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二點了,「南十字星」的表演告了段落,俱樂部準備打烊。謝阿蠻趁沒人看見的時候,悄悄伸了個懶腰。
「阿蠻!」唐伯夫突然招手叫她。
她愣了一下。唐伯夫從來沒有像這樣叫她的名字,怎麼突然--今天這一切都太反常了!
但奇怪的是對他的叫喚,她很自然的接受,好像他從很久以前就如此喚她,絲毫不覺得突兀。
她走到後頭。唐伯夫不經心的看看四周,說:「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你先到休息室把衣服換掉吧!」
的確是很晚了,謝阿蠻便不拒絕。她走向休息室,卻不料唐伯夫也跟了過來。他幫她推開門,很紳士的風度說:「你慢慢來,不必急。我會在外廳等你。」
謝阿蠻點了點頭,不疑有它。
唐伯夫嘴角微微一揚,輕輕拉上門,不動聲色的落上鎖。謝阿蠻回身到鏡台前,遍尋不著她那件老氣的洋裝,覺得奇怪,想出去看看,卻發現休息室的門被鎖住了。
「奇怪,怎麼會鎖住了?」她自言自語,一時想不通是甚麼緣故,還以為門把壞了。
納悶了將近一分鐘,她猛然恍悟,該不會是唐伯夫又在玩甚麼把戲了吧?
「唐伯夫,你開門!你將我鎖在這裡做甚麼?」她用力拍門,一邊大聲喊叫。
「你最好別亂吼亂叫,當心把喉嚨喊破。」門外傳來唐伯夫陰險狡獪的聲音,顯然他沒有走遠。
「快開門!」謝阿蠻更加用力拍門,喊得更大聲。「你到底想做甚麼?欺負人很好玩是不是?」
唐伯夫嘿笑一聲,說:「聰明的話,就安靜一點,免得又把嗓子喊啞了。」
腳步聲跟著走遠。謝阿蠻急得又大叫,恨不得將門劈開。「你不要走!開門啊!」
喊了幾聲,-覺喉嚨一陣酸刺痛澀,驀然咳嗽起來。
再這樣吼下去,也許她真的要破嗓子。她頹然放棄掙扎。
她不知道唐伯夫到底想幹甚麼,但想,他不可能關她一夜。她慢慢冷靜下來,走到沙發上坐下。現在著急也沒用,就當作是倒霉犯邪煞,遭劫難算了。
但她越想越不甘心,衝到垃圾桶撿起唐伯夫先前丟掉的那管紫玫瑰色的口紅,在鏡子上狠很的畫著--「唐伯夫,陰險狡猾的大混蛋!」
又在「唐伯夫」三個字旁,畫了一張邪惡的大貓臉,貓須勾成了陰森恐怖的詭笑。
她丟掉口紅,滿意的拍拍手,氣消了一些。
她跑到門邊,側身聽著,門外沒甚麼動靜。過了一會,又湊上前去,耳朵貼著門縫,外頭還是沒甚麼動靜。
她蹙了蹙眉,不安的踱來踱,心中不斷的咒罵唐伯夫。想想,又撿起口紅,在貓臉秀又畫了一隻公孔雀。
畫到一半,門倏然打開。
她愕然回頭,一隻手停在半空中,尷尬地不知所措。
唐伯夫淡淡的掃鏡子一眼,沒說甚麼,表情也完全沒有改變。謝阿蠻訕訕的丟掉口紅,囁嚅的解釋:「我……扼,這個……只是……」
唐伯去對她的囁嚅視若無睹,返身走出去。謝阿蠻趕緊跟在他屁股後逃出去。除了他們兩人,所有的人早走得一乾二淨。
她也不管唐伯夫莫名其妙發甚麼神經了,只想盡快離開。當然,她也不指望唐伯夫送她回去;事實證明,他的「慇勤」和「紳士風度」,都懷有詭詐的不明企圖。
「你這是甚麼意思?」她快步走到大門前,再一次,發現門被鎖住了,懊惱的回頭。
唐伯夫對她的質問充耳不聞,若無其事的自斟了一杯酒。
謝阿蠻煩躁的往回走,走得太急,高跟鞋拐了她一腳,她忿恨地把高跟鞋踢掉,裸腳走到唐伯夫面前,瞪著他說:「你別光是喝酒,回答我的話!你這到底是甚麼意思?莫名其妙把我鎖在休息室,現在連大門也鎖住了,你不覺得你玩笑開得太過份了嗎?請你馬上開門,我要回去!」
唐伯夫慢條斯理的啜口酒,才挑眉說:「好不容易才把你騙來,怎麼可以就這樣放你回去。」
「騙?」謝阿蠻呆了一下。今天這一切,實在太反常了。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今晚根本不需要你代為上台,那麼做,只是騙你來的借口。」
「為什麼?」
謝阿蠻茫然又困惑,唐伯夫這麼做有甚麼理由?大費周章的將她「騙」來,又將她「關」在這裡,究竟是為了甚麼?甚至為了安排這個「騙局」。特地為她準備了價值不菲的服裝,得不償失也不在乎,到底是為什麼?
「你不必問太多,等時間到了,我自然會放你回去。」唐伯夫有意迴避,不肯說為什麼。
謝阿蠻不放棄,也不滿意他的回答,傾近他說:「我當然要問!你不能莫名其妙把我關在這裡。我要回去,明天下午我還要參加比賽,我必須--」說到這裡,她忽然頓住,嘴巴半開,眼睛瞪直,不相信地望著唐伯夫。
「我不這麼做,你根本不會聽我的。」唐伯夫不甚在意的白她一眼,理直又氣壯。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謝阿蠻不禁叫起來。
卑鄙的唐伯夫,居然用這種手段阻礙她參加明天的複賽--不對!難道他打算關她一夜?
她心一驚,緊張的看著他,眼神洩露出恐慌的心思。唐伯夫看得明明白白,揚揚嘴角說:「現在放你回去,你是絕不會聽話放棄比賽的。你還是死心吧!等時間過了,我自然會讓你離開。」
「你打算一整夜將我關在這裡?」謝阿蠻宛如被判了無期徒刑,印堂發黑。「不可以!請你馬上開門,我現在就要回去!我一定要參加比賽。」
「不行!」唐伯夫斷然拒絕。「我絕不會讓你參加明天的複賽!再像那樣嘶吼吶喊下去,你的嗓子一定會完蛋。沒有你,他們一樣可以上台;但你若再跟著他們胡來,以後就別想再唱歌了。」
「那是我的事,你不覺得你管太多了嗎?」謝阿蠻倔強的抿抿嘴。
「你別忘了,你跟『維瓦第』還有合約存在,我可不希望花錢請來一個破了嗓的歌手,損害俱樂部的聲譽。」唐伯夫冷冷的看著她。
謝阿蠻迅速漲紅臉,吶吶說:「你可以跟我解約,我不會有異議。可是你不能把我關著不放。好不容易進了複賽,我一定要參加;而且,那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比賽,是大家努力很久才有的成績!」
唐伯夫冷然不語,沒有被她的話打動。他絕不准她那樣-蹋她自己的嗓子,說什麼也不允許。
他將酒一口仰盡,丟下酒杯,往後頭走去。
「你要做什麼?」謝阿蠻追著他問。
他沒有回答,一路走進休息室,找了一條毛毯,逕自往沙發一躺。
「喂!你--」謝阿蠻簡直不知所措。唐伯夫竟也打算在這裡待一整夜!她試探說:「你不回去嗎?你不怕你太太擔心?她一定會倚門盼著你回去,你--」
「閉嘴。」唐伯夫狠狠瞪她一眼。
她退開兩步,抬眼觸到鏡子上那幾個紫紅的氣話和貓臉。她上前撿起口紅,正想再亂畫幾畫洩恨,靈光乍然一閃,想到脫身的辦法--
「對了!電話!」她高興得忘了形,脫口衝出話來。
休息室沒有電話,必須到外廳。唐伯夫反應很快,不等她有任何行動,立即翻身躍起,將門關上反鎖起來。
「唐--你--」謝阿蠻只能乾瞪眼,毫無辦法。
「你最好死心!不然,鑰匙在我這兒,有本事你自己來拿。」唐伯夫順手關上燈,重新走回沙發躺下。
他這算是為她著想嗎?謝阿蠻咬咬唇,讀不懂唐伯夫的心思。漆黑中,她甚麼也無法想,腦袋跟著一片暗黑。
* * *
過了一會,她才總算適應了休息室的黑暗,勉強可以看清楚。唐伯夫躺在沙發上,動也不動,像昏死過去似的。
也許,可以等唐伯夫睡著了……她想。但經過一番折騰,夜又那麼深了,她真的覺得有點累又疲倦。
她很想躺下休息一會,坐著也好,但--她看看四下,休息室唯一的沙發被唐伯夫霸佔,除了地上,根本無處可躺。
「過來吧!」唐伯夫驀然開口,像木乃伊一樣坐了起來。他挪到沙發的一頭,慈悲的將另一邊讓給謝阿蠻。
謝阿蠻猶豫片刻,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踩著遲疑的腳步過去;赤足的關係,走動之間,像貓一樣毫無聲息。
她緊靠著扶手坐下,將腳縮上來,斜背靠著沙發;肌肉繃得很緊,胸口一陣志忑不安。
「哪!」唐伯夫把毛毯丟給她。
她嚇了一跳,身體微微一顫。
長夜漫漫。想到一整夜要和唐伯夫如此單獨相處,她的心就不受抑制的「怦怦」亂跳。她已經分不清那是甚麼感覺了,比呼吸困難還令人心慌悸亂。
唐伯夫側身斜躺在沙發的另一邊。他的腳長,有一大半都擱在地上。謝阿蠻偷偷由眼縫觀察他,心裡暗忖,她苦撐一下,忍著別睡,等唐伯夫睡著了,再拿走鑰匙……
「你怎麼認識姚建人的?」唐伯夫再次突然開口。他往裡移了過來,傾身靠近謝阿蠻。
謝阿蠻縮成一團,身體不住往扶手靠,上半個身子幾乎騰空到沙發外。
「莊經理介紹的。」她說:「他說姚先生很欣賞我的聲音,就介紹我們認識。還說姚先生以前也組過樂隊,風評不錯。我記得是叫『印艾克斯』--」
「你最好別接近他。」唐伯夫冷語打斷她的話。
「為什麼?他人看起來不錯,又很有才華--對了,你們也認識的,對吧?」
唐伯夫沉著臉,沒答腔。
「你好像不怎麼喜歡他?」謝阿蠻又問。她不提佟曼芸,也不提他們三人盤結交纏得似乎錯綜複雜的關係,小心地不去碰觸敏感隱晦的問題。
「你問題太多了。」唐伯夫似乎很不願提起這件事,冷淡的將她的問題擋回去。換個問題說:「我問你,你那天怎麼不參加舞會?我到處看不到你,還以為你躲到哪裡去了!」
「去做甚麼?」謝阿蠻悻悻然反問:「去了也只是當壁花,看人和被人看,有甚麼意思?」
「壁花?為甚麼?你可以邀請你樂隊那群朋友參加啊!」
「邀請他們?那豈不天下大亂!我才不會沒事找自己麻煩。再說,我對舞會根本不感興趣。」
「怎麼會?女孩子不是都對舞會很感興趣,你怎麼會沒興趣呢?」唐伯夫似乎興味盎然,意外且好奇。
「並不是只要是女孩子就一定會對舞會感興趣--」謝阿蠻冷眼斜眺,對唐伯夫的自以為是很不以為然。
「好吧!算我失言。你總可以說說你為甚麼不感興趣吧?」
只是個芝麻小問題而已,謝阿蠻卻死不肯說,更加引起唐伯夫的好奇,堅持要她說出原因,固執的驚人。謝阿蠻抵抗不過,很不情願的說:「我不會跳舞,也從來沒有參加過舞會,所以不感興趣。」
「你不會跳舞?」唐伯夫像聽到天方夜譚,先是意想不到的愣了一下,而後失聲笑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謝阿蠻有些惱羞成怒,更多的是窘迫,她就知道唐伯共聽了一定會取笑她。
「來!我請你跳舞--」唐伯夫起身離開沙發。
他牽住謝阿蠻的雙手,將她拉近身前;謝阿蠻受他牽引,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起身。他目不轉睛的凝視她,輕輕執起她的手,搭放在自己肩膀;然後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輕柔的攬住她的腰。
「不必擔心,你只要放鬆心情,我會帶你的。」他低聲在她耳邊說道。旋腰一帶,帶著謝阿蠻滑入夢幻的黑海。
謝阿蠻紅著臉,不敢抬頭,心跳得好厲害。起初,她笨拙的踩錯舞步,總是跟不上唐伯夫的步調;一次又一次慢慢地,她終於能配合上他的步伐,感受到了舞旋的魔力。
在無聲的黑暗中,他們靜靜的起舞,感覺像融為一體,迴旋在夢幻的黑海,交蕩出了震撼、新奇的感受。謝阿蠻幾乎無力抬起頭,搭在唐伯夫肩上的手軟軟地垂放著。
「跳舞很簡單吧?」唐伯夫停下舞步,手卻沒有放開,仍然攬著謝阿蠻的腰。
「啊?」謝阿蠻困窘的抬頭,手忙腳亂想收回手。
唐伯夫握住她的手不放,低問:「再跳一曲好嗎?」
低得帶柔,柔得不可抵抗,謝阿蠻如受催眠的點頭,怯怯地將手重又搭在他的肩上。
那種融為一體,如迴旋在夢幻的黑海的感覺,又襲上心田了。那滋味醇甜得讓人恍惚,謝阿蠻懷疑她是不是喝醉了,她心慌得不敢抬頭。
舞著舞著,唐伯夫輕攬在她腰際的手突然伸到她腰後,用力將她帶向懷裡,另只手跟著摟住她,兩手交迭在她腰後,整個將她包在懷中。
突然的舉動,讓謝阿蠻不知所措。她整個人幾乎全靠在唐伯夫身上,貼著他的身體,緊緊與他相偎;心慌得像兩隻手突然長出來似的,不知該往哪裡放,懸在半空中,顯得有點拙。
「慢舞應該是這樣跳的。」唐伯夫俯臉抵著她凌亂的髮絲,整個身體更加貼靠住她,緩緩的帶著她起舞。
謝阿蠻意亂心慌,先有幾分狠狙踉蹌,僵硬的跟著舞動;隨後,她怯怯地摟住唐伯夫的腰,但仍然僵硬得像木條,無法放鬆神經,毫無負擔的放鬆身體與他沉醉的相偎。
她覺得呼吸困難,心悸發燒。黑暗中傳來一股微熱,唐伯夫的臉,緩緩地貼住她的臉。
她真的真的無法呼吸了。今晚這一切,真的太反常了!
夜仍舊長著。在無聲的黑暗中,他們跳著無聲的舞步。一曲終於終了,唐伯夫猶帶依戀的放開謝阿蠻。
這一刻萬分尷尬。謝阿蠻絲毫沒有勇氣抬眼去看唐伯夫。她低著頭,火速的逃回沙發。
「謝謝你的邀請。」她假裝睏倦,逃避說:「已經很晚了,我覺得有點睏,想休息一下,晚安!」
「晚安。」唐伯夫走到沙發另一側坐下來,追著她的身影。
* * *
謝阿蠻背向他,閉上眼假裝入眠,卻分秒提心著背後的動靜。大概過了半小時,她小心地轉身,偷偷查看唐伯夫的情形。心念一轉,記起掛心的事。
唐伯夫臨沙發的扶手坐著,一手擱在腿上,一手擱在扶手上,頭朝外斜傾,身體也稍微歪斜的靠著沙發背,看樣子像是睡著了。
謝阿蠻悄悄地起身,躡手躡腳的走到唐伯夫跟前,彎身確定他是否真的睡著了。
半小時前發生的事,還鮮明的印在她腦裡。她的心「噗通噗通」的跳,還為那複雜的感覺心悸鼓動,即便此刻,她還是沒有勇氣面對那一切。
還好有黑暗的遮掩。她壯大膽子,仔細觀看唐伯夫,見他閉著眼,沉沉地如在夢鄉。
她悄悄伸手向他的口袋,企圖掏出鑰匙,才剛摸到鑰匙的柄環,他突然動了一下,她微微一驚,趕緊縮手。等了片刻,她再度伸手過去,尚未碰到他的衣服,他就又睡不安穩似的翻身轉動。
她嚇一跳,怕他突然醒來,躡手躡腳的退開。
她想,等他睡得更熟、更沉的時候再拿走鑰匙,這時候下手太冒險,他也許隨時會醒來。
整個黑暗,重又陷入靜寂悄悄。在深沉的黑夜中,「等待」顯得孤寂難熬。伏伺在沙發一角的謝阿蠻,漸次被疲倦與困頓侵蝕;她努力地想睜開眼,撐到最後關頭,感覺卻越來越蒙-,眼皮沉重得不聽使喚,身體也沉重得彷彿不斷下墜,而與意識剝離。
她的意識越來越蒙-模糊,終於沉沉的進入夢鄉,劃進夢的黑海……
夜的刻度悄悄挪移著。沙發另一邊,原疑該在夢鄉的唐伯夫,靜默的睜開雙眼。他靜靜看著沉睡中的謝阿蠻,將身子挪移過去,靠近她,為她蓋上毛毯,伸手輕觸她的臉龐,溫柔的撥開垂散在她頰旁的凌亂髮絲。
他那樣凝視她好一會,目光在她沉睡的臉容流連不去。看她身體蜷縮著,睡得很是辛苦,伸手過去,經心而溫柔的將她輕擁進懷裡,讓她靠著他的胸膛沉靜的安睡。
而他,就那樣低頭望著她。這又長又短的夜啊,讓他情感如此的騷動!他緩緩地俯下臉,深深,深深的吻蓋住她的唇。
黑夜讓一切不該發生的發生;這個夜,如此的迷離!他輕擁住她,兩顆心交跳,一夜為她守護。
* * *
隔天中午,謝阿蠻方才醒來。她並不是立刻清醒的,懶賴了一會,驚心的發現自己居然枕在唐伯夫的懷中,唐伯夫眼底含笑,正靜靜的看著她。
「早啊!」唐伯夫表情意外的柔。
她立刻漲紅了臉,尷尬的逃開,靦腆又羞赧,吶吶的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怎麼會--」
天啊!她怎麼會躺在唐伯夫懷中的?她就那樣枕在他胸膛一夜嗎?而他一直就那樣看著她嗎?
「我看你睡得很熟,所以沒叫醒你。」唐伯夫若無其事,起身打開門說:已經中午了,來吧,我送你回去。」
這話提醒了謝阿蠻,她跳起來叫說:「中午了?完了,來不及了!」
「維瓦第」離國際會議中心有半個地球那麼遠,現在就算她有四雙翅膀,也是趕不上參加複賽的。
「你還不死心啊?」這本來就是唐伯夫的目的,所以他一點也不同情謝阿蠻的著急。
謝阿蠻哭喪著臉,極度的懊惱沮喪。「我不懂,你這算是為我著想嗎?」
唐伯夫看她一眼,笑笑的沒說話。他走到外廳場,打開了大門,金燦的陽光立刻灑進來,乍然一片光亮。
「走吧!」他回頭叫喚拖著懊惱腳步的謝阿蠻。
謝阿蠻慢吞吞的跟上來,出了「維瓦第」才想起身上還是昨晚那一身的盛裝,低頭看看說:「這衣服……我還是把它換掉好還給你--」
「不必了,你就穿著,本來就是特地為你準備的。」唐伯夫輕描淡寫的說著,從口袋掏出那管朱橙色的口紅,遞給她說:「這是我特地為你挑選的,顏色果然很適合你,你收著。」
特地為她挑選的?謝阿蠻困惑的接過來。管蓋上那兩個英文「C」字反向交切的圖案,擴張成了一圈迷團。
「伯夫!」突然傳來一聲細柔的叫聲。
聲音近在咫尺,唐伯夫和謝阿蠻不約而同的抬頭。
「曼芸?」兩個人都沒注意到,佟曼芸甚麼時候站在那裡的。
佟曼芸走上前,她在那裡等了很久了,久到足以看到唐伯夫和謝阿蠻同時由「維瓦第」出來。
「你昨晚沒回家,我想大概是留在店裡,就過來看看。」她露出溫柔解人的笑容。甜甜的轉向謝阿蠻說:「你好,阿蠻。我難得來這裡。很巧就又遇見你。我們真的很有緣!」
謝阿蠻尷尬的微扯嘴角,試圖擠出一絲微笑;下意識的握緊唇膏,將它包裹在掌中。也許是她敏感,她感覺得佟曼芸溫柔的笑容,甜得有些牽強,有些不自然。就像她也有「隱藏」。
「你其實不必特地來接我的,曼芸。」唐伯夫說:「你身子弱,應該在家裡多休息,別太勞累。」
「我沒關係。」佟曼芸親密依賴的挽住他,側過臉仰看著他的臉,眉目含情。「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讓我覺得很安心、很幸福。昨晚你沒回去,我覺得很不安,所以就過來了,能多待在你身旁片刻,也是很好。你累了吧?我們一起回去。」
「嗯。」唐伯共點頭。佟曼芸的要求,他從來不會拒絕。他轉向謝阿蠻說:「你自己會回去吧?」
「啊?」謝阿蠻怔了一下,回神說:「我沒問題,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伯夫,你真是的,阿蠻又不是小孩。」佟曼芸輕笑,對謝阿蠻柔柔展顏,「再見,阿蠻。」
「再見……」謝阿蠻喃喃說著。
直到唐伯夫和佟曼芸的背影走遠了,她才攤開手,神情怔忡地望著那管朱橙色的唇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