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菁楓的話真的沒有半點誇張!
冷青揚坐在床畔,低頭看著自己手腳上的傷痕 ;又看著仍昏迷在床的湘竹,不禁搖頭苦笑——
他這個小妻子,看似弱不禁風,纖細可人,但一打起人來可真是六親不認,活像與你有八輩子的不共戴天之仇似地。
三天來,湘竹一直是睡睡醒醒,昏迷狀態中;但一到吃藥時間,她就會死命掙扎,扯開喉頭尖叫:「我不喝!我不喝。」再對那手持藥碗的倒楣鬼拳打腳踢,只差沒把他打成肉 。
而那倒楣的當然是——冷青揚。
一來,他不讓任何婢女照顧湘兒,堅持要自己照料她,三天三夜嚴守在床邊,衣不解帶;二來……也沒有任何婢女敢接近發怒中的湘竹。
冷青揚探著湘竹已漸平緩的呼吸和不再發燙的額頭,松了一大口氣……無塵這小子開的藥方還真有效,說三天必痊愈,果然,湘兒頭兩天還發燒發得凶,第三天早上,燒也退了,病情似乎已好了一大半了。
青揚以蘆葦管細心地喂湘竹喝水,他下巴滿是胡碴,雙眼布滿了血絲,三天三夜未曾稀眼……坐在床頭守侯著湘竹,他溫柔地拭去湘竹額上細致的汗珠,滿足地看著她平靜而清靈柔美的睡臉……
燭淚一滴一滴地掉下來,夜涼了……漸漸地,青揚的眼皮也愈來愈沉重。
當第一道曙光透過簾幕射進來時,湘竹微微轉動身子。
「唔……」她慢慢張開眼眸,茫然地環視屋內,這是哪 ……不是我的「瀟湘小築」呀!我怎麼會在這 ?
當湘竹偏頭看到靠在床沿睡著的男人時,差點失聲尖叫,但瞬間又想起所有的事……冷青揚!自己不是被一蒙面人劫走後,掉入湖 嗎?是他救她回來的?
他似乎睡得很熟……湘竹小心翼翼地移動手臂,避免驚醒他。
湘竹正想悄悄溜下床時,卻一眼瞥見冷青揚手臂上的瘀青,她心中一緊:老天!這……這不會是她弄出來的吧!
手臂上,除了瘀青外,還有一排細小的齒痕,湘竹登時天旋地轉……噢!上天呀!她竟還咬他?!
湘竹知道自己一生病時,打起人來可真是……六親不認,菁楓就曾在湘竹病好後,齜牙咧嘴地展示身上的傷痕給湘竹看,要求她「賠償」!
湘竹心疼地撫著冷青揚身上的傷痕,唉……自己下手可真不輕,對於男人,她從不存愧疚之心的,尤其對那些妄想闖入明月山,而被她以魔音嚇得屁滾尿流地滾下山,只差沒嚇病的男人,她向來覺得他們是罪有應得,咎由自取。
但此刻……她竟對眼前的男人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心疼與不捨……
湘竹的手輕觸青揚的肌膚,他立刻醒過來。
「你怎麼起來了?」一看到她,青揚立刻睡意全消,急急伸手摸向她額頭,「幸好!燒退了……但你還是快點躺下,我找大夫來再幫你看看,還有,還得再命菊兒煎一碗藥進來……」
「等等!」湘竹捉住急急往外走的他,靈澈的瞳眸柔情似水,「你先別急,我的身體好多了。你……一直在旁邊照顧我嗎?身上的傷……是我咬的吧?痛不痛?」
「傷?」冷青揚低頭看著自己手臂上的大片瘀青及「咬痕」後,自我解嘲般地灑脫一笑,「如果一個人的尖牙利齒死命地咬住你的手臂,只差沒咬下半塊肉下來,你說——痛不痛呢?」
「我……」湘竹粉臉一片嫣紅,「對不起嘛!人家那時在發高燒,又不是故意的……我沒有啃掉你的骨頭就算不錯了!反正……發燒中,我所做的任何事,概不負責喔!」
「那現在你已經燒退了,可以『負責』了!」冷青揚不懷好意地望著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雪白皓腕,邪惡地一笑。
「最好別再這樣拉著我,否則……我會當它是一種『邀請』,一種『暗示』哦!」
湘竹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小手竟一直勾在他手臂上,如觸電般地縮回來,又惱又氣地別過臉。
「冷青揚!你真無聊!竟然調戲我這病體初愈的弱女子。」
「弱女子?」青揚啼笑皆非—如果能把他咬得青一塊、紫一塊還稱為弱女子,那所謂的「強壯」,豈不早把他大卸八塊了?
青揚壞壞地挑起她的下巴,「還有力氣罵人?嗯?看來你體力恢復得很快喔!」
「別碰我!」湘竹紅著臉往內躲,真是虧大了——看也被他看過了;摸也被他摸過了,將來她還有什麼臉出門見人?「別以為我現在生病,你就可以趁機欺負我,我告訴你喔!你敢再碰我一下,我立刻『飛』走!」
說完後,湘竹自己心虛得不得了,別說飛了,叫她現在下床跑兩步都有問題,目前正是她體力最弱的時候。
「飛?」冷青揚瀟灑地搖著扇子,一派好整以暇狀,「你飛飛看呀!」
他雖不諳醫術,但也有九成的把握——以湘竹目前的體力,絕對無法施展輕功。
竟敢看輕我,湘竹這人最禁不起別人激的,怒氣沖沖地提起殘留的真氣就要運功,被頂而出——
想不到,頭都還沒撞到天花板,她整個人就直直往下墜——體力太差了,沒有辦法,驚惶地閉上眼睛,她以為自己要狠狠地直撞到地面上了……
沒有預期中的疼痛與骨頭碎裂感,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接住她,湘竹睜開眼,看到冷青揚壞壞的笑臉及晶亮的瞳眸。
「娘子,你這一『飛』真是『飛』得好哇!直接『飛』進為夫的懷 來了!」還在她頰上香一下。
「你——放我下來!放開我!」湘竹扯開喉頭尖叫,「我寧可摔死也不要你救,放開……」
掙扎過猛了,湘竹身子一傾,竟滑下青揚的臂彎!「啊」」尖叫聲中,眼看她漂亮無瑕的臉蛋就要和地板相碰了。
冷青揚卻比她更快,只用一支手,像撈池 小魚般,輕輕松松地在千鈞一發之№,將湘竹「撈」起來,再直接放到床上。
「我的娘子!」他更得寸進尺地在湘竹朱唇上吻一下,「原來你是不滿意為夫只把你抱在手 ;而不是放在床上。早說嘛,既然你這麼『堅持』,那為夫的也樂於『配合』……」
另一支手很不安分地輕扯她的裙帶。
「不要」」
湘竹真的嚇哭了,「你別這樣……讓我回明月山……我要回明月山去……」
他嚇壞這小佳人了,冷青揚湧起深刻的自責,強把顫抖的她摟入懷 ,不理她的反抗,大手溫柔地輕拍她,「對不起,我不該那樣……是我太心急了,別回明月山去,留下來讓我好好照顧你。」
「我不要……」湘竹可憐兮兮地直掉眼淚,「這不是我的家,我不要留在這 ……你送我回去嘛!不然,你想法子通知我的師姊樓菁楓,她會來帶我回去的。」
「我不准你走!」冷青揚怒喝——她就這麼討厭自己?一秒也不肯多待地只想早點走嗎?按住她的肩頭,冷青揚眼底閃著冷怒的寒光,強硬地命令。
「聽好。你已和我拜了堂,成了親;你已是我冷青揚的人!」
「我不是!」湘竹憤怒地 斥他:「我只是個多管閒事的倒楣鬼罷了……我不該那麼雞婆,跑去嚇昏歐陽巧蕾而來和你拜堂;你的新娘子是歐陽巧蕾而不是我!」
「誰和我拜堂的,誰就是我的老婆!」冷青揚更加強悍地扣住她的手,霸道而專制,「別妄想離開我,這輩子你永遠都是我的人!」
「你住口!」湘竹奮力地推開他,怒氣沖天地把房內所有的東西全砸砸砸……劈哩啪啦地全掃落至地。
冷青揚靜靜地看著她發怒,一語不發。
菊兒偏偏這時推門進來,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將……將軍……」
「什麼事?」青揚低喝,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不是這事非比尋常,菊兒幾乎想奪門而逃,「右副將仇大人來了……」
仇峰?!青揚立刻往門外走去,仇峰知道他正新婚,若不是有天大的事,他絕不會來。
「將軍!」仇峰已恭候在煙波饋外的攬月亭。
「什麼事?」
「皇上密召!」面容剛正不阿的仇峰恭敬地遞上皇上的親筆信函,「西突厥又舉兵來犯,勢如破竹地搗毀我邊疆,皇上下令——即刻出兵!」
冷青揚飛快地看完後,沉穩且冷靜地道:
「傳令下去,明早移營行軍!」
「是!」
仇峰 命,飛快地離去。
當今聖上——唐太宗,向來撫恤百姓,愛民如子。冷青揚知道若不是情勢危急,他也不會指派尚新婚的自己上戰場——匈奴內有雲:「惹虎惹豹,莫惹冷家軍!」只有護國大將軍冷青揚才鎮得住愈來愈狂妄囂張的突厥,兩軍交戰時,敵軍遠遠地看到「大唐,冷家軍」的旗幟,早已嚇得心驚膽戰,士氣大跌,只差沒抱頭鼠疵矗
緊握手上的聖函,冷青揚眼神復雜地望著煙波饋一眼——他本是騁馳沙場、捍衛國土的血性漢子。在還沒成親……應該說還沒遇到湘竹之前,豪氣干雲的他隨時有馬革裹屍的心理准備,能守護著大唐的土地,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才倒下去,是他引以為榮且視為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但,湘竹出現了,這麼一個奇特,樣樣均牽動他心底柔情的特殊女子……頭一次,青揚深刻地知道他必須珍惜自己的生命,除了捍衛大唐,他還必須呵護這已深駐他生命的小女人。
只是……她真的願意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嗎?她願讓他保護她一輩子嗎?注視著新房的瑣窗,青揚目光深不可測且深奧難懂……
用力地搖搖頭,冷青揚疾步走向馬廄,他要即刻入宮面聖,稟告這次的作戰計畫……在這國家危急的節骨眼,他不允許自己再陷入兒女私情內。
※ ※ ※
護國大將軍冷青揚親自率兵出征。
第二天早上,冷家軍才剛出放,長安城內大街小巷的人全在熱烈地傳述這個消息,人心振奮,莫不期待向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的冷家軍能一舉平定突厥,帶回令人歡勝的好消息。
而將軍府,煙波饋內,湘竹在聽完菊兒的稟報後,仍是一臉無法置信的表情——她的丈夫帶兵上戰場了,之前竟沒親口告訴她?她還必須透過府內奴婢才能知道這個消息?
事實上,冷青揚自昨天緊急策馬入宮後,就一直沒有回到將軍府,他在宮內和皇上及數位高級將 密談一夜後,隔天一早即直接率兵出征。
可惡!這太不尊重我了嘛,湘竹氣憤地在屋內走來走去,口口聲聲說我是他娘子……竟然丟下我,一句話也不說就跑了?死冷青揚!
臭冷青揚,等他回來,我一定要給他好看——
等他回來?
湘竹霎時停住腳步,對呀!我……我干什麼傻傻地等他回來呢?
我不是討厭透他了?一心只想早日擺脫他回明月山……
那—眼前正是大好機會呀!
湘竹微試身子,嚇……稍稍一跳,已可跳至屋頂,看來,她的輕功沒好十成也有八成了,以她目前的體力,慢慢地飛回明月山絕不是問題。
那就快走呀!
但好奇怪……湘竹的腳竟像生根似地動彈不得,勉強走至廊下,正要往上一躍時,又莫名其妙地折回來……
我是怎麼了?湘竹心慌意亂地問自己……我該走呀!為什麼四肢如千斤般動不了?
捨不得?
不!湘竹害怕地飛快抹去那荒謬的念頭——笑死人了,我怎麼可能捨不得那自以為是的混帳嘛?!
我只是病體未愈,不適合長途跋涉……湘竹拚命對自己解釋,對呀!師父也說過的,身上有病時,不能勉力「飛行」……
反正——我絕不是為了那大笨蛋。
前線的戰爭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冷家軍連戰皆捷的喜訊也一波波地傳回宮內,傳回長安城……也傳回將軍府。全國百姓喜出望外,一致期盼剿勇善戰的冷家將早日殲滅突厥。
隨著戰況的順利,冷青揚偶爾也會梢回一兩封短箋,交由訓練有素的信鴿傳回將軍府給冷氏夫婦,稟告雙親他人平安無事,切莫掛念。但……卻從未寫過支字片語給湘竹,半個字也沒有。
湘竹快氣瘋了,氣炸了,可惡!他到底把她當什麼?娶過就「忘」了嗎?太不尊重她了。
她快氣死了,氣氣氣……氣得「飛」起來了——真的飛起來了。
她是打算飛回明月山,去過以前那種平靜逍遙的日子……冷青揚,是你無情在先,莫怪我無義。
但飛呀飛呀……飛到一半她又莫名其妙地折回來——不是「航道改變」了,而是……自己的身體就會自動地折回將軍府嘛。
湘竹愈想愈不甘心,他太可惡了,莫名其妙害自己變成他的「娘子」;又見過她從未現人的容貌;還奪去她的初吻(湘竹終於知道那個動作叫『吻』了有次她躲在花叢內,聽兩個小丫頭在吱吱喳喳地討論自己的戀愛故事,原來嘴唇碰嘴唇叫做吻,而『第一次碰在一起』叫初吻!)
他由她身上奪去這麼多,卻一語不發地就一走了之?!湘竹就偏偏要和他耗下去,她要留在這 ,等冷青揚回來,和他算總帳。
可是……湘竹真的好渴望知道他在戰場上的情形,她又拉不下臉去問府 奴婢,青揚梢回來的信內寫些什麼?他到底在哪 作戰?那日後奴婢若告訴冷青揚那混帳,她多丟臉呀!
湘竹一個人關在房內走來走去,她好想找個人來商量……找個人?
有了!
樓菁楓!
湘竹這才想起她,奇怪了,以前不管湘竹是躲到哪個地洞或古墓內,菁楓總有辨法循她身上的冷香而找到她,但這一次可真奇,菁楓好久沒來找她了。
湘竹要聯絡樓菁楓也有特殊的方法——她拔下頭上的一枝珠花,系在信鴿的腳上再放出去,那珠花上有湘竹獨一無二的冷香,信鴿在天上飛,一定可遇到也在天上飛的菁楓。
但這樓菁楓像失去音訊般,湘竹一連傳了八枚珠花後,菁楓才姍姍來遲。
菁楓氣喘呼呼地由半空中躍下,落在煙波饋的廊下。「到底什麼事?你為什麼這麼十萬火急地非把我找來不可?」
「你上哪去了?」湘竹嗔道:「人家找你這麼多次你才來!師父不是一再交代——出門在外時,你要好好地照顧我的嗎?咦?你怎麼了?一臉神色匆匆狀?」
「別提了!」菁楓搖搖手,仍連連喘氣道:
「我最近被一無聊男子盯上,那怪物瘋了似地,硬要奪下我面紗。」
嘿!竟有樓菁楓甩不掉的人?那這家伙的身手也真了得,湘竹大感意外;但眼前要解決她自己的問題。
「菁楓,你去前線幫我找一個人好不好?冷青揚。」
「冷青揚?好耳熟哇?」菁楓皺起眉,姓冷的通常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湘竹清秀的臉上湧起緋紅,「『他說他是』我的丈夫啦!」
「喔!我想起來了!」菁楓點頭,就是這將軍府的主人——冷青揚嘛……也是冷無塵的大哥!
「你找他做什麼?」菁楓問。
「我、我……」湘竹的臉漲得比番茄還紅,她的話還沒說出口,卻見菁楓突然神色一變,急急丟下:
「該死的!那見鬼的冷無塵又追來了!」後,縱身掠向天№。
「菁楓——」湘竹傻了眼,卻又見到另一個快如閃電的身影緊追著菁楓,兩條人影一前一後,迅速消失在半空中。
湘竹真是完全傻了……這是怎麼回事?菁楓是招誰惹誰了,那個男人為什麼非緊追菁楓不可?而且,那人的身手如此矯健靈活,輕功絕不在菁楓之下。
湘竹正發呆時,身旁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夫人!」
她回過頭,見婢女菊兒恭敬他站在一旁。「什麼事?」
「老爺修了封家書,要交由信鴿一起傳去前線給將軍,請問夫人要不要修書一封,一起傳過去?」
寫信給那冷血動物?湘竹本想斷然拒絕:「不要!」但又念頭一轉,道:
「好,你等我一下。」
湘竹步入屋內,提筆寫下:
我的腿摔斷了,再也無法走路了!
寫完後,她把信簽放入信封內,交給菊兒道:
「一起傳過去吧。」
哼!冷青揚—我倒要看看,這下你緊不緊張?
※ ※ ※
信傳出去的第四天,冷青揚又寫封家書回來給冷氏夫婦,但,仍無支字片語給湘竹。
湘竹真的要氣瘋了,她一個人關在房 痛哭一場,把所有可以砸的東西全部砸光,不能砸的東西也砸得ㄒㄧㄆㄚ爛;該死的冷青揚,不折不扣的冷血動物。
鐵石心腸,薄情寡義,根本毫不關心她的死活。
痛哭後,湘竹咬著牙下定決心——她該走了!離開這 ,離那混帳離得遠遠的,就當這些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她要徹徹底底地忘了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當然,這一輩子,她也不會讓他找到自己。
正要躍向天№時,掀開簾子卻發現外面在下傾盆大雨,該死的雨,湘竹決定等雨停後,立刻飛回明月山。
大雨嘩啦啦地下個不停,夜已很深了,湘竹滿懷愁緒地坐在床上,坐著坐著竟 朧朧地睡著了……
寤寐之間……彷佛有一陣達達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愈來愈強烈……奇異的聲音穿過前廳,穿過回廊,直撲向煙波饋……湘竹在半夢半醒之間突然睜開眼睛……一股強烈的旋風及特殊的氣息侵向她……
不!難道……?
湘竹還來不及下床一探究竟,房門已被撞開了——
夾帶進滿地的水,一個身著玄色戰袍,高大◇梧的男人正昂然挺立在門邊,他激烈地喘氣,全身均濕透了,狂猖不馴的長發披散在頰邊,水珠沿著他粗獷冷峻的臉龐滾下……但水珠下的雙眸……卻是足以將她燃燒地熾猛火熱。
不——湘竹緊緊掩住自己的唇。
不!不!不會是他!
不是!
她一定是在作夢,一定是……湘竹激動地搖著頭,豆大的淚水已滾滾而下……
一步一步地,冷青揚慢慢地接近她,但瞬間——他發狂般地拋下手上的馬鞭,如箭般地狂撲上來,狠狠地,要命地,將湘竹緊摟在自己懷 。
摟得那麼牢、那麼密,似要將她嵌入自己骨血內。
湘竹快要透不過氣來了,但她也緊緊地抱住他,貪婪地吸取他身上陽剛且熟悉的男性氣味,這溫熱健壯的胸膛,驚喜交加地開口哽咽道:
「你怎麼能回來?怎麼能?」前線的戰爭未歇呀!
冷青揚突然放開她,急急彎下身探她的腿,啞聲道:
「你的腿?信上說你的腿斷了?」
一時之間,湘竹幾乎無法呼吸,也無法做任何反應。
「你……你就是為這個而趕回來?」
冷青揚眼底全是血絲,憔悴地駭人,他看起來十分疲憊,「一接到信……我瘋了似地丟下數萬精兵,在大雨中沒日沒夜地追趕四天四夜的路,人沒稀過眼,馬也快跑垮了,該死的雨,如果不是這場雨,我可以再趕得快一點,你的腳……怎麼了?」
似肺內空氣全被掏光般,湘竹被點穴般地完全怔住了,這是第一次—她恨不得當場把自己劈為兩半,她作夢也想不到……自己賭氣亂寫的事……竟害冷青揚披星戴月地在大雨中連趕四天四夜的路。
「湘竹?」見她不回答,心急如焚的冷青揚也顧不得什麼,直接撩起湘竹的襦裙——
襦裙下,一雙勻稱修長、白皙無瑕的美腿完好無缺。
「湘竹?」冷青揚疑惑地看著她。
「我……」湘竹羞愧地迸出大哭,捉住冷青揚的手,「我是騙你的……我以為你一點都不關心我,對不起!對不起……」
「騙我的!」青揚仍毫不松懈地問,「真的沒事?你的腿真的沒事?」
「沒有……」湘竹撲入他懷 大哭,「你這傻瓜!我不知道你會為我這樣,對不起……」
「沒有……就好……」瞬間,冷青揚全身力氣全耗盡般,頹然跌坐在地上,緊繃了四天四夜的倩緒,霎時完全放松,一手將她摟入自己懷 。
「湘竹?你怎麼哭了,你人沒事就好……」
「血?你的腳底在流血!」淚如雨下的湘竹驚愕地發現青揚的軍靴上竟有血絲。
她匆匆地為青揚脫下靴子,赫然發現青揚腳底板子不但長滿粗繭、起水泡,甚至還有龜裂處,並滲出血絲來——四天四夜馬不停蹄的趕路下來,腳底不但長起泡、起繭,更因長期堅硬的靴子摩擦,竟滲出血絲來。
「……」湘竹豆大的淚水,一顆顆掉在青揚的腳上。
「別哭!」青揚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他關心的,只是她的淚而完全不是自己傷痕 的腳,淡淡道:
「過兩天就好了。」
「我幫你敷藥。」湘竹痛惜而小心翼翼地捧起青揚的腳,以溫水拭淨後,再仔仔細細地為他抹上藥膏,然後再以細棉布纏繞。
「不用纏了,」青揚平靜道:「我馬上要趕回軍營,纏上棉布可能無法套上靴子。」
「你要馬上回去?」湘竹驚問,「至少先睡一下,你已四天四夜未……」
「我必須走!」冷青揚輕捏她的下巴,眷戀深情的目光膠著在她臉上,「戰事還在進行,主帥擅自離營,是殺頭大罪,如果不是我軍連戰皆捷,前線又有我得力之助手——左翼指揮為我坐鎮,這趟恐怕也無法回來……」
「不!我不讓你走,絕不!」湘竹瘋狂地攀住他的頸項,把自己滾燙的淚水揉碎在他俊挺剛毅的臉上……
顫抖地……她主動把自己的紅唇貼住他的唇,似一枚炸彈在兩人身體間炸開般,她只覺得腦門一暈,前所未有的暈眩與悸動同時攫住她……
湘竹以微抖的小手由他的頸項往下滑,一路滑過他的肩胛,直探向他壯碩豪邁的胸膛……
「不!」他銳利地倒抽口氣,呼吸愈來愈急促混濁,捉住她挑逗般的小手,沙啞地命令:
「停止!湘竹!」
他的自制力已瀕臨決堤的邊緣了,體內有一股熊熊欲火在燃燒,天知道他多想用力地將她按在床上,盡情地占有她!吻遍作戰這一個月來,令他夜夜思念欲狂的每一寸肌膚——但不行,他的軍隊還在戰場上,他是軍令如山、嚴律自制的護國大將軍,怎能容許自己在國家危難時,還沉醉在兒女私情上?
「抱我!吻我……」湘竹迷 的星眸半睜半閉,誘人的朱唇在他耳畔婉轉呢喃,吐氣如蘭,以自己柔媚豐潤的身子包住他……她明白—她只能留他一晚,這一晚後,他馬上又要投身戰場,命屬於國家的。
她要這一晚完全是她的。
「湘竹——」冷青揚瘡啞地低吼,不想再看她那美艷奇異地令他失〉木世容顏……狠下心欲抽手步下床榻時,湘竹起身擋在他面前,璀璨澄澈的美眸羞怯卻堅定地直視他,緩緩地,她的青蔥玉手解下薄紗般的睡衣,褪下肩頭,滑落至地,玲瓏雪白的身上只剩件薔薇色的肚兜,她垂下秋水美眸,再緩緩扯落肚兜的帶子……
肚兜滑落至地。
「不——」挫敗地呻吟,冷青揚自腹部竄起一把狂熱欲火,他要炸開了,瘋狂地撲向湘竹,兩人重重地跌回床榻,他狂野地啃咬,吸吮她滑膩細嫩的粉頸,渾圓動人的香肩,情欲之火點燃至她胸前的蓓蕾……
他要她!瘋狂地想占有她,她是他的人,他的妻,他生生世世的最愛。
床前素白的帳幕垂下,小小的空間中,洶湧澎湃的千情萬愛正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