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爆浪子 第十章
    「小姐,你好歹也吃點東西,不吃會生病的。」男人捧著盒裝鮮奶與麵包遞到她面前,傷腦筋的看著這個滴水未進的倔強女孩。

    平汐嫣連瞄都沒有瞄一眼,他們將她載來這間老舊的公寓已經一天了,四個大男人加上她,一整天他們就待在屋內看電視或玩牌打發看守她的時間,除了買吃的以外,至今未曾離開過半步,她曾經聽見屋外有人走動交談的聲音,但她被封住了嘴無法呼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機會就在咫尺之遙,卻怎麼也無法靠近,而負責她吃食的就是眼前這名男子,略顯憨胖的臉龐是這群人中看來較具有人性的一個。

    「不用理她!是她自己不吃,不是我們虐待她。」男子陰狠的說道,一把扯住了她的頭髮,惹來她痛叫一聲,「不過我不會讓你在我的手上死掉的,我只要負責讓你活著交差就夠,你想自找苦吃是你的事?」

    男人丟開了她,任她摔跌在沙發椅上,平汐嫣恨恨的瞪著這些人,不讓害怕表現在臉上。

    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震驚了屋內所有人,她反應很快的把握住機會張口想叫,但才發出一個音,立刻被一隻肥厚的手掌給逼了回去,壓得她快窒息,屋內呈現緊繃的安靜,她掙扎著想呼吸,男人撕下一塊膠布封住她的嘴後才放開她。

    屋內嚴陣以待,幾個大男人交換戒備的一眼,各自探向身邊的球棒、木棍等武器,外頭的敲門聲再次傳來。

    「有人在嗎?我是樓下新開張的餃子館,特地拿我們店內招牌的黃金煎餃來請各位街坊鄰居嘗嘗味道的,請多多指教!」

    男人透過門上的貓眼往外看去,屋外站了一個瘦高的少年,身上穿著餃子館的綠色制服,手上的托盤擺了好幾盒裝的黃金餃子,可口的賣相令人垂涎欲滴。

    「老大,是個小鬼!」他低聲陳述自己所看見的。

    領頭的男人聞言擠到門邊看,果然看見屋外站的不過是名十五、六歲的少年。

    「如何?要開門嗎?有免費的煎餃可以吃。」

    男人考慮了半晌後點點頭,指向屋內看守平汐嫣的男子,「小心看好她,別讓她耍什麼花樣。」

    「知道了。」

    大門打開,屋外的少年揚開招客的笑容,「請嘗嘗!還望不吝賜教。」

    「歹謝、歹謝!真是不好意思!」男人操著台灣國語道謝,十足鄉下大老粗的模樣,滿身戾氣盡斂,伸手就要接過那些美味的點心。

    少年眼中乍然進現一絲精光,在他伸出手時,猝不及防的抬起右腳朝男人的肚腹猛烈踹去,力道之大將他踢翻了好幾圈,連帶也打翻了那些金黃色的餃子。

    屋內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紛紛抓起身邊的木棒攻擊不速之客,平汐嫣睜大了眼,看著少年像瞬間換了一個人,臉上偽裝的笑容隱去,換上的是陰冷銳利的神情,身手敏捷俐落的對抗四個大男人,在踢飛第一個男子後,他很快躲過隨之襲來的木棍,順勢旋身一踢,重重的掃向男人的頭部,打得他頭昏眼花,另一名男子很快攻上,他抓起一旁的凳子,毫不留情的朝男人擊去,慘叫聲立刻響起,男人痛得跪倒在地,血液飛灑,屋內怒吼咆哮的聲音四起,少年的氣息冷靜,下手又快又狠,不消片刻就已撂倒四個大男人在地上喘息,再也沒有反抗的能力。

    平汐嫣看著他來到自己面前,不發一言的抽出身上的獵刀,俐落的割斷束縛她手腳的繩子。

    一得到自由,她立刻撕下嘴上的膠布,眼中堆滿了困惑的疑問,剛才那殘酷的一幕快嚇壞她了。

    「你是誰?」她問,少年身上有刀卻沒有使用,居然赤手空拳就撂倒四個身材比他壯碩的大男人。

    他只瞥了她一眼,「跟我來。」

    「等等……」平汐嫣不明就裡的被拉著走,心中的疑問更深,「你到底是……」她總覺得眼前的少年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長得很像一個人,那輪廓及冷峻的神情,都讓她想起了谷司權,正因如此,即使心中困惑,她也沒有反對的著他走。

    來到公寓樓下,少年丟給她安全帽後發動車子,要她上車。

    「你幾歲?」這個少年不過和她一般高,瘦扁的身材看來年紀尚輕,他有駕照嗎?

    在她坐上機車後,少年催油門前終於正面回答了她的問題

    「十五歲!」簡潔的話語裡有著惡劣的笑意。

    「啥?」她的驚愕被風吹散,車子如子彈般疾衝了出去,

    她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

    陰冷無光的夜,犯罪的氣息高張,昭告著一場血腥仇殺即將發生,在北縣的一家私人工廠內,二十多名的黑道分子群聚其中,冰冷的刀刃鋒芒隱隱閃動,肅殺的氣氛教人有種難言的不安。

    谷司權接過他們遞給他的金屬球棒,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其他人拿的全是鋒利的西瓜刀等利器,只有他拿的是較不具殺傷力的球棒,他們是怕他乘機造反嗎?

    「好好幹!事成之後,我另有重賞!」龍哥拍拍他的肩,他只派給了他四個人,要他們五人一組去完成這件事,想要動另一名角頭老大的話,叫這些生面孔的年輕人去做是最安全的了,年輕人衝動又不太計較後果,這招借刀殺人他是最大受益者。

    谷司權冷冷的哼了聲,再次抬眼時,眸中多了一抹陰狠的殺意,握著球棒的手一緊,他冷不防地高舉起往龍哥頭部揮去,當著一屋子男人的面打得他頭破血流,在所有人怒喝著亮出自己的武器前,谷司權已經快人一步的以球棒箝抵住他的脖子,抓他到身前當擋箭牌,在他耳邊冷冷的低喝出威脅。

    「全部退下!不然我就殺了他!」谷司權以球棒勒住他的脖子,力道之猛已經截斷他的呼吸,鮮血正泊泊的自男人額際流了下來。

    「慢著!放下!全部退下!」龍哥身旁最親近的左右手一見情況不對,紛紛阻止欲衝上前的弟兄們,龍哥已經無法呼吸,連話都說不出來,只好由左右手代為下令。

    谷司權的唇角有一抹狠戾的微笑,他稍稍放鬆了箝制讓男人能繼續呼吸,但防備仍沒有放鬆,「叫你的手下放了我女朋友!」

    「她是我的籌碼,你以為我會放她?」他斷斷續續的冷笑道,好小子!在他的地盤上還敢撒野!憑他一己之力焉能扭轉局勢?

    「不放她,就拿你的命來抵!」谷司權發狠的咒誓,「別以為我是說說而已!」

    龍哥屏住了氣,無法輕忽他的威脅,為了個女人賭上自己的命,似乎也不見得贏上多少,兩敗懼傷的情況之下,

    誰也沒好處,他陷入兩難的抉擇,片刻的猶豫遲疑,他的手下已經俏俏繞到工廠的另一側出口,從那兒潛至他們的後頭。

    谷司權的失誤在於他不清楚整座工廠的地形,當他發現到眾人的神色有異時已經來不及,肩上傳來熱辣的劇痛今他一時鬆了手,他的背後人被砍了一刀,男人很快掙脫了他的箝制,他揮出球棒打向身後的敵人,卻抓不回乘機逃入人群中的肉票,更多人湧了上來,刀刃、棍棒齊飛,他的身上被砍了數刀,鮮血直流。

    「殺了他!」龍哥抹掉臉上的血,氣瘋了根本六親不認。

    身上的劇痛令谷司權逐漸失去意識,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加入這場混戰的人數瞬間增加了,不知在何時,龍哥這邊的人馬很快被撂倒在地上,眾人一發現到情況不對勁紛紛停下手,暫時放過了場中央那個毆打得奄奄一息的人。

    「誰啊?到底是誰?你們是哪邊的人?」龍哥吼著這群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人馬,他們的人數明顯比他的多出了一倍,獲得壓倒性的優勢。

    「阿龍啊!不是我愛說你,你們這些人想爭地盤、賣藥這種事,我向來不會插手去管,但你要找對象也不先去打聽打聽他是什麼人的兒子。」

    回頭看見那個在貼身護衛擁下走出來的中年男子,龍哥幾乎嚇出了一身冷汗。

    「谷……谷老大……」龍哥沒想到居然會驚動他,這個叱吒黑道的幫派老大,關於谷中逸的傳言很多,他的好勇鬥狠無人能敵,誓死追隨他的手下不計其數,沒人敢愚蠢的去試驗他的能耐,他早已建立了屬於自己的龐大勢力。

    「他……他……」龍哥指指地上的人,顫抖的一句話也說不完整,剛才的狠樣盡失,此刻的他像只受驚過度的小綿羊。

    「他是我兒子。」谷中逸很有禮貌的告訴他。

    老天!龍哥幾乎眼一翻想昏過去,他做了什麼?居然把谷中逸的兒子打個半死?他有九條命都不夠賠?

    「我兒子做了什麼需要你來教訓嗎?養子不教父之過,難不成你是怪我這個做父親的管教不力嗎?」

    「不、不……我事先本不知道他是您的兒子……」龍哥忙揮手,簡直欲哭無淚,沒出息的腿發軟很想直接跪下來認錯。

    「你家老大和我的交情也不錯,他們這些年輕人不懂事,搶了你的東西,不過就是幾顆藥而已嘛!看在你家老大和我的面子上,我看這件事就算了吧。」淡然卻威嚴的嗓音裡,其實容不得他拒絕。

    「不敢!當然、當然……」龍哥忙不迭地鞠躬啥腰,人家老大展現氣度願意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再追究,他怎敢不從?否則真計較起來,他拿自己的命去賠都不夠!

    谷司權想睜開眼看說話的男子,但他幾乎沒有體力,要維持住自己的意識已是很吃力的一件事。

    谷中逸逞完了威風立刻想上前去看久違了的兒子,所有的冷酷嚴肅,霎時全被滿腔的親情所取代,他想展現自己偉大的父愛,被隨之而來的女聲給打斷。

    「走開、走開!」梁善芸推開擋在面前的人擠進場中央,一眼就見到全身是傷的兒子,她心疼不已的扶起他,「老天——」

    平瑞書跟在她身後進來,眼前的陣仗實在教人大開眼界。

    「司權……你還好吧?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梁善芸拍拍他的臉頰。

    谷司權凝聚失焦的目光,仰頭看見自己正躺在老媽的懷裡,他以為自己受傷過度產生幻覺了,老媽出現在這兒做什麼?

    「善芸?你怎麼會來的?」谷中逸的注意力立刻從兒子身上轉移,看見美麗如昔的前妻,他的眼睛隨即為之一亮。

    「走開!你不要碰我,我真是討厭你們這些黑道分子,動不動就要打要殺的!」梁善芸沒給好臉色,心疼自己兒子受了那麼多的苦。

    谷中逸立刻轉向一旁安靜微笑的男子,「丞澤,是不是你?你什麼時候和我老婆聯絡上的?」發生了這麼多事,他卻是最後一個才知道,而且還是臨時被抓來露臉救自己的兒子。

    「是夫人拜託我幫忙……」他四兩撥千斤的撇清,丞澤在幫裡的地位如軍師,雖不親自上陣第一線,卻擁有指揮調派的權利,一接到梁善芸請托的電話,他立刻派手下去調查,分兩頭救人,只除了最後需要谷中逸本人出來露個臉,這整件事才會曝光。

    「誰是你老婆啊?我們早就已經離婚了!」梁善芸倒豎著一雙眉毛,對他的用詞十分感冒。

    「媽,他真的是……」谷司權對自己的父親幾乎沒有什麼印象,剛才這個男子卻自稱是他的父親?

    「他是你爸爸沒錯。」梁善芸無奈的承認。

    「兒子啊……」谷中逸敞開雙臂就要來個父子重逢的感人場面。

    「你離他遠一點!」梁善芸像只老母雞似的擋在兒子身前,當谷中逸有病菌般,不肯讓他靠近一步。

    「他也是我兒子,難道我不能看看嗎?」谷中逸立刻不滿的哇哇叫,這女人怎麼還是這個死樣子!

    「反正你從沒盡過一天當父親的責任,未來也不需要!」

    「說這什麼話?要不是你一心想離開我,我會盡不到為人父的責任嗎?而且蓋完離婚協議書後一走就是十幾年,連個音訊也沒有!」面對她的嘲諷,谷中逸也有話要說,簡直被她氣死。

    「是你拈花惹草在先的?」

    兩個人一見面就忙著鬥嘴,忙著翻舊帳,幾乎忘了週遭還有一大群看熱鬧的人,谷中逸的手下們個個瞪大眼看見自己威嚴的老大,居然像個小孩子似的和前妻吵起嘴來。

    眼見他們似乎沒有停戰的趨勢,谷司權不得不出聲拉回老媽的注意力,心急的問道:「汐嫣呢?汐嫣她……」

    「她沒事。」梁善芸安撫他道。

    就在此時,平汐嫣被少年帶到了這座工廠,她有些驚訝又怔楞的穿過這些巨漢般的男人,看見熟悉的家人身影,立刻小跑步飛奔。

    「司權……」她握住他的手,像要確定他還活著似的,

    天啊……他受好重的傷……

    「你沒事……」谷司權用力回握,好想將她摟住感受她的存在,狂喜霎時漲滿了他的心。

    「嗯,我沒事!」她點點頭,抹著壓力緊繃下的淚水,笑中有淚,「是他救了我……」

    少年冷漠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默默站在谷中逸身後,像個影子般。

    「來來……我來介紹,司權,他是你弟弟,叫谷威。」谷中逸為這對初見面的親兄弟做引介。

    不只平汐嫣驚訝,包括谷司權在內都有些錯愕,他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個弟弟?一天之內,從未見過面的親生老爸和弟弟竟然全都冒出來了。

    少年面對他的打量只是淡淡頷首,超脫年紀的成熟與冷酷,一向是安靜而少言的。

    平汐嫣終於知道他和谷司權的相似感從何而來了,原來他們真是親兄弟!一樣俊俏的長相,酷傲強烈的個性,沒人會懷疑他們的血緣。而另一位威儀的中年男子,應該就是谷司權的爸爸了,英俊迷人的臉龐沒有留下太多歲月的痕跡,他們兄弟的外貌很明顯皆遺傳自父親的優點。

    「谷威今年國中,雖然才十五歲,不過卻是我組織裡的影子護衛喔!」谷中逸的神情全是為人父的驕傲,這一切都是由他親自訓練出來的,他們倆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雖然生母不同,不過都是他谷中逸的兒子。

    「這有什麼好得意的?他年紀還這麼小,你居然叫他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你還配當人家的父親嗎?」梁善芸老實不客氣的痛罵他一頓,當年她執意帶孩子離開的決定是正確的,否則谷司權絕不會是今天這樣子,搞不好又是另一名黑道老大。

    「你這婆娘!當年你帶走孩子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帳呢!現在兒子出了事,你居然不找我,第一個找丞澤!你是什麼意思?」谷中逸一想到自己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裡就有氣。

    「因為我本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牽扯!」

    一向在女人堆中很吃得開的谷中逸,居然被自己的前妻嫌棄,他氣得心理不能平衡。

    「我還聽說你再婚了!」他像個妒夫般的質問,一把揪起平瑞書的衣襟,「是這傢伙吧?你活得不耐煩了,居然敢打我老婆的主意!」

    「你幹什麼?放手!放手……」梁善芸暫時撇下兒子趕去營救自己的丈夫。

    一出鬧劇再度上演,眾人就見三人引起的混戰,像小孩子搶玩具般吵嘴,卻精采的教人膛目結舌。

    平汐嫣幾乎無法插進任何話,她試著想引起眾人的注意力,但似乎沒有多大作用,她看見谷司權身上流了好多血,眼神逐漸渙散,他們……他們為什麼還不把他送醫院啊……

    「汐嫣……」谷司權聲若蚊鳴,但她聽見了。

    「嗯?」她低頭。

    「叫他們閉嘴,快送我去醫院,我想我快昏了……」

    「啥?」平汐嫣嚇了跳,看見他話一說完,頭一歪,人也跟著陷入昏迷。

    「司權!司權……」

    ※※※

    醫院的病房內,沒有人發揮一點公德心保持安靜,眾人鬧烘烘地各自為了自己的立場在爭辯,谷司權差點因為流血過多而死,經過醫院的緊急輸血及搶救後,傷口縫了數十針已無大礙,只要住院療養個幾天就可以回家休息。

    當麻醉藥一退之後,還未睜開眼他就聽見耳邊傳來眾人的爭吵聲,谷中逸正和梁善芸爭執兒子到底該跟著誰。

    「兒子有打架的本事,當然是由我帶回去訓練訓練,他的前途才會無可限量。」

    「什麼前途?黑道前途嗎?」梁善芸徹頭徹尾的反對。

    「如果當初就跟著我,他今天就不會被人打得這麼慘了,道上也沒人敢動他的。」谷中逸自有一套想法,他的接班人,和谷威一起,將來就由他們兄弟幾個一起接管我的事業!」他兀自高興的打著如意算盤。

    「幾個?」梁善芸耳尖的抓到他的話語,「原來我的兒子還不只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啊?」她哼聲道。

    這人的風流成性永遠都不會改變!年輕時情竇初開認識了谷中逸,兩個少不更事的年輕人很快便墜人愛河,那時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糊里糊塗就結了婚,初認識谷中逸時,她就知道他黑道的背景,但他並沒有為了家庭或她而改變,反而愈來愈擴張自己的勢力身邊可以呼喝的小弟越來越多,這些她都忍了下來,但谷中逸英俊的外表向來受到女人歡迎,而他似乎也不吝嗇發揮自己外表上的優勢,遊走於萬花叢間,對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不會狠心拒絕,即使如他所言在外皆是逢場作戲未曾認真,但梁善薈可以忍受一個一心想當黑道大哥的老公,卻無法忍受一個對家庭不忠貞的丈夫,他到處留情,風流的個性不曾斂過,他的手腕及膽識是男人崇拜的對象,卻絕對不會是個好丈夫,她尚年輕,不想在這個男人身上浪費往後的青春,在忍耐了多年以後,她堅決的與他離婚,帶著當時未滿兩歲的兒子,毅然而然的離開他,至今仍不後悔當時的決定。

    「即使我後來又生了幾個子女又怎麼樣?」谷中逸有些惱怒的為自己辯解,「離婚後你帶著兒子一走了之、我沒老婆,總得還要有繼承人,但你搬了家、換了工作,根本就是存心不讓我見兒子!」

    梁善芸忍不信哼了一聲,「你早已沉浸在溫柔鄉了,哪還想得起我們母子啊!」正因如此,她才會徹底對他死心,也不願看見自己的兒子在那種環境下成長為一尾超級流氓,寧願一人獨力撫養他,讓兒子接受正常的教育自由發展。

    「我……」谷中逸一時被堵住了話有些氣結,她的確說中了事實!「你這婆娘後來還不是背叛了我!我雖然有其他的孩子,但我可沒有跑去再婚!唯一牽手踏進過禮堂的,就只有你了!」他恨恨的說道,這對他而言,似乎是個很了不起的象徵。

    「你還敢說!離了婚之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憑什麼要求我為你守一輩子!」梁善芸簡直快被他的自以為是氣壞了,這傢伙從以前到現在的個性似乎都沒改變,以她對他的瞭解,不結婚只是因為他懶得再與其他女人去辦離婚手續,一天到晚在戶政機關裡進進出出的,根本沒有他說的那麼深情與偉大!

    「這傢伙到底哪裡好?」谷中逸站不住理,像被搶走心愛玩具般不甘,一向只動手不動腦的人再次揪起平瑞書的衣領,似乎想乘機勒死他,反正這兒就是醫院,要急救方便得很。

    「你鬧夠了沒有!」梁善芸拍打著要他放手,四處尋找著武器想敲昏他,他就像個亂源,到哪都搞得大家雞飛狗跳的。

    「我知道善芸的好,即使谷先生現在後悔了,我也不想把她讓給你。」平瑞書一直是溫和有禮的,即使在面對眼前這個名震八方的黑道大哥威脅時,沉穩的態度依然沒有改變。

    梁善芸綻出一臉崇拜的目光,即使知道她的斯文老公做事一向沉著穩重,但沒想到他也是這麼有個性的。

    「好傢伙!你居然還敢當面威脅我,你不想活了!」谷中逸看見他們深情對望的樣子,心中更不是滋味了,咆哮著說要殺了他。

    重重的敲門聲響起,白衣天使一臉怒容的開門進來。

    「你們幾個!請留給醫院及其他病患一點安靜休息的空間好嗎?否則就請你們全部離開!」

    幾個都邁入四十歲數的大人,被年輕小護士這麼一罵,統統安靜了下來,不過也只維持了兩秒鐘。

    「是他!都是他在吵的,護士小姐快點趕他出去!」谷中逸不放過這機會的惡人先告狀,直指著一臉老實相的平瑞書。

    「你少誣陷!明明就是你最大聲……」梁善芸看不過去的立刻為老公辯護。

    「我才沒有!」打死不承認,谷中逸迅速發揮了耍賴的本事。

    「還說沒有!從頭到尾都是你的聲音……」

    安靜不到片刻的病房再度陷入一片鬧烘烘,氣歪了臉的小護土終於發飆,亂上加亂,也有人是坐在一旁隔山觀虎鬥的,例如軍師丞澤,及其他看傻了眼的手下兄弟們。

    平汐嫣終於知道谷司權的個性是像誰了,他們父子就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連脾氣都一模一樣,慶幸的是,谷司權似乎沒有遺傳到父親的花心。

    床上的人呻吟了聲,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回來,全身沉重無力。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平汐嫣關心的趨近他。

    「在吵什麼……」谷司權氣虛的問。

    「在吵著你要跟誰呢!你父親希望你能接掌他的勢力,阿姨堅決不肯,兩人正在爭執,誰也不讓誰。」她大略解釋了一下情況,沒有人發現他的醒來,眾人吵成一團,病床這方的天地,似乎形成被遺忘忽略的兩人世界。

    他無奈的吁了口氣,無意加入那場混戰,他的人生由他自己抉擇,除非心甘情願,否則他不會按照任何人的安排去走。

    「你的決定呢?」她低問,黑道或從商,他似乎都有極大的發展空間。

    「不一定……」他轉頭看向她,「我只想變得更強,我要保護你……」有錢天下無難事,但有時拳頭似乎更實際。

    平汐嫣悶悶不樂的垂下眼,「你從來就不和我商量任何事,總是自行決定一切要我接受……」說是為她好,出發點總是為了她,但她是最常被他排擠掉的一個。

    「對不起!」他承認自己從來沒有考慮到她的心情,「我總是急著想在你面前表現出能獨擔一切的模樣,其實我很介意自己比你小兩歲的年齡,怕被你當成小鬼看待,我想展現自己成熟的一面,想證明你的選擇沒有錯,卻總是搞砸了一切……」這是很矛盾的心情,時時想展現自己能為她阻擋大風大浪的模樣,但私底下卻又常耍小性子,惹她傷心落淚,看來他還欠缺磨練。

    「一直叫我別介意年齡的不就是你嗎?」她淡淡的挖苦。

    他嘖了聲,無法說出任何反駁的話,現在他又多了一項罪證。

    「如果你再這樣自私決定一切,現在說要分手的人應該換成是我了……」

    谷司權呆了呆,不顧疼痛的抓住她的手,「你說真的?」

    他以為一切應該雨過天晴了,正想好好補償,結果這次換成她生氣了。

    平汐嫣低頭不語,白淨的容顏可以看出她是不太高興的。

    「汐嫣……」他一急,扯疼了麻醉藥退去後的傷口,痛得齜牙咧嘴,身體上的疼痛比不上她將要離去的恐慌。

    「你看你,身上有傷還亂動!」她阻止他起身,嘴上雖斥責著,但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谷司權無言的望著她晶瑩的淚水,安慰的話梗在喉頭,不敢出聲擾她。

    平汐嫣扁著嘴委屈的掉淚,所有的擔驚受怕,似乎在此刻才能真正借由淚水抒發出來。

    「我哭才不是因為你,你不要想歪……」她抽說道,完全的口是心非。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這麼衝動了……」他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表明自己不肯輕易放手的決心。

    她想壓抑自己這麼軟弱的模樣,但似乎成效不彰,「你不知道當我看見你渾身是血倒在地上時,我有多麼害怕——」

    「別怕,我已經沒事了……」他故作輕鬆的安撫。

    「如果還有下次呢?」她無法安心,為了保護她,他似乎隨時能推翻自己的保證。

    「不會了!」他嚴肅無比的說道。

    她不語,默默的掉著淚,無法在此時苟同些什麼。

    「相信我!」他交握著兩人相疊的手,輕聲無奈的歎了口氣,「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缺點,你可以不用為我操這些心的,但我真的想要你,我需要一雙溫柔的手來阻止我的衝動與莽撞,我想要你能時時在我身邊提醒我,即使是罵我,我也心甘情願,我希望我能一直牽著你的手,再也不要放開,你也不會放開我……」

    她咬著下唇,他的柔情鑽入她的心,教她如何能再說出更多苛責的話?

    在他屏息以待的注視下,平汐嫣鬆開了他的手,谷司權如通電殛般,臉色慘白錯愕萬分,猶如遭受前所未有的打擊,完全回不過神來。

    結果她沒有離開,反而側身坐上了床沿,張臂輕輕環住了躺在床上的他,傾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後偷笑。

    「嚇到你了?」他剛才以為她將要離去的表情很認真,看了令人頗不捨。

    「在這時候捉弄我是很殘忍的一件事……」他大大鬆了一口氣,不過卻很高興,想抱她卻使不上任何力氣,虛弱得無力阻擋睡神的來襲。

    「你好好休息養傷吧……」她輕吻了下他的唇滿足他的願望,柔聲說道。

    「嗯……」他點點頭,聽話的閉上眼。

    「還有一件事……」他閉著眼說。

    「什麼?她附耳貼近他的唇。

    「去叫那幾個人閉嘴……」交代完後,他已經跌入沉沉的夢鄉,其實吵與不吵也無所謂了。

    她微笑凝望他的睡臉,輕撫他柔軟的黑髮,這一小方世界仍沒有人來打擾,而病房中的爭執卻還在持續,窗外落葉繽紛,微風輕輕的吹送,地球沒有停止轉動,時間不曾為誰而停留,但情意卻長刻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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