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
左宅最精致的客房內,詩卉身上還穿著訂婚禮服,腦袋昏昏沈沈地瞪著鏡中的自己。
本來這場訂婚宴是預定中午左右就可以結束的,但興奮過頭的左氏夫妻硬是把賓客留下來,吃完午餐喝下午茶,喝完下午茶吃晚餐,用過晚餐再繼續喝咖啡聊天,high到最高點,搞得比真正的結婚典禮還熱鬧!
然後孫雅慈還以時間太晚為由,硬不准兒子送詩卉回去市區內的飯店而把她留下來過夜。
詩卉拍拍臉頰想讓臉上的紅暈快褪下來。雖然忙了一天,但很奇怪,她的身體卻沒有疲累感,腦子還異常亢奮。
長歎了口氣倒在床上。一直到現在,她還是很難相信事情居然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
一整天下來,她不斷地被孫雅慈帶到每一個親友面前接受道賀,彷佛她已經真正成為這個家中的一份子。而左炎軒也總是以炙熱又令她依賴的眼神看著她,體貼地在她稍感疲倦時送上飲料,在晚餐桌上為她挾滿她最喜歡的菜色。
舉起右手無名指,她怔怔地望著造型簡潔的鑽戒。在暈黃的燈光下,鑽戒折射出更柔美而迷人的光芒。
手指上好像還留著他為她套上鑽戒時所留下的溫度,暖暖地、暖暖地……直達胸臆間。
被套上戒指那一刻,她的心是虔誠而聖潔的,她甚至完全沒有想到那份合約。
當左炎軒以灼熱的眼眸望著她時,她甚至感動地想落淚……
唉……但這是不行的!詩卉又煩躁地坐起身子,她不可以再沈溺在這份虛假的夢幻之中。
「我跟他之間只有合約關系,這一切根本是騙局,早晚會被戳破的……」她煩悶、不停地在房內兜圈子,突然之間很後悔為何那天騎車時會跟左炎軒所乘坐的車對撞上,如果不是遇到他,她現在一定不會陷入如此兩難又矛盾的狀況,事情一定可以變得簡單很多,她一定可以穩穩地管住自己的心。
什麼時候開始,他在你心底的地位如此重要呢?她輕問著自己,她一開始不是還很討厭他嗎?!
但她總覺得好像有一雙無形的命運之手,不斷地把她和他的命運結合在一起,不斷地把左炎軒這三個字更深刻地烙印入她的心房。
心神煩亂之際,她聽到有人敲著房門。
一打開門,來者果然是左炎軒。
詩卉盯著他,他看起來器宇軒昂,神清氣爽,心情似乎好得不得了!
詩卉突然覺得很嘔,自己還為他煩個半死,但這家伙卻一副得意悠哉狀!
是喔,反正在這場騙局中,怎麼算他都不吃虧嘛!「你來干麼?很晚了,我要睡覺了。」詩卉深諳絕對不可以引大野狼入室,動手便想關上門。
「等等嘛。」左炎軒身手敏捷地擋住門板,給了她一個最俊帥的笑容,自動自發地走入屋內。「我睡不著,想找你聊天。」
「你睡不著是你家的事,我可沒有義務要陪你聊天!你快出去,我要睡覺了。」詩卉還站在門口,很懦弱地居然不敢踏入自己房裡。她根本沒有把握,與他單獨共處一室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你先進來嘛,站在那裡干麼?」左炎軒笑容滿面地建議著,還故意恐嚇她。
「你一直站在門口講話,萬一被我老媽聽到了,以為又有什麼『好戲』而故意跑上來看,到時候你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這倒是真的……詩卉馬上衡量事情的輕重緩急,這色狼看來不是這麼容易好打發出去的,萬一把左母先引過來,搞不好明天一早她就要被硬拖去試結婚禮服了!她只好先關上房門,但仍離他遠遠地站著,故意以最冷漠的語調道:「你有什麼事快說,我可是困得很,馬上要睡覺了。」
「寶貝,你說謊的技術還是沒有半點進步。」左炎軒朝她走近,居高臨下地笑看著她。「你連禮服都還沒換,怎麼可能要睡覺了呢?你是在等我,嗯?對嗎?等我替你換上睡衣?」
他曖昧地眨眨眼,大掌同時撫上她的禮服肩帶……
「你嘴巴的下流度倒是進步得很快呀!」詩卉拍掉他的手。「左炎軒,你別再對我動手動腳,否則我就告你——」
「告我什麼?告我對我的未婚妻非禮?甜心,你真的好幽默。」他笑得很開懷,她這朵玫瑰雖然渾身是刺,但味道卻無比獨特芬芳,每接近她一次,他便更加上癮!
呵呵,看來自己真是運氣好,撿到寶了!原本只是想合演一出戲來搪塞老媽的逼婚,卻沒想到竟撿到一個超級大寶回來!
他黑眸發亮地盯著她手上的訂婚戒指,很快地,他會在她的中指上再添上一枚結婚鑽戒!
「我沒心情跟你繼續耍嘴皮子,你快出去。」隨著他的逼近,詩卉心跳得好快。今天兩人都被灌了不少酒,空氣中滿是淡淡的酒味,還有他粗獷的男性體味,這股煽情的味道已令她快招架不住了……
「甜心,別緊張,我只是想告訴你,」左炎軒雙手牢牢地按住她肩頭,眼瞳更加深邃,蕩漾的情潮幾乎將她淹沒。「今天的你,好美!我只想認認真真地再告訴你一次,不管今天的訂婚宴對你而言有沒有任何意義,它都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件大事!我非常喜歡……這枚戒指戴在你手上的感覺。」他的手輕撫著她纖細的指頭。
第二件大事,當然就是跟她正式踏上紅毯的那一端嘍!
手指被輕撫著,敏感的電流迅速竄過全身。
「別碰我……」她羞紅了臉想把手縮回來,纖腰卻被他的雙掌牢牢箝制。
「左炎軒……」她很想快把他趕出去,但他闐眸底跳躍的烈火卻令她呼吸一窒!危險、野蠻而直接的眼神……沒有任何女人可以抗拒!
「別緊張,我只是想幫你脫掉這件禮服。你知道的,禮服背後藏了許多暗扣,你自己可能很難脫下。」
「那……那也不需要你的幫忙。」三歲小孩也知道,這色狼會把她脫成什麼「程度」!
「你——」
她的抗議又被他的熱吻截住了,火熱的吻由她的唇、粉頸一路滑下去,舌尖時輕時重地卷吻她輕顫的蓓蕾。
「嗯、啊……」詩卉難以抑制地發出呻吟。
她細膩無瑕的肌膚令左炎軒沈淪,此刻他是一個危險且蓄勢待發的男人,只想擁有最心愛的女人!
當他試圖達她的底褲也脫下時,詩卉發出像貓咪般的嗚咽。「你……你必須停下來,否則……」
「否則會怎樣?」他以撕裂底褲來駁回她的抗議,沙啞地低喃。「甜心,別再拒絕我,我好愛你,愛你這朵多刺的玫瑰!」
更瘋狂的熱吻和肢體糾纏讓她的全身像是著了火……不想再拒絕,也沒有力氣拒絕了。她只想順從內心深處最強烈的渴望!
當兩人終於合為一體時,詩卉緊緊攀著他的臂膀,感覺自己在飛翔,由陸地穿越雲端,直往上飛……緊閉著雙眼,讓他帶領她到最綺麗的天堂……
激情讓兩人徹夜未眠。凌晨,當詩卉倦極想昏昏睡去時,他還不安分地灑下一連串的熱吻。
「嗯,不要了……」她像貓咪般翻身。「我好累,要睡覺……」
他是無敵鐵金剛嗎?一整個晚上像是要不夠她似的……
「寶貝,我知道你很累,但我保證再一次就好。」他吮吻著她最敏感的耳垂,手指溫柔地撫弄、輕捻她兩腿之間的神秘花心……
「不要了,人家好累……」她想拒絕,但女性感官又本能地歡迎他。
「來……」他由背後抱住她,兩腿也圈住她,一只手繞到前方撫摸著她成熟的乳房。
就在兩人又要愛火燃燒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聲響。
「炎軒呢?死兔崽子!你是不是躲在詩卉房裡?你快給我滾出來!」
「老伴!」是左父的聲音。「一大早的,你別吵嘛!」
「左炎軒,你給我出來!」孫雅慈用力地敲門。「我知道你在裡面,你這該死的兔崽子居然敢欺負詩卉,我一定要你負責!」
「天啊……」詩卉挫敗地一頭鑽到被窩裡。「怎麼辦,你媽她……」這下完了,他們居然一早就被抓「X」在床,她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別緊張嘛!」左炎軒卻笑得很輕松……輕松得令人起疑!「我媽也是很開通的,乖,你先穿好衣服,我出去應付她。」
詩卉還能說什麼?她只覺得,自己真的是完了!她徹徹底底地掉入一個巨大的漩渦裡,再也爬不出來了……
湘亭的復原狀況比預期中更好,詩卉天天去醫院看她,聽到、看到的全都是令人振奮的好消息。醫生甚至告訴她,再過幾天湘亭就可以辦出院手續,回家休養了。
這一天,左炎軒又駕車送她到醫院來。
跑車停在醫院門口,他歉然地道:「甜心,真抱歉,我必須去接待一批歐洲來的客人,所以不能陪你進去,要回家時記得打電話給我,我會來接你。」
「沒有關系。」詩卉嫣然一笑。「你去忙你的吧,湘亭的狀況很穩定,你沒有必要一直在醫院陪我,我下車了。」她伸手想推開車門。
「等一下!」左炎軒制止她,故做凶惡地皺起眉頭。「老婆,你老是教不乖耶!我不是說過你下車之前一定要給老公一個吻!」
「可是在這裡……」詩卉害羞地望著窗外,他們的車就停在醫院正門口,外頭的人來來往往的。
「我管他這是哪裡,快親!」他更霸道地命令,甚至反被動為主動地一把抓過詩卉,把原先的頰吻自動改為火熱熱的法式舌吻……
吻完後,詩卉的俏臉羞得幾乎不敢抬起來!
「你好討厭……」她嬌嗔地推開他。完蛋了!她真是羞得不敢走出去了!雖然在美國到處都可以看到情侶當街擁吻,但受中式教育長大的她,還是很難坦然接受,總覺得別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只差沒在她額頭上刻上「淫婦」這兩個字!
但左炎軒卻笑容滿面,活像是剛充過電的電池,心情好得不得了!他很紳士地下車為詩卉打開車門,又乘機偷個頰吻。「記得打電話給我喔,拜拜!」
詩卉不敢回頭,紅著臉快步走入醫院,嫣紅的像顆蘋果的臉蛋卻有一絲笑意悄悄地揚起。
他總是這樣!總是旁若無人地做一些會令她芳心大亂的親密舉動。但,唉……
也許她真的快變成「淫婦」了,她居然好喜歡、喜歡他這些出其不意、既刺激又甜蜜的小動作……
而且,自從他們「共度春宵」的隔天一早,被左母「逮個正著」後,左炎軒更是便本加厲地亂吃她豆腐,也不管有沒有第三者在場,還口口聲聲地叫她「老婆、老婆」!
最令她啼笑皆非的是,當天晚上她回到自己房間時,居然發現她的衣物都不翼而飛!問了傭人才知道,這是左母的意思,是她叫傭人搬過去的!
一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左家二老不但縱容兒子對她「生米煮成熟飯」的行為,甚至還幫忙加油添柴的!
天啊!她簡直要敗給這對天才母子了。她甚至懷疑,不,應該說她已經百分之百相信,那天早上左母會突然闖進來,根本就是預謀!
她早就知道兒子當晚一定會「伸出魔掌」,所以才興沖沖地一早前來「捉X」,叫她再也無法推托婚事!
唇畔的笑意更深也更甜。她本來還以為當初出車禍時,是她厄運的開始!但,如今她卻深深覺得……或許就是那一刻,幸運之神悄悄降臨到她身上了。
她作夢也不敢想像,自己可以擁有這麼多的幸福。湘亭病情穩定了;左母對她百般呵護、視如己出;而左炎軒對她……更是好得沒話說!
她可以嗎?從小就已經習慣顛沛命運的她,真的可以擁有這樣的幸福嗎?
低著頭走到湘亭的病房門口,正要敲門時,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柯詩卉!」
她一回頭,看到一個女人飽含敵意地站在她面前。
詩卉問道:「請問你是?」她覺得這個女人好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她究竟是誰?
女人冷笑。「邱玉琳!你這麼快就忘了我嗎?這也難怪,一只烏鴉突然飛上技頭當鳳凰,總是會得意地忘了許多事的!」
邱玉琳?!詩卉想起來了,她就是發生車禍時,跟左炎軒一同坐在車上的女人,她的神情還是一樣的傲慢。
「有什麼事嗎?」她並不介意邱玉琳的粗鄙用詞,每個人對自我修養的要求不同,她毋須跟她一般見識。
「你這女人可真厲害呀!」邱玉琳笑得更歹毒,嫉妒的氣焰濃濃噴出。「沒幾天工夫就釣上炎軒,還成了他的未婚妻!你在台灣時不是還裝得很清高,死都不肯跟他的公司拍攝廣告合約嗎?怎麼,一來美國就把他拐上手了,還住到他家去?你可真夠卑鄙、無恥,難怪人家說真正的狐狸精是外表看不出來的!」
邱玉琳真是後悔死了!前一陣子因為左炎軒老是對她不理不睬,所以她一氣之下便跑到歐洲去散心、大采購,以為一離開他,他就會想起自己的好。
想不到卻讓這賤女人趁虛而入!等她由歐洲回到台灣時,便聽到柯詩卉已經跟左炎軒回紐約了。
她氣得馬上搭機追過來,卻還是晚了一步,否則她非大鬧訂婚典禮不可!
一調查出她妹妹柯湘亭住的醫院,她便立刻趕過來,想趁左炎軒不在場時,狠狠地給這賤女人好看!
詩卉無奈地歎氣。「沒錯,女人笨不笨也是外表看不出來的。」她實在不想多理會這無理取鬧的女人,只想把話說清楚。「邱小姐,也許你很喜歡炎軒,但那跟我或跟炎軒有什麼關系?炎軒已經以實際行動證明我是他的選擇,你不覺得今天跑來找我吵鬧很無稽,也很自貶身分嗎,」
她不想給邱玉琳難堪,她只想讓她知道,一個充滿嫉妒的女人是很面目可憎的,她不希望她這樣侮辱自己。
「閉嘴!你沒有資格教訓我!」邱玉琳拔高音量怒罵著。「柯詩卉,你別得意,你更別以為自己嬴過我得到炎軒了。笑死人了,你是什麼身分!你也不想想看,你可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女,母親又早逝,你憑哪一點跟我比?我可是黨國大老的孫女,我父親還是……」
「我沒有興趣知道你父親是什麼身分!」詩卉冷漠地打斷她的話,眼神轉為冰冷。「沒錯,我是私生女,我家境平凡,但那跟炎軒愛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就是愛我這個人,愛我『柯詩卉』這三個字所代表的人!邱小姐,你有什麼好自傲的呢,你只會開口閉口就自誇自己出身名門嗎?難道說,撇除你的家世之外,你邱玉琳本身沒有半點可取之處嗎?我真替你覺得悲哀。」
也許在左炎軒面前,詩卉會對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但在邱玉琳面前可不會!
她雖出身微寒,卻自有一身傲骨,她只覺得邱玉琳可憐又悲哀!
「你你——」邱玉琳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真的沒想到柯詩卉居然這麼難對付!每次與她對仗簡直是自取其辱,她三言兩語就把她說得一文不值了!「你別太得意!」她咬牙切齒地罵著。「你這些鬼伎倆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我絕對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你等著瞧吧!」
一說完,她立刻臉色鐵青地轉身離去。
詩卉站在原地喟歎著。邱玉琳有很好的家世,本身的條件也不錯,她為何要把自己搞成如此面目可憎呢?
這時,一個護士由病房內出來,看到她便道:「柯小姐,你來了呀,霍爾醫師已經在病房內為病人診治了,你要不要進去?」
「好的,我馬上進去。」
臨踏入病房之際,詩卉有點猶豫、不安地回頭望著走廊頂端。已經看不到邱玉琳的身影,但她離去時那怨毒無比的眼神卻令她有些不安……
似乎,有什麼事就要發生了……
她希望是自己太敏感……
在醫院陪伴湘亭到晚上九點後,也接近探病時限,她替已有濃濃睡意的妹妹蓋好被子後便踏出病房。
拿起手機,詩卉一臉疑惑。已經晚上九點了,自從下午和炎軒分手後,他都沒有打過半通電話來找她。這跟平時幾乎半個小時就來一通電話的情況相比,真是太反常了。
是不是他工作還在忙呢?詩卉決定自己先撥電話給他,並告訴他如果他還走不開,她自己回飯店便可,不用特意趕來接她。
撥了左炎軒的手機號碼後,他立刻接聽。
「喂?」
「炎軒?」詩卉一聽他的聲音便覺得很奇怪。「你怎麼了?你現在很忙,不方便說話是不是?」他的聲音好低好悶,似乎有很大的事情困擾著他。
「我沒事……」左炎軒回答的語調依舊很落寞。「你還在醫院嗎?」
「對,我要回飯店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炎軒,你沒事吧,你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他從來沒有用這種語調跟她說話過,她很擔心。
「我……」彼端的左炎軒長歎一口氣後,終於道:「我現在也在這間醫院,我媽住院了。」
詩卉大驚。「伯母怎麼了?」
「心髒病發……」他的語調好低。
「伯母為何會心髒病發?」詩卉緊張地幾乎握不住聽筒,左母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稍一不慎很可能會有難以收拾的後果。
左炎軒又歎息。「是我的錯,我早該在台灣時就把話對邱玉琳說清楚,告訴她我跟她之間絕絕對對不可能的!她……她竟跑來找我媽,而且我不知道她為何會拿到當初我跟你簽訂的那份合約,那份合約我丟在台灣辦公室沒有帶來紐約,她一定是擅自闖入我的辦公室裡取得的。她……她把合約拿給我媽看,告訴她這一切都只是騙局我媽一時挺不住,就病發了……」
邱玉琳?合約?!
完了!一切都完了……詩卉眼前一陣暈眩,她終於知道下午邱玉琳離去前那狠毒的眼神代表什麼意思!但,她怎麼可以這樣傷害孫雅慈?!
詩卉緊扶住牆面,急促地說道:「你現在在幾樓?在哪間病房?我馬上趕過去!」
為什麼還是發生了她最害怕的事?為何她還是傷害了最不想傷害的人?天.她要親自去向左母道歉,就算要她下跪她也會立刻照做!
匆匆趕到左母的病房前,只見左炎軒單獨站在外面,他低垂著頭,把整個臉龐埋入手掌裡,雙肩明顯地垮下來。
詩卉疾步奔向他,她的心好痛、好痛!她多渴望患病的是自己,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也是自己。
她覺得自己好卑鄙、好無恥,居然欺騙了如此慈善和藹的長輩!如果左母有什麼閃失,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炎軒!」她抓著他的手顫著聲問。「伯母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她……她還好吧?伯父呢?」
左炎軒抬起臉,神情憔悴地令人心疼。「經過醫院的搶救,我媽目前的狀況算是稍微控制住,我爸剛才一直在這裡,後來硬被我勸回家先休息。」
「對不起……」一說完這三個字,詩卉的淚水已不聽使喚地落下來。「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欺騙伯母、我不該撒這麼大的謊,都是我的錯……」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一定會選擇用盡各種方法籌錢救湘亭,但,她絕對不會進入左家,更絕對不會欺騙左家二老!
「別哭了。」左炎軒擁緊她,聲音好疲倦也好自責。「是我不好,我早該撕了那份合約,我不該讓邱玉琳有機會闖入我在台北的辦公室,甚至拿著它來紐約找我媽。」
詩卉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就算今天沒有邱玉琳,總有一天,你母親還是會發現我欺騙了她。我好難過、好懊悔……」
她幾乎泣不成聲。「炎軒,你母親肯見我嗎?如果她還肯見我,是不是請你讓我進去,我想親自跟她道歉!我不敢奢求她會原諒我,但我希望她保重自己的身體,不要……不要為了我這種女人而氣壞身子……」
「詩卉,不要這樣說你自己。」左炎軒心痛地拭去她臉上的淚。「你並沒有欺騙我母親,這份合約是我要求你跟我簽的,我現在只希望,她能盡快度過危險期。霍爾醫生來過了,他說,以我母親的年紀,狀況的確比較不樂觀……」
「為什麼會這樣?」詩卉搖頭,淚水更如泉湧。「做錯事的是我,為什麼是你母親躺在床上受苦受罪?炎軒,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稍稍彌補?我到底該怎麼做……」
她無助地哭倒在地……
一連三天,詩卉都守在醫院裡,連飯店都不曾回去休息過。除了陪伴湘亭外,等湘亭一入睡她便立刻飛奔到孫雅慈的病房前,只求她願意見她一面。只可惜,她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到了第四天,詩卉睜著滿布血絲的雙眼繼續站在左母的病房外。她的身體不是鐵打的,三天三夜未曾好好休息,她累得幾乎快暈眩……但她不能走!在還沒有親《聽到左母脫離危險期之前,她絕不離開!
好不容易終於看到左炎軒走出病房,也露出三天來第一個笑容。
他語氣興奮地道:「詩卉,太好了,剛才醫生告訴我,我母親的狀況穩定多了,幾乎可以確定已脫離危險期了!」
「真的?!」詩卉好高興、好高興,上蒼終於聽到她的禱告了!每晚苦苦守在左母病房外,她總是誠心誠意地向上蒼祈求。
「我告訴你另一個消息,你也許會更高興。我母親知道這三天來你一直守在病房外想見她,今天她終於願意見你了,跟我進來吧!」
「……」乍聽這個期盼已久的消息,詩卉反而有些遲疑。
「怎麼了?」左炎軒不解地望著她。「你不是一直很想去看我媽嗎?」
「我……當然很想!」詩卉深吸一口氣後回答。「我不在乎進去後,她會以什麼態度對我,即使她把我罵得很慘,那也是我罪有應得!但,炎軒,我最擔心的是?,看到我,你母親會不會因為太生氣而病情加重?甚至又病發?」
她覺得自己的罪孽已經很重了,她很怕又……
「這點應該不會,我看我媽今天的情緒好像挺穩定的,而且是她主動提起要見你。」
「真的嗎?」詩卉再度深呼吸,努力地調勻氣息後,才又道:「好,那我們進去吧。」
一進頭等病房內,只見左母躺在床上,而左父則坐在一旁的沙發椅上,表情仍然很擔憂。
空氣沈悶得令人幾乎要窒息,詩卉鼓勵自己走近病床,艱澀地開口喚道:「伯母。」
左母臉朝另一邊沒有看她,但她仍看得出她的臉色很蒼白。
等了許久沒有任何回應,詩卉絞緊雙手再度開口。「伯母,對不起,我知道我做得太過分,我背叛了您、傷了您的心,對不起!對不起……」
「你現在跟我說對不起又有什麼用呢?」好不容易,孫雅慈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很虛弱。「唉,我早就說過我是個到處惹人嫌的糟老太婆!盼了好多年才盼來一個准兒媳婦,沒想到居然是一場騙局!算了,是我自己不爭氣,生的兒子沒人緣,所以才留不住像你這種好女孩,說起來這都是我的錯……」
「伯母,請您千萬別這麼說。」詩卉的眼淚奪眶而出,聽到左母這麼講,她更是自責得無以復加!「我不是好女孩,我欺騙了您跟伯父……為了籌措我妹妹的醫藥費,我卑鄙地利用炎軒,更卑鄙地欺騙您的感情!請您罵我、打我!但千萬不要再氣壞自己的身子……」
沒有勇氣面對左母,她只能任淚水一滴滴掉落在地板上……
「算了。」孫雅慈搖搖手。「現在爭論誰對誰錯一點意義也沒有,反正我這輩子就是注定沒福氣,沒福氣看唯一的兒子討個好老婆。你出去吧,我很累了,想休息。」
「伯母,對不起、對不起……」詩卉好想留下來照顧她,但她又怕自己的存在會讓她病情加重,在炎軒的攙扶下,她淚流滿面地走出病房。
一走到走廊後,她更是哭成淚人兒,無助地抓住他。「炎軒,怎麼辦?你母親根本不肯原諒我,我好怕再這樣下去,她會氣壞自己的身子……」
「唉……」左炎軒劍眉緊擰,長歎了口氣。「是我的錯,如果當初我不跟你提議演一出戲就好了。你別怪我媽的態度,她就是因為太喜歡你了,所以期待落空後,才會這麼傷心。」
「我怎麼可能怪她呢,我只希望她的身體能快點好起來!炎軒,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彌補這些錯誤?」
「你真的想知道嗎?」左炎軒定睛望著她。
「當然!」詩卉眨眨淚眼,奇怪,她一定是太敏感了,不然她為何會覺得他的眼中迅速地閃過一抹……狡猾?
「算了!」左炎軒又甩甩頭。「這太荒謬了,說了你一定不會相信,也不肯做。」
「不,你快告訴我!只要能彌補錯誤,我什麼事都願意做!」
「可是……」左炎軒欲言又止,似乎很為難。
「還是讓我來說吧。」
另一個聲音響起,原來是左父也走出病房了。
「詩卉,」他看著她的目光依舊充滿慈愛。「目前可以讓我太太振奮起來的消息只有一個——她希望你馬上跟炎軒舉行結婚典禮,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