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將藩東巡迴來一個月後,突然下令將官府所有妃嬪、宮女送還同原籍,香兒哭著求我不要讓她被送回去,我不敢做任何承諾。
這件事在朝廷裡引起了軒然大波。內相達喀巴上奏說:「王爺,此事冒然不得,得從長計議,將妃嬪全遣送回原籍,內宮無人主持,有違本源大統,請王爺再深思。」
「內相大人說的沒錯!」外相伊麻附和說:「啟奏王爺,遣送妃嬪同原籍是何等大事,更何況,這牽涉到隨青源和諸鄰各國的和睦。再說內官無妃嬪住持,於法有違,王爺聖明,別聽信妖言,壞了祖先的禮法。」
伊麻含沙射影,故意瞄了我一眼,在場朝臣皆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我覺得身體僵硬得仿若不是自己的。
我不知道宗將藩為何要遣送所有的妃嬪,也不明白他帶我上朝的用意。坐在這裡,坐在宗將藩的座旁,千百道凌厲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轉,我覺得像是被探照燈捕獲住的標的,無所遁形。
宗將藩懶懶地倚著把手,一隻手撐著臉龐,另一隻手手指不耐地敲著另一邊的把手。
「還有誰有意見嗎?」他面無表情地問。
眾臣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沒有人再敢有意見,宗奇卻突然自階下出列,朗聲說:「王爺,宗奇以為王爺可以不必將所有宮女遣送出官府,伊麻大人說得對,內宮無人住守,不但有違禮法,也有違實際需要。」
「哦?那你以為該如何?」
「回王爺,」宗奇說:「臣以為可將屆齡的妃嬪返送回原籍,任其自由婚嫁,但如有自願留在官府,擔負內宮管理、清灑的責任,臣以為並無不可。」
「嗯……」宗將藩沉吟了半晌,突然轉首柔聲對我說:「你覺得呢?」
我措手不及,不防他這一問,愣了一下。
「宗……王爺,這是何等的大事,你怎麼可以問我?」
他俯身在我耳旁低語的一句:「我這都是為了你。」然後他正身,充滿威嚴的說:「好,宗奇,就依你所言行事,傳令下去。」
「王爺。」內外相急促地呼叫一聲。
「敢問王爺──」伊麻高聲蓋過內相的聲音:「臣斗膽,敢問王爺,銀妃也在遣送的妃嬪行列嗎?」
宗將藩和宗奇凌厲的目光,不約而同朝他瞪去,宗將藩且沉聲說道:「銀舞公主將要成為我的王妃,擇一吉日本王即將舉行冊封大典。怎麼?伊麻大人,你有意見嗎?」
「王爺……」伊麻眼珠轉了轉,終於將話吞了回去。
「王爺……」達喀巴又想護言,宗將藩揮手制止他,下令退朝。
回到「雲舞殿」,宗將藩輕輕擁了擁我說:「你在這裡等我,等我批閱完奏章,立刻過來陪你。」
「你忙吧,別管我。」
宗將藩離開後,我急著想見宗奇,蕭淑妃卻先他一步上了門。
「他果然為了你這麼做。」蕭淑妃的笑容,淒淒的讓人看了很不忍心。
「我要回上漢,」她接著說:「我已經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裡了。銀舞,很不幸,我們同時愛上一個男人,我實在無法真誠的祝福你,小心桂妃,她必定不會善罷干休,我只能這樣警告你──」
「淑妃娘娘……」
「別再說了,」她輕輕搖頭。「我一直沒能抓住王爺的心,再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她停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他從來不曾和我有過什麼花前月下的盟定。」
「淑妃!」
「我不是有意聽你和宗奇的談話,那時我本想回頭再請宗奇幫忙的,銀舞,宗將藩是百年難得遇見的偉男子,我為了他甘願離鄉背景,卻仍得不到他的心──錯過了他,銀舞呵銀舞,你千年輪迴,又有什麼意義?」
「我不是──」
「我的話到此為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得到了我夢寐以求的,你竟然卻不知珍惜!」
蕭淑妃語聲漸弱,消失在雲舞殿門口,我獨自怔忡好久,等我同過神以後,我發現自己斜倚在宗將藩肩頭。
「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吃了一驚。
「還問!我都將你抱在懷裡了,你腦子裡竟然讓還在想別的事!」他收緊了手。「銀舞,在我面前,不准你這麼心不在焉!」
「唉!」我歎了一聲,緩緩垂下頭。「宗奇究竟跟你說了什麼?」
「他什麼也沒說──銀舞,你注定是屬於我的。」
真的嗎?命運真的這樣注定了嗎?
──我要賭,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此。
「宗將藩,我要你帶我去樓花閣。」我堅定神情說。
「樓花閣?」
「是的!」我凝視著他,不退縮。
「為什麼?你還要離開我?」他痛苦地低喊出聲。
「不,我在賭,如果命運真的注定好了,那麼……」我輕輕捧著他的臉龐,凝視了半晌,緩緩將臉龐貼在其上。「我一定將自己全部獻給你,和你做一世夫妻。但如果,如果一切只是命運作弄,那麼……」我抬起頭。「我們可能永遠不會再相見了。」
「銀舞!」從他眼中,我看到一股恐慌。
「宗將,」我第一次叫喚他的名字。「你必須下這個賭注。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廝守,你必須下這個賭注。」
「銀舞……」他的撫觸,突然令我有種不捨。
「好,我帶你去!」他下定決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