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天,天空都飄著讓人討厭的雨,綿綿的、意興闌珊的、要下不下的直教人心煩和歎息。
「夜魔的天堂」休業快一個月了,遲遲沒有重新開張;大門上的惡魔,因這裡長時間沒有人氣,一雙勾魂眼顯得很沒有生氣,它需要生人的氣息。
田優作坐在高腳椅上,頹沉地趴在吧抬上,和大門上的惡魔一樣地沒有生氣。
身上的黑衣是幾天前的裝束,長髮也沒有梳理,鬍渣更是象雜草一樣冒得下巴滿滿都是。
自從擺脫了蘇小小以後,他就非常奇怪地突然消失了力氣,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心頭悵悵的若有所失。
他不承認是因為蘇小小離開的緣故,那個麻煩壞了他太多的好事,好不容易才擺脫她,他放鞭炮慶祝都來不及,怎會可能因為她而心情消沉?但他消沉沒勁卻又是不爭的事實——連他好不容易才約動司徒明麗答應和他一起共度晚餐,竟也不覺得有太大、或特別的歡喜了。
他努力了好多年的願望,終於有了轉機;他愛慕心儀多年的對象,正在等待他的前去,他卻居然如此慵懶地趴在吧檯上,覺得索然無味而提不起精神。
牆上掛的那只蝙蝠突然彈起來轉了一轉,惡魔的喪鐘,隨著蝙蝠的打轉響了六響,癱軟在吧抬台的田優作慢慢直起身來,用手抹抹臉,緩緩走下高腳椅。
他撩開黑絨的窗簾,外頭還在下雨,像絲一樣無氣又無力,被風吹打得東斜西歪,一點豪邁的尊嚴都沒有。
看著雨,田優作的心情慢慢輕快好轉起來;黑夜和陰鬱冥合,是惡魔最喜歡的,魔是屬於夜和黑暗的生靈,今夜陰風有雨,是他覺得最美麗的時刻。他輕鬆的吹著口哨沐浴梳洗,換了一身光潔的銀灰色毛衣、黑色西服褲,長髮重新梳理過,黑得發亮,花布條也特別挑選深藍印銀的血色玫瑰。
惡魔討厭玫瑰,不過帶血的例外。田優作刻意的修飾後,整個人散發出讓人意亂情迷的魔力,神采飛揚而魅力洋溢。
他帶著十三朵血色玫瑰去接司徒明麗,在大廈的停車場遇到了沈廣之,同時連綿多日的小雨也停了。
「沈廣之,你在這裡做什麼?」田優作充滿敵意。沈廣之是他的天敵,他身體流著反對他的血液。
「你沒看到嗎?我的車停在這裡。」沈廣之也一反一向相當有禮冷靜的態度,顯得相當冷漠。
沈廣之的事務所就在這棟大廈的十一樓,司徒明麗的鋼琴教室也在這棟大廈內,而大廈外隔著幾間商家的距離,就是丹尼爾工作的那家百貨公司。
「脾氣倒挺大的!」田優作頭上魔羯的羊角又長出來了,他懷著惡意說:「看來你是喝了我那瓶『惡魔的尾椎』,被那個禍害麻煩甩了!」
他說的「禍害麻煩」自是蘇小小。
沈廣之冷漠的態度貫徹到底,冷冷掠了田優作一眼,輕蔑地忽視他,自顧打開車門坐進去,田優作當然忍不下這口氣,擋住沈廣之的車門,挑-的說:「怎麼?被女人甩了,風度、氣質就全沒了?真沒想到你品味竟會這麼差,糾纏女人糾纏到那個死要錢、沒品、沒味、沒水準的蘇小小身上,沈廣之,我看你該洗洗腦了!」
他說這些話只是想氣沈廣之,並沒有惡意貶損蘇小小的意思,更何況這些話他當著蘇小小的面也罵慣了,只是當做口頭禪在挑剔她,根本沒想太深的意義或其它。
他從未會探索過蘇小小內心的世界,自是不知道蘇小小除了嗜錢之外的浪跡天涯夢想。
沈廣之原打算徹底地忽視田優作,聽見他說這些話,不禁冷冷開口說:「田優作,你最好別惹惱我,那對你沒有好處。沒有人會跟你爭司徒明麗,你可以安心的將她捧在頭頂膜拜,但如果你像這樣繼續挑-,後果我就不敢負責,你要試試看嗎?」
沈廣之這些話說得很冷、很有魄力,但也充滿威脅的意味,田優作向來不受人威脅,當下也冷冷說:「你想怎麼做就請便,我是不會受你威脅的,明麗如果選擇你,那我也認了。」他俯下臉,逼向沈廣之,突然非常認真的說:「不過我警告你,你最好別抱著玩玩的心態;還有,不要再去招惹蘇小小!」
說完,田優作自己先楞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加上最後一句,為甚麼會扯出蘇小小?
沈廣之撥開田優作的手,關上門,面無表情地發動引擎、倒車、回轉,很快駛離停車場。
停車場吹著惡魔最愛的陰風,血色的玫瑰因濕氣而顯得更殷紅,田優作看了看玫瑰,想起在等著他的司徒明麗。
司徒明麗接過田優作送的一大束殷紅的玫瑰,顯得很高興,笑得相當甜說:「好漂亮!,謝謝你,田大哥。」
她聞著玫瑰的芳香,陶醉在甜蜜裡頭。那一大束玫瑰,在她看來就是一大束的癡戀。田優作享受著她美麗的笑容,感到既滿足又幸福,還有一些說不出是什麼的失落。
他看著司徒明麗優雅地聞著花香,露出美麗的微笑,一直期待她說些什麼——
好的、壞的、讚美他的、批評他的,但是沒有,她根本搞不清十二和十三的意義對他來說有什麼不同的差別,反正只是個數字,不像蘇小小——
十二和十三這兩個數字的意義差別,正在於它們是天使和惡魔的分界。蘇小小老是批評挑剔甚至否定他的惡魔信仰論,但她對於這一切,卻有著相當的概念。而司徒明麗,從開始就只是輕蔑他的信仰,卻什麼也不懂……
「田大哥,我們到哪裡晚餐?」司徒明麗把玫瑰養在美麗精緻的花瓶裡,挽著田優作的手臂間。
田優作收回神,講了一家餐廳的名字。
那是一家索費昂貴的高級餐廳,專賣法國料理,司徒明麗滿意的點頭微笑。走出大廈,他們兩人是全街注目的焦點。田優作手挽佳人,卻沒有路人所羨慕的那種志得意滿,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前方。交叉路走過來一個人等紅燈,好巧不巧,竟是死活都要錢的蘇小小!
「蘇小小!怎麼會是你?」田優作表情立刻像遇上大麻煩那樣戲劇化,又像是開心、又像是苦惱的怪叫出來。
「田優作!」蘇小小也怪叫一聲,瞥見司徒明麗,八掛兮兮地笑起來,「哦哦喔……約會!」
她故意把那聲「喔」拖得老長,尾巴還變音,笑聲和表情都八八掛掛、曖曖昧昧的,讓人擔心她肚子裡不曉得裝了什麼壞水,在打什麼鬼主意。
「你幹嘛笑得這麼神秘、神經兮兮的?」蘇小小那種笑法,讓田優作渾身起雞皮疙瘩,甚至因司徒明麗的挽手,在蘇小小面前感到莫名的不自在起來。
蘇小小雖然不在乎別人對她的看法和觀惑,但明白即使是捉弄開玩笑也該有個分寸,尤其田優作好不容易才將他愛慕多年的司徒明麗追上手,她心眼再壞,也自知不該鬧得太過份,所以她忽略田優作的惱怒,換個話題說:「你今天看來真是不錯!神采飛揚,又英俊、又有魅力。」她笑誇田優作,但也是真心話;又對司徒明麗讚美說:「明麗小姐也同樣風采迷人、艷光四射,你們看起來很相配,羨煞人!」
「你又在搞什麼把戲?」田優作徹底懷疑蘇小小的讚美。「對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該不是——」
他頓了頓,終是沒提起沈廣之,心裡的懷疑也打住。
「我來找朋友,他是那家百貨公司的櫥窗陳列設計師。」蘇小小指指兩條巷子距離外的百貨公司說:「不過撲了個空,他剛好請假。」
「原來!」田優作警誡心鬆了一半,本來他還以為蘇小小跟蹤他,專門來破壞他的好事。
司徒明麗干站在路邊,簡直有些不耐煩,她暗示田優作說:「田大哥,我們是不是快趕不上晚餐的時間了?」
「別急,還有時間,餐廳會保留我們的訂位,我們只要七點以前入席就可以了。」田優作似是不懂司徒明麗的暗示,回答得讓她氣惱。
「田優作,我看你還是快帶明麗小姐去晚餐吧,讓女士等待是很不禮貌的,我也要去吃飯了。」蘇小小哪有不明白司徒明麗心思的道理,她也沒興致在這裡跟他們窮攪和,尤其司徒明麗喊田優作「田大哥」時的嬌媚,她聽了不但覺得奇怪,而且有點肉麻,雞皮疙瘩忍不住掉了一地。
她從來沒有喊人哥哥、姊姊或妹妹什麼的經驗,她從小和丹尼爾一起長大,向來是連名帶姓的叫,對沈廣之、田優作,她也是如此有疏遠感的稱呼,什麼「大哥」之類那種濫情又肉麻的稱呼,她實在喊不出來——不只是因為不習慣,也因為生活中不曾有過如此親密的關係出現過。
當曾莎白喊沈廣之「沈大哥」時,臉上出現的那種嬌憨,就讓她錯愕好一會。
感覺上,當曾莎自那樣喊沈廣之時,在他面前就突然變得非常嬌小,有種撒嬌似的憨態,叫人又憐又愛,而她反倒像是大上曾莎白一輩似地和沈廣之平起平坐——至少在心態上是如此,總讓她覺得很滑稽。
現在司徒明麗就讓她有這種感覺,她急著想離開他們,擺脫這種感覺。
倒是田優作突伙變得奇怪,他自己也說不上是什麼道理,竟有些捨不得就這麼和蘇小小分開,他找話題說:「你也還沒吃飯?」
簡直是廢話!蘇小小翻翻白眼,摸摸肚子說:「對啊!你看我這樣子像是已飽餐一頓了嗎?都快餓扁了。」
「你準備吃什麼?」
「哪,就是那個!」蘇小小指著對街巷子那家她常去的「空氣流通店」。
「你都在那種地方吃飯?」田優作自然地皺起眉來。
「便宜啊!」蘇小小笑得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信奉的原則。」
「是啊!我看你這樣得肝炎會死得更快!」田優作簡直忘記司徒明麗的存在,皺眉盯著蘇小小說:「你的原則就是死要錢、貪小便宜,少花錢就是賺到了,是不是?」
「嘿嘿!」蘇小小乾笑兩聲,不否認。
「既然這樣,吃免費的不是更好?」
「你是說……」蘇小小半惑半疑地看著田優作,這個提議挺誘惑人的,專挑她的弱點引誘,她的決心差點動搖,但總算她的良心尚未泯滅,搖頭說:「田優作,你的腦袋真的有病,你請女朋友吃飯,拉我去湊熱鬧做什麼?不,謝了!我怕這一餐吃下來我會得胃潰瘍。」
這話提醒了田優作,但司徒明麗的臉色已相當難看。
綠燈早亮了好久,蘇小小拔腿快步跑過去,一邊回頭揮手說:「我先走了!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跑到對街,紅燈剛好切換,蘇小小背對著馬路喘著氣,再回頭時,見司徒明麗已挽著田優作往另一個方向走遠。
她聳聳肩,舉步住「空氣流通店」走去,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盯著小吃店唯一的一面牆上掛著的價目表,喃喃說:「什麼?漲價了!」
實在太沒天理了!她打工的薪水都沒漲,民生必需品卻沒道理的一直漲。雖說只是中等漲幅,但漲二塊、五塊的也是錢,她花得不只心會痛,連肉也覺得痛。
她想了想,心裡比較了老半天,終於下定決心走到巷子對面的麵包店,買了十五塊一包、切有八片的「純種方包」——完全的「純種」,連砂糖、小麥都沒有加,更別說是葡萄乾。
她這一切舉動,停在路邊銀灰色轎車裡的沈廣之全看在眼底,他本來已經離開,由對向車道回轉到此車道時,看見蘇小小往百貨公司晃去,所以就將車子停在路邊,一直到蘇小小由百貨公司出來,和田優作以及司徒明麗相遇的情形,他全都看到了。
他沒有叫她,下定決心不再理她,眼光卻不肯離開,固執地看著她,看到她忍著飢餓——甚至也可能有嘴饞——吃著白方包,對她忍不住憐惜又心疼。他很想拋下一切自尊和身份衝出去,但他沒有,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坐在車裡看著她。他看她走向公共汽車站,一邊津津有味的吃著白方包,看起來肚子很餓,那吃相慘不忍睹,但她旁若無人地吃著,臉上沒有任何緬腆、尷尬、或卑屈。
邊等公共汽車邊吃方包的蘇小小,完全不知道沈廣之就近在咫尺。她專心地吃東西、專心地等公共汽車,不理會一旁眾多物議的眼光。車子來了,她跟著人群擠上車,始終沒有察覺到路邊那輛銀灰色轎車裡,那雙殷殷注視的眼睛。
回到公寓,一片漆黑,她以為丹尼雨還沒有回來,丹尼爾卻窩在房間,將自己關在黑暗裡。
「怎麼了?一個人躲在房裡也不開燈!」蘇小小打開丹尼爾房裡的電燈,一屁股坐在鋪著花床巾的大床上;吃光了那袋麵包,她仍然覺得肚子餓。
丹尼爾不吭聲,哭喪著臉,像是世界末日。
「是不是發生事清了?」看丹尼爾那表情,蘇小小不猜也知道麻煩上身。
「他騙了我,他說他愛我,可是他是騙我的!」丹尼爾「哇」一聲哭出來,哭得像個女生。
她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蘇小小歎了一口氣,伸出雙手圈住丹尼爾,將他擁入懷裡把肩膀借他靠著哭泣,安慰他說:「別難過,這有什麼好哭的?說戀愛嘛,每個人多少會經歷一些失戀的挫折。愛情雖然很甜蜜,但也陷阱重重,把這次的經驗當作是一種成長的試煉,下一個戀人會更好!別再傷心……」
「可是他騙了我……」
「其實這也不能完全說是欺騙,感情的事嘛,總是有失有得,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別太鑽牛角尖,放開心胸,你會找到更好的人。」蘇小小耐心地勸慰丹尼爾。
「可是他騙了我的——我——錢——」丹尼爾抽抽噎噎的,最後一個卡在喉嚨裡的字眼說出了重點。
「你說什麼?什麼錢?」蘇小小倏地跳了起來,心驚又肉跳,大大的、不好的預感在心頭翻攪。「你快說清楚!什麼錢?怎麼回事?」提起錢的事,容易讓蘇小小有歇斯底里的傾向。
丹尼爾自知做錯事,又侮又恨哭嚥著說:「對不起,小小,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不聽你的話!我以為他愛我,我又那麼愛他,所以我……我……」
蘇小小簡直沒有耐性聽丹尼爾叨叨絮絮的,她陰沉地盯著丹尼爾,陰沉地逼迫著他。「說重點!」連聲音也很陰沉。
「我……」丹尼爾才一開口,又哭了。
「你煩不煩?哭什麼哭!快把事情告訴我!」蘇小小這回失去耐性,瀕臨抓狂地咆哮說:「你到底被騙了多少錢?怎麼會被騙的?」
她這一咆哮,丹尼爾才總算收住哽咽,抽了幾張面紙擦擦眼淚和鼻水說:「他說他愛我,想和我共組兩個人的小天地,要我耐心等他,因為他要替我創造舒適的生活環境;上個星期他告訴我他想自己創業,可是缺少資金,他的樣子很苦惱,所以我就……就……」
「這樣就被騙了?呆!」蘇小小氣得簡直覺得罵他白癡還是太厚道。
「我那麼愛他、相信他,我怎麼會知道——」
「結果呢?被騙了多少錢?」蘇小小不耐煩地打斷丹尼爾。
「我把存款都提出來借他了,還向朋友調了一些錢……」
「到底是多少?」蘇小小又不耐煩地打斷丹尼爾的話。
「唔——」丹尼爾支支吾吾的,聲音越說越低:「唔,我想,那個——我的存款和向朋友借的錢——那個,加起來差不多……唔……差不多有一百萬吧!」
「什麼?一百萬?」蘇小小這回真的從床上跳起來,不相信她聽到的事。
天啊!一百萬!一百萬就這麼被騙走了——「你這個超級大自癡!」她用盡力氣吼出來。「你知不知道要賺多久、花多少時間才能賺到這些錢?一百萬不是個小數目,你竟然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就這樣拱手送給人家!你賺錢多是不是?要當呆子也不是將錢用這種送法送掉的!白癡啊!你!難道你不知道,只要關於錢的事就要嚴於夷夏之防?」
「愛情是不能用金錢衡量的。」丹尼爾仍執迷不悟。
「不要跟我提那狗屎愛情,」蘇小小簡直抓狂了。「一百萬!一百萬!天啊!一百萬耶!」
「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的。」丹尼爾受不了蘇小小藐視他愛情的態度,負氣說道。
蘇小小楞了一下,然後冷笑說:「很有骨氣的嘛!你放心,我也沒有那個錢讓你『連累』。」話說得相當絕情,但她又歎了一大口氣,隨即問:「說吧!你到底向朋友借了多少錢?」
「三十萬。」丹尼爾看看她,低聲說:「十萬是向同事調的,另外二十萬則是向地下錢莊借的。」
「地下錢莊?」蘇小小又楞住了。
這下子完了!
房中的火藥味散盡,代之而起的是沉悶和憂愁,丹尼爾靜靜坐在床上,駝著背,愁眉又苦臉;蘇小小則托腮坐在地上,毫無表情。
過了一會,蘇小小突然起身離開,一下子又進來,手上拿著存折和印章,她把它交給丹尼爾說:「這個拿去,我只有這些,剛好夠付地下錢莊的借款,明天把錢領了,趕快還給那些吸血鬼,否則你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小小!」丹尼爾又慚愧又感激,說不出心中滋味的看著手中的存折,又看看蘇小小,眼淚唏哩嘩啦的掉下來。
蘇小小絕對是「獨善其身,不管天下」的「小人」,沒什麼經世濟民的大志向,有的只是心中不為人知的夢想。她也才不信什麼「朋友有通財之義」那類騙人的話,但丹尼爾對她來說不只是個「朋友而已」那樣單純的意義,她身體中其實流有熱情的血,可是她自己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承認。
她只愛錢,「道義放兩邊,利字擺中間」,攢錢是她唯一感興趣的東西,什麼仁義道德全是狗屎,但是,丹尼爾對她的意義實在不一樣。
「小小,謝謝你,但是這是你辛苦工作才存下的,我不能收。」丹尼爾雖然不知道蘇小小死攢錢的原因,但以他對她的瞭解,他知道蘇小小絕對有很大的原因,只是她不說而已。
「少嚕嗦!我不想看你到時被那些人砍走一條腿、一隻手什麼的,那很難看的!」
「可是,你好不容易才存了這些錢,我知道你一定有什麼心願想完成,你一直努力工作拚命賺錢為的就是這個,我實在不能用你這些錢。」
「別傻了,丹尼爾,錢再賺就有。」蘇小小沒承認她心裡有夢,並不是她對丹尼爾見外,她只是,只是不想說而已,那是屬於她自己的夢。
「不!小小,我還是不能收!」丹尼爾把存折推還給蘇小小。
「你不收也罷,那你把那家地下錢莊告訴我吧!」蘇小小收回存折和印章。
丹尼爾撲向蘇小小,抱著她,無聲地哽咽。
窗外的天色完全黑透了,幢幢公寓的窗子裡,一盞盞的燈火早已點亮,綿綿絲絲的雨又開始下起。
今夜微雨,公寓五樓垂簾後的窗子裡,卻溢出暖暖溫馨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