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服笑面虎 第八章
    許保生帶藍采凝來到一問他常去的餐廳吃飯。

    見她面色凝重,心情欠佳,知情識趣的他知道這時候和她說什麼,完全沒有用,子是他點了幾道美味佳餚,外加一瓶香醇好酒,想用美食讓她放鬆心情。

    藍采凝切了一小塊牛肉放到嘴裡,才咬了兩三下,眼淚就掉下來了。

    許保生見狀,著急的說:「藍小姐,東西不好吃也不用哭啊。」

    「不是,這牛肉很好吃。」

    「呃,好吃也不用……」

    藍采凝勉強笑了笑,「不是,和吃的沒關係。」

    「那是……」

    「我在想,今天我實在太衝動了。」說著,另一滴眼淚又落下,她連忙伸手拭去。「實在不應該這樣子。」

    許保生頻頻點道稱是。

    「是啊,事情本來一點都不嚴重的,其實退一步海闊天空嘛,對不對?」

    「我不是後悔這個。」

    「那你後悔什麼?」

    「我後悔沒要他把行李打包寄來給我。」

    許保生聞言,差點把口中的酒噴了出來,連忙舉起手摀住嘴巴。

    從剛才那一幕,他知道嚴少奇與藍采凝必定是相愛的,要不,何以嚴少奇在找到藍采凝後會這麼激動?而藍采凝聽到嚴少奇說的那些話,會傷心到說出兩人以後別再相見的話?

    戀人間因閒隙吵架、鬧分手,心裡怎麼會好受?

    所以她的眼淚,絕對不是像她說的,是為了忘記要嚴少奇把行李打包好寄給她,而是為了嚴少奇。

    這個借口不止很有創意,還很有趣,害得他差點嗆到。

    再怎麼說,少奇也是他多年好友,照道理他應該替少奇多說些好話,可這對戀人才剛大吵一架,他要是說對了,那的確是美事一樁,可萬一一個不小心,講錯話,做錯事,無異是火上加油,罪加一等!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她放寬心,別一直記著這事,等到心情好轉,他幫少奇說項、傳話,也才方便啊。

    許保生不再與她談任何事,只是讓她盡情吃喝,好將煩心事給拋到腦後,待得兩、三日後,她心情平復,那時候他在為好友說話。

    「等下你想去什麼地方?我送你。」

    藍采凝想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想回嚴家拿行李。」

    「回嚴家?」

    她之前不是才說她與嚴少奇日後最好別再相見嗎?

    怎麼這會兒就要去嚴家了?

    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針。

    藍采凝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解釋道:「我沒有要進去,也不打算讓他知道,我會請可柔幫我整理,然後拿出來給我。」

    「那我送你過去吧。」

    「不了,我叫出租車就可以了。你喝了不少酒,我看你就把車子停在這裡,坐車回去好了。」

    夜半時分,交通警察酒測查得嚴,還是照規矩來比較好。

    在許保生的堅持下,由他幫她叫了熟識的出租車行的車子,抄下車牌後目送她上車。

    在車上,她打了通電話給蘇可柔,央求她到她的房間收拾東西。

    往嚴家的路上,山路彎彎曲曲,加上夜間視線不良,司機又對路況不熟,車行速度緩慢。

    等到了嚴家門口,已近午夜。

    藍采凝吩咐司機在車內稍候,等她拿好東西隨即回來。

    下了車子,她拿起手機——這手機是向李初蕊借錢去辦的,準備打電話給蘇可柔時,一名頭戴帽子的男子快步走近她。

    藍采凝聽到後頭傳來腳步聲,正想回身查看,突然後腦傳來一陣劇痛,她隨即失去意識。

    這一幕,全教車上的司機瞧個正著。

    他的第一個反應,便是趕忙下車,準備救人。

    沒想到歹徒速度更快,扛起藍采凝的身體拔腿就跑,司機二話不說立即追了上去。

    他邊跑邊大喊:「救命啊!」

    追了一段路後,奈何司機體重過重,奔跑速度太慢,轉眼間,兩人距離已經拉開,歹徒將昏迷的藍采凝塞進一輛停在路邊的深藍色休旅車後,隨即坐進駕駛座開車逃逸。

    司機又追了一段距離,直到跑不動了,才氣喘吁吁的望著休旅車揚長而去。

    人命關天,司機深吸幾口氣,趕緊跑回嚴家,著急的按著門鈴,還一邊用力的捶著那扇厚實的鋼門。

    出來應門的是嚴家的管家。

    司機一見到人,立刻大喊:「快報警,有個女孩子被人擄走了!」

    管家愣了一會兒,見到對方著急的表情,氣喘吁吁的模樣,料想不會有假,連忙拿出手機打電話報警。

    司機回到車上用無線電聯絡車行,要車行發佈這則消息,讓還在跑車的同事多加留意有無行蹤可疑的深藍色休旅車。

    原本在房間等藍采凝電話的蘇可柔,因為一直等不到電話,乾脆到門口等人。

    管家見她出現,急忙上前說:「蘇小姐,你先進屋裡去,這裡的事我來處理就好。」

    司機耳尖,聽到這話連忙湊過來,緊張的問:「小姐,你姓蘇嗎?」見她點頭,他提高聲音叫道:「糟了啦,你朋友被人給打昏帶走了!」

    「什麼?!你在開玩笑吧?」

    「小姐,人命關天啊,我怎麼敢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剛才我車上載的客人在講手機,她有提到什麼蘇小姐的……」

    聽到這消息,蘇可柔險些昏厥過去,管家趕忙扶著她。

    順過氣後,她抓著司機的手臂,語氣焦急的問:「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你快說清楚!」

    「那位小姐剛下車沒多久,就有個戴帽子的男人朝她走過去,然後拿起棍子把她打昏扛在肩上,我連忙下車去追,可是他跑得太快……」

    就在大家亂成一團之際,嚴家的主事者——嚴少奇走了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

    管家見到主子出來了,趕緊稟報道:「不好了,藍小姐讓人給擄走了!」

    乍聽到這消息,嚴少奇渾身一僵,呼吸甚至暫停.

    等他的大腦消化完這個消息後,他近似發狂的抓著管家,「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采凝,三個多小時前,還好端端的待在她朋友開的咖啡館裡,怎麼才一下子,她就讓人給擄走了?

    「我、我也不清楚啊……」讓他給搖得頭發暈的管家,只覺得天旋地轉,嗯心想吐了。「不過我已經報警了。」

    嚴少奇放開管家,兩眼茫然,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剛剛他還在想,明天見到她的時候,一定要展現最大的誠意,懇求她原諒他。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采凝真的被人擄走了?怎麼會……

    蘇可柔在震驚過後,看到他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趕忙說:「喂,嚴少奇,你得振作起來,采凝還等著你去救她啊!」

    過了五秒鐘,仍得不到響應,她心下一火,振臂一揮,在他臉上賞了個火辣辣的鍋貼。

    嚴少奇撫著臉頰,眼神終子恢復了焦距。

    確定得到他百分之百的注意力後,她將話重複一遍,「采凝還等著你去救她,你懂了沒有!」

    這回,嚴少奇將她的話給聽進去了,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章律師嗎?我是嚴少奇,給我警政署長的電話……對,我有非常要緊的事……好,謝謝你。」

    看到嚴少奇恢復正常,原本忐忑不安的蘇可柔,這才稍稍的安下心來。

    雖然采凝的情況還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嚴少奇一定會不計代價,將她安全的救回來。

    或許是嚴少奇財大勢大,也或許是警察重視人民的生命安全,自他打了那通電話後一個小時內,立即有大批警力進駐嚴家。

    成永妍就是負責帶隊的刑警。

    在她的指揮下,兵分兩路,一組開始挨家挨戶的訪查,另一組則是負責調閱整條街上的監視器。

    她自己則偵訊第一目擊證人——司機,從證人的證詞來判斷,這件案子排除了綁架勒贖的可能性。

    假使犯人要綁人,在有目擊證人的情況下,多半會放棄肉票,另找機會下手。

    再者,犯人也不是隨機犯案,要不然他不會在打昏藍采凝後,還冒著被逮的危險帶走她。要知道,失去意識的人體,可是很重的,就算藍采凝再如何輕盈,也有四十幾公斤,扛了這麼一個人要逃,壓根不容易。

    根據司機指出,那輛休旅車並沒有熄火,甚至後車廂的門還是開著的,所以犯人才能將她丟到後車廂,而後迅速開車逃逸。

    綜合以上種種線索,成永妍有了結論——

    「犯人是預謀犯案,而且是針對被害人而來。」

    嚴少奇聽她這麼說,十指用力交握,眉頭深鎖,低頭不語。

    做了幾次深呼吸後,他才勉強開口,「成小姐,會不會歹徒其實是針對我而來,他要的只是贖金而已……」

    如果是金錢能解決的,不論多少,只要采凝能平安回到他身邊,他都願意會。

    「不可能!」成永妍一句話打斷他的希望。「犯人的目的很明顯的不是錢,而是被害人。現在,要先清查被害人的交友情形……」

    嚴少奇越聽越不能忍受,雙手用力朝桌上一捶。

    「被害人、被害人,她叫藍采凝,她是個美麗又可愛的女人!你這麼叫她,是當她死了嗎!」

    蘇可柔趕忙上前安慰。  

    「成小姐不是這個意思,少奇哥,你別生氣,而且采凝不會有事的,你忘了嗎?她以前曾經把壞人的肋骨打斷過嗎?搞不好現在那個犯人已經被她給制服了。」

    對辦案有極度敏銳第六戚的成永妍,聽到蘇可柔這麼說,追問道:「蘇小姐,你能不能把那件事說個清楚?」

    她能體諒嚴少奇此刻的心情,配合的將「被害人」改為藍小姐。

    蘇可柔迅速將那件事的始末給說了一遍。

    成永妍聽完後,沉吟了一會兒,然後指示屬下回去署裡查資料。

    「那件事和今天的事有關嗎?」蘇可柔有些擔心的問。

    「不清楚,要查了才知道。」

    由子藍采凝的手機掉落在案發現場,所以警方便針對她手機的通話紀錄,一一進行訪查。

    其中以她的同事王小珊的話,最讓成永妍在意。

    「其實,有件事我本來想跟采凝說的。」王小珊顯得懊悔不已。「前一陣子,有個男的到急診室打聽她的消息,因為采凝已經離職了,所以也沒能問到什麼,可是……」

    「可是什麼?」

    「我覺得那個男的長得有點像被采凝打傷的壞人。」她不確定的說,「那時我離他有段距離,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覺得有點像,有點擔心,但又怕自己太過神經質……」

    事情有眉目了。

    這時候,監視錄像帶也送過來,根據司機提到的時間,往前推兩、三個小時,的確發現那輛深藍色休旅車。

    同時監視器也拍到犯人的長相,雖然不清楚,但至少是個線索。

    成永妍靈機一動,找來王小珊指認。

    王小珊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激動地說:「對,就是他!我絕對不會認錯,這個人就是被采凝制服的壞人!」

    確認犯人後,再來就是找出他的去處,救出被害人!

    成永妍的臉上透露著決心。

    藍采凝醒過來後,第一個感覺是痛,接著才發現嘴巴讓人用膠布給貼住,手腳同樣也被膠布給捆綁住。

    突然,一張男人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她瞪大眼,身體直朝後退,卻發現身後是一堵牆,無處可退。

    「小護士,還記得我嗎?」

    她拚命搖頭。

    這人臉上有一道長疤,眉毛粗橫,皮膚極差,而且身上散發一股廉價香水味。

    如果她曾看過令人作嘔的男人,她一定會有印象。

    但是眼前這男人。她壓根一點印像也沒有。

    「你忘了我?!你居然忘了我!」

    她的否認,讓他變得異常暴躁。

    他先是舉起椅子朝她身上摔,而後又將桌子上的東西全拿起來往她砸去。

    藍采凝雖然痛,卻無法閃躲,只能盡量將身子縮成一團,好減少受傷面積。

    當他發洩完畢,扶著桌子喘了一會兒後,他又走了過來,將她嘴巴上的膠布給撕開。

    「沒想到才幾個月,你就徹底把我給忘了!」他蹲到她身邊,低頭對她說:「自從見到你後,我沒有一分鐘將你忘掉。」

    「沒有一分鐘忘得掉!我分分秒秒把你放在這裡和這裡。」他指著頭和心臟。「我只要想到那天,你踹我的樣子,我就好興奮啊,興奮到晚上都睡不著覺。」

    「可是你知道我最想做什麼嗎?」他呵呵的笑著,露出泛黃的牙齒。「我最想在你身上劃幾道傷口,用你的血畫一朵漂亮的玫瑰,然後把你擺在中間!」

    藍采凝瞪著他,這會兒她終子知道他是誰了。

    害得她被醫院給解雇的變態!

    他拿著刀,用刀尖輕輕劃過她的臉頰。

    「現在,你記得我了吧?不會再這麼隨隨便便把我忘掉了吧?」

    她露出嫌惡的表情,雖然讓他給綁成這副模樣,但心裡卻恨不得能將他大卸八塊。

    「誰要記得你!你這種人的臉,光用想的就覺噁心,要是記住的話,我連飯都吃不下,又不是要減肥,記你的臉幹嘛?!」

    她的話激怒了他,原本只是恐嚇性質在她臉上滑動的刀子,這會兒加重力道的劃過她的臉頰。

    「陣劇痛傳來,藍采凝的臉上被他劃出一道血痕,鮮血涔涔流出,連衣領都被染紅。

    鮮血似乎成功安撫了他的情緒。

    「你再嘴硬啊!」他拿著染血的刀子,在她眼前左搖右晃。「我看你能嘴哽到什麼時候!  」

    原本他想一刀解決她,好消除心頭之恨。

    但在見著她之後,他的想法完全改變了。

    他不想這麼輕易饒過她,再說,那樣的方法一點都不美,一點都不藝術。

    看到她那雙倔強的眼睛,露出害怕的神色,相信更能讓他感受到無比的快感和滿足。

    他決定要延長這樣的快樂。

    「我告訴你我打算要做什麼吧。」他伸手指著屋樑,「我要把你剝光吊在上面,然後每天在你身上用刀子劃幾道傷口,再拿臉盆接你的血,用你的血畫一幅畫,一滴都不浪費,你說好不好?」

    與其讓他那樣凌虐,還不如讓他一刀給刺死還來得痛快!

    藍采凝咬牙切齒道:「有種就一刀殺死我,不要像個孬種一樣!」

    聽到她這麼說,他伸出手指沾了些她的血,然後放在嘴邊舔了一下。

    「人血嘗起來還真的是鹹鹹的啊。」

    藍采凝想起那時送到急診室的女孩,身上也佈滿深淺不一的割傷,也許那女孩也和她一樣,受到這種非人的對待。

    早知道這人是這樣的變態,當初她不該只踹斷他幾根肋骨,而是該親手擊斃他,讓這種人不能再出來危害世人。

    她不曉得他要怎麼對付她,但是他絕對不會讓她好過,與其讓他這樣半死不活的折磨,不如激怒他,讓他失去理智,給她個痛快算了!

    「我警告你,你最好趁現在我沒法子反抗,一刀把我殺了!」看到他的注意力又回到她身上後,藍采凝繼續說:「要是我沒死成,又很幸運的讓人給救了出去,你就得求神保佑這輩子都能待在牢裡不要出來,因為只要你一出來,不論要用什麼方法,不論要花多少時間,我都會找到你,你對我做的任何事,我都會加倍奉還。」

    她這話不是威脅,而是她絕對會做的事!

    如果要她一輩子活在那種恐懼的陰影下,她寧可親自去面對他,然後用自己的力量了結他。

    如果他讓她活了下來,就是他痛苦的開始!

    她的眼神、她說的話,讓他有些退縮。

    可不一會兒他又恢復鎮定,再度用膠布封住她的嘴巴,轉頭不理會她,逕自去準備他所需要的材料。

    做畫,總得要有筆、有畫布才可以。

    那惡狼離去後,藍采凝這才流下驚懼的眼淚。

    其實方纔她怕得手腳發冷,若不是一股怒氣支撐著她,她或許連話都說不出來。

    現在,她一個人被五花大綁的丟在這黑漆漆的暗室裡,對時間、空間毫無感覺,黑暗加深了她的恐懼。

    這時候,她想起嚴少奇,想起今天發生的事。

    或許是因為過度的恐懼,讓她抽離了戀情帶來的傷痛,也讓她能理智的看待一切。

    許保生說退一步,海闊天空。

    是啊,如果她那時注意的,不是少奇說的話,而是他臉上著急的神色,以及看到她之後的釋然,或許她的反應會有所不同。

    如果,她不對他說她愛他,但是不夠愛得能原諒他,也許他們兩個不會是在誤會下而分手……

    她捫心自問,她是真的無法原諒少奇嗎?

    不,她想,她最後還是會聽他的解釋,然後原諒他的一切作為。

    不為什麼,就因為她愛他!

    愛沒什麼足不足夠的,只要她心裡還愛著他,她終究會原諒他的。

    這時候,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她死了,他會難過嗎?

    她希望他難過,因為她希望他心中還是有她的存在,知道她離開人世,會為此傷心……

    可是,她又不希望他為她難過,因為她不想看到他傷心落淚的模樣。

    哭泣,實在不適合他。

    想著他、念著他,才能讓藍采凝稍稍忘卻自己所面對的危險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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