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初霽。
連續飄了好幾天的細雪,好不容易終於盼到放晴,步蝶痕連忙把握難得的春陽,背著竹簍到山谷間採藥。
行走在樹林間,樹梢上的雪花隨著料峭寒風而緩緩迴旋,飄落在她絲緞般的黑髮及瘦小肩頭上。
隨意地拍落肩頭上的雪花,步蝶痕聚精會神地在樹叢間撥開積雪,尋找珍貴的野生藥材。
自小,她的身子骨便十分贏弱,童年有泰半的時間都是躺在床榻上養病的,只能羨慕地看著姊姊和師兄跟隨師父練武。而師父所收藏的藥書便成了她打發時間最好的良伴,師父見她越讀越有興趣,便教了她許多讀黃醫術。
「啊!」步蝶痕驚喜地低喊,一雙烏瞳閃閃發亮。好棒的一株千年老參!真是太好了,她要帶回去浸泡藥酒,等師父雲遊歸來時,就可以給他老人家好好地補補身子。
忙了一晌午,當竹簍裡已裝滿採集來的白果、蜀葵、黨參、熟地、北杏……等藥材,步蝶痕輕捶雙肩,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她抬起頭望著天際,看這陰霾的天色,她心想待會兒可能要下大雪了,還是快點回竹屋去吧。
「蝶痕!」
隨著一陣腳步聲的接近,一道清脆的聲音也揚起。
「你又出來採草藥嗎?要不要我幫忙?」姜甯兒拿下頭上的竹笠,她是個相當甜美可愛的女孩,有一張粉嫩圓潤的臉蛋。
「不用了,我也採得差不多了!正要回村裡去。甯兒,你剛由山下回來嗎?」
「是啊,我一早就下山,把我爹昨日獵到的野羌給賣了,還去買了許多美麗的繡線喔,回頭你到我家去拿。」甯兒笑得很開懷,望著蝶痕竹簍裡的滿滿藥材,隨即感激地道:「蝶痕,真謝謝你前幾日開給我娘的那帖藥,我娘才喝了幾天,整個人就精神多了,多年的胸悶似乎好了一大半,你真是我們村裡的女華倫呢!」
「別這麼說,在醫理上我也只懂得一點皮毛,哪稱得上是什麼女華倫呢?」蝶痕輕巧地背起藥簍。「不過姜大娘的病是因多年風寒久未治癒,日後要好好調養才好。對了,你把這株黨參帶回去加上白果煎給你娘喝,黨參補氣,對她的身體很有助益。」
「蝶痕,為了治我娘的病,你已經送我們太多草藥,我不能再拿你的東西了。」官兒想推辭。
「別這麼見外,咱們村裡就這幾戶人家,平時守望相助,感情就像一家人一樣,更何況這帖藥方還可根治你娘的病症,快拿著。」蝶痕硬將草藥塞人甯兒背後的竹簍裡。
「謝謝你,蝶痕。對了,這幾天都沒看到你師兄,他上哪去了?」甯兒問道。
「喔,師兄到對面山頭的蓮華峰去採集野生雪果,那雪果一甲子才結實一次,珍貴異常,是世間罕見的藥材。據我師父說,它的珍貴也只有產於塞外西荒的回魂草堪與比擬。我師父出去雲遊前一再交代師兄,今年年初一定要去採集,蓮華峰高聳人云,山勢崎嶇,師兄怕我身子撐不住,所以堅持不帶我同行,要我留在這裡等他。」
「哦,那你現在是一個人住了?」甯兒睜大眼睛。「蝶痕,你若是怕,要不要上我家小住幾日,我爹娘一定高興極了,咱們姊妹倆也可好好地秉燭夜談,促膝繡花線呢。」
「不用了。」步蝶痕搖頭微笑著,冰冷的空氣輕拂過她的臉蛋,白嫩的芙頰上浮起淡淡暈紅,鮮紅薄醺,更襯得她的嫵媚冰潔。
「從小我就常常一個人躲在屋裡養病,早就習慣了。更何況有什麼好怕的呢?你別忘了咱們這個山谷是與世隔絕的,外人根本不可能闖進來。」
「說得也是。」甯兒點點頭,又問道:「那麼你姊姊呢?她還沒回來嗎?」
想起孿生姊姊步蝶影,蝶痕小臉浮起憂慮。「唉,已經快兩年沒有她的消息了,我真的很擔心她,不知她一人在外頭過得怎麼樣了?」
姊姊自從三年前在師父的同意下到山下後,偶爾才回谷來。步蝶影自小便性情冷傲內斂,上次回來村裡,蝶痕覺得姊姊似乎更加沉默寡言了,眉宇之間似乎積蓄著萬千憂愁,但面對蝶痕的關懷,蝶影總是搖頭不語。
「蝶痕,你別擔心,蝶影姊姊自小聰慧過人,習醫又習武,她那身武藝沒有人可以傷害她的。」甯兒見蝶痕黛眉深鎖,便好言安慰著。「對了,今晚上我家去用晚膳,我爹昨天還獵到一隻肥美的野兔,你可不許推辭。」
「好啊」步蝶痕微笑。「我也很懷念姜大娘的手藝喔,我還可以帶一些野山英去,配上兔肉燉湯一定鮮美極了。」她在心底決定著,回家後要快裁剪一些新棉袍給姊姊,等她回來時就可以換上新衣過冬了!
兩人邊走邊聊,突然由前方傳出一個細微的喘息聲,那聲音不大,但因為山谷清幽寂靜,所以兩人都聽到了。
「什麼聲音?!」姜甯兒嚇了一大跳,緊緊抓住蝶痕的手。「會……會不會是山上的老虎或熊呀?」
人煙罕至的荒山峻嶺間難免會有野獸出沒,而且現在正值初春,很有可能是冬眠後的熊跑下來覓食了。
「應該不是吧,別怕。」蝶痕小臉有些發白,但仍力持鎮定,她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
「嗯……」又是一道喘息聲。
兩人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地僵在原地,驚懼地互望一眼,緊緊拉住對方的手。「
蝶痕一顆心「怦!怦!怦!」地直跳,如果真的出現一頭大黑熊她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她跟姜甯兒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完全不會武功,全身上下惟一的武器也只有這柄匕首……
怎麼辦呢?
兩人屏住氣息,等待了許久卻沒有再聽到任何動靜。蝶痕知道再繼續留在原地也不是辦法,便深吸口氣後道:「你留在這裡,我過去看看。」
「不可以啊!」甯兒驚叫地抓住她。「蝶痕,太危險了。」
「沒關係,也許只是一隻小動物,我們自己嚇自己罷了。」
她鼓起全部的勇氣,慢慢地走向聲音的來源處。
繞到一棵老松樹下後,她看到了,雪地裡有一團突起的東西,看不清那是什麼,這兩天連續大雪,上頭全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霜雪和落葉。
跟在後頭的甯兒問:「那是什麼?是動物嗎,還是個人?」
「看樣子不像是動物……」蝶痕難掩好奇心地繼續靠近,當她看到雪堆間隱約可見的黑髮時,終於可以確定躺在下面的是一個人。
「甯兒,別怕,只是個人。」
「人?」官兒更加驚訝。「他是怎麼進來的?除了咱們村的人,外人根本不可能踏人這片山谷啊!」
數十年前,村裡的長輩為避亂而逃到終年積雪的九華山,因緣際會地發現這片九華山區內最隱僻幽秘的谷地。危峭凹陷的山壑將這裡與外界完全隔離,宛如一處世外桃源。
村人們喜出望外地住下來,自此過著遺世獨立、自給自足的平靜歲月,外面的戰亂紛爭再也無法影響他們。
「會不會是從上面掉下來的?」步蝶痕抬起頭望著上方的雲靄,她知道山谷的上頭是一處處的斷崖。那麼這人是因為踩空而不慎摔下來嗎?
不過他的運氣算好,是掉到這隱密的深谷裡而不是落到不遠處的金沙江內,金沙江上薄冰未融化,他如果掉落江裡,不用一時半刻便凍死了。
「甯兒,你幫我,我們快點將他挖出來吧,被這麼厚的霜雪所掩埋,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氣息。」
兩人蹲下身子,快速地拂開那人身上的積雪。
拂開積雪,蝶痕眼前出現一個昏迷的男人,她有些膽怯地停下雙手,身子下意識地往後退。
她沒有見過如此高大魁梧的男人,他的衣衫殘破,也許是掉落地面之前被鋒利樹梢所劃破,身上更是多處傷痕,四肢上隨處可見血跡乾涸的痕跡,但由那筆直雄健的雙腿和結實的臂膀,不難推測出他擁有一副相當剽悍的身軀,最令人怵身涼心的是這男人的胸口上還中了一枝利箭。
「啊!」甯兒掩嘴驚呼。「這人是誰啊?你看他身上全是血,手上緊握的劍上也沾滿了血跡,一看就知是亡命天涯之徒……」
蝶痕一語不發地望著昏迷的男人,她輕觸他的脈搏,他中了劇毒,氣脈渾濁,一定是左胸上尚未拔出的利箭淬有毒液。
早春暖陽又隱到雲後,靜謐的山谷間櫻花紛飛,艷紅絢麗,在迷迷濛濛的瑰麗花雨間,一場絕美而驚心動魄的邂逅已悄悄開啟……
點點櫻瓣輕輕飄落在她和他的身上,蝶痕怔怔地伸出手握住男人的掌,電光火石間,她隱隱感到一股奇異的熱流在掌間騷動。
她震驚地望著臉色灰敗的他他有意識?!
她的手迅速抽回,卻怎麼也止不住粉頰蔓延的嫣紅。
「蝶痕」怔忡間她聽到甯兒的聲音。「又下雪了,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可不是嗎,又下雪了,早春的山谷本就氣候不穩,薄櫻吹雪……
波瀾起伏的美目靜靜凝視著緩緩飄落的雪花,隨即她望向男人毅然道:「甯兒,幫我把他扶回去。」
「你要救他?不好吧……」姜甯兒一臉猶豫。「蝶痕,這個人來歷不明,由他劍上的血也可推知他的背景一定很複雜,我知道你想救人,但是蝶痕搖搖頭。」我跟隨師父習醫就是為了救人,我無法見死不救。雪要下大了,甯兒,麻煩你快幫我把他扶起來。「
「好吧。」
鵝毛似的雪不斷飄落,天更冷了,美麗聖潔的櫻瓣被新雪無情地摧殘著。她們兩人吃力地扶起男人沉重的身子,緩緩地步向竹屋。
*****
靜謐的山谷腹地開滿了奇花異卉,果樹已結實纍纍,村子的人口是一大片的櫻花林。落英繽紛,無暇的雪花伴隨嫣紅櫻瓣悄悄飛舞。在一片芳香馥馥的紅櫻深處,亭亭立著數棟樸實卻不失雅致的竹屋。
在其中一間竹屋內,蝶痕捧來了溫水,擰了條手巾後,細心地為躺在床上的男人擦拭傷口並換藥。
她拿出自己細心調製的上好創傷藥及解毒藥抹在他的傷口上,他傷得很重,這也難怪,畢竟身中毒箭由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又被積雪掩埋著,還能保住性命已經算是奇跡了。
她熟練地為他中了毒箭的右手臂換藥,憂愁地看著他。研習多年醫術的她,已在昨日就替他剖開臂肉拔出淬毒箭頭,但,他的臉色始終呈現中毒後的青紫,顯示毒液早已經由血液行走而深人心肺中。
該怎麼辦呢?蝶痕一籌莫展,她能做的只有這些,儘管已試遍所有解藥,搜羅出最珍貴的藥材替他醫治。卻還是無法逼出他身上殘存的毒液。
如果師父他老人家在這裡就好了,天底下沒有他解不開的毒……
唉!
歎了口氣後,蝶痕怕他受涼,便拿起一件乾淨布衣,被在他裸露的上半身上。
吃力地扶起他的上身,單純淨美的臉蛋悄悄泛起配紅。
在這兩日的換藥中,她無可避免地必須看光他的上身,畢竟是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儘管她一再告訴自己他只是病人,她這樣做只是為了要救他,但目光一接觸男人裸露的精壯上身,粉頰兒還是嫣紅一片。
她的手輕輕觸及他的背,接觸到背部的烙痕時,心口又是一窒。
昨日第一次看到男人背上的青龍烙印時,她驚訝得簡直無法言語。
她不明白這男人究竟是什麼身份?有著什麼過去?但由那小小且模糊的烙痕可以看出,那是在他童稚時期便以熱鐵烙上的。
她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如此殘忍的人,居然會對一個孩童做出如此血腥殘酷的事?!那麼推心刺骨、深人骨血的劇痛,不是任何一個人,甚至是成人可以承受的。
這人究竟是誰呢?
他是符昌國的子民嗎?瞧他身上殘破的戎裝,也許他是符昌境內一名將領。
靜靜坐在一旁,蝶痕好奇地打量男人的長相,雖然仍在昏迷中,但毫無疑問地,他擁有一張相當出色且稜角分明的五官。兩道濃烈的鷹眉恣意邪飛著,勾勒出撼動天地的氣魄,往下望,是尊貴的鼻樑和微微緊抿的薄唇,唇角的堅毅線條暗喻著他是個相當固執而專制的男人;方正不阿的下巴更昭顯出他性格中的絕不妥協。
蝶痕水眸更加迷惘,很奇怪,這個已受重傷又陷人昏迷的男人竟給她一股很強烈的壓迫感,素來平靜無波的心湖竟有一股奇異的騷動,更有一縷最纖細敏感的聲音在悄悄地提醒她遠離他,他是個危險的男人……
危險?不可能吧?蝶痕輕輕搖頭,暗斥自己大敏感了,這人傷得好重,怎麼會給她帶來任何危險呢?
不知他家在哪裡,失蹤這些日,家人應該很焦急吧?蝶痕望著被她放置在一旁那柄帶血的佩劍……她是個孤兒,在世惟一的親人便是她的孿生胞姊步蝶影,她們的母親早逝,父親是九華山下的貧苦佃農。
她們姊妹倆五歲那年,父親因積勞成疾而撒手人寰,兩個小姊妹跪在床前哭了數天數夜可也哭不回爹爹,僅能哀哀相擁而泣。
後來,被適巧路經的師父聽到她們的哭聲而動了惻隱之心,他替小姊妹倆埋葬了爹爹,並將她倆帶回山谷裡。
姊妹倆便跟隨著師父居住在這與世隔絕的山谷裡,村裡只有數十個人,偶爾師父也會帶著她們下山採買一些乾糧。所以除了師父、師兄和村人外,她也見過一些男人,但!她從未見過如此奇異的人。
如此膘悍,又如此氣勢懾人!他的手掌有一層厚繭,應該是長年練武所形成的,他的手好大,兩臂肌肉結實有力,村裡許多獵戶的手恐怕都比不上他。
樑上的積雪掉落在窗欞上,發出細微的聲音也嚇醒了蝶痕,驚覺自己竟怔怔地打量一個陌生的男人後,瑩白的小臉登時羞得通紅!
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她暗罵自己,還是快把這人給醫治好吧,這樣,他傷好後才可以快點下山。
他們的竹屋是依崖而建,和村裡其他戶之間還有一些距離,所以,村人們並不知道她收留個外人進來,甯兒也不會講出去。
蝶痕不希望讓師父或師兄知道這件事,他們總是告誡她外面人心險惡,莫多管閒事。
師父前往五嶽雲遊去了,不知何時才會回各。但師兄只是去對面的蓮華峰採集野生雪果,應該這幾天就會回來,蝶痕希望在師兄回谷之前能將這人醫治好。
他身上最重的傷就是左胸上那道又深又長的毒傷,再加上掉落地面之前被尖銳的樹梢所劃傷,是以傷勢很重,蝶痕小心翼翼地把方調好的第二劑藥膏敷在他傷口上。
輕移素手,她的動作已經盡量輕柔了,但還是無可避免地弄痛了他。
只見昏迷的他緊蹙濃眉,痛苦地發出問哼。
「很痛嗎?對不起,馬上就好了。」蝶痕一手快速地敷藥,另一手拿著手絹按在他的額頭為他拭去汗水。「你一定要忍著點喔,這藥的癒合功能很強,一定可以讓你的傷口快速復原。」
彷彿感受到她輕柔的撫慰,男人轉青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又陷人昏睡中。
蝶痕總算鬆了一口氣,依舊細心地為他拭去額間沁出的汗珠。「不痛了吧?你好好地睡一下。」
不知為何,看到他緊皺雙眉的痛苦狀,竟讓她的心弦也跟著揪緊……
他知道自己陷於黑暗中,他很想醒來,很想睜開眼睛,但,黑暗中彷彿有一股巨大而陰沉的力量不斷地拉扯著他,不讓他輕易逃脫。
胸口彷彿有數千萬枝細針扎痛他,更像是有萬千隻毒蟲一齊咬噬,他死了嗎?否則為何如此黑暗,如此冰冷又如此痛苦……
不,他不會死,他是青龍皇子!是自小遭受父皇遺棄發配東夷,等著承受死劫的青龍皇子,他的命硬得很,不會輕易死去。
來人,快來人他想扯開喉頭大吼,但喉間卻異常乾澀,連手也舉不起來。
驀地,有股淡淡的幽香靠近他,跟隨著的是一道冽冽清泉,有人正細心地以手絹為他拭汗,沾濕手巾滋潤他乾裂的唇。
溫婉清脆的女聲也跟著響起。「不痛了,不痛了,很快就好了,我相信你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昏昏沉沉的這幾日,他不時可以聽到這道甜美溫和的聲音,總在他最痛楚時婉言撫慰著,伴隨那股幽香,奇異地穩住他飄飄蕩蕩的心魂,胸口間那螫人的疼痛似乎消失了。
他想看清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但眼簾卻像有千斤重睜不開,清靈的嗓音在他火焚的血脈之間注人一道冰沁甘泉。慢慢地,他的高溫退了,額上亦不再沁出冷汗,平靜地陷人昏睡中……
*****
黎明之際。
酣睡中的蝶痕是被一陣痛苦而粗嘎的悶吼所驚醒。
發生了什麼事?她嚇得立刻披衣而起,慌亂地直奔向發出吼聲的東廂竹房。
她一衝人屋內便看到那男人雙目緊閉,一臉痛苦地緊抱住頭倒在地上掙扎,他的臉色忽青忽紫,狂亂地損毀屋裡所有的傢俱。
「你怎麼了?」蝶痕驚慌地撲過去想抓住他。「你身上還有傷,這樣會傷到自己的,停下來」滾開!「狂亂如獸的軒轅焰粗暴地推開她,狠狠的一掌擊向木桌。他夜半醒來,發現自己竟躺在一陌生的竹屋內後試著想下床,四肢卻虛軟如棉沒有半分力氣。
他嘗試提氣,胸口間竟焚熱異常,越是想運氣,那股至邪寒氣便在他經絡百脈間激烈流竄著,衝撞胸肺間各大穴位……
蝶痕膽戰心驚地看著他,大喊著:「別再運氣,你體內還有殘毒啊,你一運氣更會加快毒素的竄行,快停止!」
軒轅焰臉上青紫交錯,好痛苦……火焚的疼痛像把尖銳利剪由咽喉一路剪下五臟六腑,他幾乎無法呼吸……
「快停止!」蝶痕看他的臉色越來越糟,急得都快瘋了。「切莫再運轉真氣,試著將內息經由氣海穴轉人任督二脈中才能救你自己。」
軒轅焰瞪視著她,眼神狂亂,冷邪俊美的臉龐異常蒼白。「你是誰?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他腳步一踉蹌,直直地倒下。
蝶痕乘機撲上去扶起他。「你還好吧?沒事吧?」
天,他的肌膚又熱又燙,一定是氣血逆流!
「滾開!」軒轅焰狂吼著甩開她,盯著她的眼睛陰狠冷笑。「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天跟著薊昌追殺我的符昌走狗,何必再把我救回來?喔,我明白,你們是不甘心讓我就這樣死去,想救活我再好好地折磨我,是嗎?你的主人呢?薊昌那頭縮頭烏龜呢?」
倒在地上的蝶痕迎視著他激光閃爍的邪惑紫瞳,紫色的眼睛!這男人竟有一雙似紫非紫、似藍非藍的奇異眼瞳,山光凜凜,在鬼魅之中卻又閃爍著懾人的火焰。
「你……你在說什麼我不懂。」什麼薊昌?什麼符昌走狗?她越聽越迷糊。「我、我叫步蝶痕,這裡還是九華山區,你墜崖掉下來,身上還中了毒箭……,,她見他的臉色更加慘白,心急地道:」你傷及血脈,此時若貿然提氣一定會出大亂子的,快快導回內息吧。「她鼓起勇氣抓住他的手。
「滾開!妖女!」軒轅焰粗暴地甩開她,煞白的臉龐沓無血色,他不相信自己會受那幾根見鬼毒箭的控制,再度試著提氣。
「咯!」他眼前驟然一黑,整個人像是失去重心地直直倒下,緊接著噴出一口黑血。
「你怎麼了?你醒醒啊!」蝶痕驚駭地扶起他,他怎麼會吐出這麼多黑血?可見殘毒比她想像中還要嚴重,再加上他方纔的運氣,一定已侵人他的內臟,如果不立即為他驅毒,他馬上會死!
怎麼辦?蝶痕慌得手腳一片冰冷,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她按著他的脈息,他的氣息已逐漸微弱,彷彿他的生命力正一點一滴地流失,如果再不救他……
一定要為他退出毒血!
蝶痕咬咬下唇,毅然地將昏迷的男人扶起,讓他靠著床緣而臥。爾後,她劃破他的衣袖,俯下身,唇瓣毫不猶豫地靠近他手臂上的傷口,一口一口地把他的毒血吸出……
她將吸出的毒血全吐在一旁的木盆上,不消多時,整個盆裡滿是詭異的黑血,宛如一朵朵來自地獄的黑暗花朵,張牙舞爪地蔓延著……
*****
鳥雀呼晴!和煦的晨光透過窗欞映照人雅致的竹屋裡。
蝶痕顫巍巍地站起來,她已為他吸出所有的毒血。
她將軒轅焰扶到床上讓他平躺,仔細探視他的脈搏,他的脈象雖未完全回復正常,但至少已不再氣血逆轉,暫時沒有性命危險了。
「太好了,你沒事了,沒事了……」她哺哺自語,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四肢末梢都已是一片冰冷,眼神渙散……
她蒼白而虛弱地道:「真可惜我沒有武功,不然,我就可以幫你打通任督二脈,讓你更快復原。」
此時,外頭傳出一道聲響「蝶痕,你在哪裡?我回來了一『是師兄!蝶痕喜出望外地撐起身子往外奔去,師兄此時回來真是太好了,他長年習武,一定可以傳遍真氣給他。
「蝶痕?」
雷灌風一路找到裡頭的竹屋來。
「師兄!」蝶痕一看到他,像是瞬間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氣,再也撐不下去了,她身子一軟,飄然墜地。
「蝶痕,你怎麼了?」雷濯風驚駭地扶住她。「你的臉色為什麼這麼蒼白?出了什麼事?」
「我沒事,師兄,他……」蝶痕抓著雷濯風靠近床榻。
一見到躺在床上的陌生男人,雷濯風神色驟變。「他是誰?為什麼躺在這裡?」
蝶痕急切地請求著:「師兄,這事說來話長,但求你先救了他,他中了毒。我已經為他吸出毒血,但他體內還是脈息混亂,求求你一定要救他。」
「你為他吸出毒血?」雷濯風萬難相信地看著木盆裡的黑血,臉色凝重。
「蝶痕,這男人究竟是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在深谷裡的這段時間究竟出了什麼事?
「師兄,所有的疑問待會兒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最好的解釋。現在,求求你先救他,眼前只有你能救他啊!」
雷濯風神色凝重地望著蝶痕眼眶中的淚,又望著那男人一眼,半晌才艱難地點頭。
「好吧,先把他放到床上。」
*****
半個時辰後雷濯風盤腿而坐,雙掌貼在軒轅焰胸上,徐徐將純陽真氣灌人他奇經八脈內,助他導回內息,打通任督二脈。
待軒轅焰的臉龐逐漸恢復紅潤血色,身軀也慢慢有了溫度,雷濯風這才收回雙掌,神情有些疲憊。
「師兄,怎麼樣?」一直守在一旁的蝶痕擔憂地問著。
「沒事了。」雷濯風下了床,讓盤腿而坐的軒轅焰恢復平躺姿勢。「他體內有毒,又急著想運功練氣,運氣不慎而導致氣血逆轉,我幫他導通二脈後已無大礙,讓他好好睡一下就沒事了。曖,你也別急著下來,多躺一下。」
雷濯風一答應救軒轅焰後,體力嚴重透支的蝶痕便再也撐不下去地陷人短暫昏迷,是師兄扶她躺在竹榻上歇息的。
「我真的沒事了,而且你也餵我喝下老參茶,我可以下床的。」蝶痕立刻下竹椅,拿起棉被仔細地蓋在軒轅焰身上,一臉欣喜。「太好了,師兄,謝謝你!」
雷濯風眼眸犀利地看著小師妹溫柔的動作,道:「蝶痕,你先出來,我有事問你。」話一撂下,他便逕自往前廳走去,不容蝶痕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