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踏出了宮門,風從虎依然渾渾噩噩,不敢相信他竟對皇上說了謊,犯下欺君之罪。
原以為就像他所說的,皇上後宮佳麗無數,已淡忘了何敘君,但今日皇上突然興匆匆問起何敘君的下落,那興味盎然的執著模樣,令他一時閃了神。
照理說,傅謙算是慢了皇上一步,何敘君從此便歸皇上,風從虎就該老老實實報上她的下落;但面對皇上的殷殷垂問,他一念之間違背了承諾,竟脫口說道尚未有何敘君的消息!
欺君重罪,無論治不治罪,都不該是忠臣應犯的。積壓了滿腔自責,風從虎悔恨不已,只好為自己強尋借口。
一說是想再給傅謙一次機會,又道是不忍見何敘君入宮,下回,下回皇上再問起,他便要照實回答……
借口!果真是借口!
不想她入宮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啊!
風從虎咬牙切齒,懷著滿腔嫌惡一路回府。在聽了蕭北辰的自白後,無處可去的怒氣火上加油,蓄勢待發。
「是你?原來是你?」
由風從虎雙眼所冒的火焰,約略可見端倪——要是這一爆,會釀成將軍府內多大的災難?
蕭北辰陪笑道:「開玩笑嘛!她們跑來問我,問勾引……呃不!問吸引大將軍你的妙計好招,又送了我好些香吻……」瞧他那一臉陶醉!「這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無功不受祿,我當然不忍心讓她們失望,只好告訴她們,將軍對女人沒興趣,除非被人霸王硬上弓……」
一承認是煽動柯玲夜闖將軍房間的元兇後,蕭北辰的衣領瞬間被高高揪起。
「都是你出的餿主意!」風從虎咬牙。
「反正人家姑娘已經被你趕出門,大將軍貞操末損,就別生氣了嘛!」蕭北辰拍拍他。他後來也去鄭重道了歉,更挨了何敘君一頓好罵。
風從虎拍開他示好的手。「那你又為什麼把何姑娘推進我房裡來?」
「這樣不好嗎?小表妹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給大將軍你降降火啊!」蕭北辰涎著臉笑道。
風從虎瞪眼,「你明知她不是我表妹!就算是,孤男寡女豈能深夜共處一室?你該為她的名節著想。」
「欸,你這人真迂腐!明人不欺暗室,這個做人嘛!要光明磊落,還怕對不起良心嗎?」這話由他蕭北辰說起來,格外沒有說服力。
風從虎放開他,將一肚子氣悶壓住。
「不過呢!有一種時候,做人就不能光明磊落了。」蕭北辰賊兮兮地笑著湊近他,「男女晚上『做人』,當然不能光明磊落……」
接下來的話,在風從虎的利眼殺機瞪視下吞了回去,可惜才安分半晌,蕭北辰又不知死活地靠上來。
「怎麼樣怎麼樣?沒聽到你轟她出來,大表哥跟小表妹是不是已經做……」
「砰」一聲,風從虎賞了他一拳。
何敘君白送上門受辱了!風從虎的自責再加上一層,挾著風暴拂袖而去。
※ ※ ※
那艷若桃李的女子,豐腴的身軀婀娜多姿,眉目還帶著少女的稚氣,卻一臉虎視眈眈,不曉得自已艷色因而減了幾分,教人惋惜。
不過,何敘君只能躲著她的逼視,暗暗扭著袖角,忐忑地應付她咄咄逼人的問話。
「明……明熙公主……」何敘君吶吶喊了那艷麗女子。
確定了何敘君不是敵人,容色也遠不如自己,完全沒有威脅力,明熙公主卸下逼視,討好地笑著。「何姑娘,聽說你是風將軍的表妹?」
好熟悉的問句。何敘君暗忖,上回是柯玲問的,又聽說明熙公主也愛慕風將軍……
「是的。」她道。
「將軍很疼你吧?不但關照你的婚事,還為你辦嫁妝,哪像對我……」明熙公主跟著叨叨絮絮,說了一堆關於風從虎如何的冷漠待人,顯然對於何敘君所得的待遇,滿心是羨慕。
「表哥的恩情,敘君不會忘。」何敘君只能這麼說。
「恩情……」明熙公主若有所思,「如果我也能欠他點恩情,或者讓他欠我點恩情,那就好辦了。」大可名正言順地找借口報恩或索討人情,進而黏上他。
「嗯?」這話就教人意外且難懂了。
「沒什麼。」明熙公主忙轉移話題,「畢竟是表妹,才能得他照顧,我也想當他的表妹。」
「只想當表妹?」何敘君微笑。
「當然不!」明熙公主大叫,隨即低頭道:「近水樓台嘛!機會比較大……」
「能得公主的垂青,表哥想必十分歡喜吧?」何敘君挑明了。
「哼!」明熙公主嘟起紅艷朱唇,「他根本不理我!一定是那些妖嬈的波斯女人迷住了他!早就告訴過皇嫂,不要將她們送給風將軍,現在好了,風將軍迷上了她們,我該怎麼辦?」她懊惱著。
何敘君的微笑頓了頓,心卻放寬了幾分。公主並不得風將軍青睞?
「公主,您確定表哥是迷上了府裡的波斯女子?」
「怎麼不是?每回我見了那四個狐狸精就罵,她們還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炫耀將軍多寵她們,番邦女人真是好不知羞!」明熙公主惡狠狠地罵道。
是嗎?似乎和她親眼所見並不相符呢!何敘君心裡猜測,大概明熙公主的態度令人反感,才惹來她們的欺騙吧!波斯女子在府中並不得意,將軍對她們也不是特別的好……
想起含淚奔出風從虎房門的柯玲,何敘君不免有些同情。那晚過後,她上門去安慰了柯玲,婉轉勸了她幾句,說道中土民風保守,將軍尤其討厭送上門的女人,並不是針對她,柯玲曉得被蕭北辰耍了,心裡才稍稍釋懷了些。
當然何敘君不敢告訴柯玲,她也受了蕭北辰的陷害,還吃了不小的虧。
明熙公主說了半天,何敘君只是靜靜聽著,魂遊天外,不幫腔也不響應,卻深得公主的心。
「你真好,都肯聽我說話,也不嫌煩。我在宮裡,沒人同我說說知心話,那些奴才只會『是是是』,皇兄皇嫂只會勸我別孩子氣,母后更過分,根本當我是個孩子,都沒人像你一樣,既不拍馬屁,也不會只顧教訓我,更不會看不起我……」明熙公主握住何敘君的手,「越看越覺得你人好,不愧是風將軍的表妹,能和他沾上血緣關係,難怪讓人喜歡!」
嗄?七牽八扯,她討人喜歡只是沾了風從虎的光?
「謝謝公主厚愛。」何敘君無奈地忍笑。
「如果,能和你沾上點姻親關係,那就再好不過了。」明熙公主天真的明眸,帶了明顯暗示。
何敘君暗歎,不愧是宮廷中人,即使明熙公主年紀不大,性子天真,畢竟還是懂得些手段,懂得拉攏她。可惜她和風從虎一點關係都沒有,對他不會有一丁點影響力,明熙公主弄錯對象了。
「公主若有中意對象,是否該請皇上作主?」何敘君提醒她。
「說過了,皇兄幫忙的意願不大,好像我很惹人厭似的。只要確定風將軍對我有意,皇兄才有可能同意吧!」明熙公主可憐兮兮道。
那就沒辦法了,恕她無能為力。何敘君壓抑著不怎麼愧疚的愧疚。
明熙公主見她一臉同情,還想加油添醋一番,哄何敘君幫幫她的忙,說些好話,可惜被門外的程咬金打斷了她的話。
「何姑娘,將軍找你呢!在書房。」門邊的蕭北辰朝書房方向指了指。
將軍找她?何敘君半信半疑。有前車之鑒,蕭北辰的信用不好,不會是又來耍弄她吧?自那夜後,風從虎躲她都不及,更遑論找她,怎可能!
「不相信?說不定是要跟你談嫁妝的事,又說不定要你改嫁別人……」蕭北辰若有所思地瞧她一眼,笑得莫測高深。「我不知道,我隨便猜猜。」
何敘君念頭一動,眸光閃爍著,道了聲謝離開。
該不會是傅謙出現了?
如果是,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何以她心若古井無波?
那蕭北辰又知道了什麼?風從虎可有對他說過些什麼?
※ ※ ※
沒人。兩邊都沒人。
蕭北辰的信用再記上爛帳一筆!
不但書房沒人,何敘君悻悻然回到偏廳去找蕭北辰算帳時,偏廳也沒人,就連明熙公主也不見了,才一眨眼工夫呢!他們是跑哪兒去了?
「你找我?」
背後熟悉的低沉聲音,震得何敘君回頭,戒備地迎上來人。
「沒有啊!」何敘君反問:「不是你找我?」
「誰說的?」風從虎瞇起眼。
「那又是誰說我找你?」何敘君圓睜著眼。
拗口地問來問去,兩人對視著,刺探對方所言的真賞程度,突然心中靈機一動,元兇呼之欲出。
「蕭北辰這個混蛋!」風從虎率先罵道。
「他又耍我!」何敘君也皺眉。
兩人異口同聲地指責蕭北辰,對看半晌,心裡也覺得好笑,不禁「噗哧」同聲笑出。
何敘君抿著唇,美目帶著笑意,對上他淡淡的笑臉,她靦蜆地別過頭去掩袖遮口,滿心如擊鼓響雷。
那張鏤刻得剛硬的面孔,原來也能笑得這樣好看!何敘君心動之餘,貪看風從虛的笑容,忍不住又悄悄側回頭去,好巧教他抓個正著,忙又低下頭避開,自然沒看見風從虎盛滿傾心的暖暖笑眼,正是心的城池不設防的一刻。
「我去找蕭公子問問。」何敘君忙轉移尷尬,舉步要走。
「等等。」風從虎抓住她的手腕。
幾天來,雖然想盡辦法躲她,又有誰料到他數個夜裡醒著睡著,都是眼前這個窈窕的身影?既然教蕭北辰設計了,有這個機會碰上,風從虎可捨不得錯過。
「將軍?」何敘君看看手腕,示意他鬆手,可惜風從虎無動於衷。
「我在想,也許不該辜負他的好意。」更何況四周圍沒人,真是大好時機。風從虎低聲道:「你的腳傷好了嗎?」
何敘君低著的頭點了點,感受到他的灼熱目光似乎穿透了羅裙,直視她的足踝,不禁令她全身燥熱,羞紅了臉。
風從虎很想掀起她的裙子瞧瞧,又怕嚇壞了她。掀姑娘的裙子瞧,雖說是檢視傷口,也得顧及姑娘家的心理,既然她說傷好了,就不該亂碰人家。
「將軍?」
何敘君不安地又示意他鬆手,風從虎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的手腕細膩柔嫩,觸手處軟若無骨,那觸碰感一直停留不去,在他的指尖徘徊。
寂靜容易洩漏心事!
兩人絞盡腦汁,試著裝作無事,找些話來打發寂靜。
「皇上他……曾經問起你的下落。」風從虎隨口一提。
何敘君急忙抬頭,恐慌的臉色讓風從虎慶幸自己瞞了過去。
「我說,還沒找著你。」他試著安撫她。
「你……欺君?」何敘君不但沒鬆口氣,反倒一臉驚愕。風從虎如此忠心的將臣,竟為她犯了欺君之罪!這……
難抑一股迷離夢幻般的臆測,湧上心頭——他為了她,肯犯欺君之罪?
「我想,傅狀元可能還需要多一點時間。」風從虎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
她為自己的一廂情願感到難堪。何敘君淡淡道:「謝謝將軍。其實,不必等他了,下次若皇上再問起,將軍就照實說吧!欺君之罪不是好玩的。」
想得到她一絲感激,奈何僅是淡淡一聲謝,卻不是欣喜若狂,風從虎不禁有些失望。他想看她的笑容啊!
「我也正有此意。」風從虎淡淡道。
想得他一絲在意,奈何僅是淡淡一句話,卻非依依不捨,何敘君不禁有些失望。她想看他在意的表情啊!
「那麼,隨皇上高興,將軍幾時送我入宮都可以。」何敘君賭氣道。
她這麼想入宮?他想。
他就這麼樂見她入宮?她想。
偏廳瀰漫著兩人的失意與挫敗感,起自於心懸對方的反應,卻得不到想要的反應。
風從虎不喜奢華,因之將軍府格局不大,小小的偏廳充塞著失落,顯得格外狹窄。風從虎不禁怪起自己的儉嗇,恨偏廳不夠寬廣,以至於心思騰空亂飄縱,恐教眼前人輕易掬了去。
正當寂靜再度誘使他們更進一步洩漏心事時,那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露了行藏,自動送上門討打,頓時將寂靜逼退到九天之外。
「咻」一聲,一襲粉嫩橘黃從天落下,伴著「啊」一聲尖叫,「砰」地落地後,哀聲連連不絕。
明熙公主?
風從虎和何敘君怔住當場,正奇怪她何以從天而降,那過街老鼠蕭北辰此時也翩然落地,臉上滿是疼惜與不忍。
兩人抬頭往上瞧,目測那高度。這蕭北辰躲在樑上做什麼?
「你沒事吧?」蕭北辰一臉討好地欲扶起明熙公主,卻被她一手拍開,頭也不回地起身就往外奔去,依稀還能聽到幾聲細微的啜泣。
兩人正要問怎麼回事,蕭北辰阻住了他們,示意他去就行,然後大步去追人。
那氣氛……
「公主不曉得出了什麼事,你不去看看嗎?聽說,她很仰慕將軍。」
何敘君一開口就後悔了,原是沒話找話隨口說,聽起來卻像充滿醋酸味,指望他可別聽出來……
風從虎不願多做揣測,只皺眉道:「我沒聽她說。」只見明熙公主直接行動就是。
「我聽說了,將軍難道……不動心嗎?」見他似乎沒反應,何敘君進一步試探。
風從虎略帶詫異地面對她微窘的面容,死板的腦子意外地配了靈敏的鼻子,將那醋酸味聞得更清楚,入鼻儘是香甜,真想掬來嘗一口。
她吃醋了!嘿!
頭一回他不敢妄想,第二回可就不是假的了。
風從虎似笑非笑的表情,難掩幾分意氣風發,何敘君卻看也不敢看,只懊惱地閉上口,任憑他再怎麼起話題,硬裝沒聽見。
怪了,她正要怪自己多話失言,反倒他突然多話起來?
※ ※ ※
也不知那日兩人何以掛在樑上,又先後「掉」下來,兩人絕口不提,明熙公主卻自此鬥上了蕭北辰,時常偷溜出宮來到將軍府。不是為了見風從虎,而是找蕭北辰鬥法。
奇怪的是,蕭北辰也不避開,常自告奮勇要為風從虎擋那桃花劫,的確讓風從虎清靜了些。
蕭北辰這人討厭是討厭,但有他在,除了擋那明熙公主的作用外,風從虎倒也不再刻意避開何敘君。正好這傢伙有本事喧賓奪主,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往他身上攬,沈悶的將軍府確實因而多了些熱鬧生氣。
正巧,何敘君也這麼以為,所以請北辰成了兩人間的緩衝橋樑,有他在場,兩人才不會手足無措地避開去。
「小表妹整天悶在家裡,不太好哩!趁著出嫁前,應該多出去走走,不然等嫁了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悶也悶死了。」
身為橋樑的蕭北辰,更是努力扮演橋樑的角色。
「看看你們,一個本來就悶,一個關在悶的地方,越關起悶,整天對著你們兩個悶葫蘆,我也越來越悶了,無聊啊——」
蕭北辰仰天長嘯。夾纏了許久,終於要到了糖吃——大表哥肯放人了。
於是他們選了個晴朗的日子,一行三人,前呼後擁出門去。
走在京城路上,同敘君左右被兩個男人護得緊,京城治安也良好,倒沒有閒雜人等想來靠近她,只是,人多的視線自四面八方而來,悄悄往何敘君身上瞟,風從虎那殺人的目光頻頻掃射,忙於清除障礙,自然臉色不好看。
「笑一個啦!別緊繃著一張臉,有咱們倆牛頭馬面護著左右,小表妹不會出事的,對不對?」蕭北辰哄著風從虎,還示意何敘君幫個腔。
「那麼你是牛頭,還是馬面?」何敘君淡淡一笑,眼角餘光偷瞄了風從虎,然後別開臉,將視線隱藏於人群中。
京裡的確熱鬧。之前她忙著躲避追蹤,根本沒有閒情逸致鬆懈精神玩樂,悶在將軍府裡則是整天胡思亂想……何敘君甩甩頭。
蕭北辰搔搔頭。「唔,我長這麼俊,不像牛也不像馬,不過,馬勉強比牛好看一點,我就當馬面好了。」
言下之意,風從虎就成了牛頭了。兩人不約而同扭頭去看風從虎——的頭,有默契地抿嘴偷笑,笑得風從虎悄悄也伸手摸摸面頰。
生平首次,風從虎對自己的面貌起了疑心與不安。
這一動作,讓有心結的兩人一掃心胸幾日來的壓抑,輕鬆了不少。
「咦?那是什麼?」何敘君說著,擠進一堆看熱鬧的人之間,朝那貼在牆上的公告探頭探腦。
「緝拿黑衣大盜,懸賞黃金千兩……那是什麼?」何敘君喃喃自問。
「姑娘你是外地來的吧?」一個年輕男人熱心道:「這黑衣俠盜大名鼎鼎,聽說作案已經二十多年,從北到南,從東到西,沒一個地方少過他的俠蹤。朝廷官府是叫他大盜,市井百姓可都尊稱他一聲俠盜,此人專門劫富濟貧,甚至也抓匪徒宵小,百姓是敬他愛他,官府和綠林則恨他恨得要死。這回賞黃金千兩,除了官府和綠林有興趣,咱們百姓可是不會插手的,因為大家還巴望著他繼續作案呢!」
男人面對氣韻柔婉溫暖的何敘君,起了親近之心,話滔滔不絕。
「這圖像還蒙著面,連容貌都看不清,怎麼抓?」何敘君看著告示。
男人道:「這就沒辦法啦!二十多年了,就是沒人見過黑衣俠盜,見過的也沒看過他的臉,當然他年紀容貌,至今也沒人知道,只好畫張蒙面圖,爛芋充數意思意思囉!」
何敘君看了告示一會,說聲謝準備離開,男人不捨地留她。
「姑娘從哪兒來的?何以連黑衣俠盜都沒聽過?」他大有結識的意圖。
崎憐縣民風純樸,倒沒有欺壓良民的貪官污吏,也沒有仗勢欺人的富戶土豪,因之不得黑衣俠盜的眷顧,何敘君自然沒聽說過此人。
「我……」
「想知道黑衣俠盜的所有故事,來問我比較快。」蕭北辰湊上前來,笑嘻嘻的俊臉當場將那搭訕的男人比了下去。
「看夠了,可以走了吧?」冷冰冰的風從虎交疊著手,傲然立於一旁,犀利的目光充滿敵意,當場將那男人砍了十七、八刀。
痛啊!原來是名花有主,只是不知是屬於哪個男人?那男人左右看了看護在何敘君身旁的「牛頭馬面」,識趣地離開。
蕭北辰還算溫和,風從虛的臉色就火爆多了。然而,當事人何敘君倒是一點也不介意。在崎憐縣內,不論男女老少,人人都算和氣!同那男人多說幾句話,其實不算什麼,只是風從虎緊張的模樣,讓何敘君小小有些欣喜。
「你知道黑衣俠盜所有的故事?」何敘君沿路上問道。
「對啊!因為我就是黑衣俠盜。」蕭北辰面有得意之色。
怎麼看都不像是真的。捨敘君當他開玩笑,不怎麼相信,還竊笑地瞟了他一眼,怪他唬弄她。
蕭北辰的氣質親切和煦,一張俊臉永遠笑意盈然,人人樂於親近,何敘君不知不覺地和他多說了幾句,只是落在有心人的眼裡,不免歪曲了兩人的交情。
在大街上嬌嬈地對著男人使媚,她還真不吝惜將她的美麗賜予旁人欣賞!風從虎被冷落一旁,頗不是滋味。
既然是自願疏離何敘君,其實他並沒有資格去管何敘君與誰親近,更何況她親近的還是自己的好兄弟,風從虎只好將心頭的不悅,硬歸於不樂見皇上的女人與別的男人勾搭。
都快忘了她是皇上想要的女人呢!
「你這個大盜夜賊,光天化日之下走在路上,難道不怕被官府抓去?」何敘君取笑著,言下之意還是不相信。
「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蕭北辰說的煞有其事。
風從虎忍不住插口:「你不是已經半年不在京城作案,怎麼京城又開始貼抓你的告示?」
啊?此話一說,似乎是印證蕭北辰真是個大盜?何敘君睜著眼。
蕭北辰解釋道:「嗯,以前是逛皇宮大內,順手摸他皇帝老子幾樣玩意,看看他的妃嬪漂不漂亮,好玩而已。後來見新皇帝人還不錯,就不逛皇宮,也不偷看他的女人了。這新皇帝一後五嬪,連個妃都沒有,只有個文皇后還不錯,我挺欣賞的。不過呢,最近聽說那皇帝終於忍不住,也要開始荒唐了……」話說到這兒,蕭北辰瞧瞧何敘君,改口道:「最近我又瞧那棣王爺不順眼,所以昨晚就上他家去逛逛,拿了他幾樣東西,又偷算一下他有多少女人,沒想到告示這麼快就貼出來了,這棣王爺還真小氣。」
偷拿了別人家的東西,竟還說人家告狀是小氣?賊性真是難以理解。
「你說真的?你真的是……」何敘君瞪大眼。
「噓噓噓!小聲點,知道就好,別大聲嚷嚷。」蕭北辰豎起食指。
其實大街上人來人往,人聲鼎沸,沒人會去注意他們說些什麼,蕭北辰只是要她保密而已。
「這是真的嗎?」何敘君改問風從虎。
風從虎點點頭。既然蕭北辰自己都招了,顯然不介意讓她知道,他就說了。
只是,何敘君主動同他講話,竟是為了他的好兄弟,還真有點讓人掛懷。尤其在她證實了後,只顧巴著蕭北辰問東問西,全然不當他是回事,就更……
「進客棧去坐坐,休息一下吧!」蕭北辰對何敘君提議後,逕自朝風從虎下令:「喂!大表哥,你小表妹累了,要休息啦!」
全是他一個人在說話。不過何敘君沒反對,她偷偷發覺風從虛的臉色稍稍變了,而且她是越靠近蕭北辰就越嚴重,她將計就計,將所有注意力往蕭北辰身上擺,再偷偷欣賞風從虎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也許,風從虎是對的,她生就帶有禍水本質,還被他越說就越明顯。
飯菜上桌,蕭北辰繼續說故事。
「我和風傢伙出自同門,他學兵法和奇門遁甲,我專學輕功和探取術,呃,就是偷啦!師父當了黑衣俠盜二十多年,五年前才將棒子交給我,所以這五年來黑衣俠盜是我扮的,別太崇拜我喔!」
「那……將軍為何當了將軍?怎不一起去當俠盜?」何敘君這話是對著蕭北辰問的,直教風從虎不是滋味。
「唉!我師父也氣他這一點。沒想到風傢伙學了兵法和奇門遁甲,為的就是報效朝廷,捍衛疆土,師父剛開始還以為他貪慕榮華富貴,不過瞧他做的也不錯,確實也為天下百姓盡了不少力,師父就算啦!只是不太想理他,一向比較疼我就是。」蕭北辰炫耀著自己得寵於師父,眼瞟著風從虎,瞧他氣不氣。
何敘君若有所思道:「俠盜,雖說是劫富濟貧,快意恩仇,畢竟不是好榜樣,走的是偏鋒。若教天下人起而傚尤,王法也就蕩然無存了。到那時,人人爭做俠盜,只比拳頭大小,根本不管王法道義,拳頭大的若有點良心那還好,若是為非作歹,俠盜反成真大盜,苦的就是黎民百姓了。」
「況且,劫富濟貧只能救人一時,不能救人一世。」風從虎在他們的注視下接口:「偌大的皇朝,黎民千萬,一個小老百姓怎擔得起千萬責任?不如有個英明的為政者,上行下效,德澤披於百姓,才是根本之道。」
風從虎極少說到這些。他一向寡言,在朝不結朋鱉,不談政治理念,只顧埋頭苦幹,何敘君的話敲中了他的胸懷,與他不謀而合,他一時欣逢知音,順口就說了一長串,倒教何敘君詫異了。
兩人眼眸乍逢,又忽而避開,心有慼慼焉的暖意充斥兩人胸口,就連旁觀者也看得一清二楚。
蕭北辰不懷好意地笑道:「嘿嘿,我孤僻寡言的師兄難得也有知己,還是個紅粉知己,恭喜恭喜,其教人羨慕啊!」
俠盜師門輩分不嚴,難得他會叫風從虎一聲師兄,還是托了何敘君的福。
何敘君心裡一羞,忙轉移話鋒。
「但是,就算是烈日白光,披照於大地,無所不在,恩德廣施萬物,一樣也有顧不著的死角。王法再完善,君王再英明,難保沒有害群之馬,所以,類似蕭公子這樣的能人,明著雖不該鼓勵,但也是有利於百姓的,不妨睜隻眼閉只眼,你說是不是?」她亦不冷落蕭北辰。
當然得到他一臉感動。蕭北辰握起何敘君雙手,「嗚……你也是我的紅粉知己,謝謝你,我好高興終於有女人能夠瞭解我的苦心,我的用處,我好感動!嗚……」
風從虎正忙著,忙著「清掃」客棧內自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視線,刻意不去理會另兩人相談甚歡的情景。
何敘君雖僅是中上姿色,勉強稱得上是個美人,但奇怪的是,對她有興趣的男人確實不在少數,走到哪兒,風從虎都能感受到男人見了她如餓狼般的目光,其不愧被他喚做紅顏禍水,一點也不過分,何敘君傾國傾城的能耐直教人不可小覷。
想擁有她的男人,必定不能是個泛泛之輩吧!
風從虎想起了皇上,想起了傅謙,又不情不願地看了看蕭北辰,終於心有不甘地起了比較之意。
只除了傅謙略有爭議,他們,確實都稱得上人中之龍,所以──
輪不到他風從虎替她的未來操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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