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鬧鬧又三年,蘇征最得意的就是這三年自己又長高了。10厘米呢!別小看這10厘米,有了這10厘米已經省下很多口水了。好歹現在也是半個大人,不能再像孩子似的動不動就舞刀弄槍,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基本上敖戰和蘇征達成這個共識之後就都練就了一口鐵嘴銅牙。敖戰初三的時候居然又抽高了8厘米,往蘇征跟前一站,簡直就像小白鼠&美洲豹。這就夠氣人了,沒承想那小子竟然還居高臨下、趾高氣揚地對她說,以後他都不會欺負她了,他不屑欺負小老鼠,會被人家看不起。什麼跟什麼?居然敢這麼挑釁她!他絕對是故意的!她拚命長拚命長好歹才又長10厘米出來,這樣都被他那張爛嘴氣得要死要死,要是沒這10厘米,八成兩個人舌戰的口水都可以把沙漠綠洲化了。
不容易啊,一轉眼兩個人都認識十一年了。不記得什麼人說過,說如果可以一直一直喜歡一個人,那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但如果要一直一直討厭一個人,那可比要一直愛一個人困難得多,愛一個人至少感覺上還愉悅,討厭一個人的話,那感覺絕對好不到哪裡去。所以說了,能一直討厭一個人的話,那絕對是精神可嘉。這麼說來,蘇征和敖戰還是個中翹楚呢。
常可文支著下巴,看著敖戰從169班門口經過時,不著痕跡地瞥了蘇征一眼,噙著一抹淡笑雙手插在褲兜裡閒閒地走過去了。
「好酷……」
「173班的敖戰是吧?」
「那個邪門的笑容好有殺傷力哦!」
「你也迷他對不對?」
「嗯!雖然他額頭有疤,感覺——的,不過就是因為這樣才迷人啊。」
真搞不懂這些女生在想什麼,可文搔搔頭,那傢伙是不良少年好不好,跟社會上的不知道什麼人都混在一起了,不會很可怕嗎?那種爆竹脾氣的男孩子有什麼好的!如果真要說他有什麼地方比別人強,他常可文只承認一點,那就是敖燦。那小子有一個最可愛的妹妹。
自從和蘇征做了朋友,擔驚受怕的事情隔三差五就來那麼一下,但好事大概就只有認識了敖燦這麼一件。三年了吧,已經認識這麼久了,什麼時候看到她,她都是一副匆匆忙忙在逃亡的樣子。想當年小丫頭一入初中馬上被封為校花,追在後面的蒼蠅蚊子怎麼殺都殺不完,就是挨了蘇征敖戰的鐵拳也依然有人前赴後繼地湧上來。男人還真是可悲的動物,最後都是逃不過這一劫的……呃,自己在扯什麼呀?!
發現自己想著想著想到不該想的地方去了,可文臉一紅,在手裡轉著的鋼筆「啪」地摔在地上,「我的派克!」
「哈!」有人幸災樂禍。
可文抬頭,是蘇征。
「剛才在想什麼?臉都紅了。」
「沒、沒什麼!」
「不想說就算了,反正你不說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麼?」
「你在思春。」
「什……咳,咳咳……」
「被我料中了。」蘇征幫他拍拍背。
「不要胡說八道。」可文甩開她,「名譽問題不能亂開玩笑。」
「裝什麼假正經,有想追的女孩子就去追啊。」
「怎、怎麼可以那麼做?大學都還沒有考上,找女朋友就太對不起父母了。」
「哈哈,哈哈哈哈……」蘇征忽然爆笑,「怎麼會有你這種活寶?初中的時候明明還會盯著女生的小褲褲看的人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常可文臉騰地紅到耳根,「你、你你你小聲一點……那、那那是你在樹上坐姿不雅才走光的,我才沒有專門去看。」
「是嗎?找女朋友一定會影響學習嗎?你又不是年級第一名,人家全年級第一的女生還是有BF的。」
「李素執有男朋友?!」
「我剛聽說的。」
「誰啊?」
「不知道,校外的吧……喂,怎麼臉都綠了,你喜歡的人該不會是李素執吧?」蘇征一愣。
「不是的,你不要誤會,千萬不要誤會哦!」可文連連擺手否認,他的派克再次從他手裡飛了出去。
一般來說,醉酒的人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已經喝醉了的。同理可證,可文否認他喜歡李素執,那也就是說……這小子已經喜歡了李素執了!
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可文不就太可憐了嗎?昨天才聽敖燦說李素執已經名花有主,還是她那個不要臉的哥哥的朋友呢。
不行!怎麼說李素執也是本年級第一的才女,要跟才子站在一起才配的嘛,怎麼可以便宜了那個痞子不知道從哪裡交來的狐朋狗友?肥水不流外人田,一定要幫可文抱得美人歸。
應該不要緊吧?可文看著沉浸在幻想中的蘇征,莫名地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好像有不好的預感……
「前面的美女,站一站站一站……」
「我?」李素執遲疑地指指自己。
「對對對,就是你。」追得好累!剛剛在馬路對面就看見她了,好一通狂追,人家是兩個輪子,她是兩條腿,就說運動神經發達也不是這麼個折騰法啊,以後非得讓可文好好回報不可。
「有什麼事嗎?」這個人是169班的體委吧。
「呃……你吃過早飯了嗎?」
「吃、吃過了啊。」奇怪,幹嗎問這個?
「呵呵,還想說要請你一起吃個早飯呢……沒關係,說正經的了。」蘇征整整剛才跑亂了的制服衣領,「你認識敖戰嗎?」
「認識啊。」
「很熟嗎?」
「還好了……同學,你是有事要找他的吧?」
蘇征暗自輕蔑地笑笑,「找他?找他可能就只有一件事可做了……」
「什麼?」
「打架。」
「啊?」
「不講他了,我要說的事情跟他是有那麼一點點關係。」蘇征想了想,直接道,「你的男朋友是他的朋友吧?」
「男、男朋友?」李素執沒料到蘇征居然這麼直接就問到很私人的問題,大吃一驚。
「是他的朋友吧?」
「……好像是吧,那個……怎麼會問到他呢?」
「當然是關係到他了,他叫什麼名字啊?」
這個人有點奇怪哦,跟她又不熟,怎麼一直問這些問題呢?李素執有點生氣地推開車子,不打算再理會蘇征。
「喂喂!」蘇征見狀賴了上去,「你還沒有告訴我。」
「你很奇怪哎,怎麼一直問人家這麼隱私的問題?」
「這個……你知不知道有人在暗戀你啊?很優秀的人哦!」蘇征著重「優秀」的語氣加強效果。
李素執沒什麼反應地兀自將車存進車棚。一般人聽到有人暗戀自己不會很暗爽嗎?怎麼這女人反應這麼鈍的?
「多幾個人追求不好嗎?選擇多一點也不錯啊,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誰啊?」
「不想。」
「不是吧?要不這樣好了,今天晚上上完自習,記得不要走哦,操場右列第四棵刺槐下面,你就知道他是誰了。」
「喂,不要自作主張。」
「要來哦。」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可文去。
「你不要跑,我不會去的。」
「要來哦。」
猜也猜到了,169……也只會是那個人了嘛。
「你看你看,那個人好帥哦!」
「不知道和173那個金頭髮的哪個更帥?」
「你說敖戰啊?他沒這個長得好看啦!」
「可是氣勢這個男的就沒他囂張了……」
晚自習已經下了好一陣了,都不見素執出來,站在這裡好像猴子一樣被那些女生品頭論足,再等五分鐘,五分鐘她要還不出來就先走人。
「申匆蔚,不好意思,讓你等著這麼長時間。」
「素……敖燦?怎麼是你啊,素執呢?」
「她……」敖燦張望了下168班的教室,見裡面已經熄了燈,她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素執姐是年級第一嘛,很多人找她問功課的,可能……現在已經去同學家了吧。」
「不會吧?說好了放了自習我等她的。」
「是啊,所以我才來通知你,不要再等了。」
申匆蔚狐疑地向校園裡面張望去,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就是沒有那個他熟悉的眼鏡女。敖燦沒有理由騙他,也許她真的是臨時有事吧。
「這樣啊,那……我晚點再打電話給她好了。」
「喂!」見他要走,敖燦一把捉住他,「你就這麼走啦?我不就白給你們通風報信了?」
「好,那你說,我應該怎麼回報你呢?」
敖燦故作沉思狀,突然一拍手,「有了,請我吃火鍋。」
「現在是夏天好不好。」
「誰說夏天不能吃火鍋了?我就是要吃熱熱的,滿身大汗的再回家。」敖燦挽上了他的手臂,「出發。」
不知道這個算不算美人計呢,遠遠看見敖燦拖著一個長髮男生從學校走出去了,蘇征放心地折回到教學樓裡。169班已經沒有半隻貓在,可文應該已經人在操場了。對面168班也已上了鎖,礙眼的人也被敖燦騙走,那麼可文親愛的素執也應該去了操場才對——真是完美的計劃,再來就看可文的表現了。如果成功的話,可文會很開心,該死的敖戰也會被他倒霉的朋友耳根不清淨地哭訴,呵呵呵呵,一石二鳥!
「蘇征——」
能不能不要在人家想事情想得這麼得意忘形的時候忽然出聲啊,真是不識相,「什麼事啊?」蘇征懶洋洋地轉過身來,一張血淋淋的臉忽然放大在她面前。走廊裡已經沒有人再經過,聲控燈剛好在她看到它並尖叫的一瞬間大亮。她臉上驚恐的表情維持不到三秒便換上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樣,「行行好,這麼老套的情節就不要再拿出來再丟人了好嗎?我真替你妹妹感到害臊,有你這種丟臉的大哥。」
敖戰靠著牆壁,緩緩地軟了下去,油漆的淺綠色牆壁上留下一道血色的印記。
「還玩?」蘇征踹踹他,「懶得理你。」說罷,真的不再理他,逕自向樓梯口走去了。走下幾節台階,又覺得哪裡好像不太對勁……這小子居然沒有爬起來破口大罵?她折過身走回去,敖戰依舊在黑暗中靠著牆壁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敖戰?」不會真的掛了吧,「你就是死人也給我有點反應行不行?」她朝他臉上拍拍,感到手上一片濕黏。
完了,這小子看來是真的要完蛋了。蘇征一陣心慌意亂,推開他向樓下跑去。外面已是一片寂靜。
「有人在嗎?有沒有人在啊?」她直跑到校門口,看到值班室的燈還亮著,急驚風似的拍打起房門來。可半晌也沒人應,她向窗子裡面張望,發現值班的警衛此刻並不在裡面。
該死的,要他們是幹嗎的!蘇征又急又氣,朝值班室的房門狠狠地踹了上去。蘇征甩開書包,衝出了學校。
「小姑娘,膽子還挺大的啊,一般人看到他那個樣子也就嚇得差不多了,你還知道要送他來醫院,不錯不錯!」胖醫生笑呵呵地拍拍她的肩膀,臉上的眼鏡順勢一滑。
「醫生,他怎麼樣了?」
「不要緊,一會兒送他回去好好休息就行了,皮肉傷。」
「傷在哪兒?」
「耳朵、後背,都傷了,傷口不深,就是送得晚了點才流那麼些血的。」
「刀傷?」
「嗯。」
刀傷?這小子跟人幹架升級了?原來是拳頭加棍棒,現在都變成利器了,搞不好再玩兩年被人打成槍傷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可是,就算他跟社會上的人有過節,怎麼會在學校裡受傷呢?難道這混球是跟學校裡的人起了衝突才被打成這樣的嗎?沒道理啊,沒聽說他跟學校的什麼人結仇……
蘇征邊向病房走邊撓頭,卻見正前方站著一個長頭髮的眼鏡女,那不是李素執嗎?真奇怪,按說她和可文在操場上碰過面後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回家了才對,怎麼會在這裡?
她正納悶著,李素執發現了她,「你來啦。」
好奇怪,好像她知道自己會來一樣,「你……在這裡幹什麼?」
李素執沒有回答,眼睛向診療室裡看去。蘇征隨著她的眼神一望——啊呀!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大家都往醫院跑呢?可文居然也在?!
「你怎麼會在這裡?」蘇征問可文。
「啊啊,輕一點!」酒精撒在傷口上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的,蘇征以前大概經常嘗到這滋味吧?!
「我在問你話。」蘇征擠過去坐在他旁邊。
「我就猜你一定得來。」
「少廢話。」沒看見她已經很不耐煩了嗎?
「你讓我在操場等素執,左等右等她也不來,結果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招來一群不良少年,你害死我了。」
蘇征又向李素執看去,「你沒去?」
「……去了。」
「那是後來的事,她一來我就被包圍了。」
「那……」蘇征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就這麼點傷?」
「喂,我過去17年加起來也沒現在傷得這麼重過好不好,什麼叫這麼點傷!」
「好好,我失言,可不可以講清楚點?」
「好了,還是我來說。」李素執開口道,「本來,今天晚上我說好要和申……匆蔚一起出去吃飯。」她說到申匆蔚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看常可文,接著又道,「可是你又要我去操場,我本來不想去的,可是我怕萬一我不去,常可文會一直等下去,就想去操場告訴他一聲,不要再等了。可是等我一到那裡,馬上就被一群人把我們圍住了。」
「他們不會只讓可文受這麼點傷就完事了吧?」
「他們是衝著申匆蔚來的。」
「啊?」
「大概他們是一直跟著我的,我去見常可文的時候,他們把他當成申匆蔚了。」
「啊?」
「那個時候,正好碰到敖戰,他就讓我們跑。常可文的傷是在跑的時候摔了一跤碰傷的。」
「怪不得。」蘇征點點頭,一想又不對,「那他打完了不往外走,去教學樓裡幹什麼!」
可文插嘴道:「去找你啊。」
「找我幹嗎?」
「他讓我們跑的時候,我們在教學樓門口晃了一下,他們還以為我們跑上去了,有兩個人還進去看。你沒碰到吧?」
「沒有。」
「當時那麼混亂,那些人跑走的時候敖戰已經受了傷,他怕那些人再回來,就先把我們攆走,然後就去找你了。我們就想,也許你們會來醫院吧。」
蘇征站起來,默不作聲地往外走。
「喂……」
「閉嘴!」搞什麼?英雄救美嗎?用得著他來嗎?腦袋上有疤已經夠難看的了,還耍什麼酷,真是氣死她了!
蘇征粗魯地撞開臨時病房的門,裡面的病人與看護被嚇了一跳,一齊向她看了過來。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發火啊!」
「刷!」大家有志一同地低下頭去,沒人敢再看她。只有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不協調地冒了出來,「美女是沒有了,發火的就有一個。」
「你!」他要死就去死好了,怎麼不死乾脆一點!
「過來。」敖戰朝蘇征伸開了雙臂。
那是幹什麼?「你耍白癡啊?」
敖戰翻翻白眼,「醫生有跟你說我可以回家嗎?難道你不是為了這個過來找我的嗎?」
這是恥辱!十一年了,兩個人最靠近的時候就是打架用胳膊扼住對方脖子的時候,從來沒想過還會有這麼一天,這個曾經扼住她脖子的手臂也會需要用她的脖子來支撐?!真是笑話!
「姓蘇的,我可告訴你,別以為今天你架我回家我就欠了你的。」
「少惡了,我才要告訴你呢,別以為你去教學樓找過我,我就是被你救了。」
「誰去救你了!我就是去看看你死沒死。」
「不好意思,沒能讓你如願,哼,還給別人添麻煩。」
「你!」
「喂,既然可以這麼用力勒人家的脖子,看來也有力氣自己滾回家去吧?」蘇征掙脫開他越勒越緊的手臂,敖戰頓時失去支撐,向前踉蹌了幾步。
他站定,好像忽然想起什麼事情似的回頭道:「喂,常可文幹嗎大黑天地跟李素執在一起?」
「我又不是常可文,問我幹嗎?」
「少給我耍花招,那個書獃子哪有膽子約別人的女朋友,你敢說不是你慫恿?」
「李素執又沒賣給申匆蔚, 你管人家約不約李素執呢。 」
「姓蘇的,我不跟你一般計較,就憑那個書獃子,量他也沒那個本事。」
哼!-得二五八萬的,誰不跟誰計較啊!敢看不起可文?好,你等著,等你朋友哭給你看吧!哼。
「可文,進展怎麼樣了?」
「什麼啊?」
「少裝蒜了,李素執啊!」
「噓——你小點聲。」常可文四下看看,現在是早操時間,右邊站著的都是168班的人,這種事情怎麼可以大呼小叫的,讓李素執的熟人聽到了多糗。
蘇征一邊做操一邊向可文威脅:「我可告訴你,不能給我丟這個人。一定要把素執從他們那邊搶過來,聽見沒有?」
戀愛是兩相情願的事,怎麼能說搶就搶,「蘇征,我在那天晚上已經都說清楚了。 她如何選擇, 我都尊重她的意思。其實……她要是選她男朋友的話,我心裡還好受一點……」
「靠,你說這什麼屁話!是男人的就把她給我搶回來,情場如戰場,你懂不懂啊?」
「……再怎麼說我都是第三者,她如果選我,我當然很高興,可是……」
「可什麼?!我話可撂這兒了,不成功便成仁!你要搞不定李素執,咱們朋友都沒得做了。」
「不是這麼絕吧……」可文為難地看她一眼,跳躍運動居然給她做得這麼狠咧咧的,敖戰真的有那麼可狠嗎?
「蘇征……」
「嗯?」
「你……你有喜歡的人嗎?」
哎?「你說什麼?」蘇征停下來,「我沒有聽錯吧?」
可文搖搖頭,書生臉上露出一貫溫和的笑容來。
蘇征輕哼一聲,「我又沒毛病,幹嗎頭腦不清醒地找棵樹吊死?」
「怎麼這樣說啊?你總還是要嫁人的吧。」
嫁人?蘇征沖可文做了個不齒的表情。
轉回身來,眼神裡卻是一片迷茫。嫁人……那是個什麼概念啊?
可文是不會想到了,粗枝大葉的蘇征竟會被他的話困擾了。
蘇征托著下巴,怔怔地看著窗外馬路上明晃晃的陽光,手裡拿著鉛筆無意識地在紙上胡亂塗抹著。那紙上橫七豎八歪歪斜斜書寫著的,赫然正是「喜歡」、「結婚」兩個詞組。對於一個正常的十七歲女生來說,暗戀或是正在交往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蘇征對身邊那些每天做著美麗幻夢的少女流露出來的小女兒姿態早已屢見不鮮,可是,就在今天之前,就在今天上午課間操之前,她還從未真正考慮過何謂男女之情。一路懵懵懂懂走了十七年,最熟悉的男生,居然只有一個知己,一個宿敵。
好像不結婚是不會有小孩的哦……這麼說來,人都是必須要結婚的嘍?自己也一樣?
「好丟臉哦蘇征,你在想什麼啊?!」撒開手中的鉛筆,蘇征雙手掩面朝天。
可是,為什麼大家想到這種事情都不會覺得難為情呢?阿廣和小玲還在當眾接吻定情過。當時自己也有跟著起哄,可那時為什麼一點都不會覺得那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呢?難道人一定要通過愛情的考驗才會真的長大嗎?是真的嗎?
那,沒有喜歡上任何人的自己,是還沒有長大嘍?這叫什麼邏輯!蘇征輕哼一聲,自嘲地笑笑。
沒有長大就沒有長大,有什麼了不起!等她知道什麼是喜歡了,一定要喜歡一個很棒的男生!他一定很高、很瘦,有很棒的眼神,就像……她臉色一綠,突然沒有辦法再幻想下去。
如果你想到自己小鳥依人地被戀人抱在懷裡,巧笑倩兮地抬起頭來時——那個人赫然竟是與自己作對了十一個年頭的天生宿敵,你的臉色能不綠嗎?
呸呸呸!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冒出來?和他在一起……等人類移民火星再說啦。
「蘇征……」
「嗯。」
「她真的選我了。」
「嗯。」
「你沒什麼話說?」
蘇征回過神來,「你要我說什麼?」
「是你要我一定要把素執追到手的,我好不容易跟她在一起了,你不替我高興?」
「高興啊,嘿嘿。」蘇征咧開嘴角乾笑兩聲,以示證明。
可文皺眉道:「不對,你有心事。」
「少∴攏∷肯跟你你就該偷笑了,知道我煩還問!」
「你……怎麼了?」
蘇征瞪他一眼,「你知道申匆蔚和李素執怎麼肯分手的嗎?」
「不知道。」
「因為……」蘇征看著他的呆樣心裡一陣煩躁,「你豬啊,自己喜歡的人的事情能不能主動去知道多一點?李素執說要和他分手的時候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因為他已經決定改追敖燦了!」
「啊?」
「還啊?」
「那……怎麼辦?」
「你問我我問誰!」真是氣死人了,這頭笨牛。
常可文抓抓腦袋,「可是……你不是有很多辦法嗎?」
「有,我有!」蘇征氣急敗壞,「所以,請免開尊口讓我安靜一會兒!OK?」
「OKOK。」可文逃走。
昨天晚上真是她這輩子經歷過的最糟糕的晚上了,她從來沒和敖燦吵過架,直到昨晚。導火線正是敖戰的狐朋狗黨申匆蔚,敖燦居然會覺得讓李素執離開申匆蔚會讓他受到傷害,還主動去安慰他。天啊,那小子到底給她灌了什麼迷湯,那種跟著社會上的小混混勾三搭四的人一看就跟敖戰是一路貨色,否則怎麼會是朋友呢?就算她是敖戰的妹妹,看不清自己的哥哥情有可原,那別人呢?吵到後來,竟然還說不瞭解她哥的人是自己?有沒有搞錯啊,難道他那些惡劣的行為是她虛構出來的不成?啊……要虛脫了,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蘇征在這邊長吁短歎,哪知道那邊一樣短歎長吁。
敖戰幾乎都想和申匆蔚斷交算了,那傢伙,竟然輕而易舉地就被人甩了。虧他還和蘇征誇下海口,說那書獃子鐵定搶不過申匆蔚,這下非得被她笑死了!更可氣的是,要追他妹妹也不先和他這做哥哥的打個招呼,到時候被蘇征襲擊可別怪他不講義氣!
這場以敖燦為軸心的愛情與友情的拉鋸戰誰也沒想到它居然會打了兩年,敖燦曾一度喜歡上哥哥的朋友的同學,單戀到最後都沒有結果。申匆蔚可比常可文命苦多了,明示暗示,要不是後來上演一出苦肉計,還不知道一直望著別人的小丫頭什麼時候才會看看自己。
但此時的蘇征與敖戰哪裡曉得後來如何,他們正好像兩隻怒氣沖沖的獅子,昂首站立在自己的領土上與對方遙遙張望。那兩隻站在交界處的幼獅似乎隨便動動,都會引起一場廝殺。但想不到那兩隻幼獅都乖得很,站在原地兩年都沒跨進對方的領土,害那兩隻一觸即發的獅子看得瞌睡連連,再也沒有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