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拓人的臥房中,冬雪靜靜坐在床畔。
她將他的行李全部整理妥當之後,才捧來那紅色紙袋,以期待的心情,打開他為她帶的禮物。像個拆聖誕節禮物的孩子般,她慢慢取出袋中的物品……
掀開精緻的木盒,兩隻手工細緻的咖啡杯呈現她眼前。
「嘩——」她低低讚歎一聲,雙眸晶亮。
以前他出國,也不曾為她帶過任何禮物,這讓她受寵若驚。
更讓她驚喜的是,兩隻咖啡杯的杯柄上,一條銀鏈繫住兩彎弧度,將兩隻杯子串連。
她卸開手鏈,放在掌心裡頭細細觀賞。
把玩著手鏈,她心底也沉吟著……這條卡地亞手鏈,所費不菲吧?這太貴重,她該收下嗎?
「喜歡嗎?」
正入神思考、矛盾猶豫著,背後傳來的低沉嗓音,讓她嚇得回眸。
「呃!」她手上的鏈子落地。
平拓人走近,舉止從容,臉色卻淡漠。
他彎下身拾起鏈子,說道:「我幫你戴上。」
「這……」冬雪無措,咬唇躊躇著,遲遲沒有伸出手。
「嗯?」他蹙眉。「不喜歡?」
眸子對上他的,冬雪蠕動唇瓣說道:「不是!但我……我想,這太貴重……」
「囉唆!」低斥一聲,他專制打斷她未說完的話,命令道:「戴上。」
未讓冬雪考慮,他已經拉起她的手,就著她纖細的手腕,將銀鏈扣上。
「……」冬雪沉默看著他完成這動作。太親暱!她的心跳如搏鼓般,一陣陣擊著胸口。
他這是……什麼意思?若說犒賞員工,這禮物太貴重;若說示好……
噢!她臉頰一陣燥熱。示什麼好呢?她的腦袋會有些多餘聯想,可……但願是那心意……
「好看吧?」嘴角彎彎上揚,平拓人極滿意自己挑選的眼光。
看著他的嘴角眉眼,冬雪心中不禁怦然。
欽,冷冬雪,怎麼搞的?你變了?!心魂全融進這男人的眸海裡……
「嗯……」抿著唇,她心慌意亂垂下頭去。
他注視著她,半晌才吭聲問道:「這些天過得好吧?」
關懷的話脫口而出後,他暗自氣悶。怎麼淨做些傻事、說些傻話?!他似乎過度關心她了!
「好!」冬雪虛應,雙手絞著。哪兒好呢?心裡頭,莫名想著某人,不太好!
「嗯。」他注視著她白皙手腕上那銀白光采,怎麼瞧都覺得美。「喜歡的話,下次再幫你帶。」他喃喃說著,語氣間無盡寵溺。
話題突兀,冬雪錯愕,他更錯愕——
平拓人!瞧,你多尷尬?聽,你講話的口吻太過親暱?!一定是長途飛行暈頭了!對,一定是!
相互對望,兩雙眸子裡都有幾分無措。面帶赧色,兩人同時別開視線。
「拓崇……很可愛!」僵笑著,冬雪岔開話題。他都這樣寵女人的嗎?不管是或不是,她心裡面都盈滿著快樂!
「拓崇很可愛?」平拓人挑眉斜睨,以譏誚似的語氣重複她的話語。
心裡不爽快——不爽她讚譽才首度見面的平拓崇、不爽方纔她與平拓崇那麼親近!
但——那是他的弟弟,他居然吃味?心版抽了下,他震撼於這樣的發現……對冷冬雪的佔有慾,竟是他料想不到!可她並不是他的誰!
「嗯,開朗活潑,與你完全不同。」她隨意回道。
「哦?」平拓人不置可否揚高了音調,他小心眼地嚥下下妒意。「看來你挺喜歡他?」
「他很得人喜愛。」冬雪淺淺一笑。比起冷面的哥哥,弟弟顯得陽光多了!
平拓人胸口一股不滿翻湧著。「你並不適合他!」
他賭氣般的口吻,令冬雪聞言下禁啞然失笑,她不可思議圓瞪了眼,盯住他幾秒,才好整以暇地道:「我當然不認為我跟他合適!」他想到哪兒去了?!
「……」喉嚨似卡著東西,他搭不了腔。她直接而簡潔的回答,讓他眉宇問迅速蒙上一層狼狽。
他的視線倉皇一瞥,由她的臉蛋-往她的頸部以下——
噢!幾乎要摀住鼻子,以防不小心噴鼻血!
她今天身穿一件船領T恤,寬大的領口邊不慎露出一截粉紅色內衣肩帶。這春光乍現對他來說,平凡不過!但現在卻詭異的教他胸腔發緊。
平拓人注視著她胸前高聳的豐盈弧度……喉間一滾!他要費些克制力,才能隱忍住一把扯下她雙肩衣領的衝動。
天殺的!他對他向來視為一部機器的員工蠢蠢欲動?!
「平……平醫師?」冬雪狐疑地微偏腦袋看著他。怎麼覺得……他的臉色繃得好難看?
「還不休息?」他低啞出聲,雙眼撇開,忍著不瞧她。「早點睡!」
「喔……」她失望應了聲。好討厭他這般捉摸不定!
他轉身欲走往房門口,怎科,方纔他們口中談論的主角出現——
「嗨!美女!」精力旺盛的平拓崇咧嘴笑著。「原來你躲在這裡啊?」
平拓人回眸冷塗瞪住他;冬雪則微笑開來:「找我有事?」
「有啊!很重要的事!」平拓崇並未察覺大哥那雙瞳眸間所蘊含的火氣,逕自展開追求攻勢。「我想邀請你去華納威秀看電影,如何?賞光嗎?」
冬雪聽罷,朝平拓人偷偷覷了眼。他……會去嗎?多希望提出邀請的人是他。
「怎麼樣?」平拓崇滿是期待。
她考慮了下,先扭頭詢問平拓人。「平醫師……你去嗎?」鼓起好大的勇氣,懷著一分期待!
「不去!」平拓人幾乎是毫不考慮就回答,然後轉身走向窗前,背對著兩人。
「-!我哥去幹嘛!」平拓崇可不贊成。「我才下讓他破壞我們的月光約會!美女,走吧,我們小倆口去就好!」
「我……」冬雪眸心黯然,卻又要對平拓崇的玩笑勉強扯著禮貌笑容。失望於平拓人的拒絕之際,正要回答平拓崇時,突然一道冷冷的聲音打斷她。
「平拓崇!你精神好,就自己開車出去晃,時間晚了,Miss冷該休息了!」他嚴肅的一句命令,帶著不可違抗的專制,掃光了平拓崇的興致。
「好吧!」心不甘情不願走出房門,平拓崇滿心惋惜,好妤的機會,被老哥給
「那,晚安,平醫師也早點休息。」冬雪告別,倉促而逃。
呼——他好冷漠!她能感覺他那副生人勿近的隔絕之意。只是,他在不高興什麼呢?
雖然心情被他影響得七上八下,好不忐忑;但冬雪心裡頭仍是暗自歡喜!歡喜於見到他、歡喜於那條陪伴著她入眠的銀色腕鏈。
* * * *
平拓人返台的隔天是假日。昨晚,放假的冬雪答應平拓崇的二度邀請,與他去看了場電影,雖然那兩人只是去附近的華納威秀,但是獨守家中的平拓人,心情卻是起伏不定。
她八成心情很愉快吧?早上開車載她上班時,見她一副心花朵朵開的樣子,更讓他冷著臉說不出話來!
回到工作崗位的第一天——
今天,神奇診所的氣氛有些詭異。
雙人搭檔一樣沒有太多的對話。一樣的工作模式、一樣的咖啡。但是今天的咖啡,平拓人一口也沒。
空氣似乎凝結,就連看診的病人,也感覺身處一團低氣壓中,沒有人想在這壓迫的空間多待一秒鐘。
「我可以走了嗎?」一名整型的女常客怯怯問道。
「你不是還有問題嗎?」平拓人冷冷回問。
「沒有!我沒問題了!」她慌忙搖搖頭。
這王牌帥醫師,今天有點奇怪!她說要抽脂,他一口反對!這醫生不是要賺錢的嗎?她說要把鼻子做大一點,卻遭他冷斥說難看!這診所不是向來奉行以客為尊的口碑?
「手術排下禮拜一,可以吧?」
「呃?醫師,你不是說手術不做嗎?」她無所適從問他。
「你到底要做不做?」平拓人臉色一沉。
「做……做啊!」她嘴角僵著。
「禮拜一下午兩點,準時到。」合上病歷資料,他面無表情送客。「慢走!」「好,謝謝!」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終於可以走了!這陰陽怪氣的醫師,下次還是別找他好了!
一整個早上的氣氛都是這樣。進門求診的男人女人,都被平拓人的表情給駭得不敢囉唆。沒有一個人可以在他這種臉色下,舒服自在坐在這裡,奪門而逃是這些人共同的心願。
送走了上午的最後一位客人,冬雪鬆了口氣。她走至他身邊——
「平醫師,候診室都沒人了,上午的工作都結束了。你今天下午要做四個雙眼皮手術、兩個隆鼻、兩個雷射除斑……」她精神奕奕報告著。
平拓人垂首聆聽,他暴躁的臉孔,與冬雪的滿面春風呈極大落差。
整個上午,冬雪臉上都掛著淺淺的笑意。自平拓人返台,她的心情就一直很愉悅。
不用再見到代班醫生,不用擔心煮的咖啡沒人-,不用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不用……掛念著他!
圈住她的腕鏈讓她感到幸福,伴著他工作讓她愉快振奮!
報告完畢,冬雪看了下桌上的咖啡杯——他一口也沒喝?!
怎麼回事?她邊整理病歷,邊偷偷瞄著平拓人。
若有所思的專注神情,微蹙的眉心,讓他看起來心事重重。她太瞭解他情緒的小動作!瞧他右手不停反覆甩轉筆管,表示他正處於焦慮。
這樣子的情形很少見,即便是去年診所被病患抹黑控告的時候,也不見他有這樣的表情。他今天心情不好!為什麼?
沒有女人來煩他、沒有病患客戶敢吵他太久、沒有不如意的事,那會是為了什麼?
「平醫師,我幫你把咖啡換掉!」冬雪決定試探一下。
「不用了!我不喝!」平拓人毫不考慮就回嘴。
「今天的咖啡不好喝嗎?」她不曾遭此拒絕,更疑惑了!
「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喝?」冬雪的口氣很輕,打量著他的視線也小心翼翼。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唆?」瞧她今天春風滿面,他就莫名不爽。
他的嚴厲如刺,讓冬雪頓時受傷。幾年來,平拓人從沒用這麼冷酷的口吻跟她說話。
「你今天心情不好嗎?」冬雪隱忍胸口那股難受,悄聲關懷問道。
「不用你管!」他的語氣惱怒,當下根本不想跟她說話,只是忿忿轉身朝向窗外,不再面對她。
冬雪只覺得無辜!
出國前,他明明還好好的,也慢慢在他臉上看到難得的笑容。現在,他的笑容又少了,惡脾氣似乎更甚。
不管他方纔的惡言惡語,她逕自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往茶水間走去。
哼!可惡,居然莫名其妙轟她?!她多欣喜他返國,多雀躍他回到診所,他怎能如此?以往的溫情和善呢?氣不過哪!她怎能白白捱他悶氣?
她重複著以往的步驟,在咖啡機加入適量的水,但卻多舀了兩匙咖啡粉——第一匙,報復他的頑劣;第二匙,笑自己自作多情。
「唉……這杯咖啡一定很苦,苦到無法下嚥。」只因為它加入了冬雪現在的心情——苦澀!
再度將咖啡送上他的桌面後,她預備轉身前去午餐,平拓人開口,打斷她的腳步——
「你下班自己回去!我今天不直接回去。」說罷,他又是一陣惱怒。自己幹嘛要跟她交代行蹤?
「喔!平醫師,你要去哪裡?」冬雪順口發問。她或許不該這麼多話?
「我有應酬!」平拓人口氣冷淡;心裡……很不踏實。其實並沒有應酬,只是不想與她同車回家。
「好!請小心!」冬雪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他先前的關愛與友善,只是他一時興起?或許,她不該任自己心中的情愫擴大吧……
「你要小心我老弟那過動兒,他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平拓人在她踏出門口時,又冷冷追加了句。
他刻意不想早點回去。心裡面卻不安、不放心。
「哦?你覺得會發生什麼事嗎?」冬雪挑釁地問他。
「我怕你被他生吞活剝了!」誰知道那性觀念開放的兔崽子會做出什麼事!
冬雪蹙眉。怕?!他會怕?這是否代表什麼?唉……別磨人哪!她怕自己又會多想了!
「對我來說,你比令弟更具威脅。」她吐出心中想法。
她相信,儘管大而化之的平拓崇,老是毫不顧忌的勾肩搭背親近她,但還不至於侵犯她。在她眼中,他只是個小弟弟;真正的大野狼,是眼前這一匹哪!
「你……」平拓人舌頭打結了,無法理解她的話意。
冬雪拋下話後,便舉步離開,留下獨自氣悶暴躁的平拓人。瞧她婀娜離去的背影,他焦躁擰眉、伸手往額頭一拍,癱在椅上。
視線一瞥,他瞧見桌上那杯咖啡……歎了口氣,還是把杯子端到嘴邊。
細細啜了口——
「噗——」馬上狼狽地噴出整口咖啡。這麼苦?!
該死,她整他?!真是好樣的,她愈來愈敢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