了嘴也不肯下水。
有沒有搞錯?是她主動提議學游泳的,他可沒強迫她學,他率先「下海」了,她卻乾乾爽爽地站在池子邊耍賴。等到他站在泳池中央連打三個噴嚏時,一切已經太遲了。
「你感冒了。」她鬆了一口氣,然後開開心心地叫他上岸,把他用棉被包成一團塞進床上,替他張羅薑湯。
自從認識她以來,狄諳霓幾曾對他這般溫柔體貼過?他早該知道的,待在她附近他只有倒楣的份。
過了兩天,他的燒熱漸漸退去,諳霓依然不准他下床。
當然不准嘍!她太太太瞭解他,泳池事件讓他吃了悶虧,等他感冒痊癒後,肯定會堅持她下水賠還他一次。兩相選擇之下,她寧願當女傭也不要變成落湯雞。
「我要下床。」寰宇向她挑釁。
病中的他,百分之百像個鬧彆扭的小孩。
「再等一會兒,下午醫生會過來為你檢查,除非有他的同意你才能下床。」換句話說,她可以把「落水典禮」延後半天以上。
「我已經痊癒了。」他揚高驕傲的鼻子。
「你不是醫師。」她盡量以百般容忍的口吻開導他。
「我的二哥是。」彷彿他也因此而感染到神奇的醫術似的。
「好,等醫師來了,確定你沒生病,我再讓你下床。」她開始替他削蘋果。
「哼!」他的嗤笑聲充滿不屑。
以往諳霓一直覺得病人就是病人,不管他如何堅強,病人永遠不可能看起來像皇帝,即使生病的人是皇帝也一樣,然而寰宇卻設法辦到了。他雙手盤胸、靠躺在床上,傲慢的表情傳達著一個訊息:「因為我認為自己沒生病,所以我就是沒生病。」
或許賀家兄弟之中,應該由他出面學醫。
「醫師來了。」陳管家進來通報。
「謝謝。」她起身走出房間,本以為會看見賀家專屬的家庭醫生上樓,結果提著公事包的人卻是賀懷宇。
陳管家向她眨眨眼睛,狡黠的老狐狸神色令她有了幾分了悟。哈哈!賀寰宇,顯然生病中的你已經弄得天怒人怨。
「怎麼回事?」懷宇一臉茫然。他才剛從高雄的醫療會議趕回台北,三魂累去了七魄,正準備先回老家大睡一覺再回新店住所時,老管家和小弟妹卻用充滿期待的眼神迎接他。「我做對了什麼?」
他為何突然之間大受歡迎?
「寰宇感冒了。」兩人異口同聲回答。
「噢!」他明白了。「他讓大夥兒的日子很難過,是不是?」知弟莫若兄,臭小子的毛頭脾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整人的時間到啦!「交給我!」
他的精神全數回籠,迅速回房穿戴好全身的披掛:白色醫師長袍、聽診器、醫療箱,一副大醫師巡房的模樣,威風八面地走進寰宇房間。
「病人在哪裡?」
寰宇正鬱悶地咀嚼諳霓硬塞進他嘴裡的蘋果,猛然回眸,發覺二哥出現在他的房門口,還擺出隨時準備動大手術的陣仗,蘋果核差點哽在喉嚨裡。
「你想幹什麼?」根據以往的經驗,二哥在他最脆弱的時刻出現,通常只會讓他變得更加脆弱。「落井下石、替對方的兩肋插上刀」是他們兄弟對待彼此的一貫政策。
「你生病了。」懷宇神氣的劍眉揪得緊緊的,眼瞳中透出無盡的關懷——所以才令他更擔心。「我替你檢查看看。」
「不必,我兩天前就退燒了。」危險!最近的逃生出口在哪裡?
「別胡鬧,只有小孩子才怕看醫生,你已經是大男生了。」懷宇捏了捏他的臉頰,愛憐橫溢的表情令他全身的雞皮疙瘩冒出頭。「來,先量個體溫確定有沒有發燒。」
「我哪兒都不燒,你快滾吧!」
懷宇逕自取出一個詭異的體溫計,細細的身體配上超大圓球狀的底端,不祥的預感立時在他體內氾濫。
「那——是什麼?」他警覺地盯住不明圓柱物體。
「體溫計。」懷宇的神情關切而無辜。
「測量哪裡的體溫計?」
懷宇挑高一邊眉毛,不搭腔。
這種表情即代表著:有問題!即使他極少接觸醫療器材,寰宇依然可以肯定,那種體溫計絕對是測量肛溫的。
「姓賀的,我鄭重警告你,如果你敢把那個東西插進我身上任何一個部位,我保證和你拚命。」他們最好別當他在開玩笑。
懷宇想了一想,決定暫時屈服。
「緊張什麼?測量哪裡的體溫不都一樣?」轉身拿出另一個「正常」的體溫計射進他嘴裡。
「是嗎?」他開始懷疑有多少無辜的冤魂喪生於懷宇的魔掌裡。
「三十九度半。」一分鐘後,大醫師抽出體溫計宣佈。
怎麼可能?
「讓我看看。」燒到三十九度半,他早昏睡不醒了。
「喏!」體溫計從他眼前晃過去,他連水銀的顏色都來不及看清楚,它又被丟回醫療箱裡。「按照你的病情來判斷,起碼得打上一針。」
「你瘋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或許吧!」懷宇回頭,——地摸索起來。「記得克制自己一點,大男人打針的時候又哭又叫的,會嚴重損害形象。諳霓?」
「來了。什麼事?」她和陳管家站在走廊上豎直了耳朵偷聽,不期然間聽見自己的名字,連忙跑近賀二哥身旁助陣。
「我要打針了,替我按住他。」懷宇莊嚴肅穆地吩咐。
「喂,你們別亂來!」分明侮辱他!他何曾在打針的時候哭叫過?
「好好好,不壓住你也行,只要你忍得住。」懷宇和顏悅色地安慰他,然後拿出針筒……
一根直徑兩公分寬的超大型針筒!
寰宇開始大叫!
他的臉色足以嚇壞小孩。
陳管家和她偷偷交換一個視線,兩人面對他的鐵皮臉都是敢笑不敢言。她心頭明白,寰宇的怒氣中其實包含了惱羞成怒的成分,畢竟他在她面前叫得驚天動地的,顏面盡失。
還是賀二哥厲害,藥到病除!中午才打了一針,下午他已經可以下床活動——儘管那一針的內容物和必要性令人懷疑。
「是誰把我二哥叫來的?」秋後算帳的時機正式來臨。
「沒有呀!他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她剛剛學會三兄弟的拿手本事:撇清自己、落井下石。
「沒人教唆他替我打針?」想到白挨了二哥的特級「毒針」,他的脾氣馬上卯起來。
「沒有。」兩人一致搖頭。
他打量他們半晌,確定兩人毫無任何隱瞞之後,暫時鳴金收兵。
「二哥在哪裡?」轉移作戰目標。
「在樓上睡覺。」太好了!隨他們兄弟去自相殘殺,只要和他們無關,兩人樂得看好戲。
「好。」他彷彿下定某種神秘的決心,起身走出廚房。
「他想做什麼?」諳霓的瞳中盈滿好奇心。瞧他咬牙切齒的表情,賀二哥顯然快吃癟了!
陳管家比她更瞭解三兄弟的手段。
「你等著瞧!」太妙了!雖然諳霓小姐是個大災星,然而自從她搬進大宅子裡,托了她的福,他再度見到不少三兄弟長久以來絕少再做過的惡作劇。
兩分鐘後,前門重重的砰然聲告訴他們,寰宇回來了。兩個人探出廚房門口,觀察他的下一步舉動。
嚴格說來,他的神色還算平靜,光潔修長的手掌此刻卻沾滿黑色的泥土。
好端端的,他去花園裡挖泥巴做什麼?
他緩緩經過廚房門,側頭對兩人冷靜地微笑,繼續登上他的目的地——二樓房間。匆匆一瞥之間,她隱約看見他的手中似乎握著一捧蠕蠕鑽動的生物。他究竟想幹什麼?
諳霓帶著滿心的好奇尾隨他上樓,只來得及看見寰宇的身形一閃,消失在二哥房裡。
片刻後,騷動聲從房內傳出來。
「寰宇?」賀二哥困困的嗓音顯得很迷惑。「你在幹什麼?」
三十秒的沉默。
「啊……啊——」
精彩的尖叫聲響徹整座大宅,與中午時分寰宇的那聲慘烈痛叫不分軒輊。淒厲的叫聲像煞了恐怖片中遇見鬼怪的女主角。
原來賀二哥的嗓門不輸寰宇!諳霓在走廊上拉長耳朵,想死了衝進去瞧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蛇,蛇,有蛇!」
大宅子裡哪來的蛇?她納罕不已。
喀喇!砰通!聽起來似乎有人在地板上跳來跳去,並且拿起觸手可及的物品四處亂扔。
「蛇——不,不是蛇……」究竟是什麼東西?簡直吊人胃口。
「不,不要,把它們拿開,拿……嘔——」反胃的聲音隨之響起,裡頭的浴室門轟然被人撞開。
陣陣撕心裂肺的嘔吐聲在大宅子裡造成驚人的迴響。
發生了什麼事?諳霓依舊一臉茫然地愣在走廊上。
半晌,寰宇再度走出來,手上的黑泥已然沖洗乾淨,俊臉上掛著與適才一模一樣的平靜微笑。
她傻傻地迎視他勝利驕傲的眼神。
「蚯蚓。」他經過她的身畔,順便替她合攏垂落的下顎。
「蚯蚓?」她吶吶重複。
「他怕蛇!」他和藹可親地解釋。
「蛇?」
「以及一切與蛇相像的爬蟲類。」
「哦?」她尚未決定好自己該做何反應。
寰宇不等她回過神來,悠哉游哉地踱下樓梯,喝他的下午茶去了。
「嘔——」
浴室裡,賀二哥虛弱的嘔吐聲依然斷斷續續地傳出來。
請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購買書籍。
日子終究無驚無險地過去了。
當然,這是比較保守的說法,必須扣除她害他開車撞電線桿、去老大的建築工地巡視時被磚塊砸到頭、吃東西哽住、感染第二次感冒……不勝細數的大小災難。
年底,在眾人的期盼下來臨。
賀家大小兩位兒子經過協議,決定在同一天舉行婚禮,既省時又省力。
於是,禮場的新娘休息室裡,兩位新媳婦首次獨處,但並非首次見面。婚前,賀氏全家上梨山提親時,她的嫂子秦紫螢演出一出「深夜墜入山洞記」,提供了眾人子夜救人的娛樂。
「真是無聊。」秦紫螢打個呵欠,開始把玩桌上的新娘捧花。
「再等十分鐘,婚禮就開始了。」其實她也覺得很無聊,只是不好意思說。
真難以想像,她要結婚了!嫁給一個似乎不太愛她的男人,自己想想都覺得有些悲哀。
「你看起來完全沒有新嫁娘的喜悅!」紫螢坐到她身旁,柔軟的單人椅裡擠進兩個盛裝的女子,一時之間顯得狹窄侷促。
「是嗎?」她懶洋洋的,提不起興致。「你看起來也不比我高興多少呀!」
「我有正當理由。」紫螢哀聲歎氣的。結婚當然是一件開心的事。但是,倘若婚後多了個牢頭管她補習、上課、考試,那可就無趣得很。「鴻宇逼我考插大。」
這算什麼正當理由?她噗哧笑出來。
「考就考嘛!如果你對大學沒興趣,頂多故意考砸,再頂著一張懊悔不已的哭喪臉回家,然後絕食幾餐以加強效果,他非但不會罵你,反而會安慰你哩!」諳霓傳授她秘訣。
沒想到這位未來的妯娌腦筋也轉得挺快的,紫螢發現自己找到臭味相投的朋友了,心情稍微好過一些。
「這個你就不懂了。」紫螢解釋給她聽。「第一,憑我的智商,考上插大簡直易如反掌,比結婚還容易,所以落榜會嚴重損害到我的名譽。第二,即使我當真名落孫山,他也會強力勸導我明年再考一次,那我的刑期又要延長一年了,多倒楣呀!」
有道理。
「那麼,你現在有什麼打算?」諳霓頗為同情小嫂子。畢竟被人強迫去做某些自己並不想做的事情,實在痛苦到了極點,她百分之百感同身受。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嘍!」紫螢鬱悶地扯出一朵白玫瑰。「你呢?你又在煩些什麼?」
她聳聳肩,思量著該從何處啟齒。總不能直說,她擔心自己的新婚之夜吧?
當初她曾和寰宇討論過同房與否的問題,他的回答卻模稜兩可的,她也弄不明白他究竟有何打算。眼見距離晚上還有九個小時又二十分鐘,她已經開始坐立不安了。
「我……我不想結婚。」她討厭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寰宇想必也是如此吧?
他躲避她都來不及了,遑論娶她。
心頭忽然酸酸的。
「為什麼?」紫螢明澈如春雨的眼睛瞅著她瞧。倘若她猜得沒錯,小叔夫婦的婚姻應該挺有看頭。
「他……他是被迫娶我的。」
「被誰?」強迫結婚?有意思!大眼睛直覺溜向諳霓的小腹。
「不是『那個』。」諳霓脹紅了嬌顏。「是賀大哥和賀二哥逼他的。」
原來她老公鴻宇也參與其中!紫螢暗暗替自己的女性同胞叫屈。
「為什麼他們逼寰宇娶你?」假如被她查出其中有任何不公平的情形,她一定站在諳霓這邊,絕不循私。
諳霓大略把前因後果告訴她,結論是:「如果寰宇不娶我,他們就得自己娶了。」大家彷彿把「娶她」視為酷刑似的,她越想越不是滋味。
哇塞!敢情這女人有可能變成情敵?紫螢暗叫糟糕。雖然她相信鴻宇對她的感情真摯而持久,但是感情這檔子事最說不准了,難保諳霓將來不會被寰宇拋棄,轉過頭來要求她老公負起責任。不行不行,她必須防微杜漸。
最好先把妯娌之間的關係打好,以後諳霓如果想來搶老公,起碼也會看在兩人的交情份上,手下留情。
「如果你想避開寰宇一陣子,我有辦法。」當然,這個法子必須等到諳霓和小叔行完婚禮才能實施。只要諳霓獨身一天,她就一天不能放心。
兩個新娘子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說起悄悄話來。
「行得通嗎?」諳霓聽完嫂子的計劃,心頭存有幾分疑惑。
「以短期的眼光來看,絕對行得通。至於長久之計……我們可以日後再詳細策劃。」紫螢瞄瞄她猶疑不定的表情,開始大力鼓吹她。「快點做決定,要或不要?想想看,這可是你最後一次呼吸到單身女郎的自由空氣哦!」
沒錯!她的終身大事隨隨便便被父親和外人決定了,起碼她該有權力替自己爭取幾天的光陰,仔細考慮一下未來。
「好,就這麼辦!」諳霓堅決地迎向命運的挑戰……不過,迎上命運的挑戰之前,她有一件事情想弄清楚。「紫螢,你和賀大哥的婚姻應該結得很心甘情願,為什麼要和我同謀呢?」
「我?」紫螢笑出一口編貝般的白牙。「不為什麼。好玩而已!」
好玩而已?願上天賜給兩位賀家兄弟強壯的心臟。
轉載自PINEPRO'S GATE 掃校、排版:HUBERT 重校製作:把酒臨風
兩對新人在眾路人馬的觀禮之下,完成了他們的終身大事。
自從兩個月前「賀氏」公關部正式向新聞界發出消息開始,這場世紀的婚禮便受到各方的矚目,因此今天的規模和賓客比起寰宇的訂婚典禮猶有過之。
禮成之後,兩對新人共同邁進舞池開舞。
諳霓遙遙瞄向大嫂,想查看她是否流露出緊張的表情。然而,紫螢妍麗絕倫的面容上只有笑容。
「賀大哥,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老公了耶!」紫螢全身的重量偎向丈夫。
「嗯!」總算!鴻宇輕輕歎了一聲。她實在太會惹麻煩了,把她鎖在身邊他才能放心。
「老公,你也知道的嘛!我年輕識淺,將來難免會做錯事情,惹你生氣。」圓動靈黠的眼睛眨呀眨的。「你可不可以先答應我,假如哪一天我當真讓你非常非常非常生氣,你會盡可能地原諒我?」
基本上,紫營會提出這種防患於未然的問題,就代表她心裡有鬼。他早就熟透了她的底細!
「從實招來,你又想打什麼鬼主意?」寰宇還敢向他抱怨諳霓呢!依他來看,狄諳霓比起他的寶貝老婆肯定是小巫見大巫。
「既然是鬼主意,當然不能告訴你!」討厭,每次都把她想像成大壞蛋——雖然她也的確每次都做得很過分。「快點答應我嘛!否則你今天晚上就去睡客廳。」
她究竟是在懇求他,抑或威脅他?
算了,鴻宇輕易地投降。反正夫妻倆都心知肚明得很,無論他擺出多麼鐵面無私、大公至正的派頭,一旦遇上小強人秦紫螢,往往只有舉白旗投降的份。既然如此,索性節省大家的時間吧!
「好,我答應。」她可別高興得太早。「但是『盡可能地原諒你』並不等於我不會生氣,明白嗎?」
撇成圓弧形的櫻唇僅僅維持了兩秒鐘,瞬間又嘟了起來。
那副又笑又怨的表情是什麼意思?諳霓隔著一個舞池的距離,被大嫂變化萬千的神情弄出滿頭露水。
「你幹麼一直往大哥的方向看?」難道她還夢想著娶她的新郎是老大不成?他的牙根再度泛出酸意。「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你別幻想。」
霸道地圈緊她的蠻腰,拉進懷裡。溫軟嬌軀抵緊他的結實,一縷淡幽幽的、飄渺渺的暗香鑽進鼻端——
她好香!優雅香澤和一般香水味略微不同,也不像沐浴乳或洗髮精的清香。他埋進她綰高的青絲叢中,打算找出令她秀色可餐的馨氣來源。
原本略帶懲罰性的擁攬忽爾變成尋香的懷抱。
熱熱的鼻息拂上她的臉頰,癢呼呼的……
「不要抱得那麼緊。」細緻的容顏染上一層微酡,她低聲咕噥著,覺得現在應該是討論新婚之夜的好時機。「你……嗯……今天晚上你堅持……嗯……做『那件事』嗎?」
「你是指,以前我們討論過的『嗯……』那件事?」天!他愛死了逗弄她。狄諳霓羞紅的臉蛋比他所見過的任何女子都來得可愛誘人。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她微咬著下唇。「先告訴你好了,我不喜歡那樣。」
「你又沒做過,怎麼知道自己不喜歡?」他提出邏輯性的反駁。
他的回答比較有理!
「我只是事先假設嘛!」大膽的假設又不犯法。「你做那件事情需要花上很長的時間嗎?」
她在侮辱他嗎?寰宇懷疑他應該放聲大笑,或是掐死她。
「很難說。」他的語氣幾乎是抱怨的。以前又沒有計時過,他怎麼知道需要耗上多久?
「為什麼?你也沒做過?」
他決定掐死她!
「你以為我們在考聯考嗎?凡事都有正確答案?」笨女人,她的性教育課程白上了。
「既然如此,等到你找出正確答案的時候我們再做,可以嗎?」她的眼神充滿希望。
說來說去,她盡想著逃避應盡的義務。本來他倒沒打算今晚一定要對她如何,偏偏她一副打算遠逃三千里的樣子,害他不嚇嚇她心裡都覺得過意不去。
「賀太太,咱們最好事先說清楚。」他停下舞步。「未來五年你和我肯定綁在一起了。既然我是一個尊重婚姻和榮譽的男人,向其他佳人尋求慰藉的醜事絕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因此,你在這樁婚姻中獲得我的姓氏和庇護,而我則得到正常的婚姻生活和妻子,這項交易應該算合理吧?」
她也停下腳步,定定望著他,望著這個把他們的婚姻稱之為「交易」的男人。
合理?那是他說的,她可不這麼認為。原本還想替他留點後路,既然他不領情,她只好按照紫螢的計劃行事了。
「隨便你!我進去換禮服。」她拋下新郎倌孤單單地站在舞池中央,逕自走進新娘休息室。
她顯然著惱了。也罷!她自己生悶氣,總好過惹他生氣。
「被放鴿子了?」懷宇迎上步出舞池的小弟,幸災樂禍地嘲弄他。
「她去換禮服。」他沒啥好氣的。
「諳霓剛才有沒有說出哪些奇怪的話?」鴻宇也踅過來湊熱鬧,俊秀的朗眉糾結成波瀾。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很奇怪,你想聽哪一句?」他的男性自尊總有一天會被她磨光。
「剛剛紫螢講話的神情怪裡怪氣的,既然她和諳霓在休息室裡獨處過一段時間,我只好假設這種奇異的轉變與諳霓有關。」倘若這兩個女人之間沒有暗中串謀,鴻宇自願吃掉他的領帶。
大哥這麼一說,寰宇也開始提高警覺了。
剛才諳霓的反應的確異乎她尋常的表現。照理而言,他堅持以「正常的方式」度過新婚之夜,她應該氣得蹦蹦跳才對,怎麼會不痛不癢地跑回去換衣服呢?
太平靜,通常隱含著巨大的不平靜。
「嫂子呢?」一定要想盡辦法阻止她們倆湊在一起。
「她回休息室換衣服。」
「諳霓呢?」
「她回休息室換衣服。」
太遲了!
兄弟倆呆呆瞪著對方。
「我想,她們或許真的回去換衣服。」鴻宇清清喉嚨,其實連自己都難以說服自己。「畢竟紫螢是心甘情願嫁給我的,她沒理由溜走……對吧?」
對嗎?
「才怪!」他們拔腿衝向休息室。
懷宇興高采烈地追上去看好戲。
太精彩了!沒想到他老哥和老弟也有吃女人悶虧的一天,他替天下人向兩位賀家新娘致敬。
新娘休息室的門扉砰然撞開。如三兄弟所料,裡頭空空如也,兩件換下來的新娘禮服吊在衣架上嘲笑他們。
此刻,寰宇有種衝動想把白紗禮服扯下來,然後把一個姓狄的女人吊上去。
她放他鴿子!在他們的婚禮上!當著一千多位賓客名流的面前!
「我要殺、了、她!」他已經氣得吼不出來。
「請排隊!」鴻宇的眼神冰冷之至。「咱們家裡同時發生兩樁弒妻案會害爸媽很難做人。」
懷宇努力勸告自己,識時務者為俊傑,千萬別在這種時候笑出來。
「你們看。」他從梳妝台上撩起一紙短箋。
兩個新郎搶過去,讀完之後臉色鐵青。
信箋出自秦紫螢的手筆:
親愛的老公:諳霓心情欠佳,我陪她出去散散心,馬上回來,請不要擔心,也別派大隊人馬出來捉我們。(雖然我知道你一定會。)記得哦!你答應過盡可能地原諒我。但是,既然你沒答應我不動怒,基於生命安全起見,我只好等你消了氣再回家。其實,仔細考慮一下,你也沒必要生氣嘛!起碼你可以確定今晚不用睡客廳,因為我把整張床都讓給你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紫螢、諳霓
P.S.:阿成發現我們的行蹤,所以我們把它一起帶走了。
秦紫螢,如果你以為我治不了你,那你就錯了!
鴻宇立刻拿起電話撥給「賀氏」的安全部主任。
「新娘不見了,限你兩天之內把她們找出來。」喀!電話掛斷,簡潔有力!
顯然素來以冷靜馳名的大哥這回氣瘋了!
「哈哈哈——」懷宇再也忍不住了,痛痛快快地癱進沙發裡打跌。「老天——你們——你們應該照照鏡子——那兩張——臉簡直衰透了——哈哈哈——」
「你太久沒被我們兩個合扁,皮在癢了是不是?」寰宇實在後悔那天沒去捉幾條真蛇嚇死二哥。
「哈哈哈——太妙了——今天——真是值回票價!哈哈哈——」
「等著瞧吧!輪到你交女朋友的時候,你就笑不出來了。」鴻宇悶哼。
「不——不可能!」懷宇擦去笑出來的眼淚。
有了兩位兄弟的前車之鑒,再加上彭珊如的慘痛經驗,除非他是傻瓜才會愛上其他女人,然後把自己的日子攪得天翻地覆。
他敢用寶貴的榮譽發誓,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