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家人道別時,親愛的媽媽一再囑咐我走路要小心,不要坐計程車,坐公車回去就好……我除了應聲點頭,已經累的快昏倒在地上了。
我什麼駕照也沒有,親愛的媽媽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她認為我這個遲早會出事的混世魔王要是開車上路,一定會飆車到出事。那好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愛出門,沒有差別。
好不容易終於送走他們,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尋著公車站的站牌。
一頓酒席能吃上三個小時,可惜我的生理無法快到消化到排泄,一次循環完成,這身緊縛的套裝因而勒著我鼓鼓的肚子,好難受啊!嗝——我還打了個飽嗝。
親愛的媽媽一個晚上都坐在我旁邊,猛往我的碗裡挾菜,可以補我的時候她是不會輕易放過的,我也忘了自己吞下多少的食物。嗝了一聲。
我拎著充門面但裡面空空的皮包,拖著腳步,A字裙下的雙腿隔著絲襪晚風襲擊有點涼意。今天是星期一,上班族的BLUEMONDAY,市中心幾條路的兩褲群聚著商業大樓,二樓以上絕大部分的樓層燈都關了,只留下一樓的商家店面招呼著來往的顧客。兩年前我過的也是這種上班族的日子,多半是加班加到此時,一群同事一同下樓買消夜……
我下意識地抬頭尋找此時仍然亮著燈的的窗子。不多,稀稀疏落地點綴著對面一整棟樓層,像在嘲笑我這個對民生產毛額貢獻極低的米蟲,是多麼膽小地從他們奮鬥的圈中逃掉!
沒錯!這是盧永霖的企業集團,門口四扇被玻璃門閉上了兩扇,一旁陳列著好幾盆的鮮花,櫃檯像是神桌般的放在未閉合的正門中間,相當氣派。
不曉得這是總部還是分部?這麼晚了,盧永霖在不在?呵……我情不自禁地笑出聲,說的像惡魔黨似的,還分總部分部哩!
微笑只是一會兒而已,我的嘴角略略垮下。自從那天盧永霖消失之後,並未再與我聯絡,我被動地等著等著,連一通電話也等不到,除了惱恨自己的懶散不積極,還是只有被等待的份。
湊巧路過這裡,應該也不會改變什麼現狀,反正這麼晚了他理當不在,懶散的我也不想進去求證。
「凌雅雁?凌小姐?」
這個聲音?唉!人真的不能太鐵齒,才說著呢!想見的人沒見著,不想見的人卻頻頻出現,我迎向剛走出大門的林琪珊。
「你是來找永霖的嗎?」林琪珊的問聲有絲急切,而後眼色帶點批判性質,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啊?盧永霖真的在這裡?這麼晚了……
「還杵在那裡做什麼?快點來!」林琪珊的話,教我蓄存的鬥志一時不知何去何從,她的態度不太像是找碴,我還以為她又打算同我鬥嘴哩!
被林琪珊拉著入內,我感到不可置信。警衛似乎和她很熟,朝她輕輕點頭,也不問我是誰,就放我們進去。
「不管你是不是路過,你再不出現,永霖就要結婚了。」林琪珊透著些惱怒。
哦?這麼說起來,似乎盧永霖結婚的對象不是我?我怎麼沒聽說?
林琪珊面色懊惱,兩眼則又尖銳掃視我全身。上回我全身上下行頭低於一千元,這可大概一萬元不只——是我親愛的媽媽為我打點的——她批判的眼神也跟著有些為此而改變,從輕蔑到挑剔從不屑一顧轉而視我為大敵,衣著真的可以影響別人的態度如此之多?
「這是什麼?」林琪珊的眼睛一掃,一把抓住我按扶住包包背帶的左手細瞧:「鑽戒?永霖也送你鑽戒,那不就表示差不多玩完了?我還以為永霖要跟馨蓮結婚的消息是假的,因為還有你在,沒想到你這個位子坐不到半年就遜位了?我真是高估了你!」她氣急敗壞甩開我手。
我怔住了。
前天,盧永霖才「欣然答應我向他求婚」,不管我們是不是說真的,才過了兩天,竟然有了他要和岳馨蓮結婚的消息,我看著林琪珊不悅的面色,遲疑著該不該告訴這顆鑽戒的來龍去脈。
「看你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是不相信呢?還是嚇傻了?」林琪珊皺著臉對我悶不吭聲感到不以為然。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問。
「前天下午,馨蓮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永霖的爸爸片面先答應了,永霖不肯,現在正在樓上吵哩!」林琪珊說著,又拉著我往電梯跑。
那麼,這是盧永霖那天突然離開的原因?
「你要帶我去找他們?這個時候我不該出面吧?」說實在的我很懷疑林琪珊的居心,依她以往的行徑,難保不是想整我。
「你應該出面!與其讓姓岳的那個女人得逞,我倒寧願敗在你的手下。」林琪珊按了六樓。
這是什麼意思?我以眼色詢問。
「等下你就知道了。」她道。
「為什麼要幫我?岳小姐不是你的朋友嗎?」我開口。姓岳的女人……瞧林琪珊連稱呼都換了,當初即使是佯裝為岳馨蓮出頭,畢竟兩人還是站在同一陣線上,而今天竟反過來當真是女人的友誼薄弱到可以為了男人而隨時毀去?可悲!現在她為了盧永霖,竟可以和我這個敵人同仇敵愾。林琪珊恨恨道:「你竟然很討人厭,但起碼是從頭到腳徹底一致的討人厭,不像她……哼!」
顯然還有內情,似乎不是個太愉快的故事,算了,我不想過問。
「雅雁!」盧永霖一見到進門的我,立刻衝了過來,抓起我的臂膀:「我結婚的對象除了雅雁,沒有別人!」他劈頭就冒出這句嚇壞旁人的話。
旁人指的是岳馨蓮和她身邊的一個中年男子。我順勢望去,正對上兩犀利的視線,不安衝擊著我對盧永霖的舉動的震撼,私下和他開開海誓山盟的玩笑是一回事,這麼公開的叫嚷,不讓人頭皮發麻兼耳根發熱還真難。
我兩手合握成拳,偷偷在拳內撫著那枚戒指。戒指,盧永霖還沒看過呢!
「很好,加油!」林琪珊靠了過來,在我耳朵邊輕聲道。
我轉過頭迎向林琪珊的微笑,竟然還從她的眼神裡看到了鼓勵?轉向岳馨蓮,則是完全不同的對待——她臉怨毒的教人害怕,悖離她以往貫有的溫柔,是我從未見過的樣子。
年頭變了,敵人成盟友,無端又被不相干的人上,真是天有不測風雲。
「你說的就是她?」那中年男人看看盧永霖,又緊盯著我瞧。
「盧伯伯,雅雁是我的朋友,我可以見證永霖愛的是她,不是馨蓮。」林琪珊又上次出人意料之外地護著我。
幾時我們也成朋友了?上回碰面,兩個白癡女人還張牙舞爪的對峙哩!這回,我該謝謝她嗎?
那中年男人不因林琪珊的放而有所動搖,不怒也不笑,並沒有表情洩露,很仔細地打量著我。很奇怪,他對我並無敵意,我卻更感忐丐,當初面對林琪珊的父親時,那股不知死的狂妄勇氣,今日卻不知哪裡去了。
他應該是盧永霖的父親吧?也許我在意的是這點。
「你是雅雁小姐羅!」那中年男人竟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很客氣地朝我打招呼「以前沒聽永霖提過你,我真該好好罵他,也不早點介紹你給我認識,以後若有空,歡迎到盧家來玩!」
聽不出這是客氣還是真心歡迎,盧永霖的父親比起林琪珊的父親要圓滑多了,憑我微薄的幾年社會經驗,實在辯識不出真假。
「您是盧伯伯嗎?如果有機會的話,當然了。」我也笑了笑。
看看身旁的盧永霖跟著鬆了口氣,林琪珊搭上我的肩膀表示支持,面容陰睛不定的,只剩下岳馨蓮了。
「爸,以後我會常帶雅雁回家。」盧永霖堅定地搭上我的另一個肩膀,也露出笑容。
情況看起來,似乎我所獲得的票數要略高一籌,好現象嗎?
盧伯伯微笑著點砂:「嗯!如果馨蓮同意的話,你就快結婚的人,朋友和未婚妻的重要性要分清楚,別讓馨蓮覺得我們家的男人對老婆不夠用心,知道嗎?」
他笑著囑咐他兒子,卻令我身旁兩位「盟友」同時臉色大變。此刻岳馨蓮則輕輕地鬆口氣,終於面露得意色。顯然她獲得了盧永霖父親的最終支持,局面並不是全然對她不利的。
我感到一陣暈眩,身子抖了一下,才知道我的戰慄並不比身旁的兩人低,原來自己對於盧永霖父親的態度,是如料未及的在意,以前都沒想過這麼多呢!
盧永霖的手從肩膀移到我的腰,穩穩地扶住了我,適時撫平我渾身的戰慄,成為一溫暖的力量。原來他也注意到了……
「爸,琪珊說的對,我喜歡雅雁只想和雅雁結婚,這跟馨蓮一點關係都沒有!」盧永霖急著道。現在他又開始改喚林琪珊的名字了,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
盧伯伯對於兒子的話似乎花了時間思索一番,才語帶責怪道:「哦?那麼以前為什麼都沒聽說過這些?別怪我為你答應和岳家的婚事,看你和馨蓮的感情這麼久了,兩家的交情也不錯,比起你以前些女朋友,馨蓮當然是最好媳婦人選,就連以前跟你提過和馨蓮的婚事,你也沒什麼反對的意思,能怪爹媽誤會嗎?就怪你從來有事不跟家裡商量,認識雅雁小姐也不讓爹媽知道,婚事都快成了才來告訴我這些……你要我對岳家怎麼交代?」
「如果沒認識雅雁,當然我不反對和馨蓮結婚,您該事先問問我的意見的。」盧永霖看來也有委屈。
「我以為,以前已經問過了,兩家也算默契……馨蓮,你說是吧?」盧伯伯問馨蓮。
「嗯!」岳馨蓮咬著下唇,略帶點嗔怪和哀怨,看著盧永霖。
「若要說默契,我和永霖的默契也不差啊!」林琪珊冒出話,她繞過我,來到盧永霖的身邊,挽起他的臂膀並朝他使了個眼色:「如果就憑默契,那麼我也是個人選,為什麼輪不到我,偏偏是馨蓮?盧伯伯,這不公平喔!」她帶點撒嬌意味,輕聲對盧伯伯道。
喔搞了半天,林琪珊原來還沒放棄?
「是啊!爸,我和琪珊也算談得來,你怎麼從沒想到我和她的可能性,卻優先考慮馨蓮?」盧永霖說罷,又攬上我的肩膀道:「當然了,不談世家交情這些條件,我結婚的對象,只有雅雁一個。」
林琪珊也點頭:「就是啊!選擇權在永霖身上,我都退出了,馨蓮何苦利用兩家交情來套住永霖?」
盧永霖的一再聲明,加上林琪珊明白的助陣,掃除了我對她湊熱鬧的疑心。顯然她與盧永霖有點默契,我莫名其妙地心裡起了不該有的酸意,沖銷著我對林琪珊的謝意。
岳馨蓮忍不住發難:「盧伯伯,這不一樣,琪珊她……從來沒跟永霖交往過,怎能和我相提並論?」她朝林琪珊射出惡毒的眼神,是我才剛得到過的。
我有此感謝並且同情起林琪珊了,她們原本是好友啊!好友割袍斷義,還是為了一個男人,這種滋味很不好受。
林琪珊瞟了岳馨蓮一眼,「盧伯伯,我知道我的話可能沒什麼,但是,馨蓮私下如果說過我什麼,您最好不要太相信了,我和她這麼久的好朋友,她都能這麼說我了,您說,她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岳馨蓮則是一臉無辜。
「馨蓮沒說什麼,琪珊,你別想太多。」盧伯伯撫了林琪珊,岳馨蓮則一臉勝利地回望她的「好友」。
複雜的情況露出了些許明朗曙光。林琪珊會和我站在同一陣線,原來是為了不滿好友……岳馨蓮不知用了什麼樣不利於林琪珊的手段,為了男人,連好友情誼也不顧了,也難怪林琪珊這樣的氣憤。
「爸,和岳家的事我是不會贊成的,我很堅決,岳家那邊,由我親自去道歉,請您諒解。」盧永霖低著頭道。
我看見岳馨蓮的臉色開始變了。她緊緊盯著盧伯伯,臉上帶著企求,期望她唯一的支柱此刻能夠說些什麼,為她扳回劣勢。
從沒想過我的同情心會氾濫到這種地步!因為我竟然在這種要命的時刻又一次同情起岳馨蓮了。上回是為了盧永霖卑劣的態度,這回,是為了她注定難以翻身的劣勢而難過——得到了心上人的心,不管她藉助了什麼樣的外力,就算成功,盧永霖的心也不會是她的。
選擇權不在自己手上的戀情,注定會淪為輸家。這幾個女人,不管誰最後得到了盧永霖,贏的人依然不是這些女人,而是盧永霖;除非能成為盧永霖死心塌地愛上的人……
我偷笑了,對自己的劣勢,不再感到不安,因為我擁有他的心,這是很明確的。
輕輕靠著盧永霖,我投給他一個微笑,握住了他攬在我肩膀的手,互相傳遞我們之間的無言默契。
「咳——」盧伯伯一個咳嗽轉我們的注意力,「永霖,這件事情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我也回去考慮一下,我們父子倆改天再談。記得——好好考慮!」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盧永霖一眼,也不對岳馨蓮表示什麼便離開了。看行出岳馨蓮期望落了空,面色複雜得很,站在那兒,不知該走還是該留。
戰況已經很明白了,這裡沒有岳馨蓮的立足之地。盧永霖不愛她,我們也不歡迎她,她就像是個多餘的人,不甘心我和盧永霖,在一起想插足其中,卻發現這裡容不下她。
「你是想喝杯茶再走呢,還是想留在這時聽人家情話綿綿?我是聽得下去啦!你呢?」林琪珊出言譏諷,岳馨蓮的臉色青白交替,她一咬牙,終於拂袖而去。
「再見,不送啊!馨蓮,慢去啊!」林琪珊歡送著她。
「這樣好嗎?你這麼對她?」我問。
「有個吃裡扒外的朋友,不如有個光明正大的敵人。」林琪珊語重心長的看著我,伸手挑弄我的下巴:「所以啊,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可能過了陣子,等我忘掉這個傢伙——」她伸出手指著盧永霖:「就能把你當成朋友了,不會太久的。你不會不當我是朋友吧?」
林琪珊不放心地看看我,得到我欣然點頭示意後,她又道:「想想看,憑我的條件,要什麼男人沒有?這傢伙也沒當真好到哪裡去,我以前的眼光可能不點問題……哼!」
林琪珊尖酸刻薄的貶損,惹得盧永霖滿臉尷尬,我則噗哧笑出聲。
「你以前可不是這麼想的。要把寶當成垃圾,需要有世外高人的得道定力,咳咳,琪珊,你已入境喔!」我親暱喚她。
「呸!我才不要得道!天下男人還等著我去拯救呢!才不像你,已經被鎖死了,想風騷都沒權利。」林琪珊得意洋洋地看著我,「包括爸爸和馨蓮,一概全是第三者,反正總有讓我等到他的一天,我的世界裡我是主角,雖然到頭來我這個主角沒當成,淪為第三者,但是沒關係,盧永霖從現在起不過是我生命中的配角罷了,遲早有我當主角的一天,你說是不是?」林琪珊露出個輕鬆的微笑。
沒錯!不論什麼樣的角色,擺在小說裡,只要作者肯寫誰都有成主角的機會;現實生活中,千千萬萬的第三者,又何嘗不是自己的主人,自己生命中永遠的主角?
我笑睨著她:「哪天我藉著你的名字來寫個故事,給你配個比永霖好的男主角,怎麼樣?」
「好啊!」林琪珊興致勃勃地數著:「我要一個比他帥、比他高、比他有錢、比他溫柔……」說著說著,她靠近我耳邊低聲道:「還要性能力一流的喔!」
我憋著笑,偷看了盧永霖狐疑的臉,點頭道:「好!這當然沒問題,保證讓你滿意。」唉喲!憋笑憋得我肚子好痛!
「O.K.!那我先走嘍!你們慢慢情話綿綿,我不當電燈炮了。」林琪珊帶著賊笑再次靠近我耳朵低聲道:「看到左邊那個門沒?那是永霖的私人臥室,可惜我從來沒進去過,你今天就不要回家,陪他吧!」
我嚇了老大一跳,尷尬地偷瞄了那個門一眼,林琪珊隨即曖昧地撞了我一下,說聲「拜拜」後,帶著滿臉的風情走人。
場面一下了靜默了,牆上的時鐘指著十一點。我動也不敢動地杵著。只敢轉眼球偷看盧永霖,誰曉得被他的視線捉著,弄得我窘態畢露,臉頰發熱真是的!都怪林琪珊臨去的話惹的禍!
我們像是剛打完一場仗般,鬆懈下來便感到陣陣疲憊,但是我們需要些時間沖節一下滿腔想說的話,就這麼,我和他對望著,誰也沒開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見盧永霖仍怔坐在沙發上,我挨近他身旁也跟著坐下。
「難見到你,真的很高興。」盧永霖突然抬起頭,「不過,我快要完了,怎麼辦?」
「完了是什麼意思?」看他的狀況不太好,我實在不以為這是個好玩笑。
「很可能一文不名。」盧永霖笑得很虛弱。
我哼道:「會比我這個三流小說家慘嗎?」要跟我比一文不名,他會輸的很難看!
「那不一樣,你是從谷底爬起的,走穩的話,只有一路往上的份,我呢,靠著家的庇蔭,又站在巔峰,整天想的是不要跌下來,因為一跌下來,會摔得比任何人都重……」他笑得相當苦,像是流洩掉了所有力氣:「我從來只會站在別人面前,做舒適佬,這是個人的命運,天底下原本就沒有公平的事,所以,我只要坐穩這個位子,永遠能站在最高的地方。」
「你看起來坐得也穩,貴公司的股票好像也一路長紅,天天漲停板,怎麼會完了?」我問道。
他點點頭:「是啊!坐穩這個位子所花的功夫,不會比往上爬的人要少;可是,如果坐穩這個位置還需要別人幫忙,幫忙的人現在又突然決定不幫了,就像是……突然把我的椅子砍去一隻腳,我除了摔得鼻青臉腫,就只能求幫忙的人別砍我的椅子,你說,夠不夠慘?」
「幫忙的人?你爸爸嗎?」
盧永霖搖搖頭:「岳家。」
我明白了,原來娶岳馨蓮是不砍椅子腳的條件。我歪了歪頭:「另外做一把啊!很困難嗎?」
盧永霖頓了頓才道:「有風險。就算成功,要花的時間,是我過去的總和。」
「那就別外造一把嘍!反正你還沒老到不能動,就算失敗,嘗嘗一文不名的滋味,很不錯哩!」我笑著偎近他。
盧永霖搭上我的肩:「要是失敗,你不怕跟我結婚,過苦日子?」
我抬頭正視他,兀自嘴硬:「搞清楚,我可沒說要嫁給你喔!」
盧永霖突然把頭一轉:「好漂亮的鑽戒,我老弟真有眼光,很適合你。」他邊說邊抓起我的左手,摸著我無名指上那枚戒指:「古埃及人認為愛情有血脈是由心臟直到左手,所以金剛石必須戴在新娘左手無名指上,你還想賴?」
「你以往為多少女人戴過鑽戒?不是聽說和你效的女人只要臉皮夠厚,就可以得到一顆鑽戒?」我哼道。
他把我的戒指摘下,又再幫我戴上:「我從沒陪女人去買過,更沒親手為誰戴過,只有你。」
我摸摸戒指,在心裡暗暗高興。
「還是,我沒錢你就不要我了?」盧永霖低聲盤問道。
我低頭玩弄著他的領帶:「就算結婚,反正我是打算和未來老公分開財產的,我既不會佔他多少便宜,我老公也不會被我這個窮老婆拖累多少……就算我老公一文不名,反正也不會比我差到哪裡去了。」
「從來沒有聽過這個論調。」盧永霖納悶道。
「現在不就聽過了?」
「有必要分那麼清楚嗎?」他看著我。
「人格的獨立,始於經濟的獨立,你認同這句話嗎?」我永遠也忘不了,獨自從他天母的住處搭車回家的那一夜。
他想了會,突然笑了:「那要是我成功了,發了大財,你不就沒油水可撈?」他試著誘惑我。
「你就是油水啊!」我摸摸他的臉頰:「又帥又體貼的油水,還有一堆女人跟我搶,用錢都不一定買得到哩!」
盧永霖被我的話給逗得吃吃笑,突然飛快地親了我的左頰:「那如果我要寵老婆,不就沒什麼花招可玩?」
「那是另外一回事。你高興怎麼寵都可以,要花大把鈔票,花大把的時間,都隨便你,不花錢也可以,我可是來者不拒喔!?」我回吻了他的左頰,又道:「不過呢,如果要送的話麻煩你避開稅。」國稅局的人聽到了可別抓我!
說實在的,我是滿現實的,有好處可拿,當然不會推托,我要的是那份精神上的獨立象徵,其他的……有得商量啦!
「哈哈哈……怎麼說都有你的道理。」
盧永霖看起來沒有剛才那麼喪了,眼睛直直勾著我,摸著我今天吹整得服貼的頭髮,梭巡著我的臉:「你今天很漂亮喔!」他突然冒出這句話。
「平常就不漂亮了?」我斜望著他。稱讚女人,最好不要只有一半。
「平常……也很漂亮,只是看不出來,不會特別注意你的臉。」
「那你平常都看哪裡?」我佯裝怒著。
「聽你說話啊!我喜歡你胡言亂語的時候,兩眼發光的樣子……」說著說著,他的臉靠近了我,我順勢閉上眼睛,迎向他溫暖的唇,很自然地也很習慣地擁吻。
這一刻瞬間成了永恆,世界變得無限寬廣,但只存在著我和他。在我們的默契下,他輕輕地抱起我,打開了左邊的那扇門。我沒有太多的驚愕,攀著他的頸子,和他一同倒向內室的那張只有一個枕頭的雙人床……
緊緊抱著他,呼吸著空氣充滿他的氣息,感受他熨貼著我身軀的火熱體溫,我跟著醺然欲醉,我在心裡笑了,僅存的神智振奮著,只想著一個充滿佔有慾的事實——
很顯然,在我倒下之前,這張床僅只有個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