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她究竟渴望什麼!?
可是,有時候光是回想起過去的一切都會讓她覺得恍若隔世!
也許是一個人?一雙手?或者是一個溫暖的懷抱?還是一個溫柔的笑臉?
她不知道。
事情過了很久很久以後,再也沒人說起這件事了。祈濂飛羽和過去一樣活著,只是隱約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再也不一樣了。
祈濂天桀照梅少白所希望地替祈濂飛羽動了手術,那手術很成功,照理說她不會記得在他們出去旅行之後所發生的任何事情;她只記得他們原本說好要去旅行,可是一覺醒來之後她卻失去了旅行的慾望。
為什麼會失去出去旅行的慾望呢?她不止一次這樣想著,可是時間一久,連她自己也忘了這件事了。
「BAD」小組的成員們沒人敢再提起這件事,他們甚至不曾在私底下談起,怕的就是在不經意間洩露了什麼而勾起祈濂飛羽的回憶。
一切似乎都回復平靜了——可是……應該說是太平靜了!祈濂飛羽和過去再也不一樣了!她還是會笑,只是再也不會大笑;她還是會鬧,可是卻總是帶著一點憂鬱的色彩。
不久之後,她從「宇宙地球研究學院」畢業,成為一家歷史考古公司的領導人——那是她過去從來沒想過要做的事,可是她卻投身其中而且顯然相當興致盎然。
祈濂飛羽變了!
那個手術如果要說有什麼後遺症,那就是它在隔絕了那一段記憶的同時,也隔絕了她快樂的天分。
「瑪莎,為什麼我的電子資料都不見了呢?你知不知道放到哪裡去了?」祈濂飛羽奇怪地問。她已經找了很久了,可是小型電子資料機、太陽能電池和一些很重要的電子資料卻平空消失怎麼也找不到——就像她心裡的某部分一樣,自空氣中消失。
瑪莎簡單地搖頭:「我不知道,也許是你放到什麼地方去而你忘了吧?」
「可是我什麼地方都找過了啊!我記得之前好像有一天我曾經整理過……」祈濂飛羽蹙著眉,試圖想起自己最後一次見到那些東西的情景:「那時候好像還有一個人跟我一起看那些資料……那是誰?」
瑪莎連忙回答:「是太太吧!我記得上次你是和太太一起看的。」
「不是老媽,是個男人——」
「那就是先生了。」
祈濂飛羽奇怪地看著瑪莎:「你為什麼這麼緊張?」
「有嗎?」老管家機器人傻傻地笑了笑:「沒有吧?我只是在替你想而已啊!你也知道我老了……」瑪莎絮絮叨叨地想引開這個話題,可是祈濂飛羽卻只是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瑪莎忍不住搖頭晃腦地:「我的小姐,你看什麼啊?」
「瑪莎,你上次是不是昏倒過一次?」
「昏倒?」瑪莎大驚小怪地搖頭:「沒有沒有!我怎麼會昏倒?我是機器人啊!我不會昏倒的!」
「是這樣嗎?」祈濂飛羽喃喃自語地低下頭——她究竟是忘了什麼?為什麼總是有片段模糊的記憶隱約在她的腦海中閃動?
她一定是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了!
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很重要的人被她忘記了……
「小姐,你不是和天野他們約好了要出去玩的嗎?時間快來不及了!」瑪莎焦急地催促著:「你也不喜歡遲到吧?快點出門了!」
「嗯……」祈濂飛羽點點頭,她還是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人或者事情,可是一定有!她深吸一口氣:「好,我現在就去。」她朝瑪莎皺皺鼻子:「不過我一定會想起來的!」
祈濂飛羽出去之後,姬百合即出現在螢幕上,管家瑪莎歉然地面對女主人:「太太……」
「不是你的錯。」姬百合強笑著歎口氣:「我早該知道的……」她喃喃自語黯然地說道:「有什麼手術可以把『愛情』連根拔除?沒有,根本沒有!」
畢業之後,他們各分東西,可是對彼此的感情卻完全沒變。在這樣一個時代,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並沒有變得遙遠;相反地,他們的距離變得更近,不管他們各自在什麼地方,都隨時可以和對方談話、見面。
只是也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他們似乎都有了很大的改變——
歐夢頤凱畢業後,擔任的是生物基因科技工程師。他總是在地球上各個奇怪的角落裡尋找已滅絕或新演化出來的生物基因;這和他們當初的想法也不同,他們一直以為歐夢頤凱會成為某家公司的總裁之類的,可是沒想到他卻選擇了這樣一個近乎放逐的工作方式。
天野聖星回到日本,他原本就是皇室繼承人,畢業之後自然應該回到皇室,只不過天野聖星絕不是皇室心中那種安分守己、乖乖聽話的木偶繼承人就是了。在那高科技的深宮內院裡,他正打著一場又一場的各類戰爭,倒也玩得不亦樂乎。
風如意還留在「宇宙地球研究學院」擔任中級生教授。他們都知道她一直在等歐夢頤凱,但是那戀情似乎遙遙無期,很難有結果。
可愛的威魯斯目前正擔任「有色人種文化族群」的外交大使。他變成他們心中曝光率最高的一個人,只要打開電子新聞螢幕,就可以看到他那一口雪白的牙齒和可愛的笑臉向你打招呼,並且和你討論族群文化的重要性。
藍素離開了學院之後,和他父親一起投入科技研究的工作中。他最大的心願是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地球上第一個和外星高智慧生物交談的人類;因為,地球人已經發現了好幾個有生物的星球,但都還僅止於低等無文明生物。
半年的時間——在這樣一個高速度化社會中的人類,老化得愈來愈慢,但卻愈來愈早熟。
祈濂飛羽到了學院「BAD」研究室之後,發現大家都已經到了。才半年沒見,這些老夥伴似乎都和當初的小毛頭不同了!她笑著一一擁抱他們。「對不起,我來晚了。」
「你真的變了耶!」藍素大驚小怪地:「以前你哪會說什麼『對不起』?我原先還以為那是電子傳訊程式的新產品,可以讓人說話變得彬彬有禮耶!原來是你真的變成乖寶寶了!」
祈濂飛羽好笑地拍拍他的頭:「你就一定要這樣刺激我嗎?我為了跟你們見面,可是上了好幾天的『禮儀』課程耶!『藍博士』就不能給我一點愛的鼓勵嗎?」
「你說真的假的?」小藍素狐疑地瞪著她:「你不會真的是去上什麼『禮儀』課程吧?那多好笑啊!」
「是很好笑,就像我們的小藍素這麼好笑。」天野聖星不改諷刺地說道:「長期地工作不遊戲,讓我們的小藍素變成小呆瓜了。」
「你才是小呆瓜!」藍素不甘示弱地回他:「聽說天野皇太子的佳期已近不是嗎?嘿!我可告訴你,聽說阿魯奇雅公主丑不堪言!我希望你的心臟夠強壯,才不至於在新婚之夜嚇破膽子!」
「是嗎?可是我見過阿魯奇雅公主啊,也不算太難看嘛!」威魯斯搖頭晃腦地說道。
天野聖星陰森地瞪了威魯斯一眼,誰不知道威魯斯是個老好人,只要是五官齊全的人對他來說都不算「太難看」!
「我真是感謝你給我這麼大的信心,不過我是寧死也不會娶那個醜八怪的!」……我寧死也不願意娶你……
「嘿!搞不好人家才是寧可下地獄也不願意嫁給你呢!誰不知道天野皇太子是出了名的風流種子……」
……我希望你下地獄去!
……娶了你,我已經跟下地獄沒什麼兩樣了!
「飛羽?你怎麼了?怎麼都不說話?」風如意關心地看著她:「不舒服嗎?」
風如意這一問,他們全都停下來關心地看著祈濂飛羽,但她卻只是茫然地注視著他們,是什麼東西觸動了她心靈深處某個封閉的地方?
他們說的話,她似乎曾經在什麼地方聽過?
「飛羽?」他們驚愕地發現,她的眼睛竟然緩緩地流下淚水!
天野聖星焦急地:「老天!我真該死!為什麼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他迫切地握住祈濂飛羽的手:「我剛剛都是胡說的!你別想了!」
祈濂飛羽莫名其妙地碰碰自己的臉,怔怔地看著自己手上的淚水:「我哭了?為什麼……我怎麼會哭?」
答案是他們所有人無言的靜默。
「為什麼?我到底忘掉了什麼?為什麼沒人肯告訴我?」她極度苦惱地抱著自己的頭:「我究竟忘掉了什麼?為什麼連從來不說謊的機器人都不肯說?」她抬起眼近乎哀求地注視著他們:「告訴我!你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難道連你們也要瞞著我?」
「飛羽——」
「藍素!」
「我實在忍不住了!換了是我,我寧可痛苦也不要失去自己的某一個部分,你們這樣對她太不公平了!」小藍素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顯露出他孩子的本性,激動地嚷道。
「你在說什麼鬼東西啊?」天野聖星一把抱起他,搗住他的嘴:「你這個小鬼頭懂什麼?給我住嘴!」
「『寧可痛苦也不要失去自己的某一個部分』?這是什麼意思?我失去哪個部分?」祈濂飛羽驚愕地抱著自己的頭:「你們替我動過『障礙手術』嗎?這到底為什麼?」
「飛羽!飛羽!」歐夢頤凱溫柔地拉著她的手:「沒有,沒有什麼手術,你想得太多了!你只是摔了一跤,所以有些後遺症而已,相信我。」
「他說謊!」籃素用力咬了天野聖星的手一口,大叫道。
「該死!」天野聖星將藍素交給威魯斯:「快點把他弄走!」威魯斯點點頭抱著小藍素出去了,小藍素邊掙扎邊吼道:「飛羽!別聽他們胡說八道!那是對你很重要的人!飛羽——」
「對我很重要的人?」祈濂飛羽喃喃自語地抱著頭想:「對我很重要的人……好像有個男人,我夢過他!可是卻沒有臉……為什麼我想不起他的臉?為什麼他會沒有臉……」
「飛羽!飛羽!你聽我說!飛羽!」歐夢頤凱焦急地吼她:「沒有什麼男人! 那只是夢!你聽到沒有?只是一個夢而已!」
「夢?」
「是的!那只是一個夢!」歐夢頤凱和天野聖星全都卯足了勁點頭,只有風如意無言地沉默著。
「如意?」
風如意無言地別開臉,她能瞭解歐夢頤凱和天野聖星的心情,但是她卻不贊成繼續這樣欺騙祈濂飛羽。
歐夢頤凱懇求地看著她,風如意卻只是輕輕地歎口氣:「我不知道。」
「我知道……」祈濂飛羽輕輕地、苦澀地搖搖頭:「我知道你們是騙我的……我的確忘了很重要的人……」她說著,無比憔悴地走了出去,那身影就像是打了 敗仗的士兵一樣。
「如意!就差你點點頭,我們就成功了!你為什麼——」
「我不贊成你們這樣騙她。」風如意搖搖頭說道:「而且我認為你們除了為了飛羽好之外,還有更多的理由是因為自私。」
她這一說,令他們兩個都沉默下來。天野聖星和歐夢頤凱思索了幾秒鐘之後,歐夢頤凱終於率先開口:「我承認我不希望飛羽想起梅少白,但是你這樣說並不公平。當初我們也討論過飛羽動手術的事,那時候大家都同意這是最好的作法,不是嗎?」
「是,但是當初我們並沒有想到飛羽會變得這麼不快樂,不是嗎?」風如意看著祈濂飛羽緩緩走著的背影,黯然地說道:「難道你們沒發現,飛羽動過手術之後,她的快樂和活潑也都被『障礙手術』障礙起來了嗎?」
「如果讓她想起梅少白,那麼她將要被障礙起來的恐怕不是快樂和活潑而已!」天野聖星 冷冷地說道。
「是嗎?你怎麼知道?當初你們不也以為只要飛羽忘了梅少白,一切就會恢復正常了嗎?為什麼事情發展得和你們原先所估計的完全不同?」風如意簡單地揮揮手:「飛羽終究會想起來的,我非常肯定這一點。」
「這是你『預言家』的預言嗎?」天野聖星陰鬱地問。
「不。」風如意回頭苦澀地看了歐夢頤凱一眼:「這是我身為女人的直覺,沒有任何手術可以讓一個女人忘掉她心愛的人——絕對沒有!」
她為什麼會走回他們以前做研究的研究室?那裡擺放著的時光旅行機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過了。記得在她畢業前不久,學院才發佈了一個命令,說是未來所有的時光旅行都必須經過校方同意才可以進行。她不知道學院為什麼會下這樣的命令?可是那似乎也和她沒什麼關係;她——不喜歡時光旅行。
打開旅行機的機門坐上去,上面的一切都顯得異常熟悉,可是她好像沒有搭過這艘旅行機不是嗎?為什麼會覺得似曾相識?
她疲倦地躺在旅行機的座位上休息。這陣子感覺好累!那些若有似無的回憶緊緊地糾纏著她要求著被釋放,她日日夜夜被不知名的記憶所圍繞,怎麼也用不掉那種渴望——
她不知道她究竟渴望什麼?可是,有時候光是回想起過去的一切都會讓她覺得恍若隔世。
也許是一個人?一雙手?或者是一個溫暖的懷抱?還是一個溫柔的笑臉?她不知道?但那渴望愈來愈迫切,心底彷彿有什麼東西就要呼之欲出,卻又被一堵圍牆牢牢封鎖!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只知道再這樣下去,她會讓自己完全毀掉——
「飛羽?」一個女子的聲音驚喜地傳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院長?」祈濂飛羽苦笑著抬起頭。
天水若晶院長含笑地從外面走進來——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覺得院長似乎和一個她認識的人很神似,但是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她在什麼地方認識那樣一個無名的人?
呵!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有時候她甚至會覺得所有的人知道的事都比她多,只有她陷在五里霧中茫茫不知方向。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你們這些調皮鬼回來了!」天水若晶疼愛地走到她面前隨即訝異地:「飛羽?你怎麼這麼憔悴?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覺得有點累。」
「那到院長那裡休息一下好嗎?」
她搖搖頭。「我想在這裡休息,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裡的東西特別有好感?」
「這樣……」天水若晶深思地注視著在半年間突然變了一個人的祈濂飛羽。這些孩子每個都像是她自己的寶貝,而且她對飛羽一直有種特別的感情;或許是因為許多年前她和祈濂天桀的那一段故事吧……她淡淡感慨地一笑:「你看起來長大了,和以前的飛羽都不一樣了。」
「我知道。」祈濂飛羽黯然地說道:「我記得我以前很快樂,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卻變得……」她停下來苦惱地慘笑:「也許這就是長大的代價吧!我好像忘記要怎麼讓自己『快樂』了。」
「傻孩子!那是你的天分,你怎麼會忘記?」天水若晶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也許你只是失去一些曾經擁有過的東西而已,那並不是絕對的。」
祈濂飛羽楞楞地看著她,她的話裡似乎隱含了很深的意義。「院長?」
「你會想起來的。」天水若晶淡淡微笑,她輕撫祈濂飛羽已經變成的烏黑髮絲說道:「如果,那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那你一定會想起來的!」
「真的?」
她很肯定地點頭微笑:「真的。」
深夜時分,祈濂天桀和他的妻子姬百合到女兒的房間。床上的祈濂飛羽睡得極不安穩,她不斷囈語著翻滾,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似乎再也不會消失一樣深深地印在她曾經紅潤的臉頰上。
姬百合忍不住哽咽。她緊緊依偎丈夫的肩上,克制往自己細碎的哭泣聲,淚水卻不斷地落下。「老天……」
「別這樣。」祈濂天桀瘖啞地說道:「別吵醒女兒了。」
「怎麼辦?」姬百合恐懼地看著丈夫:「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失去她了,你告訴我,我們應該怎麼辦?」
「先出去吧!」祈濂天桀擁著妻子走出女兒的房間,他們無言地坐在客廳裡,眉頭緊緊地鎖著無限憂愁。
「天桀!不可以讓飛羽再這樣下去!」姬百合哭著搖頭說道:「我們正在一 點一滴地失去她!我每天看著她的時候,都會覺得她正從我的手中緩緩地、無聲無息地消失!」她極度恐懼地抱住自己。「老天!我快要受不了了!」
「我知道……」祈濂天桀慘笑著回答:「我怎麼會看不出來?」
「那就想想辦法!我不要飛羽再這樣下去!」姬百含哭著搖頭:「我不能看著 我的女兒再這樣下去,如果你不行動那我來,我來告訴她真相!」
「百合——」祈濂天桀焦急地擁住妻子:「你先別急!再給她一點時間,說不定——」
「不會有什麼『說不定』的!你還不懂嗎?」姬百合激動地叫道:「不會改變的!再拖下去,飛羽會死在我們手上!如果要你動過手術之後就完全忘掉我,你做得到嗎?可能嗎?」
祈濂天桀無言。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的確是太愚蠢了!他怎麼會相信科技可以戰勝愛情?他——真的太愚蠢了!
「天桀!讓飛羽想起來吧!」姬百合哀求地看著丈夫:「讓她想起來,讓她自己作決定!」
祈濂天桀深吸一口氣,卻還是不能阻止那痛苦蔓延。「你知道那會失去她嗎?也許她會決定飛奔到幾百年前再也不回頭,你明白嗎?」
「我明白。」姬百合勇敢地微笑:「可是,你不也說過,『只要作兒女的能夠快樂,我們作父母的心情並不重要』,這不是你說的嗎?」
祈濂天桀澀澀地笑了笑:「是,是我說的。」
「那現在呢?」
他只能無言地歎口氣。「好吧!明天——」他話還沒說完便被來自祈濂飛羽屋子裡的一聲尖叫驚得跳起來。「飛羽!」
她正在作夢。
她知道她在作夢,只是這個夢境她似乎已經來過好多好多次了!
那裡漫山遍野都開滿了梅花,紅艷艷的梅花和雪白無瑕的梅花,到處都是梅花的香味!她甚至可以在鼻間聞到那撲鼻的香氣!
那裡有一座莊院,有很多很多穿著古裝的人來來去去地走動著,他們說話的聲音那麼真實地在她的耳邊飄動,好真實!可是她知道她在作夢,因為她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這麼美麗的地方如果她曾經來過……那麼,又怎麼可能會忘記?
夢裡,她總是看到一個男人,很熟悉卻又很陌生,那好像是個對她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可是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是誰?為什麼會這樣一再一再地出現在她的夢中?
「飛羽?」他喚她的聲音是那麼熟悉而且令人心安!那聲音讓她幾 乎希望就這樣待在這個夢裡再也不要醒過來了!
「飛羽?」他一次又一次地這樣喚著,好心碎……似乎她也是個夢 ,是他的夢——是他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
飛羽很努力想靠近他、想告訴他,她就在這裡,在他的身邊!
她想看清楚他的臉,想問問他為什麼她會在他的夢裡?或言是——他為什麼會在她的夢裡?
有點搞不清楚了,到底是誰在誰的夢裡?
我是你的丈夫,所以不管你到任何地方我都不會離開你!
我會教你、保護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是誰說過這樣的話?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著,到底是誰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夢裡有一雙手,那雙手很溫暖、很有安全感,好像不管她什麼時候伸出手都可以握住一樣那麼讓她感到安全!
夢裡有一個懷抱,那懷抱很堅定、像是至死不渝的感覺——
夢裡有一個人,那是她很重要的寶貝——很重要很重要的寶貝!她曾經允諾過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忘記、不會放棄的寶貝!
祈濂飛羽努力想看清楚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麼,可是愈是靠近卻愈害怕,她已經失去他了!
他已經走了、離開了!他背棄了他們的承諾離開了她!為什麼?為什麼要走呢?為什麼會鬆開她的手?不會的!他說過他愛她!他說過他這輩子、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都要保護她、照顧她的!他說過的,他是個最重信諾的人——
他是誰?她蹙起眉又回到老問題上——他究竟是誰?如果他對她來說那麼重要,那她為什麼會忘記?
也許他死了……
如果他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那她還要想起他嗎?如果那痛苦是她不能忍受的,她也要想起他嗎?
看著夢裡男人的背影,她凳現自己愈來愈靠近了!
她想了又想,閉上眼睛卻又忍不住睜開——就算是無法忍受的痛苦,她也要想起來!
一定要想起來!那是她最重要的寶貝!那是最重要的——
終於就近在咫尺了!
男人也意識到她的存在似的,驀然轉身回頭。「飛羽!」
祈濂飛羽猛然睜開眼睛。她看見了!男人的面容清晰地浮現在她的眼前!她忍不住哭叫著跳起來驚呼:「少白!」
少白——梅少白。
踏上時光旅行機的前一刻,他們都還緊張、不確定地問:「你真的決定了嗎?」
祈濂飛羽只是淡淡微笑:「毫無疑問!」
「這一去可就再也不能回來了喲?」小藍素忍住自己的依依不捨,裝出恐嚇的樣子說道:「你想念我們的時候也見不到我們喲?連聲音都聽不到耶!」
「不會!」祈濂飛羽極有信心地拍拍自己的心臟:「你們都在這裡了,我絕對不會忘掉的!」她輕輕地低聲說:「因為你們也都是我最重要的寶貝……」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起程吧!」歐夢頤凱忍住傷痛這樣微笑說道。
祈濂飛羽踏上時光旅行機,所有的人都和當初一樣就定位,時光旅行機上的年代數字鍵開始 跳躍——二一○○、二○九九……
她閉上眼睛,淚水靜靜地淌下,所有關開二一○○年的一切,都在她腦海中一幕一幕地播放 。
她要走了,放棄所有的一切回到過去、回到梅少白的身邊;也許很自私,但是她知道他們會 原諒她。
會原諒她的任性和自私——她要去尋找她的幸福,而沒有梅少白,她將不會有任何的幸福可 言!
時光旅行機上的年代數字鍵跳到一七九二的時候,也就是她找幸福的時候。
一七九二——那裡有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