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內,他好整以暇、雙手環抱在胸前。
「這把是燈罩上頭的那把鑰匙吧?」他問。
「……」采欣不知道該承認還是否認。
「那一夜……」
「不是我!」她連忙搖頭。
「我有說是哪一夜嗎?」他眸底乍現著狡黠的光芒。
是她了!沒錯!
「呃……我……」采欣暗暗狠咬自己的舌頭。
「是你!但,為什麼你不願意承認?」有股歉疚在心底緩緩爬竄,那一夜的放縱,隔天清晨當他看到床單上處於的血跡,便覺得事態有些不尋常……
「……」沉默是金!
「我還記得你是怎麼賴掉的!」莫無情不可置信地搖頭,他回憶起那時他在電話中對她的質問,也記得她當時的回答。
她的氣息、她的膚觸,像極了那夜的美好感覺,為什麼他總是一再忽略、不敢去肯定這魂牽夢繫、在他心底纏繞已久的疑惑!
采欣始終低垂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更像是倔強不肯認輸的孩子!她為什麼要告訴他原因!
她心裡頭不滿!他連一句「我愛你」都惱於對她說,輸人不輸陣!她怎麼可以告訴他,她戀著他好久了……
靠近沉默的她,莫無情輕輕嗅著那股屬於她的氣息,恍惚的思緒彷彿飄到多年前那一夜的美好……
他的手自她身後環上她的腰,第一次……他這麼主動的對她做出親暱的動作,渴望在兩人之間找到歸屬的親密感覺。
采欣微微震顫。
「你——」
將她攬進了懷裡,他的唇在她頸邊滑熨著,閉上眼,感覺她的甜美。
麻麻的小電流從他那股溫熱下、沿著她的頸子刷過她的肩膀、手臂,竄流到整個身體,她的心跳如鼓般擂動著。
「你在做什麼?」她怯懦地問,嗓子有些乾澀。
「重溫舊夢……」他毫不掩飾地回答她。他的感官,在找尋那夜的感覺。
「……」她沉默。他已經完全肯定了嘛!
「你會負責嗎?我是說……你會對一個跟你發生一夜情的女人負責?我……我告訴你,我真的不會爬牆。」她在問題之後加上聲明。
「想跟我發生一夜情的女人多的是……」他故弄玄虛。
「你……」心一沉,再溫暖的懷抱都暖和不了她的心涼。
「我們不只一夜情吧?」他接著開口,下巴抵在她頭頂的髮絲摩挲著。
「什麼……意思?」采欣有些期盼、有些害怕。
「除非你不打算對我負責了!」他閃過直接的承諾,換了種適合莫無情調調的回答。
笑靨在她臉上綻放開來,她回過身,環上他的頸子,笑吟吟地看著他。
「我會對你負責的!」
「喔?」莫無情調侃似的揚了揚眉毛與唇角。
「可是你不能爬牆!」采欣防範地說。
「我只會撞牆,不會爬牆!」如果你敢不要我的話……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呵!」她鑽進地寬碩的懷中笑著。
突然,又想到什麼……
「那,我問你,你愛我嗎?」她怯怯、小聲地說。
「我……」莫無情霎時呆頓,臉上的表情像個癡呆的傻子。
采欣驚懼地抬頭看他,莫非他仍然不愛她?!
只見他俊朗的臉上交錯著複雜,一下刷地變白、不一會兒又難堪似的漲成豬肝紅。
「你……愛我嗎?!」再問了次,最後一次!
「……」沉默著,莫無情咽咽卡在喉嚨的唾液,這等隱心無比的言語他怎麼說得出口?!
采欣原本幸福的一張臉愀然色變,以一種又氣又怨的眼光瞅住他不放。
「你就是不肯說愛我?!」她好傷心喔!
是錯覺還是真的心痛?她怎麼覺得胸口傳來陣陣緊揪般的不舒服,連胃都絞痛了起來?!
「采欣……」莫無情面露難色。
這……可不可以不要講哪?話講出口,他怕自己會拿著掃把來掃那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好痛!她忍著陣陣疼痛,癟著嘴不說話,推開他的懷抱。
莫無情無辜地看著她。
有這麼嚴重嗎?不講那句話,她可以氣到滿臉發白?!
噢!好痛哦!受不了了——采欣警覺地抓著上腹的衣服,壓按著傳來劇痛的胃部,老天!該死的胃痛犯了啦!
「你怎麼了?」莫無情感到狐疑、不對勁。
她抬頭用痛苦的眼神瞪著他,緊咬著下唇忍著痛,說不出任何一句話,額上也倏地淌出汗珠。
「采欣?」莫無情確定了!她身體不舒服!
讓人防不勝防,猝地,碰一聲——她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采欣——」
那一瞬間,他混身爬上焦急的雞皮疙瘩,他大聲叫她,抱起倒在地上的她,急忙衝向醫院。
莫無情守在床邊,華屏正在門外跟醫生討論著采欣的病情。
「她是長期飲食不正常,胃有點潰瘍,可能減肥過度,另外還有點營養不良,休養休養,好好照顧就好了。」醫生低聲跟華屏報告。
「嗯,謝謝你喔,醫生。」華屏禮貌地跟醫生鞠躬道謝。
隨後,她走進病房內。
采欣還熟睡著,病房內坐滿了他們莫家的人。
「怎麼樣?」莫無情見華屏進來,他擺著一張冷酷的臉,但語氣洩漏了一絲焦急。
盯著莫無情那張冷酷的臉……她真為菜心抱不平!戀了他這麼久,這不敢承認愛意的鼠輩男人卻始終不敢面對那分深情。
半響,華屏徐徐歎了口氣,口氣哀傷了起來。
「菜心好命苦喔!」
說著說著,鼻一酸、她的眼淚差點掉下來,真是為她抱屆哪!
轟然巨響在他腦袋中炸開來似的,莫無情警覺地抓著華屏問:
「你為什麼這樣說?!她……她怎麼了?」
她可憐啦!愛上你這隻豬!華屏在心底暗咒。
「我不敢講……」將計就計,順著劇情演戲,華屏煞有其事地賣關子。
「你說:你說!」莫無情居然失控,他搖晃著華展,逼著她問。
「無情!你冷靜點!」華屏的老公莫無言趨向前來,護住目己的老婆。
「對啊!無情,冷靜點!」大夥兒全都蜂擁而上,隨即關懷、擔憂地將視線轉往華屏。
「花瓶姐姐,究竟怎麼了?大菜心生了什麼沒辦法醫治的病嗎?」還是費小妍比較醒目,她直截了當說出口。
全體一陣肅然,沒有人責怪小妍那張不吉利的嘴,因為他們都屏息等著華屏的回答。
「嗯……」華屏點點頭,她在心裡頭悄悄畫了個十字……
主啊!原諒我,無可救藥地愛上一頭豬算是無法醫治的病吧?這樣應該不算說謊,嗯,不算!阿門!
「老天!」全體一陣嘩然,不能置信地接受這個噩耗!
噩耗又狠又重地痛擊在莫無情身上,他腳步一個踉蹌,臉色木然。
費小妍更是瞬間紅了眼眶,撲上熟睡的采欣尖聲哭嚎:
「哇——不要啊!菜心姐姐,你不能那麼短命,你那麼好,不可以那麼命苦,我不要、我不要!」
小妍的激動讓大家都鼻酸了起來,男人女人全紅了鼻子眼睛,男人們轉過頭去悄悄拭淚,女人們哭泣出聲。
怎麼瞬間氣氛變得這麼哀傷?!
老天爺!我這個玩笑開大了!華屏看著這些亂成一團的人,猛咬自己的舌頭。
「不……不……」莫無情在噩耗中回神,他不能相信地搖著頭,冷酷的臉變得極為呆滯、哀慟地凝滯住。
就讓那些罪惡感咬死我好了!華屏目睹深受打擊的莫無情,感到爽快極了!她決定繼續沉默。
心情同樣十分難受的莫無言攬著華屏。
為什麼……他懷裡的老婆有陣抽搐?他狐疑地攬緊了她,攏著眉思索著。
又是一股小小的震動,莫無言起疑——
他老婆好像在強忍著笑意哩!而且,不對勁,個個女人都哭得死去活來,惟獨他自己的老婆一滴眼淚都沒掉,似乎還冷眼看著所有的一切咧!
隨即,靈光一現——
「老婆……」他壓低了音量、附在她耳邊小小聲喚她。
不愧是華屏的老公!華屏知道她老公要傳遞什麼樣的訊息了!
「噓……」以手肘輕撞了他一下,莫無言旋即有默契地閉上了嘴。
「不、不……」
莫無情心痛地陷入失神的狀態。
「菜心!菜心……嗚嗚……」
女人們呼天搶地、鬼哭神號。
「唉……」
其他的男人板著一張臉,蹙緊了眉心、強忍著悲傷。
太混亂了!大悲情了!所有人的情緒都陷入失控。
噢!好吵!熟睡的采欣在渾渾噩噩的睡夢中,似乎聽到孝女白琴般驚天地泣鬼神般的哭聲?
「笨哪!你就乖乖順著我的謊話演下去就好,不要有那麼多意見!」
華屏厲聲責備著采欣。
采欣一臉擔憂。「這樣,不太好吧?你怎麼會讓事情變成這樣啦!」
隔天的早上,她清醒過來,一睜開眼睛,一大群人圍攏在她床邊,好像發生什麼嚴重的事情一樣,隨即,華屏跟她說明了一切。
所有人都在,惟獨缺了莫無情,他此刻不知道躲到哪兒去舔舐受創的傷口、懊悔地槌胸頓足。
當然,所有人也都知道華屏這頑皮的玩笑了!莫無情當然例外。
「這就是太自負的男人活該倒霉這樣的下場,你沒讓他踢踢鐵板,他是永遠學不會怎麼去愛一個人、去珍惜一個人的!」華屏打抱不平地說著。
尤其當她從采欣口中得知,那壞男人不知道都已經佔據人家身體多少次了,卻連愛的承諾都不敢說。
「對嘛!菜心姐姐,你就聽花瓶姐的話,說真的,要是花瓶姐沒跟我們講,我們都不知道你愛了無情哥哥那麼多年哩!正好啦!讓你報仇一下,讓那無情的無情哥哥體會一下殘酷的感覺,看他還敢不敢冷酷對待你!」
小妍說得義憤填膺,紅腫的眼眶是冤枉白哭一大場的痕跡。
「這……」采欣在難為情的臉紅之後,再度遲疑了起來。
黛綏對他們之間的事情瞭解並不多,她抒發自己的觀感。
「我覺得無情一定是死鴨子嘴硬,他就跟一般壞男人一樣,是堅決不承諾、不說愛的那種鼠輩,不過,我看他老是用一些奇奇怪怪的行為透露出他感情的矛盾,我想,他應該是愛著采欣的吧!」
「那當然!大家都看得出來啊!只是,不逼他是不行的!這次非要把他的原形給打出來,不然我們采欣還要活受罪多久啊!」
華屏一副伸張正義,替天行道的執法者模樣。接著又說:
「要不!大家投票決定,有任何人覺得這樣不妥嗎?」
「我贊成!」
「我也贊成!」
所有頑皮的莫家太太們都表示贊成。
「我沒意見。」
「唔,我沒意見。」
「我也是。」
所有的莫家男人都無所謂地聳聳肩。
廢話!玩笑不是開在他們身上,他們當然沒意見!
「好!就這樣決定了,少數服從多數,采欣,你就住下來好好療養吧!我會去交代醫生讓你住久一點。」
「啥?又不是度假,誰想住醫院住久一點哪!」采欣哭喪著臉看著他們。
「唉,你就當成度假就好了嘛!」華屏滿不在乎地慫恿。
此時,病房門開啟。
一臉憔悴的莫無情走進門來……
圍在床邊的人他視而不見,目光只能定定地鎖住床上的她。
「你醒啦?」他出人意料地漾開一抹溫柔的微笑。走到她床邊。
呼呼!好緊張、好緊張,這天大的謊言要是被地拆穿了,她會不會被大卸八塊啊?!
所有人臉上也都閃過一絲驚愕,女人們的表情更是僵硬凝了住,本來要全副武行,再上演一次驚天動地的世紀大哭戲哩!
大家面面相覷,隨即,莫無情對大家說:
「你們都跟我出來一下。」
「啊?」
「咦?」
「呃?」
你看我、我看你,全部的人都被他怪異的行徑弄得一頭霧水,莫非他知道了?!唉唷!
「你閉上眼睛休息一下,我們出去講個話。」他語調出奇地溫柔,愛憐地撫了撫采欣蒼白的臉頰後,邁開腳步,率著他們走出病房。
一群心虛的人跟著他走出病房。
一出了病房,莫無情那張柔情的臉卸去堅持,轉而沉重了起來。
「我希望,大家幫我瞞著她,為了她好,好嗎?」
見鬼了!講話不曾這麼客氣的莫無情在哀求著他們哩?!
「這……」華屏嘴角像要抽筋一樣,一會兒想得意地笑開、一會兒又要故做嚴肅,憋得可辛苦了!
其他人亦是,有人看似逃避難受的情緒別過頭去,事實上是在苦憋著差點像出來的笑意。
「我要陪她走完最後這一程。」莫無情哀慟的視線投向窗外,他的語氣無限慎重、無比哀傷。
啊受不了了啦!
費小妍一行人,閒言差點噗哧出聲,還好反應夠快,她連忙捂著嘴,那樣子看起來像是因為受到天大的感動、同時哀痛到克制不住,她拔腿狂奔、跑了開。
所有忍不住的人也都有樣學樣,男男女女全部都隨她逃竄到化妝室的方向。
該死!華屏忿咒一聲。
就你們想笑,我都不想笑嗎?
這些叛徒,居然把爛攤子留給她,連她自己的老公都落跑了!
她不能跑啊!她怕她也消失,莫無情會起疑。
以無比慎重的語氣,華屏回答他:
「我知道了!我尊重你的意見。」
肅穆地好像喪禮的家屬答禮一般,她對莫無情彎下腰、獻上一鞠躬。
然後,輕輕、慢慢地移動步履,十分優雅地走在醫院的走廊上,她雙手交叉在腰前,癟著扭曲的嘴巴,笑得像在哭一樣,慢慢地、慢慢地……走向那群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