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淨。」
曲母敲敲曲佑淨的房門後推開,「有朋友來找你。」
「喔,是誰?」
她沒有多想的反問。
「一個男的。」
「媽,怎麼了?你的表情有點奇怪。」她邊起身邊這樣問。
「你自己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狐疑的走出房門下樓,曲佑淨來到客廳,赫然看見宮森堯坐著輪椅出現在她家裡。
「你怎麼會……」她呆愣,轉頭看看父母,兩老從她的表情中得知他們需要一點獨處的空間,於是識趣的藉故離開,只是離去前投給她若有深意的一眼。
從父母的眼神中,曲佑淨知道他們有很多的話想問,只是沒有當著宮森堯的面開口。
目光轉向面前的男人,他坐著輪椅的模樣感覺有些侷促,因為她家的客廳較小,不像宮家有那麼大的活動空間,為了容納他的進入,還稍稍移動了一些傢俱。
前幾日他到她的公司找她買股票,她無法不理睬他,但兩人並沒有談及任何私事,而此刻,很明顯的他是單純為了她而來,思及他為了見她所鼓起的勇氣,還忍受自己待在這狹小的環境裡,她就心疼不已,氣消了一半,但一想起他有未婚妻,她還是忍不住拉下臉。
「你來這兒做什麼?」她的語氣冰冷,不過少了前幾日正在氣頭上的憤怒。
「來向你道歉的。」宮森堯誠心說道。
「道什麼歉?」她明知故問,沒有拿正眼瞧他。
知道她在鬧脾氣,他無奈的歎息,「我知道我不該隱瞞你我有未婚妻的事。」
「不該瞞?那就表示你是故意的囉?」她挑眉抓他語病。
「不,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百口莫辯,「事實上,我根本忘了我有未婚妻這回事,她對於我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你才是我心之所繫。」
「可是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能忘了?」她忍不住動氣,「我是你的女朋友,而你竟然還有一個未婚妻,更誇張的是,我居然一點都不知情!」
「我承認是我的疏忽,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他錯在以自己的觀念想法放在他人身上。
曲佑淨冷著一張臉,無言的接受他對於這點的道歉。
「反正你都要結婚了,現在還來說這些都已經沒必要了。」她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下來,原以為冷酷的怒火可以抵擋內心的酸楚,偏偏一見到他就止不住滿心的委屈。
「你誤會了……」他好氣又好笑,心疼她的淚水。
「我沒有誤會!那天晚上我聽得清清楚楚,你親口說要和她結婚的!」她如被激怒般跳起來,氣憤又心酸的哭著,背對著他用力擦去自憐的淚水。
宮森堯伸長手臂拉住她的手,她想甩卻甩不掉,被拉到他身邊。
「你不該只把話聽一半就跑掉。」他緊握住她的手,像是不願再放開,深情愛意表露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動作上。
「況且偷聽是一項不道德的行為。」他取笑道。
「難不成我還要聽完你們討論結婚的細節、禮服、酒席及賓客人數嗎?」她扁著嘴哭道。
「當然不是。」他笑了,「如果你繼續聽下去的話,會發現事情完全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子。」
曲佑淨沒有接腔,只是自顧自的掉淚,伴隨幾道抽氣聲。
「我並沒有打算和她結婚……」他歎息,「那天晚上只不過是藉故試探她罷了。」
「為什麼?」她哭音濃濃的問。
「那是個醜陋的世界,以後你會理解的。」他輕描淡寫的帶過。
「為什麼現在不能告訴我?」她的氣又提了上來,紅著一雙眼瞪他。
「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宮森堯寵溺的捏捏她的手。
「難道她也是你要報復的對象?」她的眉攢了起來,「可是你弟弟曾說過那很危險……」
「別替我擔心。」他安慰的說。
她沉默了下,「但她仍會是你的未婚妻是嗎?」那她又算什麼?名不正言不順的女朋友?
「你這麼介意這件事?」他眼中有著逗趣的笑意,好整以暇欣賞她吃醋的模樣。
曲佑淨繃起了俏臉,「我不要我的男友居然有一個公開的未婚妻,如果是這樣,不管從哪方面來看,我們都是不應該在一起的人。」她簡直成了別人的第三者。
「我會和她解除婚約的,但不是現在,得過一陣子,委屈你再等等了。」他一臉驕寵,他已等不及要將她介紹給家人了,到時她會知道他會將她抓得緊緊的,再也不讓她從身邊逃開。
「我沒有逼迫你喔,你自己作選擇。」她僵著表情,不希望他是因為她的關係才這麼說,寧願他自己抉擇,即使結果不是她,她也會躲起來堅強的自我療傷。
「從一開始就是你了,別胡思亂想!」他輕拍她的額頭薄懲。
曲佑淨撫著額,緩緩在他身邊蹲下,「可是……」她的眸子覆上另一層憂慮,「會不會有危險?」
她沒頭沒腦的問,但他能意會她的話,「對我有點信心好嗎?」
宮森堯知道她是替他擔心,但其實她的憂慮是多餘的,他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一出擊就非要將其殲滅不可。
她咬著下唇不語。
「能不能不要報復了?冤冤相報何時了?不要為自己樹立太多敵人。」她終於忍不住說,她掛心他的安危,無法想像再有任何意外發生,她會受不了。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沒有除掉這些人,難保以後不會有麻煩。」他的心意已決,這麼做是為了保護所有人,他必須清理門戶。
她沉默無言,但卻揮不去眼底的憂心,也有些氣惱他不顧自己的安危執意要往危險裡鑽。
***
目送紀叔開車載宮森堯離去後,曲佑淨轉身回到屋內,一進門就發現父母雙雙坐在客廳裡,看那模樣像似在等著她解釋。
「爸、媽。」她低頭喚道。
「那個男人是誰?」
曲母臉色有些凝重。
一股防備從心底冒出,她抬頭挺起胸膛面對他們,「男朋友。」
「男朋友?」曲母不敢相信的驚呼,「你沒看到他那個樣子嗎?」她像是受到驚嚇,又像是難以接受的搖搖頭。
「我當然知道,從我們在一起時,他就是坐在輪椅上了。」她的口氣大有維護的意味。
「你的條件又不是很差,為什麼要找那樣的……」曲母克制著沒說出更難聽的話,心裡對女兒的癡傻氣惱又莫可奈何。
「你們根本不認識他,怎麼能單憑外表就否決他這個人?」曲佑淨氣不過的吼,才止住的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為宮森堯感到心疼與不平,終於能理解他為什麼這麼不喜歡接觸人群,人們異樣的目光就像針一般,扎得人心裡難受。
「我們不是否決他,」曲父開口了,語重心長的說:「因為你是我們的女兒,我們當然希望你能找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優越的男人當對象,如果你和他只是單純的朋友,我們自然不會干涉大多。」
「是呀!」曲母幫腔,「而且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將來生下的小孩若遺傳……」
「媽,你想大多了!」她哭著打斷母親的話,「他又不是天生就這樣,是因為車禍才導致行動不便的。」她擦著不停掉落的淚水,沒有告訴父母的是,他的腿根本沒有廢,現在正在努力做復健,雙親反對的態度讓她賭氣的不願說實話。
曲母望著一臉倔強的女兒,無奈的歎了口氣,「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吧!」
「我想得很清楚了,我的心意不會改變的。」她淚流滿面的跑進自己房裡,盡情宣洩心中的煩亂。
客廳裡,曲家兩老對望一眼,再次歎息。
***
宮森堯開始他的復仇大計,無論曲佑淨如何勸阻都沒用,讓她既生氣又擔心。
她連著兩個多月都沒有見到他,甚至連通電話也沒有,倒是宮政寰及魏廷翰,兩個人幾乎每天都會向她報告宮森堯的消息,說他今天又做了哪些事,又遇到哪些危險,甚至還遭到對手開槍示警,一幕幕的畫面像真實的發生在她眼前,聽得她膽戰心驚,她懷疑這兩個人根本是故意說這些話來刺激她,讓她對宮森堯更惱更怒,氣他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多日後,她從報紙上看到宮氏財團爆出弊案,主嫌秦世崇一干人等遭檢察官起訴多項罪名,而另一個犯案關係人楊氏企業幾乎瓦解。
這項消息一發佈,立刻引起企業界一陣嘩然,宮氏財團的聲譽因此受到不小的衝擊,但因為底子好,要在受創後重回業界龍頭老大之位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另一個讓她驚訝的是,報紙上赫然驚見宮森堯的名字,因為並沒有直接證據,所以檢察官就他的部分仍在調查中,而楊家與宮家的婚事也因此事告吹,但記者並沒有針對這部分作文章,只是附帶一提罷了,所有的目光焦點全集中在這次的工程弊案上,眾人莫不議論紛紛。
看了報紙後,曲佑淨立刻打電話給他,但手機總是沒有回應,問宮政寰,他什麼也沒有說,只笑笑的要她安心,表示一切都在他大哥的掌控中。
她怎麼能安心?都要遭起訴的人了,怎還能若無其事?但她仍聯絡不上他,只能一人獨自煩惱擔憂。
房門被人輕敲了兩下,她從紛亂的思緒裡抬起頭,詢問是誰卻沒有得到回應,她不禁納悶的上前開門。
一打開門,濃郁的玫瑰花香撲鼻而來,一束嬌艷欲滴的玫瑰花佔滿她整個視線。曲佑淨怔怔的抬起頭,卻看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宮森堯站在她面前。
「你……你……」
她張口無法言語,完全無法適應比她高的宮森堯,向來他都是坐在輪椅上的,她從來沒有仰頭看過他。
「驚訝嗎?」他很滿意她震驚的表情,她比他想像的還來得嬌小,似乎他一隻手就可以將她抱起來了。
「你好高……」曲佑淨只能呆呆的吐出這句話,貪看那張令她思念的臉。
許久沒見,他剪了頭髮,一身西裝筆挺,和以往她所認識的那模樣判若兩人,他變得自信而神采奕奕,這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我好想你!」宮森堯上前一步將她擁進懷中,緊抱住這個他滿心牽掛的人兒,「我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像這樣摟著你……」他滿足的歎息低語。
「為什麼這麼久不來找我?」她抑不住思念,紅了眼眶,委屈的說。
「我一直忙著做復健,為的是能用自己的雙腳走進你家大門,站在你面前。」
他的話讓她動容,更用力的抱緊他,將臉埋在他懷裡。
「這幾個月忍著不和你聯絡,也是怕那些人轉移目標找你麻煩,我不能連累你。」
「可是你卻不顧我的想法獨自一人面對危險。」她生氣的掄拳捶他的肩,他知不知道她有多擔心他?
宮森堯握住她的皓腕,俊臉上有著無奈的苦笑,「現在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嗎?」
「不夠!」她拗起脾氣來,「不夠、不夠、不夠!」她像小孩子似的鬧情緒,這些日子以來的擔心讓她極度沒有安全感,她需要的是他的安慰。
「那怎麼辦?」
他故作一臉無辜。
她紅著雙眼瞪他,「自己想!」
「那……」他露出狡黠的眼神,打蛇隨棍上,「嫁給我,這樣你就可以天天看到我了。」
曲佑淨瞬間紅了臉,不知所措的垂下目光,「你……」
玫瑰花束被遞至她面前,他無比認真的瞅著她,等待她的回答。
「正被起訴的人還想結婚哪!」她抱過玫瑰花,拿喬的背對他,不讓他看見她唇邊愉悅的笑意。
「不會有事的。」他信誓旦旦。
「為什麼你能這樣肯定?報上說檢察官還在調查……」她掩不住眼底的憂慮。
「即使真被查到了什麼,法律上我必須負連帶責任,但打官司是有錢人的遊戲,我有辦法為自己脫身的。」宮森堯微笑,笑容底下是冷酷的現實。身為大財團的主事者,政商關係不夠好怎能在業界立足?
她抱著花不語,知道他說的是事實,社會上的確存在許多不公平的事,莫怪乎紅塵中人總是拼了命的爭奪金錢與名利。
「你考慮好了嗎?宮家未來的大少奶奶。」
聽到他逗弄的言語,她更加把臉埋迸馨香的花裡。
「給我一個答案。」
他催促道。
曲佑淨咬著下唇,心情是複雜的,原以為兩人的感情多波折,沒想到一下子似乎都迎刃而解了,她好像沒有理由不和他在一起。猝不及防的被人由身後抱起,她驚呼一聲,一陣天旋地轉後,她被拋上了床鋪,一具溫熱的身體隨之覆上來。
「你做什麼?」她的臉紅得發燙,仰望那雙近在咫尺的黑眸。
「我有好多事想做,就像現在這樣,以前的我有太多限制了……」宮森堯的眼睛促狹晶亮。他想站著走進她家門,想要攔腰抱起嬌小的她,想要和她在床上廝磨,想要牽著她的手到海邊散步……他有太多想做的事了。
「我會大叫的。」
她笑著說,但雙手已自動自發環上他的脖子,她當然知道他不可能在這地方做什麼,只是單純的想感受兩人擁抱的親密溫存。
「一個吻就好?」
他央求道,含著笑意的俊臉漸漸壓低。
門板上響起了輕敲聲,「要做什麼等把她娶回家再做。」曲父警告的聲音隔著房門傳來。他們夫妻倆在門外偷聽有一會兒了。
床上的兩人一僵,他的唇與她的只相距一寸,動作停了下來,兩人相望半晌後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似乎通過我爸媽的認可了。」她真不知該作何感想,原本他們對他頗有意見,但現在看到他俊朗挺拔的模樣,一切阻礙又全都瞬間消失了。
「這是人性,我已經習慣了。」
宮森堯反過來安慰她,他知道她心中不平衡,替他不平,但人的價值觀有時是很難改變的。
她噘嘴垂眼,心中感覺有些悶。
「想開點,反正已經不會有人反對我們在一起,何不開心面對呢?」
曲佑淨思忖著,唇邊漸漸漾開笑意。
「你考慮得如何了?」
他拉回正題。
「考慮什麼?」
她明知故問,故意裝蒜。
「嫁給我。」
他的眼神認真又執著。
四目凝望,彼此眼中道著無盡的深情愛意。
她含笑主動湊上自己的唇,沒有正面答覆他的話,但這記纏綿的吻已說出她的決定了——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