楣女不可戲 第一章
    倏忽張開雙眼,他猛然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燠熱的天氣裡,仇少秋流下的卻是冷汗,迴盪在耳際的全是剛才噩夢中的慘叫聲!

    不!不只是慘叫聲,還有她臨死前的遺言,一遍遍折磨著他。

    如此怵目驚心的噩夢,他彷彿身歷其境,而且每回都是這樣

    一雙帶著安慰的柔荑探向他,直到聽聞呼喚聲,他才如夢初醒。

    他幾乎就要將身畔的女孩與噩夢中的她相重疊,女孩及時呼喊出他的稱謂--

    「三爺!」

    仇少秋勉強集中渙散的神志,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三爺!您又作噩夢啦?您」陪寢的女孩關心地問。

    「我剛才叫得很大聲嗎?」仇少秋抓住放在他寬肩上的小手,緊張地問。

    「還好」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三爺!三爺!」仇少秋的侍從在門外喊著。

    「什麼事?」他清了清嗓子應道,立即翻身下床,並撈起自己的衣褲,「把衣裳穿上。」他轉頭吩咐陪寢的女孩,邊說邊替自己穿衣。

    「三爺,守哨的弟兄發現肥羊了!」門外的侍從大聲的回答。

    仇少秋聞聲頓了頓,隨即又迅速的穿起衣褲,將披散在腦後的長髮結成長辮。

    他細心的將一向不離身的簪子繫在腰間,問道:「有沒有人去通知大哥、二哥了?」

    「有,已經派人去通知了!」侍衛回答道。

    「很好。」仇少秋隨手抄起擺放在門邊的佩刀,步出門外。

    寨裡已經很久沒有逮到肥羊,弟兄們都等不及了。

    乍聽到這個好消息,仇少秋立刻把剛才的噩夢拋到腦後,亦步亦趨地跟在高舉火把照明的侍從身後,走向寨子裡的大廳。

    遠遠的,仇少秋就聽到有人在求饒。

    「大爺,求求你饒了我們吧!」一個年輕的聲音說道。

    「大爺啊!我們身上的錢全是要賑災的啊!」一名中年男人還來不及說完就挨了一拳。

    「閉嘴!乖乖的留下買路財,我們自然會放了你們。」隨著仇老大的辱罵聲,仇少秋已經來到大廳。

    放眼望去,侍從所謂的「肥羊」一共有五人,全都被綁在大廳中央。

    「老三!來,快來看看這群肥羊!哈哈」看見仇少秋來了,仇老大連忙招呼他到自己身旁坐下。

    仇少秋點了個頭後,便朝義兄走去。

    當他走過這群「肥羊」時,當中一個年輕人出其不意地持刀抵住他的脖子,頓時,大廳內的山寨兄弟都警戒起來。

    他掙脫了捆綁住他的繩索!仇老二警戒的站了起來。

    「快放了我們!否、否則他就沒、沒命了!」挾持仇少秋的年輕人自己也緊張個半死,持刀的手隱隱顫抖。

    「放肆!來人,給我拿下他!」仇老大喝道。

    年輕人的身子一震,抵在仇少秋脖子上的刀子晃了下,不小心劃出一道血痕。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仇少秋仰頭發出一陣冷笑。「你可真是個傻子啊!」隨即曲起手肘,猛然往身後的年輕人一撞。

    年輕人的胸口受到猛烈的撞擊,不禁口吐鮮血,慘叫出聲。

    「啊--相公」年輕人的妻子叫道。

    「申兒!」

    年輕人的家人掙扎著想上前,卻被寨裡的人擋了下來。

    仇老二走到年輕人面前,「好哇!你還真不聽話,不但不將銀子交出來,還出手傷了我三弟!」他怒目瞪著對方,猝不及防地抽出腰間的佩刀--

    這一幕讓仇少秋聯想起夢中的畫面。

    「啊--不要相公!啊!」就在仇老二的刀要落下之際,年輕人的妻子飛身撲向丈夫的背後,代丈夫承受致命的一刀!

    仇老二冷笑著將刀子抽出。

    「明明,明明啊!」年輕人立刻轉過身,將身受重傷的妻子抱在懷中。

    「少奶奶少奶奶--」二名僕人驚恐的叫道。

    「怎麼得了一屍兩命啊--嗚」

    「我的天啊明明?」年輕人難過的看著懷中的妻子漸漸沒了氣息。

    仇少秋呆立於一旁,已經分不清眼前所見是夢抑或是現實。

    年輕人渾身的怒氣被激發出來,放下已然斷氣的妻子,站了起來,瞪著寨裡所有的人。

    「小子,快將錢交出來,否則的話」仇老二威脅道。

    「土匪!你們這群土匪還我妻子的命來!」年輕人大吼一聲,隨即衝向行兇的仇老二。

    「申兒!不要啊!」年輕人的爹想阻止兒子做傻事。

    「少爺!」

    眾人就這麼看著他衝了過去,讓仇老二一刀刺中要害!

    年輕人瞪大了眼,死不瞑目。當然,寨裡的這群人一向殺人不眨眼,對於他的死,他們根本沒有感覺。

    「來人啊!把他身上的財物搜出來,再把其餘三人押到地牢去!」仇老大冷酷地命令。

    眼看剛才還活得好好的人,下一刻便了無生息,剩下的三人全都嚇傻了,一動也不動的任由寨裡的人將他們架起來,帶往地牢。

    「把這兩具屍體也拖出去處理!」仇老大又道。

    仇少秋茫然地站在大廳中,望著忙碌地拖著兩具屍體的手下。

    「老三,看傻啦?傷得怎麼樣?」

    聽見仇老大在叫他,仇少秋猛然回過神來,緩緩地搖了個頭。

    「好啦!看你一副疲憊的樣子,哨上的新手不好教是吧?不如我叫老二--」仇老大見仇少秋臉色蒼白,於是猜測道。

    「不!不是的。」仇少秋又搖搖頭。

    「唉!好吧」仇老大捻了一把落腮鬍,凝視仇少秋一眼,「那你先下去歇息吧!」也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仇少秋握緊阿薔死前留給他的那支簪子,眼神十分複雜。

    *****

    「匡啷!」一聲響起,驚醒躺在地牢裡的三人。

    「你你們還想做什麼?!」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中年男人,驚慌的護在老爺身前。

    「快走!」他們身上的錢財都被搜括光了,等天一亮,他們很可能會被全部殺了,因此,仇少秋趁天亮前趕來救人。

    飽受驚嚇的三人面面相覷。

    好半天,一群人才在半信半疑中,驚惶的走出地牢。

    仇少秋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帶路,由於一路上看守的弟兄們事先都被他擺平了,因此,他順利地帶著他們走向後山。

    憑著月光,以及對山寨地形的瞭解,只花了一個時辰,仇少秋便將這三人帶到山腳下。

    山腳下傳來馬兒的嘶鳴聲,只見失去束縛的兩匹馬正在一旁的草地上吃草,而先前他們乘坐的馬車則倒在一旁,所幸沒遭到破壞。

    仇少秋走到痛失兒媳的老者面前。

    「我只能帶你們走到這兒了,你們趕緊坐馬車到鎮上吧!」仇少秋往鎮上的方向一指,隨後探向腰際,取下掛在腰間的錢袋,遞給老者。

    「我知道你們身上已經沒有半點盤纏,來吧!把這些銀子拿去用。」仇少秋執起老者的手,將錢袋放入他手裡。

    老者不說話,只是看著他,仇少秋不由得急了。

    「還不走?天都快亮了,快上路吧!」他求救似的看向老者的僕傭一眼。

    「老爺,我們走吧!少爺與少奶奶的遺體,我們是無法處理了」中年男人將馬車扶正,再將馬兒牽回馬車前套好。

    可老者仍然不為所動,還深深地盯著仇少秋。

    「年輕人,和我們一道走吧!」老者終於開口。

    「不!我不能走!」仇少秋對於老者的要求感到很驚訝,但是,他怎能走呢?

    「為什麼不能?難道你要在這土匪窩裡待一輩子?」老者不解的間。「年輕人,我看你良心未泯,和我們一起回去,好好的重新做人吧!」

    那老者誠懇的話語教仇少秋無法拒絕,可是,他在這山寨也待了五年,更何況他的仇還沒報呢!

    他蹙起眉,在心裡掙扎著,但天色漸漸亮了,他們一定得盡快離去,否則待會兒巡後山的弟兄來了,他們就走不了了!

    「這位壯士,這是個回頭的機會啊!」另一名僕傭幫忙勸道。

    仇少秋抬起眼,迎接他的全是真誠期待的眼神--

    他低頭看了一眼多年來始終繫在腰際的髮簪如意,阿薔是否在告訴他,該是脫離這山寨的時候了呢?

    一念之間,仇少秋不再猶豫,決定離開這山寨!

    他隨眾人之後上了馬車,坐到老者身邊。

    那名中年男人隨即執起韁繩,鞭策馬兒往鎮上而去。

    「在下趙荃洲,是揚州鹽商,你呢?怎麼稱呼?」名叫趙荃洲的老者向仇少秋介紹自己。

    「我叫仇少秋。」

    不久,太陽冉冉升起,陽光映照在仇少秋年輕的臉龐上,彷彿代表著他正迎向全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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