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已經快到九點打烊的時間了,掛在藝術廊門上的銅鈴伴著戶外滂沱的大雨響起。
又有顧客上門。連心心正督促店員打包一件航空包裹,不耐煩地轉向門處。
“懌!”連心心驚呼,妖嬈的身子一下子便貼緊他。
“嗨,心心。”方澤想到她若見到陳佳玲後可能會發飆,於是先熱絡地擁抱她一下。
“外面下著大雨,你怎麼會來店裡找我?”連心心不顧店裡還有其他人,雙手撫上地寬厚的胸膛。
店員悄悄地看著過分親熱的兩人,眼中泛著一絲驚許及憎惡。驚訝原來他們早是一對戀人,憎惡自己曾經……方澤拉開連心心的手,哄道:“心心,規矩點。”
“不要。”她的手臂轉而攀上他的肩,緊緊靠著他,放蕩地誘惑。“你已經一個月沒來找我了,我要儂現在就吻我。”
最近,他真正想得到的女人只有一個。其他的女人在他身旁都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像,包括連心心。方澤雖對她心生厭煩,但仍保持笑容。“恐怕有點困難。”
“為什麼?”連心心不放棄地誘惑他。
“叮!叮!”門又開了。
“澤,怎麼那麼久?”陳佳玲從雨中沖進藝術廊。
陳佳玲幾天前經過這裡時看中了一對漂亮的陶娃娃,所以就約了方懌來購買。因為下著大雨,本來不想下車,但突然想起這家店的老板娘連心心傳聞和方懌有不尋常的關系,還是不放心地下車冒雨沖進店裡。果然,她的擔憂是對的。她甚至還沒進門就看見連心心像只狐狸精般死繼著方澤。
聽到一陣比一陣還嗲的聲音,店員惡心地抬頭,驚奇來者是一個比連心心還美麗一倍的女人,而且顯然也和方澤關系親密。
“因為她!”連心心生氣地推開方澤。“你的新歡?”
“這位是陳佳玲。”方澤摟住陳佳玲,若無其事地為兩人介紹。他早知道與陳佳玲來藝術廊不是個好主意,但連心心每日的糾纏實在今他厭煩,此舉也讓連心心認清自己的身分。“佳玲,這位是這兒的老板娘,連心心。”
連心心平日像貓般慵懶的大眼突然銳利地瞇成一直線。“陳佳玲小姐,我似乎見過你。”
“這不難理解。”方澤代她為連心心解惑。“她是當紅的電視明星。”
“原來只不過是個小演員。”連心心惡毒地啃不。
“我父親是電視台的大股東,你最好致力於演藝事業,不要制造出惹我不快的花邊新聞。”
“我知道,連大然是你父親嘛。”年輕貌美的陳佳玲也不是省油的燈。“那你知不知道我父親是誰呀?”
“誰?”連心心瞪陳佳玲的眼神像恨不得賞她一個耳光。
“陳國豪。”陳佳玲高做地說,相較於連心心逼迫的模樣,顯得有氣質多了。“我爸爸是國豪企業的董事長。”
其實陳國豪不過是陳佳玲的“干爹”,不過連心心不知道。
於是兩個衣著高雅、貌美如花的女人開始口角。
方澤不耐煩地退開,讓兩個爭風吃醋的女人吵個夠。他瞥了眼背對著他們坐在角落埋頭苦干的店員,又把視線放在一對美麗的陶娃娃上。這是一對非常美麗的陶娃娃,尤其其中一個讓他聯想到季雨。他忍不住將那個娃娃拿起來把玩,沒想到一個陶娃娃能做得這麼唯妙唯肖。他忽然看到娃娃底下的署名,英文的“含羞草”。
突然,他手中的陶娃好被搶走。
“不准你碰我的娃娃。”
“是你!”方澤看了眼她的衣著,原來季雨就是那名店員。
方澤因見到她而真心地微笑。季雨會在這兒,真令人驚訝。她和他記憶中的一樣完美,只是瘦了點。
“季雨,不准對方澤沒禮貌。”連心心走過來,朝她喝道,把無法從陳佳玲那兒完全發洩的怒氣一古腦兒往她身上倒。
“我就說嘛,連心心,你倒底會不會做生意?連個店員都管不好。”陳佳玲冷嘲熱諷。
連心心更生氣地責罵季雨。“你以為你是誰,敢在方澤面前耍大牌?你的行為還是一樣的幼稚任性,讓我丟盡臉!”
“對不起。”季雨臉色微白,向連心心道歉。她現在是連心心的員工,不該有任性的舉動。
“把娃娃還給方澤。”連心心凶惡地命令。
“心心,則這麼凶。”方擇皺眉地看著季雨,她還像只可憐蟲低頭思過,她又沒有錯!
“她笨手笨腳的,不罵不行。”連心心仗著方澤對季風的恨意,以為折磨季雨可以令他高興。
“對不起,連小姐。”季雨再次道歉。
為什麼季兩要這麼低聲下氣?她的軟弱不禁令方澤生氣。他命令道:“季雨,抬起頭來,不要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
季兩聞吉抬起頭,不過面對他的是一張鄙視的臉。“你憑什麼命令我?”
雖然她臉色難看,不過因為見到她,他心情極佳,輕笑道:“你又為什麼乖乖聽我的話?是不是因為你的反應遲飩?”
“你……”季雨握拳,不甘心被他嘲笑。
“澤,你認識這個不懂禮貌的小店員?”陳佳玲一把推開季雨,兩只手臂緊纏住方擇的臂膀,嬌嗲地道:“這家店的服務態度好差喔。不過有連心心這種歹毒的老板,就有不懂禮貌的店員。”
腳踏多條船,多惡心的男人!季雨滿腹的鄙夷全表現在臉上。方澤看得一肚子火,使得原本對她興起的保護欲消失,轉而加入撻伐她的行列。“季雨的態度是差了點,不過她姊姊的作為令人不齒。”
“方澤!”季雨舉起拳頭荷向他。
“放肆!”連心心用力的一巴掌打開季雨。
季雨一個不小心跌在地上,手中精心制作的娃娃摔成碎片,她的手不小心被劃破。
“季雨!”方澤甩開陳佳玲,立刻用手帕按住季雨的傷口,扶她站起來。“痛嗎?”
“我不要你的關心!”季雨甩開他的手。
方澤在意季雨的樣子讓一旁的兩個女人皆有共識,心中同時燃著熊熊妒火。
“你必須馬上看醫生。”他一點也不理會她的抗議,用力抓住她的肩膀鎮定她的身子。“別亂動。”
“放開我!”季雨掙扎著。
“你的手不會痛嗎?”他真的好奇。
季雨痛死了,傷口的痛楚由神經傳到心髒,連心都痛得揪成一團,可是她更無法忍受他不知碰過多少女人的髒子碰觸她。“痛死也不要你碰。”
“我帶你去看醫生。”方澤繃著臉,不理會她的掙扎,稍嫌粗魯地把她帶出去。
“澤,我怎麼辦?”陳佳玲抗議。
方澤沒理會陳佳玲,只管受傷的季雨。
“忍耐一下。”他脫下西裝外套遮住兩人,摟著季雨沖向車子,要她上車。
“好大的雨。”季兩擔心家裡不知會不會淹水,前兩天一樣的傾盆大兩,水從鐵皮牆壁滲進來。
“傷口很痛嗎?”方澤發動車子時關心地問。
“不。”她央求道:“你可以讓我自己坐車回家嗎?”家裡一定淹水了,她必須趕快回家。
“可以,不過等你的傷口包扎後。”他不顧她一路的抗議,堅持把車子開向附近的診所。
半個小時後,萬澤和季而再接回桌上。
“你住哪兒?”方澤問。
“送我到車站就好了。”季雨拒絕讓他知道她的住處。說出他們的落腳處,好讓他多個可以滿足對姊姊
報復的喜悅嗎?她才沒那麼傻。
“住址!”他轉向她大吼,這一吼吼出了他要的地址。
“停車,我自己會回去。”她叫道。
方澤不理她,逕自問:“你在連心心那兒做多久了?”季雨不想回答他,把臉轉向車窗。“季雨,回答我。”他威嚴地命令。“我不想和你說話。”她挑戰他強硬的作風。
方澤不把她的抗爭放在眼裡。只是柔聲道:“乖乖轉過頭來面對我,和我聊天,否則我把你載回我的公寓。”
她條地轉向他,“你敢!”
她幼稚卻直接的言語令他心喜。她天真的表情和可愛的反應,與他身旁那些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女人完全不同。
他輕松地說:“無所謂敢不敢,只是對我一直都沒有損失。”
季雨只能氣結地握緊拳頭,他說的是事實,跟他吵架,吃虧的永遠是她。她只得咬牙切齒地回答他的問題。“一個月了。”
“什麼?”
“你該不會得了老年癡呆症,忘了剛才你問我的問題吧?”她惡毒地說。
他大笑,“你真可愛!”
“惡心!”她不屑地說道。
方澤故意忽略她眼裡的鄙視,真的關心她。“連心心常常像剛才那樣對你嗎?”
“不。”她決定以最短的文字回答他。
“季雨——”他以威脅的話氣警告她要老實回答。
她瞪他一眼,才不甘心地說:“她今天的反常行為是因為嫉妒你注意到我。”
“原來如此,不是因為你如她所說的笨手笨腳。”
“如果你沒來,根本不會有事情發生。”
“總之是連心心的錯。你為什麼不反抗她或打回去呢?”
“我……”
“季雨。”方澤以為她又故意不回答他的問話。
“你不會了解。”
“你不說我當然不了解。”她的態度挑起他的好奇心。
“我覺得……”
她考慮太久了,他沒耐心地催道:“覺得什麼?”
季雨一口氣說完。“我覺得我沒有和別人吵架的能力。”
“你跟我吵架倒很內行。”他懷疑地道。
“你不同。”
“為什麼不同?”方澤問,發覺她很容易引發他人的好奇心。
“因為你曾是姊姊的好朋友,現在又是我們家的大仇人。”她臉微紅地撒謊,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她暗戀了他那麼多年,感覺和他很親近了。
“你撒謊。”他看穿了她的心思。
“我沒有!”幸好家到了,她趕緊跳下車。“再見。”
方澤也下車,躲進門前小小的遮兩篷,幾乎是貼在她背後以免淋到雨。
“你還不走?”她回頭質疑地尖叫。
“你爸媽不在?”
“我爸爸三天前又住院了,我媽到醫院照顧爸爸。”季雨說得很快,希望他快點離開。
“你一個人住在這荒郊野外?”方澤奪過她的鑰匙,幫她開門。
“我家不歡迎你,請你快走。”
他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大方地率先走進她家。
“天!這裡不比外面好嘛。”方澤把燈打開後,才發現褲管被水浸濕了。不僅地上是水,天花板也一直滴水下來。
“我就知道一定會淹水。”季雨咬著下雇,緊張地跑到廚房找盛水的用具,有條不紊地把屋內所有漏水的地方一一放上水桶或盆子。
“你好像很有經驗嘛。”方澤加大音量,參觀屋內的兩個房間。一間放著雙人床,另一間放著雙層的單人床。
方澤跟在拿著抹布和水桶的季雨身後走進有雙人床的那一間房。
她沒理他,拿著抹布爬上床擦拭上面的水漬,低喃道:“糟糕,爸爸明天就要出院,可是棉被都濕了。”
方澤搶過她手中的抹布,並把她推到床上干燥的地方坐下。“我來,你看起來快累斃了,而且手還受傷。”
季雨驚訝地看著他卷起袖子,跪在床上幫她擦拭,
然後擦地板。地板很快地被他擦干了,室內不復有淹水的痕跡。
“你沒有必要幫我。”
“我今天心情好。”方澤在她身旁躺下,諷刺地道。
“抱歉。”他的話令她心生內疚,臉色微紅。“我.知道我剛剛的態度很不好。”
“你這個不知感恩的小鬼,對任何人都柔順得像只小貓,唯獨對真正幫助你的我像刺蝟般凶蠻。”
“感恩?”季雨叫道。“試問你對我們家施了什麼恩?”難道他自願擦地板也算恩情?
“季雨,你姊姊完全是咎由自取,若非我‘提醒’她,受害者可能直接告到法院去了。”他嚇唬她。
“對,我承認姊姊有錯,可是我仍然討厭你。”
“我會勸你對你的老公客氣點。”他坐起身子,冰涼的手抬起她的下巴。
他決定娶她。
報復和欲望可以同時得到滿足,一石二鳥。
在第一次占有她之後,他無法忘記她純真的身影,她取代了所有女人在他中心的地位。
她還有其他的優點,單純、天真、老實,這些特質很難同時出現在一個女人身上。
她是特別的。雖然過於害羞、文靜、內向,但他相信自已可以改變她自卑又自憐的性格。再說娶妻娶德,妻子足待在家裡持家生子的角色,不必一天到晚拋頭露面。
季雨的優點,值得他付出婚姻的代價。
“老公?”季雨一時會意不過來。
“乖。”他逗她。
“誰要嫁給你?!”她生氣地吼。
“你沒得選擇。”
“我死也不要嫁給你,好讓你的報復更徹底。”
她的排拒挑起他更想得到她的決心。“別幼稚了,你一個月在連心心那兒能嫌多少錢?”
“兩萬元,並且已經領過一次薪水了。”季雨驕做地說。他曾批評她是一個不事生產、好逸惡勞的人,現在證明了她不是。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兩萬元能做什麼?付了房租、水電費後吃也吃不飽。”
“我做的娃娃也賣得根好。”
“剛才我拿的那娃娃很漂亮,摔破了真可惜。是你做的嗎?”若真是她的作品,那麼她的天分極高。
季雨沒想到會得到他的贊美,作品被他承認的感覺真的很美妙。“是的,因為我第次把好娃拿到店裡時,剛好一個客人看到很喜歡,要我再幫她做五個,所以我才想,可以做相同的娃娃賣。”
“怎麼抽?”
“什麼?”季雨不懂他的問話。
“賣一個娃娃你抽多少錢?”他說得明白。
“定價一千元,一個娃娃抽一百元。我這個月就賣好幾個了。”
他皺眉。一定是連心心搞的鬼,太過分了,欺負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孩。他同情而溫和地問:“一個娃娃做多久?”
“一個星期左右。”
“你要上班,又要照顧父親,怎麼會有時間?”
“我利用晚上的時間做。”
難怪她憔悴許多。方澤突然為她的愚昧和單純的心思生氣。“你從來不懷疑連心心嗎?”
季雨為他突來的脾氣感到受傷害,爭辯道“她根好呀,藝術廊是台北最有名的藝廊,她願意展售我這無名小卒的作品,我感到很光榮。”
其實她不在乎名利,而是因為想見他。不過今非昔比,她當然不會告訴他,永遠都不會。
“光榮?即使你累死,也無法改善你家的經濟狀況。”他嗤笑道,突然想到一件事。“上次我給你的十萬已用完了嗎?”
“本來用了六萬元,但我父親這一次又住院。”她害怕地囁嚅道:“若你想要收回的話……”
方澤生氣地打斷她的話。“那些債務呢?”
“我沒有辦法……”
“你有。當你成為我的妻子時,我可以為你償還債務,也可以幫你買回你家的房子,讓你父母親有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家。”他面無表情地說。
季雨臉色刷白。“我……”
“你可以感謝我的慈悲,但沒有拒絕的余地。”
“你究竟為什麼要娶我?”
方澤的手輕撫她毫無血色的美麗容顏。“季風最疼愛你,而得到你的人是我,這是報復地最直接的方式。”
這個好方式也是今晚遇見她,見識過她的白癡之後才決定的。如果他不娶她,這白癡一定會把自己累死。
“為了報復賠上自己的婚姻,值得嗎?”季雨痛苦地閉上眼睛。
“你擁有美麗的胴體,足以滿足我的需求。再說,你美麗的胴體也可以為我生一個兒子。而且很有可能,你已經懷孕了。”
“我沒有!”他的話嚇壞了她,如果她真的懷孕了……
“你確定了嗎?”
“我不知道。”她的經期一向不固定。
“我會安排下禮拜結婚,我可不想我的孩子變成私生子。”他立即決定。
“我不要……”
方懌完全不理會她無力的駁斥。“婚後,你必須斷絕與家人的聯系。我雖然娶你,但我不能接受你和季風聯系。”
他的恨是多麼徹底啊!季雨哀傷地望著他。
“不!我父親生病了,我必須照顧他。”
“我會替他老人家請一位特別護士。”
“我……”
“季雨,你必須遵守我的條件。”方澤無情地說:“否則,就讓你生病的父親和可憐的母親繼續住在這間破房子裡,被債主繼續逼討直到被逼死吧。”
她抓住他的手啜位道:“方澤,我求你,我一定做個好妻子,一定滿足你任何的要求。我不與姊姊聯系,只求你讓我見我爸媽,我爸媽年紀都大了,而且爸爸還生病。”
“行,只要你遵守自己的諾言。”
他出乎她意料之外干脆地答應,今她有點錯愕。
季雨似乎沒得選擇了,可是有件事她定要知道。“方懌,你和我姊姊是否有過親密關系?”
“沒有,我很慶幸。”
她也是。“我可以有一個請求嗎?”
求人恐怕是她最拿手的本事吧,他想。“你說。”
“可不可以讓我爸媽以為你是因為愛我而娶我?我不想他們為我的婚姻擔心。”
方澤點頭,然後說:“你不曉得你過去對我的暗戀都看在他們眼裡嗎?”
“不!”她驚許地拾頭,難道他也知道……
“我真的累了。”方澤為她脫下鞋子,也脫了自己的,攤開微濕的棉被蓋住兩人便呼呼大睡。
季雨也倦極地偎著他,這兩個月來惶恐、害怕的心奇異地在他平穩起伏的胸膛前安定下來。睡夢中,她不斷暗自歡喜。他真的是方澤,她暗戀了六年的夢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