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時代,幹出一件於當下轟轟烈烈的大事的叛逆——比如帶著睡袋熬夜排長龍買國際影展的票,或者在攝氏零度以下低溫的夜爬上高山頂守候流星雨,就是以供漫長曲折甚或挫敗的後半人生回味無已。
但那樣的青春畢竟已過去,真要她再那樣來一遍,她只覺得傻,幹嘛跟自己過不去。像這刻,在南太平洋的晴空中,曬著暖暖的太陽,是多舒適的一件事——哈啾!陳浪琴打個噴嚏,抬起手臂拭拭鼻子。
那一晚跟著傑瑞米吹冷風,病情雖然沒加重,但卻藕斷絲連拖了好久,到現在還在傷風的尾聲中。太瘋狂了!她應該已經過了那種「發愚蠢的青春燒」的年紀才對,事實證明,她大概還處在那種愚蠢的青春期尾聲中。
喬伊頓從辦公室出來,遠遠看見她坐在大門外的台階上,不知在等些什麼,一旁還擱了一個旅行袋。他走過去,她不經意回頭看到他,先對他揮手笑起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等人嗎?」他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俯身看著她。
「我在等待果陀。」陳浪琴說了句玩笑。耶誕和新年長假期的前一天,下了課,人潮比平常散得快,住宿的學生也三三兩兩的散離開。
喬微略一笑,算是欣賞她的幽默。
「坐嘛!」她拍拍她身旁的空地,說不上是不是邀請。
喬坐下來,看看一旁的旅行袋說:「看來你好像有計劃了。」
陳浪琴笑一下,沒否認。「你呢?禮物準備好了嗎?」問得有些沒頭沒腦。
喬會意。說:「還沒有,反正還有時間,不急。」
「你們打算怎麼過耶誕?吃火雞大餐嗎?」不對,火雞大餐是感恩節。
「我們打算到澳洲過耶誕,她的家人在那邊,然後到加拿大滑雪。」他停一下,跟著說:「蒙特婁。我的父母住在那裡。我父親是奧地利移民的第二代,母親是德法混血兒。」
他突然說到自己的事,陳浪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她原只是隨口問問,並沒有意思窺探什麼。
「難怪你長得那麼好。」她想想說。多重族裔混血的緣故。「我父親是台灣平埔族和早期漢人移民的後代,可能還有一點白人的血統,你大概知道,台灣數百年前曾被荷蘭人統治過。你看,我長得不太像典型的中國華人吧?我的大眼高鼻樑是遺傳自我父親。」
「所以,難怪你也長得那麼好?」喬開個玩笑,拿她的話套上她的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知道他在開玩笑,難得的還是有些臉紅。她說他長得好並沒有太多意味,只是那樣想就那樣說了。
「浪琴?」海琳娜從宿舍那方向跑來,氣急地叫喊著。「原來你在這裡,我找了你半天!」看見她和喬笑成一塊,狐疑地看他們一眼。
「喬。」琉璃子也還沒回去,出現得那麼是時機。
「嗨!琉璃子。」喬抬頭回聲招呼。轉頭說:「那我先走了。耶誕快樂。」
「耶誕快樂。」陳浪琴和海琳娜同時間開口,看著喬起身走開。琉璃子緊跟在他身旁。
海琳娜坐在喬坐過的位子,望著他們的背影說:「我看他們兩個一定有問題。」
陳浪琴沒答腔,反問:「你找我做什麼?」
「我想問你有什麼計劃,要不要到我家來——不過,看來你好像都計劃好了!」海琳娜興高采烈地,說到一半才注意到一旁的旅行袋。
「嗯,我有點事。不過,謝謝你。」
「你要去旅行嗎?跟誰?」海琳娜的眼神狐疑起來。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陳浪琴失笑起來。「我跟團去旅行,去南島。」
「叭叭!」一輛日本制的本田車經過,車子裡的人探出頭來,是卡文。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他問。
為什麼世上的事都這麼巧?還是他們的活動範圍根本太小?陳浪琴搖頭說:
「沒做什麼。在等待果陀。」
舞台劇裡的兩個呆子,一天又一天的等待果陀,而果陀永遠不會來。她等待的那個該來接她的人——Well,已經遲到了二十五分又三十三秒。
她還得等下去。因為她沒辦法呼叫。再說——劇中裡說的,「我們有的是時間來衰老」。
依她想,應該改成「有的是時間浪費」。她深深覺得,「等待」真真是一種最浪費!
「等待果陀?」卡文目光掃過她一旁的背包。「你在等傑?」
「我要去旅行。」陳浪琴答非所問。
「旅行?」卡文追問。「去哪裡?傑知道嗎?你沒告訴他?」
陳浪琴一概有聽沒答。忽然說:「啊,來了!」
一輛灰色小客車慢慢駛進來。她站起,拍拍屁股,抓起背包說:「我走了。拜,海琳娜。拜,卡文。耶誕快樂,新年愉快!」她跑向小客車,一邊朝他們揮揮手。
「浪琴……」海琳娜根本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等等!浪琴!」卡文追喊著。
「拜拜!幫我跟吉米說聲耶誕快樂!」陳浪琴高喊了一聲,鑽進車子。
這種節日還是參加旅行好了。她找了一家華人旅行社,參加他們的「紐西蘭之旅」,並了一個從台灣來的團,十多天的行程,北島蜻蜓點水式地停羅托魯瓦和陶波湖,再南下威靈頓,然後再往南島的皇后鎮、但尼丁、基督城和庫克山。有領隊、導遊帶,講中文,台語也行,她每天只要吃飯睡覺拉屎就可以。說好了,對方到學校接送,她另外付接送交通費用。
這樣,她就不必待在宿舍嫌寂寞無聊,要出門又不知上哪兒好。
這樣最好了。
其它的事,等她回來再說吧。
☆ ☆ ☆
「上次,我看到了。」琉璃子緊跟著喬。他身材高,步伐大,不過,他大都會配合她的速度。
「什麼?」喬不懂她的意思。
「我是說,上次我看到了,就在這裡——」他們正走向停車場,琉璃子指停車場的意思。「你跟浪琴。我看到她搭了你的車。」
「哦!」喬這才明白她在說什麼。「我們剛巧碰到,我順路送她一程。」
「是嗎?」陳浪琴也是這麼說。琉璃子點點頭,又問:「耶誕假期你打算做什麼?喬!」
「耶誕節我會跟我的女朋友到澳洲,然後到加拿大過新年。」喬據實回答,就跟他告訴陳浪琴的一樣。
「女朋友?」琉璃子錯愣住,驀地停下來。「你說真的嗎?怎麼都沒聽你提過!」
「我有個交往兩年且住在一起的女朋友。」這是他個人的私事,他不認為有告訴每個人的必要。
「我以為……」
「琉璃子,」他打斷她。「你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孩,程度也非常好,能教到像你這樣的學生,我覺得很高興。你打算申請『奧大』對吧?好好加油!以你的程度來說,絕不是問題。」
在這學校,不管修語言課程或學位證書的都是已成年的學生,有自主的能力。他遇過許多對他表示好感的學生,但他沒打算跟學生談戀愛。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琉璃子有點語無倫次。她知道喬並不喜歡跟別人談他個人的事,但沒想到他一告訴她,就是這種簡直教她難以接受的事。
「我必須走了。好好跟同學朋友去玩吧!耶誕快樂!」喬開了車門,轉身對她笑了笑。
「我喜歡你!喬!」琉璃子咬咬唇。
喬維持原來的笑容,說:「謝謝。我覺得很榮幸。我也喜歡我每個學生。」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對不起,琉璃子,我真的必須離開了——」
「你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了——」琉璃子搶過話。「她知道嗎?你有告訴她嗎?」她望向遠遠的陳浪琴。
「知道。」喬回答得很簡單。說:「來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琉璃子搖頭。
高高的晴空延展過去的遠遠那頭,她看見陳浪琴坐在台階上,和在車子裡的卡文范倫笑著不知在說什麼。
☆ ☆ ☆
雖然每年耶誕都在晴空歷歷、艷陽高照的夏日,總是缺乏那種白雪皚皚,世界一片銀白的美麗氣氛,卡文還是照例買了一棵耶誕樹,裝飾節日的氣氛。
他在樹頂插了一顆銀色的星星,然後在樹身圍了一圈圈的小燈泡。葛洛妮在廚房準備晚餐,忙得好像很起勁。他並沒有要求她那麼做,但當她提議一起晚餐,他說想留在家裡時,她就過來了。
他正爬上活動梯,電話響了。葛洛妮從廚房出來,說:「我來接。」
隔一會,葛洛妮揚聲叫他:「卡文!是傑。」
他放下手邊的東西,走過去。葛洛妮把話筒交給他。
「謝謝。」他說。
「順便問問他要不要過來一起晚餐?」葛洛妮走到廚房回頭說。
他點頭,比個手勢表示聽到了。
「嗨,傑。」他轉過身,側背著葛洛妮。
「你什麼時候變得跟葛洛妮那麼好?」傑瑞米的語氣有些諷刺。他當然也是知道葛洛妮的,只是他們一向互不干涉,各人管各人自己的事。
「我也不知道。」卡文回答得很妙。
傑瑞米笑起來。「你可別裝糊塗。」
卡文笑而不答。說:「你自己一個人?要不要過來一起吃飯?」
「不了,我不想去掃興。我只想問你這兩天有沒有碰到她?」
他沒有指名道姓,但卡文很明白指的是誰,沒有立刻回答,反問:「你沒去找她嗎?」
「剛打過電話,不過她好像不在。我最近有份工作,忙到今天才結束。」
「原來如此。她果然沒告訴你。」
傑瑞米的聲音立刻悶起來。「沒告訴我什麼?」
「她去旅行了,跟了一個旅行團去南島。我也是今天下課湊巧碰到她才知道。我本來還以為她在等你——」
傑瑞米像挨了一記悶棍,語氣變得十分僵硬。「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回來?」
「不清楚。大概是新年假期過後吧。」卡文說:「傑,你這些天都沒跟她聯絡是不是?」
「我在工作!」傑瑞米開始顯得煩躁。「我以為——我想——」他以為他不說她也明白;他以為她多少瞭解他心裡怎麼想。
「我知道你很忙,可是——」商業攝影師的工作時間本來就不固定,一旦接了工作,也都必須在時限內完成,如果遇到挑剔的僱主,對拍攝的成果不滿意,更是費事又費時。卡文也明白這點,只是——「浪琴她沒理由什麼都不做,枯坐著等你,傑。」
「我明白。但她可以來找我啊!她為什麼都不來找我?如果她有那個意思的話……我實在不懂——」
「你跟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那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傑瑞米像被問住,窒滯了一下,才說:「我不知道。文化的差異,習慣和語言的不同;她從異國來,這裡對她來說又是異地,她隨時會離開——」
「這不是問題,傑。」
「我跟珍露就不會有這種問題!」傑瑞米根本沒在聽。
「你是怎麼了?」卡文提高聲調。「你不要我干涉你的事,但我看你根本都沒想清楚!」
「大概吧。」傑瑞米停了一下,語氣低沉下去,冷靜下來。「對不起,打擾你了。耶誕快樂。」
「傑——」卡文忙喊一聲,但傑瑞米已經掛斷電話。
「傑要過來嗎?」葛洛妮走出來。「麻煩你,卡文,幫我把餐盤擺好,還有刀叉,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他不來。」卡文把東西接過去,仔細地擺放妥當。
一切就緒,葛洛妮又從廚櫃拿出一瓶酒,還在桌上擺了一瓶鮮花,點上蠟燭。
「這是幹什麼?」卡文笑問。
「燭光晚餐。」葛洛妮眨眼一笑,倒了兩杯酒。
她深諳營造氣氛的道理,也懂得「柔」的牽制力;男女之間,適時的收斂一下「個人主義」還是比較好的。
「唉,卡文,」她說:「傑現在有固定跟誰在約會嗎?」
「應該算是有吧。」
「是有還是沒有?」
「我也不知道。」卡文實在也無法確定。「問這個做什麼?」
「前兩天我遇到了珍露,她問起傑。」
「哦。」
「我看珍露還是很喜歡傑的。」葛洛妮似乎想計劃什麼。「他們也交往了一、兩年有吧,卻那樣分開……唉,卡文,我們安排他們一起吃個飯吧。」
卡文一點都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主意,說:「這是他們的事,跟你跟我都沒關係,別管太多了。」
「怎麼會沒關係?他是你弟弟耶。」
「葛洛妮,我知道你是好意。不過,傑向來不喜歡別人干涉他的事,你最好別管他們的事。」
「可是,珍露她——」
「他跟珍露已經結束了。」
「看你說得好無情!」葛洛妮似乎為珍露抱不平。「傑也是,都沒想過珍露的感覺。」
「是珍露自己要離開的,不是嗎?」卡文倒顯得心平氣和。
「那是因為她覺得傑不夠重視她。女人總是需要比較多的呵護和注意。」
「她未免也要求太多了吧!」不管女人是不是需要比較多的注意,卡文對珍露似乎有些不以為然。他覺得情緒是互相的,那珍露太強調、注意她自己的感覺。
「卡文,我覺得你這樣說對珍露不公平。我也是女人,我瞭解她的感受。」
「葛洛妮,你搞清楚,是珍露自己不滿意傑,要離開傑,甚至在他們還沒分手時,就和別的男人出去,傑沒有對不起她。」
「但傑忽略了她!」葛洛妮站在女人的立場,為珍露說話。「珍露一個人太寂寞了,所以才會和別人出去。」
「這不是理由,葛洛妮。」卡文無意跟她爭辯。這牽扯到「承諾」問題,牽扯到對「感情」的態度,寂寞不能當借口或理由。他覺得如果關係未定,不管跟誰約會還沒話說,因為這當中並沒有任何承諾與約束。但珍露不同,她破壞了一個基本原則。
「這不是理由,那麼怎樣才是理由?卡文,你不能一直站在傑的立場替他說話。」
「我沒有。我只是說出普遍的一種感覺。」
「不管怎樣,珍露還是很喜歡傑的——」
「葛洛妮,我剛剛說過了,不要管他們的事。」讓事情自己去解決,解決不了的話就算了。
他不想干涉,也干涉不了。
反正這世上有那麼多沒解決的事,犯不著一件一件都處理得妥妥當當。
傑的事,就讓他自己看著辦。
☆ ☆ ☆
從沒想到旅行會這麼累人,簡直在坐車行軍,陳浪琴坐不定地蠕動一下,望著一車子的「老弱殘兵」,覺得自己搞不好會困死在這觀光巴士上。
她併入的這個旅行團,簡直形形色色、五花八門。有新婚度蜜月的,有假期散心,有候鳥避寒,還有無事湊熱鬧的,上至六十多歲的老阿嬤,下至三歲的愛哭小孩,老的少的中年的,無所不包。老弱殘兵團到哪,拖到哪,累都累死人;加上距離遠,拉車的時間長,屁股都坐得發疼,風景再美,原有的興致都減三分。
不過,老阿嬤很可愛。有一家子,老中青三代全家五個人,包括老阿嬤全數出動,浩浩蕩蕩的,一路上和她混得很熟,天南地北隨便什麼都能扯。
「所以,你自己一個人來的?那要待多久?」老阿嬤看她和自己的孫女年紀差不多,卻像野馬真會跑,一跑從北半球跑到了南半球,季節剛好顛倒過來。
「待個一陣子吧。」陳浪琴含糊回答。
「一陣子是多久?一個月?兩個月?」老阿嬤自問自答,給她那麼點佩服。「一個人耶,不想家嗎?現在的女孩子真的了不得!我看你也才二十出頭,就敢一個人到處走!」
「我已經二十出很多了,阿嬤。」陳浪琴笑嘻嘻的。阿嬤的「佩服」實在有點不合時宜,她一點都不了不得,只是時代有些改變而已。
「那有沒有男朋友呀?」一家子的媽媽問。
好像到某個年紀,這個問題都跑不了,像虱子一樣,爬滿滿頭腦,不斷咬嚙人的神經。
「有啊,很多。多得不得了。」她還是笑嘻嘻的。
「這樣不好。交一個就好了,要不然會很麻煩。」阿嬤很認真的提出勸告。「我看你這樣,兩眼水當當,很有男人緣,自己要斟酌點。」
陳浪琴仍然笑嘻嘻的。
一家子的大姑說:「哎呀,這是什麼時代了!還是多認識一點朋友,再慢慢挑。我們小芬我就贊成她多交一些朋友。」
「對嘛。阿嬤最古板了。」小芬二十出頭,一頭秀髮染成時髦的酒紅色,但穿著相當節制,T恤牛仔褲,不會太觸目。
「我哪有古板,談戀愛本來就有規範的。」阿嬤看的多,隨便說都可以說出道理。「又不是在買菜撿斤兩,攏了一堆隨便挑。心意最重要!」
「阿嬤,那是以前。但現在時代不一樣,戀愛的條件跟著不一樣,只有心意是不夠的。」小芬儼然專家的口吻。「現在沒有人還在講什麼心意,談戀愛就要敢挑敢拒絕,自己喜歡的最重要。」
說得還真精彩。陳浪琴笑嘻嘻地聽著。
阿嬤不跟孫女辯,拉著陳浪琴叮嚀說:「還有啊,要交就交和自己一國的,跟這些外國人談戀愛多麻煩!連說個話都會咬到舌頭,吃的飯還不一樣,累都累死人!」
幾天旅行下來,老阿嬤被ABC搞得神經大為緊張,直說自己活了一輩子,好好的家裡不待,跑到國外來當聾子。麵包她也吃不慣,更別提去喝牛的奶。
「我也覺得異國戀不妥當。」媽媽這次倒和阿嬤同一陣線。「聽起來是很浪漫,但畢竟人種不一樣,文化和習慣也不一樣一問題多多。」
陳浪琴愣一下。戀愛就是戀愛,她倒沒想到什麼異不異國的,她自己又是哪一國。經她們這麼一提醒,她突然覺得,好像、是有那麼點麻煩。
「什麼異不異國,還不一樣都是人。」小芬頗不以為然。「說你們古板還不承認!外國人哪點不好了?」
「我說不好就不好。」她媽媽未雨綢繆,說:「你記著,我不管你去那個什麼PUB 不PUB可別把我找個外國人回來,懂了沒有?」
小芬白白眼,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拜託你,媽。什麼時代了——」
陳浪琴抿嘴笑著,看著她們母女鬥嘴。
戀愛的條件,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立場,意見不一樣。她想了想,還是忠於自己的慾望最重要。
因為是為自己在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