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魚不唱歌 第五章
    〔揍屁股事件〕造成春夏和鄭關昭兩人之間〔不共戴天〕之仇,但到底吃人嘴軟,春夏沒出息的也不敢真的〔惡言相向〕,頂多偶爾給個白眼,發洩發洩一下罷了。

    如此,兩年下來,兩人那種不清不楚的〔主從關係〕還是拖拖拉拉的持續著。這個事件算是他們之間難得的一項秘密——鄭關昭當然不會自找罵挨把他欺負春夏的事抖出來,而春夏當然更不想把這種丟臉的事四處宣傳。所以,他們彼此之間算是有著一種默契,這種〔默契〕,往後的日子越演累加越多。

    春夏十五歲;關玲十七歲,暗戀前學長的事無疾而終,最新偷偷喜歡上每天上學路上偶爾巧遇上打照面的另一個學長。她探聽到那位學長在某家補習班補習英文,拉著春夏壯膽,興匆匆去補習班報名。

    〔春夏,你陪我一起好不好?〕填報名表的時候,關玲退縮起來,先求春夏陪她一起補習。

    〔拜託,關玲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英文超爛,越補越大坑,只是鴨子聽雷。我才不自找罪受。〕春夏搖頭。

    〔拜託你啦!我一個人不敢……拜託!〕關玲雙手合十,幾乎摩頂禮拜。春夏還是搖頭。

    〔不行。這種吃虧的事我不幹。再說,你要追學長,拉我墊背湊熱鬧做什麼?〕

    很多女孩喜歡替朋友出主意,分一早戀愛煩惱等等。不好意思,她連春夏不來這一套,那種利人不利己的事幹起來沒啥意思,只是白白浪費她的時間精力。

    〔小聲點!〕春夏當場把這種難堪的事說出來,關玲羞得滿臉紅得像蕃茄。

    春夏聳肩。就在這時,一個穿白襯衫牛仔褲,大概有一百七十多八十的男孩子走向櫃檯。關玲忽然緊張的用力猛抓住春夏的手,力量大得教她叫痛。

    〔關玲姐,你幹麼突然抓我?很痛的!〕春夏抱怨。

    關玲低著頭,紅著臉,也不說話。

    〔關玲姐!〕春夏想甩開她的手。

    〔就是他……嗯!他來了……〕關玲的聲音細得像蚊子叫。

    〔誰啊?〕春夏鈍。

    〔就是他啦……〕關玲羞得,快速偷偷朝男孩的方向瞄一眼,又趕緊縮回脖子,死勁盯著地上。

    春夏這才恍悟,瞄了那男生幾眼。

    不是她挑剔,長得是還可以,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沒有長到嘴巴去;身高也還算行。可是,這種型的,隨便到街上挑都有一把,實在還不到足以令人〔廢寢忘食〕的地步。關玲的眼光實在……呃,厚道一點,裡到老鼠屎。

    關玲的〔王子〕,在春夏的眼中,結果不過是青蛙變的,搞不好還是蛤蟆濫竽充數的。

    那男的問櫃檯小姐一些問題,往她們的方向隨便掃一眼就上樓去了。關掉這才重新開始呼吸,匆匆填好報名表繳付費用。

    怕打擊關玲的心情,離開補習班後春夏一句話也沒吭。關玲也沒說話,沉浸在〔暗會〕王子的喜悅裡。

    〔我要去買一些參考書。〕走到鬧街,關玲開口。

    〔我在樓上咖啡店等你。〕春夏最不耐煩逛什麼書店或圖書館。對,她的想法中,圖書館是用〔逛〕的。

    她爬到三樓,才推開玻璃門,迎面一個黑衣黑褲黑得十分有架勢有型的男人和她擦身而過,還沁著輕淡的〔迷情〕古龍水香。

    春夏腦袋一個轟隆,呆看著對方好幾秒。好一會她才清醒,立刻衝下樓追出去。

    〔關玲姐,快,來不及了!〕她衝進書店抓了關玲,態度急得像失火。

    〔發生什麼事了?〕關玲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清是怎麼回事。

    〔快點!〕春夏只是催促,拖小雞一樣拖著關玲。

    要快點!再遲,那麼有型的男人就要跟丟了!

    一直追出半條街,才看見那男人的身影。

    〔在那裡!〕春夏興奮的大叫,拉著關玲跟蹤上去。

    〔春夏,你在做什麼?〕關玲問。

    〔那個,你看到沒?前面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春夏指著那名〔型男〕,

    一臉興奮。〔長得很性格,十分有型。我進咖啡店時他剛好出來,差點就錯過!〕

    〔春夏!〕關玲明白了。春夏〔又〕在跟蹤男人了。正確的說,跟蹤她看上眼的男人。

    春夏打十二歲就會幹這種無聊的事,一點都不怕丟臉,臉皮簡直跟城牆一樣厚。

    關玲尷尬透了,紅滿臉彆扭起來。〔你怎麼又……真是的!春夏,不要這樣啦,太丟臉了!〕

    〔有什麼好丟臉!〕春夏大大不以為然,但她沒空辯說。〔快點!關玲姐,他要走遠了。〕

    前面那個型男拐個彎,走進對街的百貨公司。

    春夏興致勃勃。關玲拖住她。〔不要啦,春夏。〕

    〔關玲姐!〕春夏氣急敗壞,掙脫關玲。〔算了,你不走我自己去好了!〕

    〔春夏!〕關玲還要勸。春夏背對著她揮個手,腳步絲毫沒停,迫不及待地,一直在亢奮中。

    這種時候她是什麼也聽不到、也聽不進去的。遇見這種有品味又有型的性格型男的機率是十萬分之一,分秒必爭,不抓緊機會是不行的。

    關玲實在沒勇氣跟上去。這種跟蹤男人、倒追男人的行徑實在太那個了!實在很丟臉,不是普通人做得出來。那個春夏,實在不是普通人。

    她實在實在佩服春夏,一點都不怕被拒絕的難堪。春夏說她討厭小美人魚。她想,要是春夏,一定不會吻青蛙好讓它變日王子,搞不好——很有可能-將青蛙烤了剝來吃。???

    念完研究所,鄭關昭順理成章在他父親公司任職,朝九晚六,偶爾應付一些小酬,一本正經過著上班族的生活。鄭杜皖催他結婚,他不置可否,斷續談一些不大不小的戀愛,和一些美女或不美的女孩拍拖。

    到目前為止,他還算滿意這樣的生活,還不打算改變,把自己推進婚姻那道黑坑。他才二十八歲,還早得很。

    天氣很好,他晚上和一名小模特兒有個不冷不熱的約會,所以他的心情也算很好。

    可是,一走出大門,看見對面電線桿下站崗的背著大書包的一局中小毛頭,他眉頭就皺起來了。不知打哪天開始,突然就冒出一堆連毛都還沒長齊的毛頭小子,一窩蜂擁到他家門口站崗。

    不消說,大禍害就是春夏那隻小貓。

    為此,鄭杜皖頗為不悅,說了兩句。鄭旭陽倒挺高興,小春夏居然有人追求了。鄭關昭的反應是啼笑皆非外加皺眉頭;才十五歲的小毛頭,懂什麼情和愛的!

    但春夏的〔壞紀錄〕也不是今天才開始的。兩年前她就穿著超短的裙約什麼會,還被他重重打了一頓屁股。但看樣子,那傢伙還是沒學乖。

    他瞪著站在電線桿下的小毛頭。畢竟體型有差,年紀有差,氣勢也有差,凌厲的目光很快就讓小毛頭背脊發毛,低下頭,鼻子一摸,乖乖地夾著尾巴走了。

    不知有多少〔抗力〕不足的毛頭就是這樣被他瞪走的。偶爾一兩個比較頑強的,抗拒了一會,多半也在他垮下臉、邁開長腿準備行動之前知難而退。

    所以,某個方面來說,鄭關昭算是在幫春夏〔收拾殘局〕。但春夏非但不領情,還怪他多事,把她的〔仰慕者〕都嚇跑。

    鄭關昭覺得,他實在該狠狠再揍春夏屁股一頓,她大概才會學乖。

    這一天,這樣的開頭,鄭關昭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變得相當不好。下班之間,他打電話給小模特兒說是臨時要開會,取消了約會。

    回到家,他順手取了郵件。除了一些精品店、百貨公司邀請函,五封裡倒是有三封是給春夏的。有的還沒貼郵票,看樣子是直接投進信箱的。

    〔嘖,都什麼時代了,還親筆寫什麼情書,也不嫌麻煩!〕鄭關昭嗤之以鼻,想也不想就撕開信件。而且,很清楚信中大概會寫的是什麼,大有〔非法檢查〕春夏信件的〔前科〕。

    〔真是!三句裡就有兩句文詞不通,還有錯別字,程度這麼差也敢現!〕他邊看邊批評,一邊走進屋子。

    〔大哥,〕關玲在客廳,問:〔誰的信?〕

    〔春夏呢?〕鄭關昭反問。

    〔還沒回來。〕

    鄭關昭反射地皺眉。那傢伙,他都回到家了,她居然還在外頭鬼混!

    關玲瞄到他手上的信件,驚訝說:〔大哥,那不是春夏的?!你怎麼拆看她的信?〕

    〔你不必大驚小怪。那小子只會惹麻煩,我只是未雨綢繆。〕鄭關昭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將給春夏的情書往自己口袋裡塞。〔我問你,你今天不是說要找春夏陪你去補習班報名,怎麼你回來了,那丫頭還在外頭鬼混?〕

    被鄭關昭這麼一問,關玲結舌起來。

    〔呃……我……那個……〕支支吾吾的。

    〔怎麼回事?〕鄭關昭逼問。

    關玲本來就沒有春夏滑頭,鄭關昭一逼,她吞吞吐吐就把春夏遇見型男而跟蹤尾隨人家的事一五一十招出來。

    〔那傢伙!〕實在,天下找不到春夏那樣〔痞〕的女孩了!鄭關昭翻白眼,氣得肚子裡的脹氣從鼻子噴出來。

    他也不知道哪來的氣,覺得自己一天的不順遂和煩悶都是春夏惹出來的;全是因為春夏的關係,他好好的心情才會變壞掉。

    〔哥,你千萬別跟爸媽說。〕關玲央求。

    〔她敢亂來,你還怕她亂來被知道?!〕鄭關昭挑怒眉。

    〔春夏還小嘛。〕

    〔小?都懂得跟蹤男人了還小!〕鄭關昭氣得不知該說什麼。那春夏,不給她屁股一頓好打,她是不會討饒學乖。

    〔她只是好玩。〕關玲替春夏說話,〔大哥,你千萬別說出去;我也不告訴春夏你拆她的信〕

    〔關玲,〕鄭關昭眼珠子利起來。〔我看你是跟春夏混久了,連她那種無賴樣都學全了。你竟敢威脅我!〕

    〔我哪有!我只是拜託你別告訴爸媽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媽對春夏的印象不是很好,如果——〕

    〔好了!〕鄭關昭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了。〕

    〔還有,大哥,你也別罵春夏。反正她現在只是在興頭上,熱潮一過,就不會做那種荒唐的事了。〕

    豈止是荒唐!鄭關昭雙手疊在胸一前,要笑不笑的。只是罵還太便宜了那小痞子,他非得結實揍她一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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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直到吃晚飯時,春夏才匆匆忙忙趕回來。

    一家子都在等她,連鄭杜皖都比她先從忙碌的闊太太聚會趕回家。

    〔春夏,〕鄭杜皖等春夏在飯桌前坐定,說:〔你還在唸書,怎麼倒比我們這些大人還要忙。到底在忙些什麼?〕

    〔我……有點事。〕春夏垂著頭。

    〔什麼事?〕

    春夏匆匆趕回來,一時還沒編好借口,掩蓋在垂遮的頭髮下的大眼睛骨溜溜的轉,急著找理由。

    〔春夏也不小了,女孩子有自己體己的事,你問那麼多做什麼。〕鄭旭陽開口解救春夏。

    春夏鬆口氣,感激地朝鄭旭陽望一眼。

    鄭杜皖表情淡淡,也沒慍怒的樣子。關玲替春夏解釋,說:〔媽,春夏已經三年級,要準備升學考試,功課比較重,是不是啊?春夏。〕

    〔嗯。〕春夏趕忙點頭。

    鄭關昭在心裡偷笑,扒著飯不說話。

    春夏看鄭杜皖不再有意見了,放下心,努力加起餐飯。她正值青春成長期,食量驚人,非常的會吃,每餐至少吃上兩碗半飯。除了不愛吃雞肉,她幾乎饞得什麼都往嘴巴塞、往肚子裡填。

    像關玲碗裡半碗飯都還吃不到一半,春夏已經吞了兩碗滿滿的白飯,把一整盤

    青菜和魚及炸蝦幾乎都吃光了。

    〔春夏,〕她還要添第三碗,鄭杜皖忍不住了。〔不是阿姨怕你吃,可是你這種吃法會發胖的。女孩子吃東西還是要有一點節制才好,尤其你現在正在發育期,盡量少吃熱量太高的東西,以免細胞撐得太大。要是真的還很餓,就多吃些青菜和水果。〕

    她都已經吃了一盤青菜了還不夠?真要變成牛啊羊的草食動物專門嚼草吃了。

    春夏在心裡咕噥,但她還是乖乖的放下碗筷。還好她回來前先吃了一個三明治和一塊草莓蛋糕。

    其實鄭杜皖這會真是為她好。春夏的吃法太恐怖了。正餐不算,還要加偷偷吃的消夜,再加外甜食麵包,一天吃的足足有關玲的三倍。但因為年輕,新陳代謝快,加上她活動量也大,所以並沒有堆積太多脂肪在身上。不過,鄭杜皖替她未雨綢繆,也不是沒道理。照春夏那種吃法,不把細胞撐穿了才怪。肥胖細胞一日一增多了,將來不肥不胖也困難。

    這時春夏只能乾巴巴的看著大家吃飯。鄭關昭有意無出息夾了一隻炸蝦往春夏鼻下掠過,還舉到鼻下聞了聞,嘖一聲說:

    〔嗯,好香。〕卡嚓一聲,炸蝦香酥的滋味在他嘴裡化開。

    春夏惱他一眼,猛嚥著口水,盯著他盤裡的魚蝦,眼珠都快凸出來。

    〔春夏,〕鄭旭陽說:〔肚子真還餓的話,我讓夏依再端一些上來。〕就是寵她。

    春夏興奮地巴不得把頭點斷了,但瞥及鄭杜皖的神色,連忙搖手兼搖頭。神情的變換之快、落差之大,鄭關昭看了笑在肚子裡,差點將飯噴出來。

    〔鄭叔,〕春夏可憐兮兮吞口開水,用力嚥下去。〔下個星期二晚上,我一個同學姊姊生日,她邀請我去參加她姊姊的生日舞會。我可不可以去?〕

    鄭旭陽還未及回答,鄭杜皖先開口說:〔你才十五歲,還在唸書,不是要升學考了嗎?應該以功課為重。舞會這種事以後多得是機會,現在這時候不大適宜。〕

    意料中的反應。春夏沒日嘴,巴巴看著鄭旭陽。

    鄭關昭落阱下石。說:〔媽顧慮得對。小孩子參加什麼舞會。〕

    這討厭的傢伙!春夏狠狠一瞪,厲光淬了十萬噸的毒,狠朝鄭關昭速射幾枚金錢鏢。鄭關昭咧嘴對她笑,笑得可惡之極。

    鄭旭陽本來是覺得沒什麼,但妻子兒子都這樣說,他想想折衷說:〔你阿姨顧慮得也對。這樣好了,春夏,等你生日時,鄭叔替你辦一個盛大的宴會,你把同學都邀請來參加。好不好?〕

    不好也得好。〔嗯。謝謝鄭叔。〕

    因為肚子沒有得到滿足,不時還在呱叫,春夏努力忽略它的抗議兼哀號,轉移注意力,和關玲有一句沒一句說著閒話。先是談功課、同學,然後說到電視、流行歌曲、歌手演唱會和熱門電影。春夏興奮的脫口溜出來說:

    〔我最喜歡動作片了,黑色喜劇也很好看。這一檔有很多強片,我跟同學約好了星期五晚上要去看,好不容易才買到票的!〕

    〔禍從口出〕就是像這樣。

    〔現在光盤影碟那麼方便,為什麼一定要去人擠人的?外面這麼亂,晚上尤其危險,女孩子早點回家,才不會危險〕春夏想做什麼,鄭杜皖都有意見。

    〔不會的,阿姨。〕春夏哈那部電影很久了,不想放棄,試圖做困獸之鬥。

    〔我們有好幾個人要一起去看,人很多,不會有危險的。〕

    〔一群女孩都才十四、五歲大,怎麼教人不擔心。〕

    〔我們會很小心的,看完電影就回家。〕就是怕鄭杜皖反對,她才刻意搬出〔一大堆同學要去〕的擋箭牌,結果還是不靈。

    〔看完電影都幾點了?那麼晚才回家,你叔叔和我會擔心的。〕

    〔不會太晚的,才十點多而已。鄭叔……〕春夏反轉向鄭旭陽。

    〔你別有什麼事就找你鄭叔。你鄭叔疼你,什麼都說好,也不管事情嚴重性。

    阿姨是為你好。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逗留到太晚,不僅危險,而且人家也會說閒話。改天等影碟上市了再看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怎麼會一樣!根本差了十萬八千里。春夏小嘴扁成八字形,心裡懊惱後悔透了。

    鄭旭陽不忍,但鄭杜皖話搶在前頭,他一時倒不曉得該怎麼開口。鄭關昭喝了口水,拿起餐巾擦拭一下嘴巴,慢條斯理、斜揚著嘴角,笑說:

    〔真巧,我這兩天剛好有空,正打算去看電影呢!怎麼樣啊?春夏,要不要鄭大哥我帶你去呀?〕每說一句就加一句無出息義的語尾助詞,逗弄的意味很濃。

    心中雖然有嫌隙,但可利用就要多加利用。春夏把〔梁子〕先擱在一邊,趕忙響應說:〔要!要!鄭大哥你最好了!〕笑得眼睛都彎了。

    關玲看得好笑,又不敢真的笑。春夏怕鄭杜皖又反對,敢緊拉關玲下水,說:

    〔關玲姐,你也一起去嘛!〕

    關玲搖頭。〔不了,你們去就好了,我對動作片沒興趣〕她喜歡的是文藝愛情片。

    鄭杜皖無法再反對,只好說:〔有關昭跟著,我就放心了。記得早點回來。〕

    〔是的,阿姨。謝謝阿姨。〕春夏恭敬回答,轉眼撞到鄭關昭揶揄的目光,回他一個白眼。

    過了河就可以拆橋。反正她也不怕鄭關昭不帶她去,她大可自己去,要的只是鄭杜皖那塊通行的腰牌罷了。???

    洗完澡出來,春夏撫著肚子,餓得呱呱叫。這陣子她幾乎每天都受這種〔折磨〕,礙著鄭杜皖,她想多吃一塊餅乾都不成。

    〔春夏!〕鄭旭陽半個身子從書房那頭探出來,小聲地對她招手。

    春夏納悶地走過去。有事找她幹麼這麼神神秘秘?

    〔你叫我?鄭叔。〕

    〔噓!小聲一點。〕鄭旭陽探頭看了看,像是怕被人發現。

    他小心將春夏拉到一旁,悄悄關上門。春夏更奇,說:

    〔鄭叔,怎麼了?你怎麼像在作賊一樣?〕口無遮攔的。

    鄭旭陽苦笑一下,說:〔我是怕被你鄭姨發現。喏  她比個手勢,從書桌底下拿出了一盒壽司便當。他特地開車出去買的,還騙說是出去買煙。

    〔哇!〕春夏興奮跳起來!一把摟住鄭旭陽的脖子,又跳又笑說:〕謝謝你!.

    鄭叔。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最疼我了!〕用手抓起一個壽司就塞進嘴巴裡,口齒不清說:

    〔我肚子餓死了!鄭叔,你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

    哪那麼誇張!鄭旭陽微微笑,看著春夏狼吞虎嚥。

    〔慢點吃,別噎著了。要不要喝點水?〕倒了一杯水給春夏。

    〔謝謝。〕春夏接過水杯,咕嚕便灌一大口,極不文雅。

    春夏越大,長得越俏似她母親顏冬玉,卻全沒那種溫婉賢淑的氣質,看起來就不若她母親那麼古典。

    〔真好吃!知我者莫若鄭叔!〕春夏咬文嚼字,又塞了一個壽司進嘴巴。鄭旭陽笑出聲。人的心真的是偏的。她對自己的女兒關玲都沒有對春夏這麼好、這麼寵愛。

    〔春夏,〕他說:〔你鄭姨其實也是為你好,所以限制多了一點,嗯,你就多少順她一些吧。〕

    〔遵命!叔叔都下聖旨了,小的我敢不聽嗎?〕春夏眨眨眼。

    鄭旭陽又笑。〔你啊,越大越頑皮。〕掏出皮夾,邊問邊取出一小疊鈔票說:

    〔對了,你身上零用還夠嗎?這拿著,看喜歡什麼,自己去買。〕

    〔哇!謝謝鄭叔!鄭叔萬歲!〕那小疊鈔票沒一萬也有六七仟,春夏高興地歡

    呼起來。摟住鄭旭陽,重重在他臉頰親了一下。嘴巴裡還沒嚼吞完全的壽司飯粒順

    勢沾在鄭旭陽臉上,還帶著魚腥味。

    鄭旭陽沒轍,笑著搖搖頭。

    〔鄭叔還有事要忙,你把壽司帶回房裡吃吧。〕輕輕拉下春夏摟勾住他脖子的臂膀。叮嚀說:〔對了,千萬別跟你鄭姨說起,我跟她說是出去買煙的。〕

    〔遵命,鄭叔。就算你不吩咐,我也不會那麼笨跑去跟鄭姨說,自找死路。〕

    惹得鄭旭陽不禁又笑起來,絲毫不以為忤。

    〔對了,鄭叔,你記得也別說溜了嘴,尤其是在關昭大哥面前。〕春夏叮嚀。

    〔關昭?他怎麼了?〕瞧春夏一臉慎重,鄭旭陽不禁好奇。

    〔我懷疑——不,是確切,關昭大哥是鄭阿姨的好細。〕

    〔奸細?〕

    〔這是形容詞啦!就是說,鄭大哥是阿姨派的。所以,鄭叔,你要記著,別說溜了嘴。〕

    看樣子春夏對鄭關昭很有成見,但鄭旭陽當春夏是孩童囈語,笑說:〔我知道了。〕也沒真的放在心上。

    春夏這才躡手躡腳地出去。鄭杜皖這時候多半忙於她的晚間護理美容,但還是小心一點為上。她急著趕快回房間大口大口吃一頓,耐不住在走廊就偷塞一個壽司進嘴巴,吃得正甘心起勁,不防走到房門就撞到了一堵牆。

    春夏抬頭,才發現那堵牆竟是〔奸細〕鄭關昭。

    〔你又跑去跟我爸諂媚了?〕打春夏從書房出來,鄭關昭便瞧見了。看她東張西望,一副賊子的模樣,也知道干的不是什麼好事。

    〔你管!人家鄭叔對我最好,才不會像你這麼小心眼又討人厭又壞心腸。〕把他形容得這麼壞,他不真的欺負她一下,豈不是太辜負她了?

    〔你沒事就狗腿的諂媚我老頭,他不對你好才怪。〕眼尖地注意到春夏手上的便當。〔那什麼?〕

    〔沒有!〕春夏連忙將壽司便當藏到身後。

    〔我明明看到了。〕鄭關昭硬搶,大手一探,就將東西抄到手裡。看見壽司,

    眉毛挑了挑,要笑不笑看住春夏。

    〔這叫、沒什麼。?〕他順手取了一個塞進自己嘴巴。

    〔啊,〕春夏哀嗥起來,眼巴巴地看他吃掉她的壽司,猛嚥了一  口口水。〔那是我的!你怎麼可以偷吃人家的東西!〕

    〔我哪偷吃了?我是光明正大的吃。〕說著,鄭關昭又要伸手去拿一壽司。

    春夏又哀嗥一聲,撲了過去。〔把壽司還我!〕

    鄭關昭舉高便當盒。春夏撲不到,俏臉氣得通紅。

    〔過來。〕鄭關昭轉身走回房間。

    春夏不動。他回頭說:〔還不過來!你不要你的壽司了?要不要我拿去餵「玲玲」?〕

    〔你敢!〕春夏哀叫一聲,不甘不願跟上去。

    鄭關昭的房間床上、地下及桌子上全丟滿了書本雜誌,脫下的衣服隨便就丟披在沙發上。書櫃上也堆滿了書,書上頭不相稱地擱了一盒夾心酥餅乾。

    〔髒死了!亂七八糟的。你都不整理房間的嗎?〕春夏皺了皺鼻子,毫不掩飾她的嫌棄。

    〔不然你以為我叫你來幹什麼?〕鄭關昭笑嘻嘻的。

    〔你別想!〕

    〔你不想要你的壽司了?〕鄭關昭抓起一個壽司,在春夏面前勾了一勾。

    〔喏!很香很好吃的壽司哦!你要不要吃一個啊?春夏。〕

    春夏氣結。肚子餓得呱呱叫,沒志氣地說:〔要。〕

    鄭關昭笑瞇瞇的,可以掐出水。〔要吃就把嘴巴張開。來!哦唔……〕像平時誘食玲玲那樣,手上一塊壽司拿在半空中,左右擺動著。

    春夏沒節操的張開嘴巴。

    〔再張開一點!〕鄭關昭笑得更愉快了。

    春夏拚命張大嘴巴。鄭關那個壽司偏偏要放不放的,擦過她嘴唇就移開。她張嘴去咬,他動作更快地就把壽司抽開。

    〔鄭關昭!〕春夏氣紅了眼,也不叫大哥了,連名帶姓指著他鼻子吼叫。

    〔在。〕鄭關昭還煞有其事的回答。

    〔你、你、你〕氣得春夏結巴。

    〔我怎麼了?〕鄭關昭若無其事。〔來,乖!吃個壽司,把嘴巴張開。〕

    沒出息的春夏見壽司直擱到她嘴巴前,就那麼聽話地又打開嘴巴。

    鄭關昭將壽司餵進她嘴巴裡,春夏這才心滿意足。但吃了一個後更想吃了,肚子更餓。

    〔再給我吃一個。〕得寸進尺要求。

    〔不行〕鄭關昭搖頭。

    〔再一個嘛,再一個就好!〕春夏撲向他,抓著他手臂,又撒嬌又央求的。

    〔好不好嘛?鄭大哥。再給我吃一個!〕

    〔現在就叫「鄭大哥」了?〕鄭關昭睨睨她。

    〔我肚子餓死了嘛!好不好嘛!〕春夏嘟起嘴巴。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

    〔好吧。看你這麼可憐,就讓你再吃一個。〕

    春夏高興極了,抓著鄭關昭的胸膛,仰起臉,嘴巴張得大大的。

    鄭關昭看得好笑,餵了她一個魚卵壽司。

    主人餵他的小貓吃東西,差不多就這個光景。

    春夏吃得嘖嘖響,鄭關昭忍不住搖頭說:〔你有點形象好不好?吃東西別發出那麼難聽的聲音。〕

    春夏伸伸舌頭,一副意猶未盡。鄭關昭索性又餵她吃,一個接一個。春夏就那樣攀著他的胸膛,仰著小臉,張大著嘴巴,讓鄭關昭一個一個餵她。

    〔我問你,你今天是不是又跑去跟蹤男人了?〕最後一個壽司,鄭關昭手停在半空中。

    〔你怎麼知道?關玲姐跟你說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我也真服了你,那麼丟臉的事,虧你做得出來。〕

    〔這哪丟臉?你看到漂亮的女孩子,不追上去嗎?〕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我問你,結果呢?〕春夏皺皺鼻。〔哪還有什麼結果!結果那男的跟一個看起來挺有錢的闊太太快

    樂去了!真可惜,那麼有型的男人。〕

    〔這是給你一個教訓,男人不能只看外表。你也少再做那種丟臉的事,聽到沒有?〕

    〔你以為你是太上王啊?你說什麼我就得聽!〕

    〔你不聽我就打你屁股!〕

    〔你敢!〕春夏惱起來,舊仇新恨一併跑出來。

    〔要不要試試我敢不敢?〕鄭關昭伸手抓住她。

    春夏叫起來:〔不許你打我屁股!我又不是小孩了!你這個大色狼!〕

    〔哈!〕鄭關昭嘲笑說:〔你還早呢!丫頭片子一個,根本沒豆腐好吃,還敢說狼色,我看根本只是侮辱狼。〕

    〔你這個臭老頭!〕說她小,她就罵他老。

    鄭關昭挑一下眉。第一回,他聽到有人說他老。

    這也實在沒辦法算,春夏十五,他二十八,完全跟他平常約會的成熟女郎水平不一樣,才敢信口罵他是〔臭老頭〕。

    〔我是老頭,你就是小鬼頭。〕他將春夏抓到腿上,準備〔大刑伺候〕。

    春夏掙扎叫說:〔你要敢真的再打我屁股,我就跟你絕父!再也不跟你說話!]

    十五歲還被打屁股,太丟臉了!鄭關昭要是真的敢再這樣對她,她絕對絕對不原諒他!

    鄭關昭大手正要掃下,目光觸及春夏長直的大腿,不知怎地,心裡忽然閃過一種突兀、不對勁的感覺,說不出所以然,哽著什麼似,極不舒坦,有種什麼似在心頭介出息起來。

    他放開春夏。那張臉脹得通紅,又怒又惱又委屈地瞪著他。他錯楞一下。臉還是那張臉,千千萬萬十五歲少女那樣的臉,但他說不出有哪裡不一樣了。

    觸及春夏夾腳拖鞋上筆直的雙腿,他又怔了一下。

    〔就只會欺負我!〕春夏空踢了他一腳,絲毫不害躁。

    鄭關昭心頭五味雜陳,翻攪洶湧。原以為春夏一直是個小鬼頭,小鬼頭竟也要變大鬼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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