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的,嚴少奇對「領先報」提出的嚴重關切,對他們一點也不構成影響。
就在他對該報社提出警告後的三天,「領先報」的頭版上,刊有一幅嚴少奇與藍采凝相擁而吻的親密照。
這張照片拍得唯美、清晰,任誰都不會認錯上頭的男子就是「裕國集團」的新任掌門人——嚴少奇。
嚴少奇尚未婚配,這樣的照片自然不會引起什麼輿論非議,大抵就是一般普羅大眾拿來做為茶餘飯後閒話家常的最佳話題。
至子照片中的女主角——藍采凝,則成了眾人爭相詢問的話題人物。
關子這一點,「領先報」也非常「貼心」的在照片旁邊,列出了藍采凝的相關資料。
包括她從小到大念過的學校,在職時的表現,甚至連她惡夜擒狼這件事,都讓「領先報」給提出來大書特書一番。
原本藍采凝這個應該已被遺忘的話題人物,又再度鮮明的回到大眾的記憶中。
而且這回,她是以麻雀變鳳凰的姿態,一躍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嚴少奇的新歡。
當然「領先報」也不忘提及蘇可柔,以及藍采凝的現職即為蘇可柔的私人看護。
關子這一點,「領先報」同樣也以不小的篇幅討論嚴少奇、藍采凝和蘇可柔,三人之間可能有的關係。
豪門戀情,向來是大眾好奇的對象。
這會兒又摻雜了個平民百姓——藍采凝的加入演出,怎能不令眾人更加好奇呢?
或許其它媒體一開始對子這則報導,因為「裕國」的勢力,還有所顧忌,不敢跟進,但是當「領先報」的銷售量扶搖直上後,其它媒體也顧不得「裕國」的嚴重關切,決定跟著報導。
在短短幾天之內,所有的人都知道嚴少奇與藍采凝相識的始末,包括他們曾經出遊幾次,全都鉅細彌遺的登上媒體的版面。
就在媒體報導得沸沸揚揚的,有個男人努力的收集所有關子藍采凝的報導。
報紙上的照片,讓他興奮不已。
他伸手撫摸著照片上穿著寶藍色禮服的女子。
上回見到她,是什麼時候?
他側頭想了想。
時間是模糊了,但過程他永遠不會忘記。
他記得她是個護士……記憶紛至沓來,太多的影像扭曲了真實的過往。
最後,他只記得,他躺在地上,她則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用著鄙夷的眼光低頭看他,還不停的罵他。
當她一腳又一腳踹在他身上時,他雖然害怕,卻又感到興奮無比。
想到這裡,他那早已沒了反應的下身,又起了悸動。
他在腦海裡不斷描繪兩人重逢後,可能有的情節。
在陰暗的小房間裡,他腦中所想的,就是如何將她加諸在他身上的,全部還給她。
他想要用一種特別的方式與她有段親密的交流。
他想像著躺在潔白床單上的她,身旁綴著許許多多像血般鮮紅的玫瑰。
躺在床單上的她,潔白無瑕的肉體,毫無保留的為他展開,就像花蕾綻放,等待授粉的雄蜂一樣。
報紙上的這張照片,給了他無限的想像空間。
他拿著剪刀,露出滿足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將這則報導剪了下來,珍而重之的貼在書桌前方的牆上。
他拿起一支紅色的簽字筆,將她身上的藍衣給塗紅。
「終子找到你了。」
再度撫摸著照片,他笑了。
當嚴少奇的父親——嚴忠藝,未經通知便出現在他的辦公室時,他已經知道父親來意為何。
「你跟那個女人是來真的?」
對子這直截了當的問題,嚴少奇沉默以對,不予回答。
嚴忠藝見兒子這模樣,心下有幾分明了。
「兒子,你應該知道這麼做,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那又會有什麼壞處?」
他與采凝在一起時,感到快樂、自在、幸福,這是他一生中少有的美麗時光。
嚴忠藝坐在沙發上,看著兒子倔強、反抗的神情,知道這段戀情,可不只是打發閒暇時光的浪漫小戀曲。
「是沒什麼壞處,可是你要想想,你接下我的棒子也不過兩年多,有多少人想拉你下馬,我相信你也不是不清楚。」
嚴少奇不語。
「可柔是個好對象,娶了她,等子得到蘇家的全力支持,到時你這位子必能坐得更穩當順心。」
「但我不愛她。」
「愛?」
嚴忠藝有些訝異「愛」這個字眼居然會從兒子口中說出來。
「少奇,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你要想想,我花了多少年的心血,才將你爺爺傳給我的事業發展成現在這規模,難道你想讓我和你爺爺的心血,落到你兩位叔叔手上嗎?」
不等兒子回答,他接著又說:「你兩位叔叔壓根沒有經營企業的本事,偏偏你過世的爺爺將百之三十的股份留給了他們,要是他們聯合外人,吃下其餘董事的股份,『裕國集團』的經營權就要易主。要是他們經營得當,那也就罷了,可要是有個什麼閃失,你想想,有多少人是仰賴『裕國』生活的?要是『裕國』發生問題的話,又會有多少人被影響?」
「就算不靠蘇家的力量,我一樣可以掌握公司的經營權,公司的業務自從我坐上董事長的位子後,這兩年來業績比之前成長了百分之十,我相信股東們會支持我的。」
他努力工作,專心事業,是有目共睹的。
「是啊,兒子,但是外頭誰不曉得我們打算與蘇家聯姻?要不然可柔又何必住到你那裡去?如果我們與蘇家反目,蘇家一定會感到面子掛不住,轉而和你兩位叔叔合作,到時即便你再努力,你的董事長之位仍然岌岌可危。」
蘇家是「裕國集團」的大股東,光是蘇可柔的父親——蘇榮景個人就佔了接近百分之十的股份。
嚴少奇瞭解其中利害關係。
在認識采凝之前,對這種利益聯姻,他會不置可否,畢竟這是怎麼看、怎麼算,都對他、對「裕國」有著絕對好處的做法。
但是自從認識她之後,他的心動搖了。
與她相處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充實而美好。
他知道辛苦工作一天後,回到家中會有個他愛的女人等著他,跟他說他辛苦了,聽他說著這一日的辛勞,即便是工作上再無聊的瑣事,她也不會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當夜色漸晚,她會催促他休息,然後陪著他一起躺在床上……
這種時候,他會知道他的努力是為了什麼——為了讓在身邊安詳而眠的女人有更好的生活,讓她不為生活奔波忙碌。
他的目標單純而明瞭。
但嚴少奇也知道他父親說得沒錯,他肩上扛的是數以萬計「裕國集團」旗下員工的生計。
他不能出錯,也不容許出錯。
但是與采凝的相遇真的是錯嗎?
為什麼他打從心底覺得,能認識她,是他這輩子所遇到最美好的事?
這樣的事,為什麼會是錯?
嚴忠藝看出兒子心裡的掙扎,但他仍然堅持兒子必須與蘇可柔結婚。
「少奇,男人最重要的是事業,有了事業,你就可以呼風喚雨,日後你想做什麼,沒人管得住你。但是眼前,你要做的就是鞏固你的地位,穩固你的基礎,你好好的想一想吧。」
嚴忠藝離去後,嚴少奇起身在辦公室裡踱步.
父親的話讓他心亂如麻。
理智上,他知道父親是對的,他也知道身為嚴家的接班人,他不能任性而為。
可是情感卻撕扯著他的心,告訴他,這麼做會傷害采凝……
難道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嗎?
嚴少奇無語了。
自從嚴少奇與藍采凝的情事見報後,不論她去哪,即便只是到鄰近的便利商店買個零食或飲料,都會有照相機對準她,要不然就是不曉得打哪來的記者想訪問她。
幾日下來,她覺得疲憊不堪,只得整天待在嚴家,哪裡也不去。
蘇可柔的情形也沒好到哪去。
在外界的猜測中,她成了這段戀情中的唯一苦主——原本該是嚴少奇身旁最佳女主角的她,竟然讓她隨身的看護奪去了這位置。
所以,現在她們兩個哪都不能去,只能留在家中,努力找些事情來打發時間。
這天,蘇可柔在庭院的涼亭裡連聲輕歎。
「唉,前天百貨公司的專櫃小姐才打電話給我,說新的秋裝今天就要到貨,我居然被困在這裡動彈不得。」
「對不起,可柔,都是因為我的緣故……」藍采凝一臉歉疚。
「沒事、沒事,都是那些記者太無聊,你們也不過就是談談戀愛嘛,居然把這事弄成像什麼了不起的頭條新聞一樣,整日窮追不捨的,真是討厭。」
蘇可柔對子藍采凝與嚴少奇的戀情曝光這件事,心裡其實是樂見其成的。
現在新聞鬧得這麼大,她爸爸不可能不知道,這會兒不只是她對嚴少奇沒興趣,就連嚴少奇心裡也是另有佳人。
他現在應該明白他想叫她嫁給嚴少奇一事,只是老人家的癡心幻想而已,壓根不可能成真。
突然,蘇可柔聽到父親的聲音響起——
「可柔。」
她訝異的回頭,赫然發現蘇榮景面色不善的站在她身後。
「爸,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哼!我要是再不來,嚴家人還以為可以把我耍著玩啊!」蘇榮景不悅道。
他指著一旁的藍采凝,生氣的說:「就是你吧!你到底是使了什麼手段,才讓少奇看上你的?」
藍采凝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聽得他繼續往下說。
「拿我們蘇家的錢,卻做出勾引可柔的男人的醜事,你要不要臉啊?你父母是怎麼教的?怎麼會教出你這種不知羞恥的女兒?」
「爸,你在胡說什麼!少奇哥什麼時候變成我的男人了?」蘇可柔氣得直跺腳。
藍采凝原本不打算回話的,但一聽到蘇榮景罵人罵到她母親身上,就算她脾氣再好,也不容別人這麼侮辱她。
「蘇先生,你花錢請我來當蘇小姐的看護,我自認沒有怠-職守,該做的事我一樣沒少做。」
她忍住氣,試著與對方說理。
「至子你說我勾引蘇小姐的男人……先生,您真是太瞧得起我了!以蘇小姐的美貌,若對方真是她的男人,任憑我怎麼努力,我想我都無法將她的男人給搶過來。至子我和嚴少奇的事,就像蘇小姐說的,嚴少奇不是她的男人,那麼嚴少奇和我在一起,也就沒有所謂誰勾引誰,或者是誰搶了誰的男人了!」
蘇榮景家大業大、財勢雄厚,別人見著他,莫不恭敬以對,現在居然讓個二十多歲的女人給教訓了,怒氣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沒想到你做了錯事非但不認帳,還有這麼多話可以回頭嗆我……可柔,打電話把嚴少奇叫回來,我要看看現在這場面,他要怎麼解釋。」蘇榮景氣呼呼的說。
父親的脾氣,蘇可柔豈有不瞭解的道理,即使現在叫采凝道歉、認錯也沒有用,眼下只能巴望嚴少奇了。
她趕忙回到主屋,打了通電話,通知嚴少奇立即回來。
半小時後,嚴少奇回到家中,蘇榮景立即發難。
「我讓女兒住到你這裡,是讓你們兩個培養感情,不是讓你和她帶來的看護搞七捻三,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面對他的指責,嚴少奇不打算響應。
見到他這模樣,蘇榮景大為光火。
「嚴少奇,我要你現在說個清楚!」他雙手叉腰,怒氣不止。「你到底還要不要娶可柔?如果你不娶,後果如何,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到時候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如果要娶,現在就把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給我趕出去,永遠都不准再和她聯絡!如果你敢私底下見她,我絕對有辦法讓『裕國』垮掉!」蘇榮景姿態高傲的撂下威脅。
嚴少奇生平最恨的就是別人的威脅,現在蘇榮景將話說的這麼明,他也動氣了。
「伯父,你想要毀掉『裕國』,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
大話誰都會說,但真正做得到的沒幾個。
蘇榮景聽他這麼說,知道這小子是打算來真的。
他說得沒錯,要毀掉「裕國」,也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能耐。雖然他可以完全放空「裕國」的股票,讓它的股價大跌,造成資本額大幅縮水,但是這只能在短線操作,假使嚴少奇真的和他槓上,他未必討得了便宜。
再說,把「裕國」的股票弄垮,他自己也得不了好處。
當初會和嚴少奇的父母談起兩家聯姻的事,目的就是為了要創造更大的利益,如果這時候和嚴少奇鬧翻了,只有兩敗俱傷的下場。
想到這裡,蘇榮景也緩下了語氣,「少奇,聽你的意思是打算和我作對囉?」
「伯父,我向來不和長輩作對。」
「既然如此,我還是能在日後聽到你叫我一聲岳父?」
嚴少奇沉默半晌,最後他說了一句:「不是現在。」
聽到他這答案,藍采凝覺得世界頓時在腳下崩落了。
他說「不是現在」,那麼,他最後還是要和蘇可柔結婚?
那她算什麼?
兩入之前那如膠似漆的生活又算什麼?
雖然他從未給她任何承諾,但是她以為……以為在他心裡,她是特別的!他對她並不只是玩玩而已,他們之間或許可以有未來……
他的一句話,卻打醒了藍采凝。
她心痛如絞,可腦袋卻無比清醒。
之前的事,猶如罩上一層白霧,美則美矣,卻不覺得真實。
而現在,所有的事情再清楚不過,他說的話,讓她看清事實了。
雖然她的呼吸困難,腳步浮虛,但是她知道,她得離開這種令她無比尷尬的場面。
蘇可柔見到她離去,連忙跟過去。
「采凝,你要去哪裡?」
「去我該去的地方。」
說完,藍采凝逕自離去。
蘇可柔擔心的看著她離去,又生氣的回頭瞪著嚴少奇,怒道:「嚴少奇,你明明喜歡采凝,為什麼還要說這種話來傷她?」
嚴少奇不做任何響應,一貫的沉默。
「爸,你明明知道嚴少奇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為什麼還要硬逼他娶我?」
讓自己的女兒給搶白,蘇榮景面子掛不住,斥責道:「閉嘴!你是我的女兒,乖乖聽我的話就是了,要不然以後你別想從我身上要到半毛錢!」
金錢制裁,向來是他對付兒女們的最佳利器,而這利器也向來見效,這一回也是一樣。
如果蘇可柔再勇敢點、再有骨氣點,她一定會說不希罕他的錢。
但是自小嬌生慣養,不曾吃過任何苦的她,卻沒有勇氣敢這麼說,她氣得眼眶泛紅,眼淚直落,卻無法反駁他的話,最後只能憤然而去。
見在場只剩下他們兩人,蘇榮景說道:「我們開門見山把話說清楚吧,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的女兒?」
「我會娶她,但不是現在。」
「嚴少奇,你是在耍我嗎?」
「伯父,你要怎麼想是你的事,如果你信不過我,想要對付我的話,請便。不過,到時候鷸蚌相爭,得利的可不會是你或我喔。」嚴少奇話中有話的提醒他要想清楚再作決定。
蘇榮景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給我個期限。」
「三年。」
「三年?!你以為我是被人給唬大的嗎?」
「伯父。」嚴少奇沉聲道:「你想將可柔嫁給我的目的,我心裡很明白,你想要藉著『裕國』在海外的分公司,幫你進行洗錢,好逃過國稅局的稽查。把可柔嫁給我,一是讓你名正言順可以插手『裕國』在海外的事業,再者,你若與我兩位叔叔合作,依他們的行事風格,自然是不可能讓外人插手自家生意,所以和他們合作,你是一點好處也沒有……」
蘇榮景聞言,臉色大變。
「你或許要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很簡單,想在商場上混出名聲,總得有些政府機關裡的朋友才好辦事,伯父,這些年你漏掉的稅款加上罰金,十幾億是跑不掉的,要是有人存心讓你垮台的話,光這條逃漏稅就可以好好利用了,之後要是再牽扯出一些不為人知的內線交易,那可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好,給我個理由,為什麼要三年?」
「我需要三年的時間,對集團裡我兩位叔叔的人馬好好整治一番,如果現在就結婚,伯父要是對『裕國』的海外投資事業有什麼閃失,被他們給發現,首當其衝的人一定就是我,到時不要說是相互得利,我們兩個鐵定會被拉下來的。」
蘇榮景仔細想了想他的話,「好,我相信你,到時你要是敢毀約,後果自負。」
後果自負?
聽到這四個字,嚴少奇笑了。
他之所以受限子蘇榮景,是因為他手頭握有決定性的百分之十的股票,如果他和兩位叔叔聯手,那麼他的董事長位子勢必會失去。
但是只要給他三年的時間,他有把握掌握「裕國」的實權。
三年後,他的羽翼已豐,集團裡的高級幹部也全換成他的人,兩位叔叔手上就算有股票,也沒實權。再者,他們並不善投資,可以找人弄垮他們,讓他們不得不變賣股票求現,他再伺機買回。
到那個時候,他可以悔婚,而不必擔心任何後果。
無奸不成商——他不過是身體力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