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春風公開露面的表現還算鎮定,雖無法表現出金芭比那綽約的神韻,但也未遭人起疑,只是……她不過喝了杯調酒,就醉倒了。
儘管心裡還是氣氣悶悶,飛衡遠仍然扛著酒醉的她,把她安然帶回家裡。
砰——進了宅子,他老大不爽地踹上大門,原本想把肩上扛著的她,狠狠丟下沙發,但拳頭一握、心版一抽,還是不忍。
不曉得自己在跟她嘔氣什麼,又客氣什麼!他矛盾地將她輕放下來,隨後蹲踞在沙發一側望著她的醉顏。
紅鼕鼕的,其實,還滿可愛!
摘掉她鼻樑上歪歪斜斜的墨鏡,他順手撥了撥她額前劉海。寧靜秀麗的面容,此刻看起來更柔順。
想起車上那惡意捉弄,他不禁又蠢動!
真不希軍他吻她嗎?哼!他真的不信!
想欺負她!趁她酒醉——
這般幼稚行為,怎麼會是他飛衡遠的作風?!他不解。雖不解,但也已懵懂行動……
他以指腹輕揩著她的下唇,反覆的觸撫後,他慢慢將唇湊近。
春風心中顫動!
其實,她早就醒了!只是酒精刺激之後,她的思緒更加混亂,尤其是那些潛伏在心中的陣陣憂心,更讓她不曉得怎麼處理才好。
時間倒數了,她好擔心……日本的發表會她可以應付得好嗎?今晚PUB中的場面,就已足夠嚇破她的膽子了,但顯然,此時還有更讓她驚嚇之事正要發生——
溫熱呼息貼近了!她該睜開眼睛?還是一把推開他?還是……
最後,她選擇放任。放任他、也放任自己!
輕輕一啄,落在她唇上,那一觸,真溫柔。
春風睫毛顫著,好激動,就怕他發現她偷偷嘗著這滋味。但他顯然只將焦點集中在汲取唇片的溫度。
甜如蜜!他分不清舌尖觸著的滋味,究竟是她唇膏殘存的香氣,還是她口中的味道。大膽了!他撬開那貝齒,也不顧是否會驚動她。是偷襲的刺激感?還是不曾吻過這般甜美?他感受到未曾有過的悸動,想佔有這嘴唇!
春風被這猛烈震撼,呼吸一陣倒抽,探了舌,卻又後悔,羞愧去迎合他。這時無法再掩飾了。她慌亂睜開眼眸,無措地望向他,想掙出距離。
只瞧他半垂的目光沉醉,濃眉挑釁一揚,那似乎宣告著:他佔了便宜還耀武揚威!
春風生氣了!突生一股蠻力忿忿地將他推開!
「你!什麼意思!」這比捉弄著卻不吻她,更教人難堪。
「沒什麼意思。」飛衡遠站起身,居高睥睨端坐而起的她。掩去心動的感覺,他傲人的自尊直覺想給她一頓排頭。
春風抬頭迎著,那眸中分明滿是他尖銳的優越!有一種摧殘意味。
她瞇眼看清,再度確認。她知道!他又是惡整心眼,一定是這樣,是不?!為什麼要一再戲弄她?不能拿真心吻她嗎?
「我說過我不……」她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你想說不希罕,是不?不希罕為何回應?嗯?」他冷著殘酷面孔。
「……」她臉蛋燒燙,咬著被吻過的唇瓣窘迫地垂下頭去。沒錯,方纔她的確一度忘情,迎上了自己的舌。
「不否認了?你不是挺尖牙利嘴?還是怕說話又結巴?」飛衡遠嘴裡毒辣,卻暗自不解,他何須如此氣度狹隘,若說刁頑心態作祟,這又顯得太過火。
「不要再說了!」春風大吼,以她不曾發作過的憤然!
剩下十天不到,她根本沒有把握是否能完成日本那樁任務。夠慌了,不敢跟他透露半點,卻又遇上他這番惡整衝擊,她勇敢的心,終會潰決。
「……」飛衡遠悶著,不再說話激她,看得出她現在的情緒相當脆弱。
一度讓煙硝蒙上的凝滯氣氛,在春風幾番重重調整呼吸後,趨於平靜。
「我……我的眼鏡呢!」她緩緩站起身,打算回房。
「在車上。」他應聲。
「算了!」她放棄馬上取回的念頭,轉身快步晃開。
視線不清,忙亂的步履絆著了右邊的一盞立燈,她及時扶住了燈具,卻雙膝跪地往前仆。
「小心!」飛衡遠直覺箭步跨出。
「不要碰我啦!」春風彆扭甩開。
才平復的激動,又一陣翻騰湧上,她不喜歡這樣一直出醜!好想哭,她忍著。
兩人之間一陣靜默。
春風摸索著將方纔讓她給踢掉的電線,笨拙地重新安回插座。
飛衡遠踱開,大門開啟,沒幾秒鐘又砰的一聲關上。
他站在她身邊,遞出她的眼鏡。
春風無言接下。
久久,她鼓起胸中那股勇氣與衝動,問道:「我可不可以放棄……」
「放棄什麼?」他問,口氣已不再苛刻。
「放棄我們的協定,放棄代替金芭比。」
飛衡遠聽著,眼眸一黯,隨即憤然別開視線。
已經訓練了半個多月,她現在跟他說要放棄?!
他胸膛沉沉起伏著,想發飆,但又隱忍,他不想製造二度衝突。
心裡一番硬生生轉折,他才從憤怒壓到平靜。
他泰然自若換了張臉,拉她起身正視著。「為什麼要放棄?」
春風看不出他臉上有太過責備的表情,猶疑順著他回答道:「我不行,怕我做不到會壞事。」
飛衡遠再度以耐性克服心中狂潮,口吻更低柔。「人的潛力是無窮的,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他不容在這節骨眼出錯,明明可以簡單解決,他不想大費周章打官司,何況那的確會壞了與SANY的合作關係。她要是放棄,最失望的恐怕是韓風。已經沒有時間重來、沒有退路可走了。
她呆愣。本以為他會生氣、會咆哮、會轟她一頓才對!
「去睡吧!今天我們的情緒都太激動,所以你才會胡思亂想。」飛衡遠安撫著她,認為她睡足了便會恢復簡單直線的腦筋。
「不!我真的……想放棄!」春風見他好商量,脫口再度表明。
「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軟著來不要?!「你如果做不到,當初就不要答應我。」他惱了!
春風嚇著了,沒想到才以為雷公不打雷,馬上就轟了她一記!
「我……」她囁嚅。印驗他方纔所言,今晚的情緒,真是夠激動震盪!
「該死的、沒用的傢伙!」他惡瞪著。
「好!我沒用。」她噘嘴負氣。
「當然!不用你承認,我也看不出你的用處。除了會吃會睡,會打哈哈,裝笨裝傻……」他條條數落。
「你說夠了沒?」春風氣憤。
「還沒!」飛衡遠喝她一聲。「空以為有具漂亮的皮囊,就能混一輩子。哼!混吃等死,沒志氣!」
「關你屁事!」她忍不住粗口了。
飛衡遠瞇眼睨她。她十分可惡!
「你滾吧!」他重重撂下話。「你不值兩百萬!我不喜歡你這種愚蠢的女人,別以為沒有你,我們就過不了這一關。」
說完,他忿忿地提起腳步上樓;反倒春風怔在原地。
他攆她,讓她好難過!
緩緩往地面一癱,她坐在地上,紅了眼眶。
死男人!她咒罵,捏緊了拳。
臭男人!她又咒,鼻尖酸嗆。
摘去眼鏡,伸手抹了終於不爭氣掉下的淚滴,她撐不住那股強裝的勇敢了,眼淚嘩啦啦直掉,也開始啜泣出聲。
雙掌撐著地板,她的悲傷,映在光可鑒人的瓷磚地面,淚滴墜下,在地磚上啪地散開。
堅硬的地板,一如他的鐵石心腸;她的狼狽,地板冷冷相對,她的彷徨,他視而不見。沒有人會安慰她,沒有人會幫助她……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讓淚洗過的心情,逐漸趨於平靜。
她的啜泣慢慢平息,抬起頭,已是一雙哭腫的核桃眼。
將臉頰上的淚痕全數抹乾,心中下了決定、雪恥的決心——她不要被看扁!在他面前尤其更要自尊!
站起身,戴好眼鏡,她走往電視櫃,一鼓作氣打開電視,打開播放器,放入一片金芭比的錄影V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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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她站在電視前專心盯著,很用心觀察芭比的每一個神韻。
芭比笑起來燦爛如花,她現下學不起來,只求基本動作標準。
芭比的習慣動作不少,例如柳腰輕擺的行走、習慣以右手食指攏攏一側頭髮,當她思考時,會將右手的食指,橫擱在微抿的雙唇上……
她重複模仿那些動作,極為發奮。
她全神貫注,忘了羞辱與哭泣。她認真模擬,一次次逼自己漸入佳境。
夜半的客廳中,只見她踏著高跟鞋款步,融入自己反覆的練習當中。
這傢伙!欠罵!飛衡遠冷肅凝著的臉部線條柔化,動容淺笑。
他沒有回房,轉身後上了樓梯隱藏在暗處。
聽她一陣陣啜泣,他也揪心,可她若不經徹底改造,絕對無法上得了那場發表會;她的能力確實是被質疑的,但他也深信,在一個人欲超越能力的極限時,依賴的是那份對自我的使命感。
他期許她的成功。
他悄步折回房間,撥了電話給韓風——
「韓風,我去日本,把春風交給你了。」
「另外,明天問問她的度數,幫她配副隱形眼鏡。」
「你負責把春風跟王憐花送上飛機,到了日本,松島會去接機。」
「還有……」
一項項逐步交代,他才掛了電話,踏入浴室沐浴。
蓮蓬頭的水瀑沖刷著心頭的一些紊亂,方纔那揪心感覺又是一陣襲上、窒悶束縛著;氤氳的霧氣,如心底籠罩著的異樣感覺。
對她動心了嗎?
唉!煩躁,他不想肯定。
她克服得了辛苦吧?不禁又轉了思緒。
對於春風,他心裡頭雖有隱隱牽掛,但也只能一搏——當一個人願意為達目標而努力,必會自動克服沮喪,由消極轉為積極主動。
他想,他可以放心飛往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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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 國際機場
發表會將在幾個鐘頭之後展開,機場裡,韓風帶著伍春風與王憐花,低調避開守候的媒體。
春風應付發表會,需要用到更多精神,他不想讓她現在的情緒受到太大衝擊,台灣狗仔隊咄咄逼人的攻勢,怕會讓伍春風還沒到日本就打退堂鼓了。
其實韓風不知道,現下的春風意志早已萬分堅定!
只是她神情落寞。
「怎麼?失戀哪?」與春風比鄰而坐的王憐花,突然冷聲開口。
春風心一驚,錯愕看她。
自己看起來很像失戀嗎?為什麼王憐花這麼問她?
「別那樣傻傻看我,你自己心裡分明知道。」憐花精明的眼睛對上她的。
春風歎息,默認自己情殤。但她不讓神情再出現被識破的憔悴,暗暗隱了住,換上明朗臉色。
「你……好像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她偏頭望著憐花,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憐花的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姑且這麼解釋吧!她那先知透視的能力實在恐怖。
憐花聳聳肩,難得玩笑:「跟太多靈魂相處久了吧!」
「呵!」春風低頭淺笑。現在,她的舉手投足,已習成相仿金芭比之氣韻。
拜飛衡遠「以毒攻心」所賜。他離開的期間,春風奮發圖強到著迷地步,那優雅、美好的儀態,讓她漸漸模擬出自信。
「看來你進步神速!」憐花吐著一貫低沉嗓音,表達對她的幾分賞識。
「收了天價酬勞,該給人家成績看!」春風眨眨眼,附在她耳邊問道:「嘿!憐花,這樁交易你收了人家多少?」
王憐花獰笑,豎了四指:「也不少。四十萬。」
春風瞠目,隨後,兩個土匪相視竊笑。
「好囉!你們上飛機的時間到了!」韓風鼓響了雙掌,催促她們從另一登機門上機。
航程上陪著她的人,只有憐花。春風勾住她肘彎,借她賦予沉穩的力量,讓自己煥發光芒。
憐花也不如那冷漠疏離表相,任她親暱搭著沒縮手,反以手掌握住春風。
「你行的!」
「嗯。」春風點頭,好生感動!
「春風,頭髮這樣漂亮多了!」臨行前,韓風對她鼓勵讚美。
「憐花用了好多發膠硬吹拉直的。」春風甜笑,勾了勾頸邊直髮,髮絲舞動飄揚。
那微攏秀髮的動作與芭比如出一轍,韓風眸中閃著激賞。
「加油!」他握住她肩頭,肯定拍了拍。
「我會!」她微笑,告別韓風。
就要開始了——
春風心中湧上一股堅強力量,為的是從容出席在日本的發表會上。但心中也忐忑,忐忑的是要見著他了……
韓風曾告訴她,飛衡遠先行離開這些天,是赴日預備安排,發表會當天才會出現,鎮守在她身旁。
這短短幾天,他不在,她的心版就像被抽空一塊似的。
抹不掉的感覺告訴自己:她愛上他了!
有時孤獨凝著窗外出神,怔望著他大宅外的綠樹庭園,心情如同那枝椏樹葉,被風兒鬧得款款搖擺——心湖被他搗亂了哪!琢磨著、鬱悶著,老安定不住、魂不守舍。
就快見到他了!不一樣的自己,能換得他的目光吧?哪怕是短暫的激賞,或只是單純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