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給你 第五章
    她實在搞不懂他。

    就像她之前對他說的一樣,初見面之時覺得他是那麼跋扈,空有俊美的外表,卻一點教養都沒有,老是出口成髒,讓人聽了就很想把他的嘴封起來。然後又很矯揉做作,在人前擺出風度翩翩的白馬王子架勢,深怕他的形象被破壞。

    但他現在比較像「他」了。以前的他好像只為了「形象」而活,所以老是在假裝,用虛假的那一面示人。然而一旦卸下這層面具之後,另一個原本的他又會變得太過彰顯自己,是不是因為不安呢……還是因為解放,所以很暴躁……她不知道原因到底是哪一個。

    這樣子的他,不知道為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漸漸有了改變……這兩個他,變得不再那麼互相排斥了,漸漸地變得溫和又沉穩……

    「關苒!」他很火爆又凶神惡煞地瞪了她一眼。「你在發什麼呆啊!」

    ……對不起,收回前言。「幹嘛那麼生氣……」

    「就是因為你的狀況一堆,所以才害我們堆了一大堆東西都做不完,連蔚仁和谷硯都不想幫我們了。你這罪魁禍首還不給我好好反省加緊努力,居然還在發呆?!找死啊你!」轟隆隆像雷聲般不停轟向關苒的耳膜。

    放假以來一直都很熱鬧的學生會室今天破例地卻只有關苒和連-兩個人苦命地將剩下的事物做個了結,所以也讓連-的心情分外惡劣。

    「嘖嘖嘖!」她搖著指頭,不知死活地繼續捻龍鬚:「連-,你這種會遷怒人的個性真的很差耶!要不是我,你哪能安全逃出我家?一點都不知道感恩!」

    話說那天逢兄弟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長舌,居然向她吐苦水吐了兩個多小時。最後她好說歹說,終於把他給請出去,正準備去解救那兩個躲得生不如死的人時,偏偏她爸媽又回家了。

    藍藝翎是還好,拖著機器人般的僵直身軀,非常灰頭土臉地大方走出門。可是連-就不一樣了;要是被她爸媽發現他居然在家裡窩藏一個野男人,她肯定會被剝皮!

    所以呢,冰雪聰明的她連忙拿出一頂陳舊的假髮,在她爸媽還沒進房前強迫連-先打扮好,隨便塗了大濃妝,再將「她」介紹給父母,說是好朋友來家裡玩,才勉強混過這一關,把連-恭送出去。

    不過顯然被她聰慧無比的完美計畫解救的人一點都不感激她,反而自此之後見到她都一副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的樣子。

    「你還真有臉說!要不是你,我也不用在那鬼地方待那麼久,最後還得做那種愚蠢的裝扮才不會被你爸媽發現!」說起來他就生氣!他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家當作美「女」,結果該死的關苒居然讓他戴上假髮佯裝成女人!真他媽的氣死人!

    「好啦好啦,別生氣了嘛!」她決定使出最後武器——撒嬌。「不然我請你去吃東西嘛!或是帶你去什麼好玩的地方,大家放鬆一下心情嘍!」

    「少來!」他拿起厚厚的卷宗朝她頭敲下去。「我可不想開學之後還每天沒日沒夜的窩在這裡,只因為某人貪圖一時的快樂,導致日後苦難不斷!」

    「沒情調!反正還有半個月嘛,慢慢來一定做得完的。」她趴在桌上無所事事地看著他埋頭苦幹,一副不想理她的樣子。「喂,看不出來你居然是這麼認真的人耶!和我想像中的痞子一點都不像。」

    「你到底想不想認真做完?!」他快翻臉。

    「好啦好啦……」心不甘情不願地抓起疊在地上、幾乎要直聳入雲霄的文件file,認真工作了起來。

    「嗨,」今天休假的人推門進來。「有在認真工作嗎?」

    關苒眼睛一亮,興奮地衝上前去。「紀學長,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會像谷學姐一樣沒良心丟下我們的!」這樣她就不用很悲慘地待到晚上六、七點才能回家了!

    「你想得美!」連-終於從層層文件中探出頭來。「是我要蔚仁幫我送一份資料過來的。理論上來說,他只是送東西來給我就會走了。」

    理論上來說。「紀學長,我知道你不會這麼狠心就丟下我們兩個做這些永遠也不可能做完的東西吧?」

    「我來可不是為了那些小事。」溫文儒雅的笑容背後儘是滿滿的幸災樂禍。「我剛剛去加班中的新聞社跑了一趟,結果發現了一件頭條大秘辛。據說是新聞社在開學後的秘密武器,保證轟動校園。」

    「所以呢?」連-一副懶得理他的樣子。「這幹我們什麼事?」新聞社的新聞還不就是那些窮極無聊的八卦!

    「雖然你是男主角,不過的確不太幹你的事。」眼光一掃,掃向又開始偷懶起來的人。「女主角,如果這件事被登出來,你的那位好朋友藍藝翎可能會和你沒完沒了。」

    不會吧……「我和連-是緋聞男女主角?」

    「就是因為某男哪,上次看到某女在火場中,於是就很奮不顧身地進去救人,所以大家會懷疑某男和某女有一腿是理所當然的事。」呵呵!

    「你好像很開心啊。」連-目光不善地忍住想拿資料砸他的衝動。

    「你多心了。」紀蔚仁很無辜地聳聳肩。

    「可是明明不是那麼一回事的啊!」狀況外的女主角振振有詞地發言:「那時候是因為藍鳳凰在火場中,所以連-才會進去的,對不對?」問題丟給有些頭痛的男主角。

    沒關係、沒關係,冷靜點。這傢伙的思路易於常人,不要和她計較……「這和藍藝翎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一陣大吼差點掀翻屋頂。

    關苒揉了揉開始耳鳴的耳朵。「那不然你是為什麼要衝進去?」想來想去,不是為了小藍,難不成是因為他見義勇為嗎?打死她都不相信!

    為什麼?這是個好問題。不就因為眼前這個白癡的關係嗎……話說回來,他那時到底為什麼一聽到她在火場裡,連性命都不要地就衝了進去?

    「你自己慢慢想吧。」紀蔚仁心情甚好地丟下炸彈,炸得人仰馬翻之後,拍拍屁股就走人,徒留一室呆楞。

    「不懂不懂不懂……」關苒搔著頭一臉迷茫。

    「嗯……有同感。」

    「呼!」關苒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終於做完了——」天啊!真是腰酸背痛!泡在這裡將近十一個小時,進度趕得差不多之後,她也瀕臨崩潰的邊緣。

    「連-,你好了沒?」突然想起身邊還有一個同伴,理應關心一下。

    只見連-涼涼地揮揮手,瀟瀟灑灑地翹起二郎腿,不屑地看向她。「早就好了。才不像某人那麼沒效率。」

    她忿忿地瞪向他。

    早就做好了還死賴在這兒幹嘛?討厭……就只會冷嘲熱諷,真不知道大家怎麼會被他的表面功夫蒙蔽,以為他是最適當又品學兼優的學生會主席!

    啊啊……肚子好餓……一生氣就更餓了。「連-,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我無所謂。」臉上雖然一副很勉強的樣子,但天知道他其實等這句話等很久了,連午餐都沒吃,他已經餓得快前胸貼後背了。

    兩人在附近的小吃店隨便解決之後,很滿足地步上回家的歸途。

    八月半的夏夜,少了白日要人命的苦熱,多了幾分沁涼。沒有繁星閃爍點綴的夜空,深藍近墨的一片,更增添了神秘感,彷彿是足以將人心神攝收的浩瀚宇宙,令人離不開視線。只有明亮皎潔的月光揮灑於大地之上,讓人不致迷失歸途。白日隱藏起來了的風,此刻正呼出涼爽的氣息,吹動了停滯不前的空氣,也吹動了關苒想玩的心。

    「喂,我們去買煙火來玩好不好?」她突發奇想地提出建議。

    煙火?她現在已經是高中生了還玩煙火?有沒有搞錯?!

    見他不語,她以為他同意了。「太好了!今天晚上真的很適合放煙火喔!」

    「喂……」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拖去一家看起來很鄉下的小雜貨店中,自己買了一堆煙火,又很沒義氣地全部塞到他手中。

    「拜託!你買那麼多幹嘛?」還要他拿,真是麻煩!

    「這樣玩起來才過癮好不好!喂,我們回學校放,空地比較大比較好玩喔!」

    她回過頭來對他燦然一笑,讓他什麼阻止拒絕的話全只能在嘴裡含著。「學校怕失火,是不讓學生在校園裡放煙火的耶……」要是不小心燒掉學校的話,老頭可能會從美國飛過來,親自拿汽油澆在他身上,再毫不留情地一把火把他一併燒了,當學校的陪葬品。

    「快點快點!你快點啦!我找到好地方了!這樣放起來會很美的唷!」

    他差點噗哧一聲笑出來。她看起來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好像以前從沒玩過煙火,現在終於有得玩,所以要一次玩個夠的感覺。「來了來了……我把煙火放這裡,要玩自己過來拿。」

    「咦?」她停下正要點火的動作。「你不玩啊?」

    「我已經二十歲了,才沒興趣玩這種小孩子的玩意。」而且他自從五歲時帶著品御一起放煙火、差點燒掉房子和附近的森林之後,花容失色的母親大人就勒令他一輩子再也不准碰任何和火有關或是會爆炸的東西。老頭在學校各處都裝了監視攝影器,他才不想冒這個險,日後被老媽剝皮。

    「自以為很成熟!」她吐了吐舌。「既然如此,那你就只好在旁邊乾瞪眼啦!」

    她靈動的黑眸轉了轉,巧笑倩兮地學古人咬文嚼字了起來:「這位看倌,今日既有幸在此地相逢,也算緣分一場,不如讓小女子來為您獻段舞,以滋潤您古板老成之心。」說完便盈盈作揖,抄起兩根仙女棒帶著閃爍的火花舞了起來。

    什麼古板老成啊?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正打算要和她再來一場大戰時,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住。

    沒有光亮的黑暗,讓仙女棒的火花看來分外耀眼,凡是她揮過的地方皆留下了殘像軌跡,像是無數的閃亮絲線環繞在她身邊。可是……

    他忍俊不住地大笑出聲。「拜託你快住手……你跳起來活像是一堆無頭蒼蠅繞著你一樣,看起來好像……好像……」他笑到連話都說不下去。

    蒼蠅?她停下動作死瞪著他。

    有沒有搞錯啊?好歹也該說是被美麗又有情調的螢火蟲圍繞,怎麼會是蒼蠅啊?說得好像活像她是……可惡!「你不會欣賞就不要亂說話!繼當年的公開表演後,本姑娘就難得在外人面前跳舞,你應該要感激得痛哭流涕才對!」

    「公開表演?」他抹了抹笑到流出來的眼淚。「是多久以前的事?」

    「……幼稚園。」那時她可是眾望所歸地當上了「首席舞者」咧。

    他翻了翻白眼。「幼稚園的事你也好意思拿出來講?」

    「你管我!反正我有學過就對了嘛!」人家好心要跳給他看,讓他放鬆心情,結果他居然這麼不知好歹!「本姑娘懶得和你計較,影響我玩煙火的心情。」

    變臉速度可媲美演員的她,隨即恢復先前開朗的心情,不計前嫌地對他綻出美麗的笑容。「鏘鏘!接下來是重頭戲嘍!美麗的花火登場——」

    她燃起煙火,火花隨著引線爆出了燦爛繽紛的光與熱,她像個孩子一樣天真無邪-笑著。

    有種異樣的感覺緩緩地在他心底升起。

    黑暗之中,唯一可見的是那五顏六色的美麗花火,花火之後則是她的燦燦笑顏。火光照亮了她整張漂亮的臉龐,在她的五官上跳躍飛舞,她的周圍彷彿不容許一點點的陰影存在。

    他從來沒有發現過,一個人的笑容居然能那麼耀眼,和照耀四周、絢爛無比的花火比起來,絲毫不遜色,甚至更顯明亮。他也從沒看過,此刻美麗更甚於自己的她,讓他幾乎迷炫了雙眼而無法移開視線。

    回想起來,關苒似乎常常讓他有目瞪口呆的感覺。從初遇被她踩到臉,之後發現她可笑的奇怪症狀,到後來更加的認識。雖然兩人每次見面幾乎都在吵架,鮮少有和平相處的時候,但是曾幾何時,他從一開始對她的厭惡,到了每天早上起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想著該怎麼跟她吵嘴,想著該怎麼挑她毛病,甚至覺得每天上學的目的就是為了和她拌嘴。連他有時候都會覺得自己怎麼會像一個小學生一樣那麼幼稚,老是喜歡欺負她。

    她被別人搭訕的時候,他擔心她的安危;她衝進火場的時候,他差點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見她;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他也會跟著煩躁起來;看到她和蔚仁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心裡又會泛起一陣莫名的酸;她那時候泡給他喝的茶他到現在都還有那份溫暖流過喉頭的感覺。

    他曾經在這裡受過挫折,但她卻像是發光發熱的太陽,不知從何時開始,已不自覺地進駐照亮他曾受過傷的心房。以前一直被他壓在心底深處不願去想的感覺,此刻竟如泉湧般,幾乎快淹沒他的心,讓他喘不過氣來。

    花火的點點白光在他眼前繚繞,倏地竄入他的心,照亮了某一個角落。

    為什麼一直沒發現到呢?他只有在她面前才會卸下面具,真正的開心笑鬧。家庭背景所帶給他的壓力,只有和她在一起時才不用考慮到會不會損壞到身為父親家族一份子的形象。他之所以那麼在乎她、容易被她牽動情緒,是因為……

    亮光漸漸地消失,終至消失於無形,彷彿剛剛那一場絢爛只不過是南柯一夢。黑暗又再度籬罩,突然看不見她的他,有些驚慌,也有些失落。

    「關……」話還沒說完,一道尖銳的聲響劃破空氣飛過連-頭上,讓他嚇了一跳。

    剛才所有的情緒全被他拋諸腦後。他緩緩地轉過頭去,語調危險地揚高:「關苒,你拿沖天炮攻擊我?」她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哪有?我是不小心的。」她一臉可憐兮兮、被冤枉的樣子。但她黑亮的眼睛卻洩露出事實的真相。

    哼!誰教他剛剛居然嘲笑她優美的舞姿,還說她像是排泄物,此仇不報非淑女!幸好老天有眼,讓她趁著花火放完,一片黑暗的時候,找到了這個秘密武器,看到他被嚇到的樣子真是物超所值、不枉此行、值回票價!哦呵呵呵呵……

    「這樣啊……」語調拖得老長,瞥見她像白麗鳥般的笑容,他也露出一個微笑。「我想也是這樣。」哼,想唬他?等下看他怎麼陪她玩!

    哦?連-今天好明事理,特別好騙耶!既然如此,那她做人也不可以太超過,還是老老實實放她的沖天炮好了。

    正當她開開心心地朝著天空放炮時,一道熱氣不偏不倚從她的手臂上險險劃過。「嚇!」誰?誰放暗器?

    回頭一看,連-不知何時已偷偷繞至她身後。偷渡了幾支沖天炮來偷襲她。

    「喂,你小人!怎麼可以這樣偷襲別人?」她不滿地和他算起帳來。

    「這裡最沒資格說我的人就是你。請閣下不要忘記自己剛剛做過的好事。」他牙尖嘴利地把她的抗議原封不動退回去。

    「是誰有事沒事就喜歡仗著自己的口才羞辱別人?」她不甘示弱。

    「我只是就事論事,相信你隨便在路上跳給路人甲乙丙丁看,他們都會下跟我同樣的評語。」他這次真的是說實話,可不是惡意挑釁。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可惡!居然吵到結巴……既然吵不過,那就只好用武力解決.「看招!」火光一閃,差點燒掉連-的頭髮。

    「你來陰的?」沒關係,他奉陪!瞄準後,手一鬆,又從關苒的細腰旁擦過。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轉戰到草地上,各自找地方掩護,玩得不亦樂乎。

    玩得一顆心不知道已經飛去哪裡的關苒,無視於連-的連續攻擊,探出身來想給他出其不意的攻擊。

    嘿嘿!這次絕對可以讓他跪地求饒!「連-,接著……啊!」

    來不及阻止她的他,連忙跑到她身邊。「關苒?射到你了?」蠢蛋!哪有人就這樣不知死活地離開掩蔽物啊?

    痛痛痛……「我怎麼會知道你的流彈和主人一樣惡劣會亂飛啊?」

    「你自己不小心還敢怪別人!」他簡直哭笑不得。「傷到哪?讓我看看。」

    她卻死命閃躲起來。「沒事沒事,小傷啦!你不用太在意,我回家擦擦藥就好了。」開什麼玩笑!要是再讓他看她的傷,難保他不會像上次一樣又拿什麼原始消毒法來對待她!

    奇怪了,她躲成這樣是怎樣?「不要亂動,我看看嚴不嚴重!」

    他以武力強迫她就範,拿開她覆在腿上傷口的小手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紅艷的擦傷,外加紅腫的燒傷。

    他的心揪緊了一下,像是快窒息般,久久不能呼吸。

    「你……」他清了清緊繃的嗓子。「你可以走回家嗎?還是我先帶你去醫院?」

    醫院?沒這麼誇張吧?「不用了,這點小傷我回家自己處理就好了,你幫我把剩下那些沒放完的煙火帶回家就好了,謝謝啦。」雖然很痛,可是走回家應該沒問題……

    「哇!」她的身體突然騰空飛起,讓她嚇了一跳。「喂喂!真的沒關係啦!你趕快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回家啦!」這、這傢伙怎麼一聲不吭地就把她抱起來,而且還是那種很王子抱公主式的抱耶!是那種會讓人家想入非非的……

    熱氣在她臉上竄升,她顧不得傷,硬從他身上掙脫下來。「拜託你不要這樣!我真的可以自己走回去……」哎唷!不小心又碰到傷口了。可惡!都是他的錯!

    「兩條路讓你選。」他一副很大方的樣子。「一是我打橫抱你回家;二是我背你回家。」

    還不都一樣!她簡直要很沒氣質地暴跳如雷。「我要選三,自己走回家!」

    「Wrong  answer!」他作勢要將她抱起,她馬上嚇得蹦蹦蹦跳退三步。

    霸道的傢伙……「好、好啦,給你用背的就是了……」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趴上他的背。

    「早點這麼聽話不就好了。」在他背後的她看不見他得逞的笑容。

    安靜如鄉間小路的夜晚,很難得的,她也安靜了下來,細細觀察著他。

    他平常看起來瘦瘦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可是實際上靠在他背上時,卻意外的感覺寬闊。他也並非她所想像的那般骨瘦如柴,也許沒有傲人的肌肉,但至少很結實。

    「關苒,」他打斷她的研究。「你家裡有人嗎?」他這樣送她回去,實在有點怕她家裡的人罵她,順便牽連到他。

    她露出有些懷疑的表情。「我爸媽今天要去參加研習會什麼的,好像半夜才會回來。」幹嘛事先打聽她家有沒有人在?好像有什麼預謀一樣。

    察覺到背上人的神經有些緊繃,瞬間就明白她的想法的他有點想把她扔下去。「你別這麼不信任我,我只是在想,你家若有人在的話,我就不用幫你開門。」真是好心被雷親!

    她開始有點手忙腳亂地想解釋。「我哪有?!」奇哉怪也,怎麼她在想什麼他都知道?

    「別亂動!」他連忙制止背上的毛毛蟲。「摔下去我可不會帶你去看醫生。」

    「喔。」以防摔得太難看,她只好安安分分地繼續趴著。

    溫暖的體溫不斷傳來,雖然是夏夜,但卻出乎意料之外的讓一向怕熱的她不覺得熱,反而是暖暖得很舒服,讓她有著醺醺然的安心。

    說來有點可笑,不過她現在覺得他好體貼溫柔,不管他以前對她的態度是如何的差,嘴巴是如何的壞,現在想起來好像模糊掉了,變成似有若無的過去。他對她鮮少有和顏悅色的時候,次數少得連用一隻手都能數得出來,但是這些少之又少的回憶,此刻卻鮮明得有如播放電影般一幕幕出現在她眼前。

    到底是怎麼了呢?對他的感覺。一開始被他的美貌吸引住的她,現在卻很少注意他長得是圓是扁、是美是醜,她看到的,只是「他」這個人而已。有時候,甚至可以猜得出他的想法和表情。像現在,他心裡一定在納悶著:奇怪,關苒這傢伙怎麼會這麼安靜?不會是太痛,所以很沒用的昏過去了吧?然後他臉上會出現很擔憂的神情,想要回頭看看她卻又沒辦法……

    關心?是關心嗎?之前之所以覺得心浮氣躁,就是因為有某種東西、某種答案像是呼之欲出,讓她不願深想,以為只要悶著、裝作不知道,就不會有其它的事情發生;只要裝聾作啞下去,一切就不會改變,日子還是會這麼快樂……

    「關苒?到家了。」他輕聲地喚著,卻沒得到任何響應。

    「睡著了嗎?」沒辦法的他只好極其困難地掏出關苒之前交給他的家中鑰匙開門。

    費盡千辛萬苦地避免將關苒吵醒而打開門。「還好……果然沒人在。」

    開了燈,背著她到她的房間,輕輕地將她安置在床上。

    看著她熟睡的臉龐,他安心了下來。這張睡臉多了平時所沒有的沉靜感,卻少了幾分那種活潑的氣息。她的睡相意外的好看,端端正正,他以為依她的個性會是睡成大字形的。

    戀戀不捨的他正打算離開時,突然看到她形狀姣好的唇彎成了一道美麗的弧度,讓他一時又看傻了眼。

    她在笑?夢見了什麼愉快的事嗎?

    被她的笑感染,他的嘴角竟也不自覺地揚起,好奇地用手指描繪著她的唇形,在她光滑的肌膚上遊走。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失去了意識,等到他清醒時,赫然驚覺自己的臉不知何時以極近的距離感覺著她的呼吸。溫熱的鼻息如春風般拂過他臉頰,幾乎讓他難以自持。

    「嘻……好癢喔……你走開啦……」她突然輕笑著閃避他的臉,讓他以為把她吵醒了。

    「我、我不是,你不要誤會了!」這次換他手忙腳亂地解釋,卻在發現她只是在說夢話之後羞紅了臉,覺得自己很白癡。

    「唉唉……」他媽的他到底在做什麼啊?「晚安,小心別著涼。」他為她蓋上薄薄的小被子,下定決心地轉身離開。

    寂靜清涼的夜中,只有他一個人佇立在街燈下。良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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