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底已經過了多久了?
她的眼睛腫脹得根本無法看清楚自己眼前的事物。可是她知道還是不要看見比較好……腳邊傳來被啃噬的痛楚。
那是老鼠……這裡到處都是各種蟑螂、老鼠,而她正是它們的食物。
丁小喜愈來愈覺得恐怖了……
她真的會死在這裡嗎?她會死在這裡的,她知道,紅花谷裡的女人,凡是背叛的都是一樣的下場。她們都無助地死在這個地方——被吃掉、因為恐懼而瘋狂至死、自盡,她會是哪一種?
她的淚水再也流不下來了……連身上的血好像也已經流乾了。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南宮天亞……你在哪裡?你不是答應過會來救我的嗎?
你不是答應過的嗎?
昏迷之前她開始恨了!
她好恨!好恨!
為什麼不聽師父的話?為什麼會愚蠢地去相信一個男人?
她該死!如果……如果她還能活著離開這個地方,這一生她再也不會相信任何男人!
如果,如果她還能活著離開這裡,她第一個要殺的男人就是南宮天亞。
她要殺了他!
「小喜……小喜……」
丁小喜緩緩地抬起頭,有個人在她的面前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老天!對不起……我一直找不到這個鬼地方。」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麼歉疚,好像他真的很後悔,好像他真的是費盡了心力要救她。
南宮天亞焦急地替她解開鎖鏈,在她倒下來的那一-那,他扶住了她。「來,我背你出去。」
丁小喜只覺得自己被人騰空背了起來,她就靠在他寬厚的背上,聽著從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一直半夢半醒地受著煎熬,身體上的痛苦幾乎讓她想一頭撞死算了。可是她知道他一直陪在她的身邊,他一直低低地在她耳邊說著話,那聲音好溫柔……好像他真的不能失去她。
可是她再也不信了……
丁小喜又哭又笑地警告自己:丁小喜,如果你不想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如果你想好好的活下去,那就死了心吧!
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
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是可靠的!
殺掉他!
她尖銳地呼嘯著、淒厲地慘笑著。
殺掉他!
只有殺掉他,你才得以安全!
※ ※ ※
南宮秋香和南宮書香沮喪地捧著吃的東西走出來,南宮天香坐在廳堂裡等著她們。
「天亞怎麼樣?吃了嗎?」
「你自己不會看?」南宮秋香沮喪地把食物放在桌子上,上面的東西和拿進去的時候一模一樣,動都沒動過。
「大姊,我們怎麼辦啊?」南宮書香焦急地看著南宮天香那張凝重的臉。「天亞地不吃不喝已經好幾天了!鯨兒還好一點,你餵她就吃,可是天亞卻像瘋了一樣,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受不了的!」
南宮天香慘慘地看著那些食物,在京城裡誰都知道南宮世家的南宮天香足智多謀,素有女孔明之稱。可是一遇到這樣的事,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眼看著自己唯一的弟弟正慢慢的殺死他自己,她卻束手無策!
「派去找爹娘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
南宮天香閉了閉眼睛,現在就算把她們的爹娘找回來也沒有用了?!更何況遠水救不了近火,她不能在繼續坐在這裡等。
她深吸一口氣:「替我請周姑娘過來。」
南宮秋香和南宮書香對視一眼,婢女已經迅速領命下去,她們卻不得要領地看著南宮天香。
「大姊?請周姑娘來做什麼?」
南宮天香沒答話,一直等到周曉筱出現,她才苦澀地笑了笑開口:「請坐吧。」
周曉筱無言地坐了下來,還沒等南宮天香開口,她已經低低地說這:「對於鯨兒姑娘的事,曉筱真的覺得很抱歉……」她說著,淚水靜靜地滑落。「這件事曉筱難辭其咎,這幾天曉筱很用心地查閱先父生前所見所學,用了各種藥方,可是卻怎麼樣也無法讓鯨兒姑娘清醒過來。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別說了,這不是你的錯。」
南宮天香邊安慰她邊搖頭:「喝了鏡龍湖湖水的人,從來沒有任何人得以生還,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如今鯨兒還能好好的活著,都是你的功勞,我們並不怪你。」
「可是……」
「我今天請你來並不是要談這件事。」南宮天香澀澀地笑了笑。「也許是因為我比較自私吧!我現在唯一關心的是我弟弟天亞,他的情況很不樂觀,再這樣下去我真的很擔心……」南宮天香勉強忍住淚水一笑。「周姑娘蕙質蘭心,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天香姊姊擔心天亞少爺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曉筱只是跟著家父學過一點醫術的皮毛,而天亞少爺得的是心病,恐怕曉筱……」
「我知道天亞得的是心病。」南宮天香苦笑。「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就是因為他得的是心病,所以我們說的話對他來說都沒有用。」她站起來走到周曉筱面前誠懇地開口:「曉筱妹妹,我知道我這樣說非常不合情理,但是你是外人,又是鯨兒的大夫,你說的話天亞說不定會聽的。」
周曉筱錯愕地看著南宮天香的眼,她真的是認真的。
南宮天香歎口氣握住她的手。
「這是個不情之請,如果妹妹不願意,我也沒有話說……」她勉為其難地笑了笑。「不過如果你願意替我們勸勸天亞,南宮世家上上下下都會對你感激不盡的!」
周曉筱低著頭考慮了半晌,所有的人全都緊張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我沒有把握。」
「只要你點頭說願意就行了。」
周曉筱這才站起來輕輕地點點頭。「既然天香姊姊這麼說,那曉筱一定盡力而為。」
「太好了!」南宮天香開心地笑了起來,好像她一點頭,南宮天亞就真的有救了似的。「那一切都要勞煩你了!」
周曉筱微笑點頭——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這麼多天以來,她等的也就是這個機會,不是嗎?
她的臉正溫柔地微笑,而內心卻冷冽地盤算起來——
盤算著要怎麼樣讓南宮天亞落入她溫柔的陷阱之中!
※ ※ ※
「鯨兒……來,再吃一點,這是老怪特地為你做的喲!你還記得老怪吧?廚房裡的老怪啊,他很關心你,每天都費盡心思替你做好吃的東西想讓你開心呢!」南宮天亞微笑地哄著,而他面前的藍鯨兒卻仍然沒有動靜,臉上的表情還是一樣的呆滯。
他把食物移近她的唇,藍鯨兒乖乖地張開嘴這就是她這幾天來唯一會做的動作。
有人餵她吃她就吃,不管那是什麼東西,對她來說都無關緊要,反正她既不會覺得好吃,也不會覺得難吃,看著她的樣子,南宮天亞的心幾乎要碎了。
她愈來愈瘦了!
原本圓圓潤潤的身體日漸消瘦下去,連那圓圓胖胖的臉也消瘦下來,猛一看簡直無法相信這就是藍鯨兒!
「鯨兒……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嗎?」南宮天亞低低地問著。
藍鯨兒原本胖胖的小手,如今消瘦得只剩下一層皮包骨,那冷冷的手握在他的掌心,一點真實感也沒有。
「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
南宮天亞瘖啞苦澀地凝視著藍鯨兒那瘦成鵝蛋臉的面孔。
「我是天亞啊!就算你不記得我,那至少……至少也該記得你喜歡吃什麼,對不對?」南宮天亞笑了笑,輕輕一點她的鼻尖。「我記得你小待候最愛吃核桃涼糕,每次我惹你生氣,我就到廚房裡央求廚娘替我做核桃涼糕好送給你吃,你還記不記得?」
藍鯨兒的眼睛仍然筆直地凝視著遠方看不見的某一點,她被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外界的一切不聽、不看、也不感覺。
可是他不管,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聽到他說的話。
只要他繼續說下去,總有那麼一天,她會聽到他的聲音,會響應他的感情。
只要藍鯨兒還活著的一天,只要他還有一線希望,他就絕對不會放棄!
「幹什麼?!你們誰也別想攔我,我要見我的女兒!」
外面有吵鬧的聲音,可是他和藍鯨兒全當沒聽見,他不停地繼續說著話,而藍鯨兒也繼續不停地直視著前方。
「我說滾開!」藍家老爺氣急敗壞地吼道:「我是藍天昊,藍鯨兒是我女兒,誰敢阻攔我見自己的女兒!」
南宮世家的人誰也沒敢阻攔他,怎麼阻攔呢?父親想見女兒是天經地義的事,總不能將他拒之門外吧!
南宮天香歎口氣。「藍世伯!」
「你少跟我打馬虎眼亂攀關係!」藍家老爺忿怒地吼道:「我現在就要見鯨兒!」
南宮天香忍住氣。「是的,世伯請跟我來吧。」
藍家老爺怒氣衝天地跟在南宮天香的背後來到廂房前,南宮天香在進去之前,盡量維持平靜的語氣開口:「世伯,鯨兒妹妹的身體很不好,請您……」
「閃開!」
藍家老爺哪裡顧得了那麼多,他一把推開南宮天香衝了進去,只是眼前的景象卻叫他看得傻了!
床上那個女孩子哪裡是他的藍鯨兒?
他的藍鯨兒圓滾滾的像個小球一樣可愛,可是床上那女孩兒已經病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他的藍鯨兒活蹦亂跳的,一刻也安靜不下來,一聞到好吃的東西就開心地大叫大跳,可是眼前的女孩兒,卻只是傻傻地坐在那裡,像個木頭人一樣,連聞也聞不到他帶來的醬肉香。
「啊……」他張開大嘴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南宮天亞看也不看進來的人,他不停地對藍鯨兒說著話,好像她真的可以聽見,好像她真的會回答似的。
「啊……鯨兒……我的鯨兒……」
藍家老爺欲哭無淚地看著女兒,他心頭上的肉啊!好端端的一個人,如今卻變成這個樣子,叫他情何以堪?叫他回去之後怎麼對老妻交代?
「藍世伯……」
「不要叫我!」藍家老爺忿怒地吼了起來:「南宮釋!南宮釋!你這個死老頭!你給我出來!出來!」
「藍世伯!家父家母他們不在。」
「你叫南宮釋出來見我,看看你們幹的好事!我家鯨兒好好一個人,如今變成這個樣子,我要南宮釋給我個交代!」
南宮天香有點忍不住了,她壓低了聲音來壓抑她的火氣。「世伯,請您不要無理取鬧!鯨兒妹妹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是個意外,誰也不希望發生的意外。您沒看到天亞嗎?我弟弟比起鯨兒也好不到哪裡去!」
看到南宮天亞的樣子,藍家老爺可也說不出話了這又能怎麼說呢?
虛心上人不也說過這是劫難嗎?
藍家老爺歎口氣,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椅子上。
「世伯,我們還是到外面談吧。」
「用不著談了,你們替我準備好,我現在就把鯨兒帶回藍家莊。」
南宮天香她們都楞了一下!
「怎麼?」
藍家老爺沒好氣地瞪著她們。「我已經不計較這件事了,難道女兒進了你們家就成了你們的人,我連想帶她走也得經過你們的同意嗎?」
「當然不是……」
南宮天香迅速把事態權衡了一下,讓藍家老爺把藍鯨兒帶回去,無疑是最好的方法,雖然在道義上南宮世家有必要照顧藍鯨兒,但既然藍家的人不這麼認為,那她何不順水推舟?這樣一來南宮天亞不用每天觸景傷情,過一陣子也許會恢復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她點個頭:「既然藍世伯這麼說,那侄女自然不敢不從。書香,你去替鯨兒準備一些衣服,秋香你……」
「我不准任何人帶鯨兒走!」南宮天亞低低地說道。
他的聲音不大,可是屋裡的人卻一個個聽得清清楚楚的。
「鯨兒打贏了擂台,她已經是我的妻子,我要娶她。」
「天亞?!」南宮天香驚愕地大喊。
藍家老爺也有些意外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你……你真的想娶這樣的鯨兒?」
南宮天亞微微一笑,眼光仍溫柔地停留在藍鯨兒的臉上。
「那當然,不管鯨兒變成什麼樣子,她都是我的妻子,我不會讓任何人分開我們的!」
她們都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有那藍家老爺轟地跳起來,用力鼓掌喊道:「好!你這小子有種!那就這樣說定了,找個好日子咱們兩家就結成親家。」
南宮天香覺得自己快要昏倒了……
老天……
怎麼辦?
怎麼辦?!
※ ※ ※
「好一點了嗎?」他溫柔地將她扶起來,細心地餵她喝水。「小心點兒。」
丁小喜的眼睛已經可以睜開了,她不知道她究竟昏迷了幾天,可是一醒過來就看到他的面孔微笑地注視著她。
南宮天亞微笑地抱著她,靠在破廟的牆上溫柔地問:「餓不餓?」
丁小喜搖搖頭,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但是至少已經度過危險期了,她知道她將會活下去。
「這裡是哪裡?」
「破廟。」他有點無奈地聳聳肩。「真抱歉,我怕你師父她們會追過來,你病得那麼重,又一直大吼大叫的,我沒辦法只好帶著你躲在這個鬼地方。」他放心似的笑著。「不過既然你現在已經好一點了,我們應該可以移到好一點的地方,讓你靜心修養了。」
丁小喜無言地看著他——他看起來很真誠,不像是假裝的,可是為什麼她還是無法相信他?為什麼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怎麼了?你還是怪我太晚去救你了,是不是?」他垂下眼。「我知道……我也一直很自責……」
「那不關你的事……」丁小喜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南宮天亞苦笑一下。「我知道你會這樣說,但是如果我可以早一點去救你,你根本不會受那麼多的苦!你……」他竟顫抖地深吸一口氣。「你差點就死在我的懷裡了!老天!光想到這一點我就……」
丁小喜有些錯愕地瞪著他看。不對!
他低著眼搖搖頭。「萬一你真的死了,那我這一輩子都不能原諒我自己的!」
丁小喜深吸一口氣,她身上的武器已經全部不見了,以她現在的情況要想赤手空拳的殺掉他,那是不可能的!
她顫抖地握緊了拳頭————她不會上當的!這次不會!
他見她沒回話,抬起眼來注視著她。「怎麼了?還在怪我?」
「不……」丁小喜勉為其難地笑道:「我當然不會怪你,我的傷很快就會好的,你根本不用替我擔心。」
「我知道,所以我特別為你準備了一個地方。」南宮天亞笑著將她抱起來。
丁小喜緊張地咬住唇。「你要帶我去哪裡?」
「去了你就知道了。」
南宮天亞帶著丁小喜在樹林中穿梭,走了大半天,丁小喜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天快黑了才到達他們的目的地。
「小喜,醒一醒。」他輕輕地把她放下來,溫柔地拍拍她的臉。「快看。」
丁小喜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那是一片平靜得可以當鏡子照的湖畔,夕陽緩緩落到地平線的另一端,天上七彩雲霓倒映在湖面上,綻放著不可思議的美光。
她驚呼著看著眼前的美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還活著,這裡美得簡直像是仙境!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
南宮天亞微笑著在她的身邊坐下來,讓她的頭輕輕地靠在自己的肩上。
「這裡很美而且絕對不會有人來。」
「這裡是哪裡?」丁小喜看著湖畔所開的美麗紫色小花,夜風輕輕地吹拂著她的臉。
「鏡龍湖。」他微笑著低頭看她。「我在林子裡替你準備了一間小小的屋子,你可以在那裡安心的修養。」
「鏡龍湖……」
「是啊。」南宮天亞靠在樹幹上深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凝視著夕陽的餘暉。「這裡是個禁地,不會有人想到你躲在這裡。」
那其實並不重要……
丁小喜靠在他的肩上,竟然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這輩子,從來沒人對她這麼好,沒人這麼溫柔地對她說話,沒人的肩膀這麼寬厚、這麼溫暖。
在那一-那她真的覺得什麼都夠了,就算要她死在當場她也毫無怨言了!
「怎麼啦?」南宮天亞輕輕地抬起她的臉,訝異地看著她的淚水。「怎麼哭了?」
丁小喜勉強微笑:「不是哭……是太高興了……」
「傻瓜!」他溫柔地替她吻去淚痕。「如果你喜歡,你可以永遠住在這裡,永遠永遠都不要離開。」
丁小喜閉上眼睛縱容自己有霎時的脆弱——最後一次吧!
讓她最後一次享受他的溫暖與謊言。
她的淚水不停地滑落著,這麼美麗的謊言,幾乎讓她的心為之融化……
幾乎。
※ ※ ※
司馬瀟瀟偷偷地打開柴房的門,現在所有的人都為了南宮天亞和藍鯨兒的婚事忙得不可開交,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可以偷偷地到這裡來看看她。
「鯨兒?鯨兒姑娘?」
「我在這裡。」角落裡有憔悴的聲音響起。
司馬瀟瀟緊張地笑了一下把門關好。「你怎麼躲在那裡?」
「你有什麼事?」水銀歡低著頭問。
司馬瀟瀟關心地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來。「怎麼了?你瘦了好多!對不起!我一直沒有辦法過來看你……」
「呵!看我做什麼?我不是藍鯨兒,我甚至不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女孩子,我是紅花谷的女人!」水銀歡冷冷地注視著地。「你不怕嗎?」
司馬瀟瀟歎口氣。「要是怕我就不會來了,我不管你到底是哪裡的女人,我只知道你原本有機會嫁給少爺當南宮世家的少奶奶的,為什麼你要破壞它?」
因為我不打算把自己的一生葬送在別人的手上……
因為我不能為了遵從師命而殺了不該殺的人!
水銀歡的心在吶喊!可是她的臉上卻仍然維持著冷冷的表情。「那不關你的事!」
「我知道那不關我的事,可是我忍不住啊……」司馬瀟瀟苦惱地坐了下來。「我忍不住要關心你,你是我帶回來的,我總覺得我認識的你並不是那麼惡毒的。」
「那是你沒有識人之明!」
司馬瀟瀟苦笑。「大概是吧!就算是我沒有識人之明好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的關心你,我不想你繼續被關在這個地方!」
水銀歡錯愕地抬起眼。「你想放我走?!」
「如果你真的想殺我家少爺,以你的武功和當時的情況,你不可能會失手。」司馬瀟瀟笑著注視著她。「我的武功雖然不是很好,但是至少我也懂得一點皮毛。你並不是存心要殺他的,你只是想暴露你自己的身份。」
水銀歡別開臉,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掙扎。
「鯨兒姑娘……」
「我說過我不是藍鯨兒,我是水銀歡!」
「水銀歡……」司馬瀟瀟有趣地笑了笑。「銀歡……很適合你的名字。」
「你走吧,如果被人發現你在這裡……」
「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一起走了。」司馬瀟瀟竟認真地回答。
水銀歡再一次抬起眼,她搖搖頭苦笑。「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也許我知道。」司馬瀟瀟說著已經動手替她解開繩索。「但是南宮家的人對我有恩,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司馬……」
「快點走吧!」司馬瀟瀟小心翼翼地打開柴房的門往外看。「這時候大家都正忙著,不會有人發現你的。」
「那你……」
「不要緊的!」
司馬瀟瀟微微一笑。「我們家世代都在南宮家為僕,就算沒有親情也已經有了感情了,南宮家的人不會對我怎麼樣的,頂多是把我趕出去而已。」
水銀歡忍不住落下淚來:「司馬……」
「別哭啊!」
司馬瀟瀟那張長臉有點不太自在地紅了起來,他自己都有點想哭了。
「如果我們真的有緣,有一天一定會再見面的!」
水銀歡緩緩地走到門口,司馬瀟瀟勉強微笑著揮揮手目送她離開。
走到一半,水銀歡卻又急急奔了回來,筆直地撲進他的懷裡。她嗚咽地說著:「司馬,如果我們真有一天可以再見面,到時候我一定會一輩子陪在你的身邊!」
司馬瀟瀟的淚水再也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
他緊緊地抱住水銀歡低語:「到時候我一定會娶你的,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有機會再見面,一定會有的。」
黑暗的柴房中,他們低語著互許終身,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事,在那一刻他們都緊緊地擁抱住了對方的心。
為了這個,他們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就叫愛情。
世界上最甜美,也是最殘忍的東西。
※ ※ ※
南宮天亞還是待在藍鯨兒的房裡,他那麼溫柔地替藍鯨兒梳理著一頭烏黑的頭髮,口裡則低低地哼著不知名的曲調。
「天亞少爺。」周曉筱微笑著推開門進來。
「周姑娘。」南宮天亞微笑著抬起頭。「你來得正好,我不知道怎麼梳頭呢!你可不可以幫幫我?」
「當然可以。」
周曉筱微笑著接手替藍鯨兒梳頭,她的手也很溫柔,看得南宮天亞不由得輕輕地歎口氣說道:「你真好!這幾天多虧了你替鯨兒調理,她現在總算好多了!」
「哪裡的話,我所能做的補償也就只有這樣了。」
周曉筱溫柔地笑著說道:「更何況要不是你那麼細心地照顧她,鯨兒也不可能恢復得那麼快啊。」
南宮天亞還是一臉的笑。「你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不知道將來誰有這福氣可以娶到你呢!」
「天亞少爺!」周曉筱紅了臉輕嚷:「怎麼這樣子說話,你都快當新郎倌了呢!」
南宮天亞忍不住笑起來,只要一想到再過幾天,就可以與藍鯨兒生生世世相守在一起,他就無法控制地感到幸福。
「天亞,你對鯨兒的用情真令人感動!」周曉筱歎口氣:「也只有鯨兒能有這麼好的福氣,可以和你在一起……只可借……可惜她什麼都不知道……」
「不會的……」南宮天亞細細地輕撫藍鯨兒的頰,眼神無比溫柔。「我想她總有一天會醒過來的。真的,有時候我覺得她根本聽得到我說話,只是沒有辦法回答我而已,說不定再過一陣子……」
「天亞!」南宮秋香在窗子外面叫:「天亞!大姊找你呢!」
南宮天亞聳聳肩,輕輕地在藍鯨兒臉上吻了一下。「我去去就來,鯨兒就麻煩你了。」
周曉筱微微一笑。「你放心的去吧!」
南宮天亞不疑有它地出去了,留下藍鯨兒與周曉筱待在房裡。
周曉筱梳頭的手冷冷地滑動著,藍鯨兒卻渾然不覺地坐在那裡,活似個美麗的玩偶。
「我本來想讓你就這樣過一輩子的……」
周曉筱輕輕地、低低地說著,那手不知不覺地用力。
「可借你卻連這樣活下去的命也沒有!」她冷冷地一笑,注視著藍鯨兒的臉。「我不會讓他娶你的,你知道嗎?絕對不會……能活著與南宮天亞成親的人只可以有一個……那就是我!」梳子在她的手中應聲而斷。
那清脆的聲音似乎預告了某種更險惡的命運正在前面等著她,但藍鯨兒卻仍然茫然無知地注視著前方注視著鏡子裡自己那美麗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