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萍揉揉發酸的雙眼,圖書館裡靜肅的氣氛讓她想睡。
可是為了即將到來的考試和寫不完的報告,她必須努力才行。
早點畢業,早點找到工作,就有足夠的錢可以規劃未來。
努力將筆記上的重點刻印在腦海裡,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
「是你。」回頭一看是阿力,尷尬的笑容掛在臉上。
「你回來了?」
郡萍點點頭。
「什麼時候回來的?也沒通知一聲,好幫你接風。」
「因為想說遲早都會在學校遇見你,所以就沒特別通知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壓根兒打從心裡祈禱不要相遇。
「最近好嗎?」
「嗯。」
「收到你寄回來的戒指,真的打擊很大。」
郡萍正要開口回話,突然看見對面桌子的人從書堆中抬頭,瞪了他們一眼。她將自己的書本收拾好,拎起背包,走出圖書館。
「你男朋友呢?」
「回香港了。」
「哦?」阿力眼中飛快閃過一抹興奮:「那你們之間打算怎麼辦?」
怎麼又是同樣問題?郡萍無奈,但還是客氣地搬出千篇一律的老答案:「看著辦。」
「不會吧?他都沒跟你說要回來接你,或者回來定居之類的話?」
「別光說我。你呢?女朋友?一定有吧。」
「是有啦。」阿力搔搔頭,接著道:「不過最近冷戰中。我們前幾天鬧得很不愉決。
郡萍只是給他一個表示遺憾的微笑,沒說什麼。
「跟你分手後,我才發現你的好。我總是不由自主拿現任的女友跟你比……」
「停。」郡萍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你已經傷害過我,所以好好對你現在的女朋友。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想介入。」
阿力凝視著郡萍,開口,「我請你吃晚飯好嗎?」
「抱歉,我已經跟別人有約了。下次吧。」不過所謂的「下次」,恐怕不知是多久之後的事了,她心想。
「也只好下次了。」
她沒忽略他臉上的失望。不過他的喜怒哀樂已經不關她的事了。
「快點跟你女朋友和好吧。」朝阿力揮手,算是道別。
當天晚上,郡萍在電話裡,將遇見阿力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顯聰。
「司馬昭之心。」一聽就知道阿力在打什麼主意。
「你生氣嗎?」郡萍問。
「我聽起來像生氣嗎?」
「你都不會吃醋的啊?」好像一點也不擔心地會被人拐跑……哼。
顯聰可以想像郡萍在電話另一頭噘著嘴的模樣。
「我相信你。」
「就真的這麼放心?」
「若是真的有曖昧,你還會跟我報告嗎?而且我會努力加倍對你好,不怕你跟別人跑。」
郡萍攤在床上,全身軟綿綿的,咯咯笑著。「真這麼有自信?」
「難道你不相信我?」
郡萍沒回答,只是一逕笑著。
「我好想你」」
「我也是。」
然後,話筒兩頭一陣靜默。兩人最後話了幾句家常,結束了這通電話。
這情形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不只電話,連上網打字聊天也會出現不知道要說什麼的窘境。
分離了四個多月!從一開始的情話綿綿,演變到最近頻頻出現的沉默,就算再怎麼遲鈍也能感受到這樣的轉變。
隔著一個太平洋,兩人生活已經沒有交集,一個在找工作,一個在唸書,而日常生活中也並不是天天會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所以交談的話題漸漸平淡無味,到最後變成沒有話題。
雖然顯聰已經很努力想話題聊天,可是就怕郡萍那樣活潑外放的個性會嫌棄他,覺得他悶。
對顯聰而言,目前最令他不安的,不是圍繞在郡萍身旁的狂蜂浪蝶!相信郡萍,可不是只有嘴巴說說而已。
他最怕的,是兩人一起往前走的步伐不一。
對於未來,兩人如果沒有-—定的共識,踩著相同的步伐往前走,到最後終有一方會被拋下。這才是顯聰最擔心的。
同樣的問題也困擾著郡萍。
郡萍扯著頭髮,沒來由的煩躁襲上心頭,腦海裡又浮現大家常掛嘴上的那句話:「距離是戀愛的大敵!」
難道,雙方的感情真的會隨著距離遙遠,而愈-愈淡,最後如輕煙般消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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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一個月沒有回家,趁著大考結束後的空間,郡萍決定回家跟母親、姐姐一起過週末。
她先到洛杉磯的華人超市買了一些菜餚,打算回家發功撒嬌讓媽媽展現廚藝。
在冷凍櫃裡看見冷凍烏骨雞,讓郡萍想起,顯聰曾經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為她燉了一鍋雞湯。
逛著逛著,逛到泡麵區,順手又抓了幾包泡麵。
要是阿聰知道自己現在一天到晚吃泡麵和速食,大概又要嘮叨半天了吧。他一定很不放心……想著想著,把那幾包泡麵又放回架上。
唉。他又不在身邊,想這些只會讓自己更加傷感罷了。
還是回家好好享受親情吧!
對了,也好一陣子沒見到敏欣了,順便找她過來一起吃晚飯吧。
郡萍興高采烈地回到家,一進門就迫不及待拉開嗓門喊:
「媽,我回來……了……」
郡萍話沒說完,臉上的笑容忽地隱沒,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一個男人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凝視著她。閱讀了一半的報紙攤開在膝蓋上。
「好久不見。」那個男人率先開口向她打招呼。
郡萍想開口,可是沉悶的胸口讓她連呼吸都覺困難,更甭說話了。
「哎呀,郡萍回來啦?回來就回來,還買這麼多東西,又不是客人。」
從廚房端出兩杯茶的宋蕙琪,見到郡萍鐵青的臉色,立刻試著打圓場。她提起郡萍買回來的雜貨,語氣輕快地說:
「現在沒有男朋友做菜給你吃,又懷念起媽媽的味道啦?」
郡萍絲毫沒有感染到母親的愉快,兩眼直視著沙發上的男人,冷冷說道:「這人來做什麼?又要來借錢嗎?」
「別這樣。」宋蕙琪柔聲勸道:「好歹他也是你爸。」
「我沒有爸爸!」
宋蕙琪按著郡萍的肩。「別這樣。他只是來……」
「我不想知道!他來做什麼都不關我事!」她氣得轉身抓過車鑰匙,悶聲說:「我回L.A。」
氣死了,早知道就不要回來了!
「郡萍!」
除了宋蕙琪,另有兩人同時出聲叫住郡萍。
一個是她恨之入骨的父親;一個是剛進門到家的郡荷。
郡荷攔住她,說:「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回家,就留下來吧。」語氣雖溫和,眼神卻異常堅定。
郡萍看著姐姐。她知道姐姐有話想跟她說,
她忿忿地瞪了那個毀了她快樂週末的男人,轉身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奮力將門一甩。
等到樓上傳來一陣極大的「砰」後,男人才苦笑道:
「她還是一點都沒變。」
郡荷禮貌性地對他微笑,說:「我先上樓了。」
和郡萍火烈的性子不同,郡荷對父親一向溫和有禮,但大家都知道,這樣過份的禮貌背後代表的是一種疏離,對外人的疏離。而且,她也跟郡萍一樣,已經很多年沒有開口叫過「爸爸」。
郡萍躺在床上,因為過度氣憤,頭悶痛著。看看時間,香港那邊才早上七點多,顯聰不知道起床沒有……心情好煩好悶,好想聽見他的聲音……
正猶豫著是否拿起電話,外頭傳來敲門聲,接著是郡荷的聲音:
「是我。有話跟你說。」
郡萍起身開門。
「他這次來,是來還錢的。」郡荷在床頭坐下,平靜說道。
「還錢?還錢不會月匯的嗎?何必大老遠跑這一趟?反正,我不管他要幹嘛,就是不想見到這個人!」
「別這麼激動。好歹他跟媽也曾經夫妻一場,他想來探望我們過得好不好。」
「算了吧!」郡萍嗤之以鼻。「這麼多年沒有他,我們還不是過得好好的!當初他離開我們的時候,怎麼不會擔心我們過得好不好?」
「可是我看媽這幾天滿開心的。」
「這幾天?那人不是才來而已嗎?」
「已經在家裡住了兩天了。」
「住家裡?有沒有搞錯?」郡萍氣得七孔生煙,「外面沒有旅館嗎?為什麼要住在這裡?他又不是我們家的一份子!」
郡荷歎氣。「看你這樣子,我也不用問你了。」
「你要問什麼?」
凝視妹妹好一會兒,郡荷才開口道:「我是想問你,如果媽又跟他在一起,你有什麼看法。」
「你講真的講假的?」郡萍因為吃驚而瞪大雙眸。
「我說『如果』。」
「我才不……」剩下沒說完的話卡在喉頭,頓時無法出口。
因為她明白,感情的事情只有當事人雙方才能作決定,不管她怎麼說,也沒權力替母親作主。而且,母親的快樂最重要。若是跟他復合能讓母親快樂的話……
「無論媽的決定是什麼,身為女兒的我一定支持。只是……只是,我怎麼樣也無法笑著說『祝福你』啦!厚!」頭痛死了!郡萍捧著頭嚷道。
郡荷給妹妹一個讚賞的笑容。儘管她性子烈,還是明白事理的。
記得當年姐妹倆正要邁入青春期,卻常常看見父親對母親厭煩、不屑一顧的態度,和母親終日愁眉不展,甚至掩面哭泣的臉孔,這樣的畫面在兩人心裡烙下極深的陰影。
從小,郡萍就是這種來得快、去得快的脾氣,不管心中有任何怒氣,只要讓她發洩完畢,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會回來。可是當時年紀小,對於父親的所作所為只敢怒不敢言,等到怨氣無處累積時,父親已經離家另外築巢了。郡荷瞭解這些年來累積在妹妹心中的忿怒。今天會讓郡萍這樣怒目相對,也是那男人自找的吧。
「那你呢?你又會有什麼看法?」郡萍問。
郡荷淡淡地道:「只要你也希望媽開心,你無法說出口的祝福,我可以替你說。不過——」她聳肩,「一切的情況我也只是做個假設,跟你討論討論。這下子我安心了。吃晚飯的時候再叫你。」說完便逕自出去了。
郡荷……真是了不起啊!郡萍由衷佩服姐姐。她只比自己早出生不到五分鐘,卻遠比自己成熟懂事多了。
看看鐘,香港那邊已經八點了。
此時真的好想有個肩膀在旁,可以讓她好好靠著放聲大哭、發洩一場。
她拿起電話,按了香港的國碼852……
嘟——嘟——嘟——
電話響了好久,沒有人接聽。
她掛斷,再播顯聰的手機號碼。
「您好。這裡是3334H23的留言服務,請在嗶聲後留下……」
郡萍放下電話。五分鐘後,再試一次。
只是,連續打了好幾次,都是語音信箱。
這麼早,顯聰上哪兒去了呢?
聯絡不上、找不到人的感覺讓她心慌難受!
兩人一向會互相報告行程,比方說什麼時候要跟朋友吃飯、什麼時候要跟家人遠遊等等。並非特別約定或義務,只是不約而同地認為這麼做會讓對方安心。像這樣突然找不到人的情況還是頭一遭。
心裡明明有股聲音告訴她:「沒事的,他或許忘了帶手機,或者沒電了。」可是另有一股聲音卻說:「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呢?會不會……刻意不跟自己聯絡呢?」
她無法阻止兩道聲音在腦海中拉扯,覺得自己都快要分裂了。
從包包裡翻出手機,赫然發現有三通未接來電和一個語音留言。
原來是早上考試的時候,將手機鈴聲關閉,結果就忘了再打開。
她連忙進入語音信箱。
「萍,現在是香港時間早上六點,我要跟我爸媽上廣州一趟,三天後才會回來。等我回香港再打給你。」
聽完留言,郡萍猛地拍了一下額頭。
顯聰在幾天前已經告訴過她要和家人上廣州的事情。當時顯聰還說要申請手機漫遊,好讓她可以聯絡到他,最後是郡萍為了要幫顯聰省錢,不讓他去申請的。結果自己因為忙著準備考試,將這件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這下子是放心了,可是一股強大的落寞又隨之襲來。
在她最需要顯聰的時候,不但他不在身邊,就連聲音都聽不到。
加上最近兩人因為生活的交集變小了,話題也變少了。即使每天通電話,也都是那些重複而固定的問候。她真怕日子一久,一切都會變得索然無味。
但是一旦聽不見他的聲音,雖然只有一日,卻如隔三秋。
如此的矛盾連她自己都不瞭解為什麼。
只是,這樣的日子,真的好難熬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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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萍吃完一頓氣氛超尷尬的晚餐後,便打電話給好久不見的敏欣,兩人買了一堆速食後,跑到觀海樓串門子。
「大姐又瘦啦!」史東一見到郡萍,便如此嚷道。
「她害相思啊。」敏欣說。
史東將自己的薯條推到郡萍面前:「大姐要多吃點,不然老大看見會很心疼喔。」
「謝謝。」
剛剛在家裡根本沒胃口吃飯,囫圇吞棗兩三下,便丟下碗筷出門了。現在和好友們在一起,即使速食也可以吃得津津有味!好一陣子沒見,大家很開心地聚在一起閒聊。有朋友陪著熱鬧,也好過在家裡和那男人大眼瞪小眼。
「咦,史東,你只吃薯條啊?這樣吃得飽嗎?」記得他明明最少要吃一整份加大套餐的。「我們買了一堆,這裡還有個雞肉堡,別客氣啊。」
「他啊,現在改吃素了。」敏欣道。
「別聽敏欣大姐亂說。我剛剛已經吃過飯了,所以不太餓。」
「是嗎?」他那欲蓋彌彰的表情可瞞不過郡萍的眼睛。「你什麼時候改吃素啦?為什麼要吃素?難不成……你看破紅塵了?」
「要他看破紅塵還早咧!有了女朋友相伴!哪捨得看破紅塵啊?對不對?」敏欣邊說還邊對史東拋眼色。
史東被揶瑜得面紅耳赤。
「什麼?女朋友?什麼時候的事情?哎呀你太不夠意思了,怎麼不帶女朋友讓我們見見呢?」哇哈哈,風水輪流轉哪!開玩笑,之前和顯聰交往的事情被虧得半死,現在逮到機會報仇,不趕緊把握更待何時?
「她說她不好意思出來……」開玩笑,兩位大姐舌尖嘴利,要是帶她出來只怕被虧得連骨頭都不剩啊!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嘛!是你捨不得她出來拋頭露面才真吧!改天要介紹我們認識啊。她叫什麼名字?」
「Cigi。跟明星同名喔!長得也很可愛呢。」敏欣說。
「那就更應該讓我們見識一下啦!」
「兩位大姐饒了小弟吧!」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嗚嗚。
「帶她來L.A.玩吧。」郡萍說。「大家好久沒聚在一起了,表哥也說好久沒見到你們,生活有點無趣呢。」
「覺得無趣的是你吧。」
「臭敏欣,你今天是虧人為樂嗎?」被敏欣說中心事,郡萍不甘示弱地反擊。
「你那位表哥現在有女朋友了嗎?」敏欣問。
「他每天忙著跟人體模型約會,哪來的女朋友。」郡萍捕捉到敏欣眼中閃過一道狡黠的光,連忙道:「喂,你這個已經有男朋友的人還在把什麼鬼主意?」
「唉。」敏欣誇張地歎口氣。「這就是雙魚座的原罪啊!」
「又來了。別老是把你的濫情歸咎到星座上。」郡萍翻了個白眼。「我真同情你男朋友,遠在德州,一點也不曉得你在這裡三心二意。」
「你對阿聰就真這麼有信心?」
「我……應該吧。」不知道為什麼,竟無法斬釘截鐵說當然。這樣心虛的語氣還有什麼能力說服別人啊?
「那就加油吧。」敏欣聳聳肩。
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史東忍不住開口了,「我家老大對大姐很認真的,他很在意大姐,不會亂來的。」
「這麼肯定?我怎麼聽說上次他還因為陪一個女孩子一整天,讓郡萍吃醋呢!」敏欣風涼道。
「什麼女孩子?」史東好奇轉頭問郡萍:「什麼事啊?」
八卦焦點又易位了,真是的。算了,看來不滿足史東的八卦胃袋他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郡萍於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史東。
那是發生在兩個禮拜前的事——
顯聰在美國的一位同學到香港去玩,顯聰為了盡地主之誼,答應帶她四處瀏覽。這一切當然事先都跟郡萍報告過了,只是當天顯聰一早出門,直到晚上十二點才和郡萍聯絡。
事後郡萍將心裡不舒服的感覺告訴顯聰,而顯聰也費盡唇舌解釋,總算在和平溝通下,小事化無。
不過郡萍事後想起來,還是頗吃味的。自己的男朋友陪別的女子一整天,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毫無感覺嘛。
「大姐是說Tiffany啊!那個人我也認識啊,我們一起修過課,同組做報告,哎呀,沒事的啦。」史東再度拍胸脯為顯聰作保。
「你對顯聰還真有信心哪。沒枉費你們室友一場。」敏欣道。
「當然啦!當初他怎麼追大姐的,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史東接著轉頭對郡萍說:「大姐,你要相信老大。」
見史東如此斬釘截鐵為遠在香港的顯聰背書,讓敏欣不得不讚歎男人間友情的可貴。不過感情的事情,有時連當事人都說不准了,旁人再怎麼敲鑼打鼓,也只是徒增一時的熱鬧罷了。
「我當然信任他。我只是不信任我自己。」郡萍幽幽歎道。
「嘎?大姐這話什麼意思?」史東瞪大眼,不解。
郡萍聳肩笑笑,表示只是玩笑話,隨即岔開話題道:
「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你的好事報告給他聽的啦。嗯,為女朋友改吃素,精神可佩呢,哈哈哈!」
見焦點又轉回自己身上,史東連忙使出渾身解數來拆招,將郡萍和顯聰的話題拋到火星去了。
只有敏欣非常明白郡萍方才是話中有話。男友遠在德州的她,深知郡萍心中此刻的感受。
距離,絕對是戀愛的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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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大早,郡萍就駕車返回洛杉磯。
有那個男人在的地方,她一刻都待不下去。
昨晚從觀海樓出來後,她和敏欣單獨到海邊促膝長談,聊了很多很多。敏欣勸她試著原諒父親,並又明白說出她的行為是很不成熟的。聽見此話的郡萍並不生氣,她很明白只有真正的好友才會說出如此直接而真實的話語。
她並非不想和父親和平相處。她其實想了很多年了,只是昨天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見到他,看見母親和他談笑風生,彷彿過去的不愉快從來沒發生過,這樣驟大的轉變完全出乎她的預料之外。
她有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彷彿她才是破壞一切和諧的外人似的。
她好想聽聽顯聰的聲音,將自己心裡所有的感覺告訴他,跟他分享。顯聰溫文如水的個性,總能平緩她火烈的性子。
她需要將心裡的不安定和惶恐發洩出來,而顯聰向來是她最好的聽眾和支持者。顯聰給她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就連阿力都做不到。
因此,聯絡不到顯聰讓她本來就不穩定的情緒更加暴躁。
「有些時候,你實在很任性。」
昨晚,敏欣這麼說。
她說的沒錯。郡萍一向知道自己任性,否則也不會因為情變毅然決然地中斷課業,而最終也必須因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價。要是當初不如此任性,她早就拿到碩士學位,說不定現在已經跟著顯聰一起到香港了。
到遙遠的太平洋另一端!
在腦理一閃而過的想法讓她震驚。
是她去香港嗎?還是顯聰回來美國定居呢?
問題是,他的家人都在香港,若是要他回來,不是很自私的想法嗎?
那麼顯聰是否也希望自己舍下在美國的家人,到香港去發展呢?
這些重要的問題,兩人竟然一直都沒有好好商量過,只是一味天真地以為只要有愛情,什麼都可以解決。
真的是這樣嗎?
腦袋已經一片混沌,郡萍下了高速公路,將車子駛進加油站。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到達目的地的,一路上都是手腳自行反射動作,將車子平安駛達。
她進加油站裡的商店買了罐咖啡,確定車子尚有足夠油料之後,再度啟動,預備倒車離開加油站,重新上路。
突然一陣輕微的撞擊嚇了她好大一跳。
她連忙轉頭,發現自己的車尾和另一輛車的側身粘在一起。郡萍這下終於反應過來,她剛剛倒車的時候沒有注意後方來車,因此撞到這個人的車了。
她趕緊將車子往前重新停好,開門下車。
What』swrongwithyou?」
才下車,對方就連聲開罵。
對方是一位拉丁裔的青年,虎背熊腰,雙手手臂上還有刺青。
由於是自己的錯,郡萍只得連聲賠不是。幸好那位年輕人見郡萍態度誠懇,便不再怒目相對,語氣也軟化了些。他得到郡萍的保險資料之後,滿意地離開。
郡萍看看自己的愛車,後面的保險槓凹了一塊。
幸而剛剛只是倒車,速度不快所以不至於釀成大事故。要是換成在高速公路上頭,後果不堪設想。
摒除腦子裡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她心有餘悸地重新開車上路。
只是,不管郡萍怎麼告訴自己不要亂想,顯聰始終在她腦海中徘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