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這是怎麼回事?
花轎內,湘竹總算可以暫時把重得壓死人的△冠拿下來,微微掀開朱紅色的轎簾,驚恐地看著外面——一列好長好長的妝嫁隊伍正隨著自己坐的花轎,鑼鼓喧天、熱鬧非凡地穿過大街小巷。
天呀……我怎麼會把自己搞到這個地步?莫名其妙地成為「代嫁新娘」,竟然戴△冠、上花轎……開玩笑,要我楚湘竹上花轎豈是這麼容易的事?雖然只是「暫代」一下,但這個冷青揚真是上輩子燒好香、三生有幸!
這只是不得已之下的權宜之計——湘竹拚命安慰自己,別慌、別怕!她只是看在那冷青揚曾救過她一次的份上,好心地來「報恩」,提醒他——他的「羽黛」在新婚之夜可能會殺了他!
提醒完他,她就可以揚長而去……沒什麼好怕的,湘竹不斷地給自己打氣。
在鞭炮聲中,湘竹的轎子抵達了將軍府,媒婆和婢女扶著她下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拜拜拜拜拜……拜得湘竹頭昏腦脹後,她終於被送入洞房內。
終於只剩她一個人了,湘竹立刻把那千金重般的△冠拿下,好奇地在新房 東摸摸,西看看。紅紅紅……所有的布置全是紅色的,唉呀!俗氣死了……湘竹皺起秀眉,她可是冰肌玉骨、飄逸出塵……像小龍女那樣的人耶!怎麼和這些人玩又是拜堂、又是戴△冠霞帔的游戲……
沒關系!報恩嘛。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冷青揚怎麼還不進來?湘竹無聊地走來走去,只要那臭家伙一進門後,她丟下一句:「小心,你的妻子——羽黛姑娘要殺你!」後,就算任務完成,可以走人了!
等了大半天,湘竹困死了,她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想先睡一覺,但躺在那張豪華的大床上卻怎麼翻也不對勁,湘竹這才想起來,哦……她從來不睡「床」的!
在明月山的「瀟湘小築」內,她睡的床就是——白綾!湘竹由袖內拋出一束白綾、橫掛在新房的大梁上,嗯……這才對嘛!她正十分愜意地躺到白綾上,想大睡一覺時,冷不防地,一陣腳步聲傳過來……
有人來了!
湘竹連忙跳下來,匆匆忙忙地戴上△冠後,門也開了……
湘竹可以看到來人穿了一雙男用的六合靴,那……是冷青揚來了?心底一陣莫名的騷動,她的心髒開始不規則地跳動……
冷青揚在湘竹身旁坐下來,兩人離得很近,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氣味陣陣襲向湘竹;從沒和男人這麼接近過的湘竹緊張得全身 硬、心跳失控,她第一個念頭竟是想要逃!但她的手腳……竟是虛軟無力……
冷青揚沉默地望著他頭戴風冠、面罩喜帕的新娘子,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但身為新郎倌的他,竟沒有半絲喜悅……
歐陽巧蕾……只是尋常一個姑娘家的芳名,他甚至從沒見過她,對於這門自小即由長輩訂下的婚事,他不能拒絕、也無法拒絕……娶她,只是履行義務罷了
微歎了口氣,冷青揚緩緩掀開喜帕。
「哇——你做什麼?」湘竹卻被他突來的動作嚇一大跳,整個人往後一躲喜帕也掉在地上!
冷青揚震驚的程度絕不亞於她!
怎麼會有娘子在大喜之日臉還罩輕紗?但最令他驚訝的是——是她!那個白衣姑娘!
「你是歐陽巧蕾?」他的語氣中滿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湘竹倉卒地退至牆角後,才怯怯而疑惑地問:
「歐陽巧蕾?那是誰?你的新娘子不是名叫羽黛嗎?」
青揚的臉瞬間轉為冷凝嚴肅,他扣住湘竹的手,沉聲間「你曾見過羽黛?她在哪 ?」
湘竹手上傳來一陣痛楚,「放開我,你弄痛我了。」
冷青揚這才驚覺—湘竹的手竟是這麼柔弱纖細,幾乎他稍一用力就折斷了,他歉疚地放松力道,仍目光炯炯地逼視她,問:
「告訴我,你在哪 見過羽黛?她怎麼樣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湘竹腦中一片混亂,他要娶的人不正是羽黛嗎?為什麼還一直追問羽黛在哪 ?還迸出另一個名字……歐陽巧蕾,歐陽巧蕾又是誰?
我懂了……一定是這家伙風流成性、始亂終棄,先有了羽黛姑娘後,又喜新厭舊地另娶歐陽巧蕾……哼!我就知道——長得太帥太繪的男人通常不是什麼好東西!湘竹滿懷怒氣地瞪視冷青揚那張帥得過分的臉。
「快說!」冷青揚緊接著問,語氣中盡是不容懷疑的權威。
他那心急如焚的模樣惹惱了湘竹——臭男人!朝秦暮楚,見一個愛一個!明明有了羽黛,還來娶歐陽巧蕾;娶了歐陽巧蕾後,卻又對舊情人念念不忘!
湘竹生氣地道:「我把羽黛殺了!你滿意了吧?」
「你說什麼?」冷青揚大驚,臉色瞬間變為駭人的鐵青,扣住湘竹的手猛力一縮。
「你——放手!」手腕上一陣刺痛,湘竹委屈地掉下眼淚……太過分了!她沒事干嘛來這受這種罪?在明月山上,師父那麼疼她、菁楓也讓她……連重話也捨不得對她說一句。
看到她雪白的手腕一片泛紅,冷青揚心疼地松開手。但該死的……他現在沒有時間心疼她——羽黛真的被她殺了?
不再捉住她的手,冷青揚只是扣住她的肩膀,冷峻地沉聲命令:
「別再考驗我的耐性!快說,羽黛究竟在哪 ?」
湘竹淚汪汪地白他一眼,賭氣道:「你聾子呀!我說我殺了她了嘛!就是在……在蓼風軒下手的!」
蓼風軒?
冷青揚愣了半晌才想起來,那……那不是歐陽家的樓饋名嗎?有次他上歐陽家提親,穿近回廊時,曾看到花園另一旁有一棟相當別致精巧的三層樓建築,匾額上寫著:「寥風軒」,似乎就是歐陽巧蕾的
房。
但羽黛……絕不可能去歐陽家的呀!
青揚放心了,他現在知道湘竹是騙他的;別說殺人了,瞧她那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甚至連拿刀都有問題!
所以,他好整以暇地在桌前坐下來,喝了杯甘醇的女兒紅。
「你竟然這麼輕松!」湘竹睜大眼睛看他,「你心愛的姑娘被我殺了,你一點都不緊張嗎?」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嘛!」青揚十分灑脫地一笑,「如果她真的死了,我也沒辦法。」
「你真無情!」湘竹雙眼圓睜怒斥,「天底下的男人果然沒半個是好東西!」
「不是我無情,而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冷青揚突然伸出大手,猝不及防地將湘竹拉往懷 ,壞壞地盯著她道:
「更何況……我也沒吃虧呀,眼前不正有一個娥娜多姿的美女和我拜完堂、成了親嗎?」
他竟動手欲解去湘竹的面紗,他想看看她除了直達腰部的如瀑秀發和玲瓏纖細的曼妙身軀外,是不是還有一張清麗絕美、艷勝芙蓉的臉蛋?
「放開我!放手——」湘竹拚命地掙扎,奈何這男人的力氣大得驚人,情急之下她驚叫:「不!不要掀開我的面紗!不要——」
那驚恐無助的語氣令冷青揚心中一動,異樣的情愫緩緩升起,他不由自主地垂下已扯住她面紗的手,柔聲問道:「為什麼要一直帶著面紗?」
湘竹趁他松手時,掙扎他的懷抱,「不干你的事!反正……我從沒在任何男人面前解下面紗,當然你也不例外!」
青揚才不讓她輕易逃脫,他捉住湘竹的裙擺,又輕而易舉地將她拉回自己懷 ,更加親密地坐在自己大腿上——他強按著她坐的!大手輕輕地滑過她發絲,熠熠生輝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道:
「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楚……楚湘竹。」他英氣逼人的臉龐離自己那麼近,灼灼的目光彷佛會吃人一般,湘竹平日的伶牙俐齒全消失了,手還發抖……乖乖地回答。
「楚湘竹?!」他滿意地微笑,又問:「為什麼要冒充歐陽巧蕾來與我成親?」
「我才懶得冒充成什麼歐陽巧蕾!我會潛入寥風軒,是因為我曾聽新娘子對她的婢女說過,她要在新婚之夜整死你、殺死你!我只是好心地來提醒你。」
巧蕾要殺他?冷青揚更加意味深長地笑道:「你聽了後這麼緊張?捨不得我死?」另一支手也充滿侵略性地輕撫她滑如凝脂的粉頰。
「誰捨不得你死?我只是——」湘竹終於發現了他不規矩的動作,氣紅了麗臉打掉他的手,「不准亂來!男女授受不親。」
他卻更加占有性地摟住她的腰,挺直的 梁推住她的嫩頰,「我們已是夫妻了,別忘了,你已和我拜過堂,成為我的妻子。」
冷青揚原本冷漠的臉此時充滿了得意與喜氣,他怎麼也想不到—喜帕下的新娘子竟是那令他朝思暮想的白衣姑娘,怎不令心系佳人的他欣喜若狂?
湘竹嚇得花容失色,「不!妻子——我不是你的妻子!你白癡!
聽不懂嗎?我會冒充為新娘子……只是為了要救你的權宜之計。好了,現在我也提醒過你了,放開我,我要走了。」
彷佛沒聽到她的抗議般,冷青揚更加放肆地托起她的臉蛋,嗓音低沉而沙啞,「我說過——拜完堂後,你已是我冷青揚名正言順的妻子!」
「我不是!」湘竹生氣地想揮開他的手,但他的動作卻比她更快!在湘竹的驚叫中,他—伸手扯下她的面紗!
前所未有的震撼撞擊著他,冷青揚屏住氣息,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張臉……一張美得離奇,不似人間的臉蛋……
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
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
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臨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紅潤飽滿的櫻桃小嘴,因驚訝與生氣而微啟著;奪∩閆塹募羲雙瞳中也盛滿怒氣;肌膚賽雪、細致得彷佛吹彈而被;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娉娉裊娜中還帶股又冷又情的待殊氣質。
「你……」湘竹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冷青揚以為她會賞他一巴掌;沒想到她竟眼眶一紅,珍珠般的淚水就滾滾而下,「你……你竟扯下我的面紗?!」
「你別哭……」冷青揚慌了手腳,她突來的淚水揉碎了他的心,楚楚可憐、令人心痛的模樣令他懷疑自己是否對她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五髒六腑全擰痛了,他冷青揚,昂昂七尺之軀、天不怕地不怕,可以支身率兩千精兵痛擊突厥十萬兵馬,立下不朽功績—卻獨怕見女孩子哭!
「哇……」湘竹哭得更加晰瀝嘩啦,一發不可收抬!「從沒有男人看過我的臉,你竟然……我要殺了你!」
舉起隨身所帶的匕首,湘竹撲向冷青揚。
「湘竹!住手!」青揚閃避著湘竹那怒氣沖沖卻凌亂的攻勢,坦白說,湘竹的刀法真是……破得可以!(楚湘竹的輕功無人可及,白綾神功更是蓋世;但一耍起刀呀、劍呀,真是……少拿出來丟人現眼!)
劍術遠遠在她之上的冷青揚可以輕易地制住湘竹,但他不願那麼做,怕在打斗中傷了她……只是一逕躲閃她狂亂而毫無章法的攻勢,青揚的身子往旁一頓,袖內一樣東西突然掉下來…
剎那之間,原本怒不可遏的湘竹停下手上的動作,匕首也滑落至地,她緩緩地蹲下身,撿起地上的東西
白綾!
下大雨那天,她留在冷青揚身上的白綾。
「這是……」
「下大雨那天,我中了埋伏,是你救了我,還為我療傷,記得嗎?」冷青揚將大手覆在她柔夷上,溫柔地由背後擁住她,附在她耳畔道。
「你一直帶在身上?」湘竹不敢看他的眼睛,她覺得有一股奇異的情悸在體內騷動,那種特殊的感覺令她害怕……
「我一直希望能找到白綾的主人;一直到在石林又遇見你一次,我才知道在大雨中救我的人是你。」冷青揚擁著她,輕吻她潔白如春蔥的玉手,炯亮的眼底有兩簇燃燒的火焰,「我不知你為何要假扮成巧蕾而嫁給我;但我相當滿意這樣的安排——你成為我的妻子!」
「可是……」湘竹被他親暱的舉動,和盛滿深情的眼眸弄得頭暈目眩……不!她提醒自己——不能變成這樣!「我不能留在這兒……
我要回明月山,我要回我的瀟湘小築……」
「你哪兒都不許去!」冷青揚毫無商量地道:「你必須留在這
,你已是我冷青揚的人了!」
「我不是——」湘竹抗議的話還來不及說完,櫻唇已被一又濕又熱的東西堵住……冷青揚霸道而熾熱地吻她,她甜美的小嘴如玫瑰花瓣般芬芳柔軟,他瘋狂地摩挲她的櫻唇,無法令自己停下來……
當青揚放開她時,他很滿意地看到湘竹粉臉上湧起的醉人紅暈和盛滿疑惑的水漾瞳眸……
「很好!看來你並沒有那麼討厭我嘛!至少——你不討厭我碰你!」
彤暈灩灩的湘竹輕撫自己的櫻唇,茫然地問:
「這是什麼?你對我做什麼……?」好奇怪的感覺,甜甜的、奇異的熱流竄過全身……
冷青揚挫敗地低吼一聲,「不許再做這種動作誘惑我,也別考驗我的意志力!」他當然會要湘竹,她已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了,但不是今晚,她太生澀稚嫩……他必須強迫自己慢慢來,以免嚇壞了她。
「時候已經不早了,你該上床睡覺。」青揚半命令道。
「我……上床?那你呢?你睡哪……?」望著那垂著五色雲氣帳的豪華大床,湘竹小臉又莫名一紅。
青揚熾熱的黑眸揪著她,沉聲道:
「我是你的夫婿,理所當然睡在你的身旁,共擁鴛鴦被!」
「不——」湘竹像是聽到天底下最恐怖的事情一般,滿臉緋紅地推著他,
「你不能同我住在一個房間,更不能和我睡同一張床,你出去……外面不是有一間書房嗎?你去睡書房!」
「湘竹!」冷青揚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他這個稚嫩的小妻子,真是天真地過了頭!
「我絕不會睡書房!」他已動手脫掉自己的衣服,卸下大紅色的禮服後,再脫掉單衣……他的上身已一絲不掛,呈現強健傲人的體魄。
「你——」湘竹尖叫地掩住臉,「你無恥!不要臉!變態!竟在我面前……好!你不去睡書房,我去!」
又羞又氣的,湘竹就往書房沖。
大手已抓住她,將她拉回自己懷裡,冷青揚強悍而充滿侵略性地環抱她,捏住她精致的下巴,青揚的黑眸灼熱炙人,命令道:
「我絕不睡書房,更不允許你去睡書房!你已是我的娘子了,必須和我同床共枕。」
「你……」湘竹瑟縮了,那大膽直接的言語令她心驚;深不可測的黑眸更令她慌亂……「我偏不——」她又掙扎地想推開他……
冷青揚雙臂一收,炙烈的唇瓣已覆住她的,更加地滾燙火熱,他體內的千情萬愛彷佛全爆發出來,如陣強烈炙猛的 風一般……湘竹被他吻得無法喘氣,全身虛軟的她只能緊攀著他,雪白柔荑按住他的肩頭……
大手在她背上游走,她如蘭的幽香一陣陣襲向他……老天!冷青陽真想不顧一切地占有她,她那清靈絕美的臉蛋……他相信即使再過二十年、三十年……仍會令自己失控瘋狂!而她的生澀稚嫩更令他憐惜迷戀……
青揚的熱吻更加急促狂野,大手似乎在下一秒鍾就會撕碎她的衣襟……但,一種冰涼的東西驚醒了他!
淚……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滑落湘竹細致動人的臉龐……
「湘竹!」冷青揚心痛得近乎自責自厭,「對不起……我不該……原諒我,別哭好嗎?」
湘竹羞慚而害怕地低下頭,拚命將自己的身體縮成一團……她害怕……這霸道強猛的男人……但她更怕自己—為什麼對於他這次的侵犯,她並不像上次的抗拒慌張……反而……反而有絲陶醉與期待!
不!她怎麼可以這樣?!湘竹痛斥自己:她是冰肌玉骨、潔白無瑕的,怎麼可一再被一魯莽無禮的男人迷了心竅?她曾立誓這輩子要永遠留在明月山陪師父的!
「湘竹……」青揚溫柔地、小心翼翼地拭去她頰上的淚珠,「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我去睡書房吧。」
語氣 有著無奈與寵溺,唉……誰叫他娶到這麼「奇特」的娘子呢?他認了!
青揚說完,便朝緊鄰的書房走去。
他……真的願意去睡書房了?湘竹愣愣地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心底湧起半是放心、半是惆悵的異樣情緒,她仔細地把門鎖好,正要卸下這一身霞紅禮服時……
燭台彷佛被什度東西擊中而倒落熄滅,在湘竹來不及驚叫前,一個鬼魅般的黑影由窗外閃入,低沉而急促道:「巧蕾,是我!」便捂住湘竹的嘴,縱身往外一躍。
※ ※ ※
蒙面人俠著她狂奔好一段路後,才在一湖邊放她下來,解開蒙住她口唇的布巾,「巧蕾……」
「你——」狄劍邦愕然道:「你不是巧蕾?!」
「我從沒說我是什麼蕾!」湘竹猛吸了新鮮的空氣後,又劇烈的狂咳,「該死的東西!你為什麼挾持我?」
狄劍邦簡直無法置信,捉住湘竹的肩頭猛搖,「巧蕾呢?你不是巧蕾為什麼穿上霞紅禮服?巧蕾在哪 ?」
狄劍邦終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巧蕾嫁給別人,他會發狂的!在戰勝自己心底那些「門不當、戶不對」、「 大非偶」的荒謬心態後,他闖入將軍府,劫走新娘子。
「放開我……」湘竹被他搖得臉色慘白,這蒙面男人的蠻力大得驚人,似要將她捏碎了!正想使出她的「白綾神功」時,一把鋒利的飛刀比她更快地疾沖過來,若不是狄劍邦收手收得快,只怕現在手臂上已血流如注。
「住手!不許傷她!」
隨著冷列冰寒的怒喝,冷青揚也已由半空中落下來,一手將湘竹藏在自己背後;另一手已毫不留情地舉劍揮向蒙面人,招招凌厲迫人,銳不可當。
三招之後,「咻——」一聲,青揚的劍已挑去蒙面人的布巾,欲砍掉他腦袋的利劍停在半空中,青揚詫異道:
「是你——狄劍邦?!」
「天野牧場」長長安近郊最大、最具規模的牧場,青揚與歐陽家本屬舊識,自然也認得狄劍邦。
「你為何要劫走湘竹?」
「巧蕾在哪裡?」狄劍邦急切地問道:「為什麼新娘子是她?巧蕾呢?她人究竟在哪裡?」
那急如星火的焦灼模樣令青揚會意地一笑,他懂了……攬著湘竹,青揚灑脫地笑道:
「巧蕾並沒有上花轎,和我拜堂成親的是這位楚姑娘——當然,她現在已是我名正言順的妻!」
「那巧蕾呢?」狄劍邦更加憤怒道:「今天不是你和巧蕾的大喜之日嗎?這姑娘是打哪來的?冷青揚!我真是錯看了你,你算什麼男人?竟如此戲弄巧蕾?!」
「我並沒有戲弄她。」青揚仍是一派好整以暇,摟著湘竹意味深長地微笑道:
「關於這一點,你就必須請教我的娘子——她為順利嫁給我,竟不惜潛入巧蕾的 房內,嚇昏巧蕾後,再冒充她戴上△冠霞帔。」
「你?!」湘竹驚愕地張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惱又怒道:「冷青揚!你胡說——」輪起粉拳狠狠地揮向他。
青揚反而趁勢接住她的手,將她摟得更緊,並在她粉頰上香了一下,笑咪咪道:
「娘子,在外人面前最好別動手動腳的,這種打情罵俏的事……
咱們還是關起房門才能做,嗯?」
「你……」湘竹更是氣得滿臉通紅,但她愈是掙扎,那鐵鑄般的雙臂卻將她摟得愈緊……
這小倆口竟旁若無人地「調起情」來了?反正……只要冷青揚不動他的巧蕾,狄劍邦才懶得管他是和什麼女人成親?眼前是先找到巧蕾!
他丟下一句,「冷將軍、冷夫人,方才得罪之處請多見諒,狄某先走一步了!」後,又縱身一躍,矯健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青揚摟著湘竹的腰,湊近她白玉般的耳垂道:
「咱們也該回將軍府了吧?嗯?『冷夫人』?」
方才狄劍邦那一句「冷夫人」,聽得冷青揚舒服得不得了!
湘竹的粉臉又紅又熱,「冷夫人?呸!誰允許你這樣亂叫我的?
我早說過了——我不是!早知道我就別那麼好心,冒充新娘子來警告你……放手啦!別拉著我,我要回明月山去!」
「你不許回明月山,必須和我回將軍府去。從現在開始,冷家就是你的家!」這一回,冷青揚的語氣是強硬而不容拒絕的!
「我不要!放開我——」湘竹用力想掙脫他,但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在一拉一扯之間,湘竹沒注意到腳旁就是湖,重心一個不穩,她整個人摔入湖內——
「哇!」湘竹驚叫,完全慌了手腳,身上綴滿珠翠的霞帔更加重吸水量,害她一直往下沉—楚湘竹什麼都會,就是不會游泳!她可以施展傲人的輕功在天上「飛」;可以運用「凌波微步」在地上疾行,跑得比羊還快!但一遇到水,她就全完了!
她最怕水!完全不識水性。
「湘竹!」冷青揚火速跳下水中救人。
「救命!救命呀!我快死了……」湘竹的頭冒出水面一會兒,馬上又沉下去。
「湘竹!別慌!」青揚奮力向她游去,捉住湘竹的那一剎那他暗吃一驚——她已嚇昏過去了!
迅速地拖住她游回岸邊後,青揚不住輕拍她的臉,「醒醒,湘竹,醒醒……」
緊抱住湘竹濕透的身子,青揚嘶吼,「不會有事的!湘竹,有我在,你絕不會有事的!」
拖著湘竹,他像頭狂野的黑豹,向前狂奔。
※ ※ ※
將軍府內,煙波饋。(即冷青揚所居之處。)
隔著布幔,施大夫執著湘竹如雪的皓腕把脈,沉吟半晌後,抬起頭對冷青揚道:
「將軍請寬心,夫人只是驚嚇過頭,並無大礙。只不過,夫人身體原本即過於虛弱,日後必得小心調養。老夫這就開幾帖安神、補氣的藥方。」
「多謝大夫!」青揚一直緊鎖的眉頭,似乎這時才稍微舒展。
送走大夫後,府 的丫頭菊兒對青揚道:
「夜深了,將軍請早點去歇息,夫人這邊由奴婢來服侍即可。」
「不!」冷青揚斷然拒絕,「你們全下去,我要親自照顧夫人,待會兒把熬好的藥汁捧上來。」
「可是,將軍……」菊兒遲疑地望著冷青揚,他神態憔悴,且雙眼布滿血絲,將軍也是濕漉漉回來,怕也受了風寒吧?
「下去吧。」青揚語氣溫和,卻毫無商量的餘地。
菊兒和翠兒互望一眼,「是!奴婢下去煎藥。」
婢女退下後,青揚坐在床沿,就起湘竹的手,愧疚而憐惜地望著她……那足以艷驚四座的臉龐此時卻慘白得嚇人,心痛地輕撫她滑嫩細致的臉龐……
她是這麼柔弱可人,這麼 要他的保護,他多珍視她、多想好好地呵護她。
難纏的小妻子……青揚漂亮的唇角逸出一苦笑,這冰肌玉骨、飄逸如雲端仙子的湘竹,似乎完全不解男女情愛為何物?看來,要讓她了解他已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子、她必須服從他,跟在他身邊讓他呵護她一輩子……還得再費好一番功夫……
剛拉起絲被、嚴嚴密密為湘竹蓋上時,窗外有個極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但冷青揚馬上驚覺到了!
「誰?」那麼輕微的氣息,來人必是武功高手,青揚警戒地射出一飛刀。
俐落地一翻身,窗外的人影躍入屋內—漂亮師氣得令女人目不轉睛的臉上,唇間正合著一柄飛刀,冷青揚射出的那一把。
十分瀟灑地取下唇內的飛刀,來人撇撇唇,似笑非笑道:「大哥,多年不見了,你的這項見面禮可真特別!」
「無塵!」冷青揚又駕又喜,「是你!」
冷無塵——青揚的胞弟,十歲那年即隨一名法了和尚上山修行,為什麼小小年紀便會上山修行?說起來也有一段因緣:冷無塵自小體弱多病,卻又特別頑劣,屢屢與鄰家幼童打斗,大人們對他又是氣、又是心疼,半點辦法也沒有。
一日,府外來了一名仙風道骨的法了和尚,他一入門,不要求布施,卻直盯著在院落與家丁玩耍的小無塵,端詳半晌後,才凝重地間冷氏夫婦。
「那位少爺是——」
「是二公子,年方七歲。」府內的管家代主人回答。
「施主可否讓二公子隨老衲上終南山修行?」法了和尚石破驚天地開口。
「什麼?」震驚的冷夫人趕在丈夫前開口,「萬萬不可!塵兒自小體弱多病……」
「體弱多病還不是大礙,」法了和尚緩緩開口,「若二公子不遠離紅塵,隨老衲上山修行,未至而立之年即有殺身之禍……」
「你胡說什麼?」冷老爺悚然變色,一掌正要劈向法了和尚時,他又丟出一句,「二公子身上可有一塊奇異的胎記,上面有字依稀可辨認?」
當場冷氏夫婦啞口無言,面面相覷!
塵兒身上,在腰側的確有一塊胎記,愈大愈明顯,上面似乎還被人烙過字般,那個字……較難辨認,好像是個「菁」字……
而這種事,天底下只有三個人知道冷氏夫婦和無塵的奶娘;外人……何況是出家人,怎麼可能如此清楚?
法了和尚搖頭歎道:「孽緣……這是他前世未了之緣,注定將在今生償還……若施主堅持不讓二少爺隨老衲上山,老衲也無計可施……往後的日子,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但請聽老衲一勸——切莫在三十歲之前,讓二公子成親,否則必有殺身之禍!」
說完後,法了和尚即瀟灑地走了。
一直到……半年後,小無塵染上一怪病,病入膏肓,群醫束手無策……甚至已叫冷氏夫婦要有「心理准備」……冷夫人哭得肝腸寸斷,全家陷入一片愁雲慘霧時……
那和尚又出現了!
法了和尚也不多問什麼,只迅速取出一藥丹讓小無塵服下,三天後,奇跡似地……被群醫們宣告放棄的無塵一日日轉好,十天後……
竟可以下床。
冷氏夫婦對法了和尚感激涕零,十日後,法了和尚見小無塵已脫離險境便欲先辭離去,任冷氏夫婦如何挽留也不肯多待一刻,出家人本性淡泊,況且向來雲遞四海的法了和尚怎能習慣冷府安逸卻一成不變的生活?
正當法了和尚要走時,十天來,日日纏著他,已和他十分熟悉的小無塵大哭大鬧,說什麼也不肯讓他走。無可奈何下……冷氏夫婦只得同惹讓小無塵隨師父上終南山修行,所幸終南山離長安城並不算太遠……
就這樣,年僅七歲的小無塵便拜別家人,隨法了和尚上終南山,一年會回冷府一次,探望爹娘及青揚大哥。
上終南山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盡管冷夫人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捨……但她卻不得不承認,塵兒上終南山後不但虛弱的體質逐漸好轉,原本單薄的身子骨也更加硬朗了……以前頑劣不堪的他,逐漸變得明理沉穩,睿智且有擔當……由每一年一次的回府省親中,冷夫人感受得更加深刻。
快二十年了吧……冷青揚感慨地望著幾乎和自己一般高大的胞弟,十七、八個年頭過去,無塵早已不是那個體弱多病,卻又逞強好勝的混世小魔王了;眼前的他—風度翩翩、灑脫俊逸,師氣漂亮的臉龐竟比女人更加俊美!結實強健的體魄,僅是優閒地站著……卻蓄著一股無與倫比的氣勢……這無塵,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他的身手也愈來愈精進了,單就方才的飛刀……普天之下,能躲過他「護國大將軍」——冷青揚飛刀之人,寥寥可數!
這對兄弟是截然不同的典型——冷青揚高大沉穩、氣勢卓越;無
言語,一雙凌厲猛銳的眼神就足以令人噤然寒栗,他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王者之風,是天生的 袖型人物。
而冷無塵—孤傲不群、狂猖不拘,渾身滿是落拓江湖、浪跡天涯的雲游氣質。卻偏偏生了張俊美非凡、邪惡卻足以令姑娘們神〉叩埂⒎夾募錄碌某鏨臉蛋……這種似冷似熱的奇異特質,這種薄幸……
是注定傷盡天下女人的心!
「為何沒趕回來喝大哥的喜酒?」青揚問。
「我隨師父下了江南一趟,」無塵從容灑脫地搖著紙扇,「才剛趕回來,大哥,嫂子呢?」
「她……」青揚遲疑地望了雲氣帳內一眼,「你嫂子落水,受了風寒……」
無塵不禁低笑出聲,邪邪問道:
「大哥,是小弟孤陋寡聞,少見多怪;還是大唐的風氣開放了、變了?新婚夫妻的恩愛方式,竟是在洞房花燭夜戲水、調情……」
「住口!」青揚沒好氣地沉喝,「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你累了吧!回你的『滌塵軒』去休息,明兒一早再上『紫竹苑』向爹娘請安。」
「大哥,如果嫂子真的受了風寒,以愚弟的醫術,也許可盡棉薄之力。」無塵道。
冷青揚一想也對,上山近二十年來,冷無塵最大的收獲不只是武功,而是精湛絕妙的醫術—半年前,娘多年的心疾復發、情況危急時,就是由匆匆趕下山的無塵治好了娘。
眼前……還是治好湘竹的病要緊,青揚點頭道:
「好吧!你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