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夜歸,仍是閃避,尹絲蕾已完全無法捉摸他的心緒想法。
連日憂鬱,尹絲蕾決定出外散心。假日,她搭乘火車來到新竹,探望許久不見的姐姐。
見了親人,尹絲蕾開朗了些,不再緊凝愁容。
她跟尹絲涓在蛋糕店對面的露天咖啡吧閒聊,看著對面櫥窗裡的蛋糕,她想起那日嘗在嘴裡的甜蜜,也想起易怒的他總讓她煎熬,她感到好惆悵。
「你好久沒來看我了。」尹絲涓瞧她變得沉默寡言,關懷看著她。「生活裡有什麼不快樂或不順利的事嗎?」
「沒有哇,這陣子公司比較忙。」尹絲蕾輕綻笑容,不想讓姐姐起疑擔心。
「上次颱風淹水,家裡都重新整理好了吧?」尹絲涓嗓音輕柔地細問。
「有稍微整理一下。」尹絲蕾無力吁了口氣。「我把泡水的車子賣掉了,還想把那間淹過水的房子也賣了。」
「真的淹到不能住啦?」
「是可以啦,不過我沒回去住。」
「嗄?役回去住?」尹絲涓驚詫問道。「那你這段時間住哪裡?」
「住……男朋友家裡。」尹絲蕾唇角帶笑,心底卻苦澀。
「男朋友?」尹絲涓更吃驚了。「絲蕾,你真是保密到家呀!什麼時候交了男朋友?」
「唔……」尹絲蕾沒打算詳細說明。她斜撇嘴角、溜著眼睛思索,對姐姐幽幽問起:「絲涓,到底要怎麼分辨愛情是不是真的?要怎麼知道自己是愛一個人還是同情?」
她突然想起這莫名其妙的問題。
最近她常在想,為什麼愛上廣之驥?是否第一次在酒吧裡見到孤獨的他時,她便已動心?那是一種為之憐憫的感覺嗎?是否與他同處的時光,只要見他憂鬱,她便為之心疼、心悸,那種不捨的感情,會否有更多的同情?
這是她最大的弱點對不對?教她失了理性,飛蛾撲火傷了自己。
至今,廣之驥的心意她仍猜不透,已經教她對這感情愈來愈沒信心。
尹絲涓很認真地想了想。「我覺得呢……這很難分辨耶,不過依你的個性,如果沒有喜歡,你不會同情,你說是不是呢?」
「是嗎?」尹絲蕾輕咬唇瓣思索。
「而且同情也可以成為真的愛情,會證人愛著對方的時候,多一分憐惜。」尹絲涓如此認為。
尹絲蕾悵然,但姐姐的話匣子打了開,讓她暫擱茫然思緒。
「絲蕾,幫我拿個主意吧!最近有個不錯的客人在追求我。」尹絲涓喜孜孜地說。妹妹跟她分享了愛情,她也想吐露一樁喜悅。
兩姐妹性格不同,尹絲涓雖是姐姐,可個性較為害羞,雙眼失明了一段時間,更讓她一度消極,所以總是看起來怯生生、很沒自信的模樣,即便是感情之事,也拿不定主意,要尋求妹妹的意見。
尹絲蕾欣慰笑著,她當然希望絲涓幸福。
可憐的絲涓經歷過一場嚴重的車禍,她的眼角膜在意外時受到劇烈的震盪而碎裂,所以雙目失明、過著好幾年黑暗的生活,好不容易在移植手術之後重見光明。
她湊近了絲涓,親暱攬她手臂。「來!告訴我,他的職業?多大年紀?你答應跟他交往了嗎?」
「還沒有,只喝過幾次咖啡啦!」尹絲淚不勝羞怯。「他的年齡我還不確定,他說他開酒吧。唔……看起來人是很正當,而且……很有心,天天來跟我買蛋糕,呵!也不知道他買那麼多蛋糕,吃得完還是吃不完。」
她傻笑著,活像個浸淫陶醉在愛情裡的女人。
尹絲蕾椰揄她。「你好像很喜歡他喔?」
「印象是還不錯。」絲涓含蓄點點頭。
「可是……」尹絲蕾往對街蛋糕店望去。「阿良怎麼辦?」
絲涓的異性知己阿良,正在對面義務代她看店。姐妹兩人其實都知道阿良對絲涓愛慕且關懷;但他為人內斂含蓄,與她知交多年,卻未表白。
「我也不知道……」尹絲涓咬著下唇好猶豫。阿良也對她很好,可是……最近出現的那名男子,更教她動心。「改天我讓你跟他見個面,你幫我瞧瞧、拿主意,好不好?」
「當然好,什麼時候?」尹絲蕾允諾。她也要看看對方是什麼樣的男人,否則不會放心把絲涓交給對方。
「唔……」尹絲涓苦思。「我覺得不要太刻意,這樣好像擺明了看對象嘛,你說對不對?」她瞅著妹妹,那模樣好難為情。
尹絲蕾失笑。「那你想怎麼樣?安排巧遇?然後大家一起吃個飯嗎?」
這純純的姐姐哪,究竟是何方神聖、什麼樣的男人,讓她如此動心?
「好主意唷!」尹絲淚雙眸湛亮。
「我想想要怎麼安排……」尹絲蕾滾著眼珠子、合掌支著下巴盤算。
「這樣吧!」尹絲涓突然興奮嚷嚷。「他每天最晚在七點以前都會來跟我買蛋糕,絲蕾,你今天就留在這裡,晚點再走?」
「今天不行。」她好抱歉地搖搖頭。「我買了回程的車票,六點就要走,沒辦法留到那時。」
尹絲涓好失望。「真的不行嗎?」
「嗯,對不起羅!」尹絲蕾回道。「等我想個比較合適的巧遇方式,再另外安排時間,好嗎?」
「好吧!」尹絲涓歎了口氣。「希望他今天會早點來,就算不能一起吃飯,起碼你可以先看到他的模樣。」
兩人談天說地,又聊了段時間,臨走前,尹絲蕾提醒絲涓
「你若上台北的話,去看看廣叔吧!」
「你知道他在哪家醫院啦?」絲涓聞言忙抓住妹妹的手。
兩姐妹都是有情有義的人,絲毫不敢忘記廣叔給她們的恩情。尤其絲涓接受了廣叔他妻子的眼角膜,還蒙廣叔照顧了好段時間,廣叔病後一直沒有機會去探望,絲涓對他是感愧交集。
「嗯,我已經去看過他幾次了,他的健康狀況很不好……」
「真的嗎?」尹絲涓憂心忡忡。「我明天就去!」
「嗯。」尹絲蕾告知她醫院位置。道別後,滿懷心事離開咖啡吧。
廣叔與他的夫人,都是她們這對姐妹的恩人。廣叔在妻子病逝時,將妻子的眼角膜捐贈給尹絲淚。
這恩情不只尹絲涓沒齒難忘,尹絲蕾也相當感恩。
照顧姐姐與工作之間,曾一度讓尹絲蕾消瘦。處事嚴苛的廣叔卻好慷慨地處處協助,減輕她照顧絲涓的負擔,在工作上也給她話多方便,更將她提拔到現在的職位……
然而,這樁好事其實曲拆。尹絲蕾心中埋藏著長久的秘密,未曾對任何人提起過,她知道廣叔為何對姐姐那麼好。
只是這秘密……屬於她和廣叔間的默契,她永遠不會說出口。
離開蛋糕店一段距離後,尹絲蕾從沉思中回神,臨時起意想回頭帶盒蛋糕回台北,於是她踅了回去。
抵達櫥窗外,她看向店內,但卻意外看見一抹熟悉身影。
尹絲蕾駐足,睜大雙眼,再看往店外停放的黑色轎車……
她不可能眼花或幻覺,店內那人正是廣之驥,店外停著的,亦是他的座車。他為何遠道從台北來到這裡?這令尹絲蕾驚詫懷疑。
隨即,一股直覺劃過她腦海。
她的心跳紊亂得全然失序,愣愣站在櫥窗外,裡頭人們沒有發現她的身影。她看著絲涓快樂又羞澀的笑容,她想……他就是絲涓口中那名男人。
絲涓說那男人開酒吧,不正是他嗎!這不會是巧合。
尹絲蕾不知道自己胸口翻騰的是怎麼樣的激烈情緒,只是難以相信,覺得老天爺雷劈了她一記,既痛且震撼。
眸心一黯,她悄悄退開腳步,沒有發現廣之驥瞥來的視線。她失魂落魄地往車站方向而走。
回程車上,她倚著車窗征征發呆。
為什麼他會來?絲涓口中的那名男人,為什麼是他……
現在才知道,他那日帶給她吃的蛋糕,不正是姐姐店內的蛋糕嗎?她曾覺得紙盒包裝熟悉,那時卻沒想到。
前前後後的事情,她難以組織成完整的輪廓,滿腦子混亂無比。
帶來蛋糕那天,他說……他母親的靈魂,在另一個女人身上。那「靈魂」指的是……絲涓受贈的眼角膜嗎?
她還記得,他說這番話時滿懷著恨意。
尹絲蕾胸口一緊、心頭發涼,為這番聯想感到害怕。但願,廣之驥與姐姐的相識,不是他刻意的預謀。
可是……假使不是……他……他愛姐姐嗎?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尹絲蕾苦思,難以冷靜。
火車顛簸行進,她的心……也顛簸得無法控制。
深夜,尹絲蕾蜷在床沿,她雙眸疲憊,臉色蒼白。
想了一整晚,她益發得無力也無助。環抱自己,她埋頭哭了起來。
為什麼要讓她陷入這種難解的亂局?她等待著、痛苦考慮著,她將要以怎麼樣的心情去面對廣之驥?她該不該與他談清楚?
這一切教她無措,除了流淚,她不知道還能如何。她真恨這樣無能的自己,她無法解決事情、沒有勇氣面對事情。
眼淚泛流,長久的無聲哭泣之後,她滿心疲累地漸漸睡去。
廣之驥安靜的身影慢慢移近……
他蹲在床畔無言凝視著她。
她知道了吧?知道他去接近尹絲涓。是否,他做錯了?是否,傷她傷得很深,所以教她哭也無聲……
早在進房間前,他就駐足微敞的門邊看她好久。他看她輕顫雙肩,知道她在哭泣,直到她逐漸平定、入睡、沒有動靜,他才悄悄進房。
她蜷著,睡得很沉。廣之驥細細打量她哀愁的眉宇,輕手拈開她因淚痕而沾粘頰漫的髮絲。
他的心口真痛,好掙扎。他俯首,湊近她臉頰,在她耳畔無聲呢喃。「I love you……」
他是愛她的,他想愛她!但是這卻令他痛苦。他沒料到,濃情會在轉眼成了傷害,他不想傷她……
廣之驥深沉一歎,撤離她頰邊。
那聲溫暖愛語,尹絲蕾雖未能聽見,但他氣息的靠近,讓她睡夢中的靈魂驀地快樂著又悲傷著,他溫熱的氣息撤開,她便驚醒。
她睜開眼,黯淡睏倦的眼眸慢慢明亮,隨後屏息看著他。
「你……回來了……」她的聲音苦澀,盡量裝著若無其事,坐起身來面對他。
「……」廣之驥不言不語,看著她假裝的堅強。
相對無語,掙扎與矛盾在尹絲蕾掠過,迎視他,她終究問了出口。
「為什麼……會去認識我姐姐?」她不願繼續猜疑,那些揣測與想像快讓她瘋了。
「你知道了?」廣之驥明知故問,他該是失控或發火防備,但他卻沒有,他的神色異常平靜。
「能不能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尹絲蕾帶著無奈的乞求,望著他的眼。
廣之驥別開視線、坐上床沿。
他垂首思考,然後屏著心頭恨意、低緩開口。「只是想知道,『他』的情婦是個怎麼樣的蛇蠍女性!只是想知道……尹絲涓從他手上騙走我母親的眼角膜之後,過得到底好不好、良心會不會過不去。」
尹絲蕾聽罷,腦中轟然一頓搖晃。他是預謀?但更可怕的是,這其中有好大、好大的誤會。
「不……」她好艱澀地嚥了咽喉間唾液,吶吶解釋。「不是那樣的。」她將所有的前因後果,在腦中迅速組織,事情……慢慢有了輪廓。
「不是那樣?」廣之驥對上她的臉,挑眉、撇唇冷冷笑了起來。
他睨著她的那種陰森眼光,是尹絲蕾從來不曾見識過的,她感到難受、也感到陌生。
她吞吐著:「聽我說!我姐……跟廣叔,不是你想的那樣!廣叔也不是你所想的……」
「哼!就是那麼齷齪!」廣之驥倏地憤吼。「他為那女人買屋、資助那女人生活,他為她請看護照料她生活、慇勤接送,他天殺的真可恥,色慾薰心地盲目迷戀一個足以當他女兒的年輕女子!」
尹絲蕾倒抽好大一口涼氣,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語。
她急問:「誰告訴你這些的?」是誰這麼可惡的挑撥?
廣之驥瞪著她回答:「我外婆!還有我自己親眼所見。」
「你外婆?」她好氣憤。她與廣叔之間的秘密,廣之驥不知情,可別人也不該挑撥。「你確定你外婆所說是事實?」
她要怎麼告訴他,事實不是他一廂情願所相信的?
的確,廣叔對姐姐的照顧足以讓任何不知內情的人誤解,尹絲蕾也曾為此疑惑許久。直到廣叔憋不住秘密,在絲涓移植手術之前,才私下吐露予絲蕾知悉,絲蕾於是知道實情,解開廣叔格外照顧她們姐妹的疑惑。
除了廣叔之外,沒有人知道尹絲蕾心底保留著這樣的秘密——廣叔會對絲涓格外照顧,是因為……讓絲涓失去雙眼的,正是廣叔的妻子。那場車禍的肇事者遲遲沒有抓到,那個人,就是畏罪逃逸的廣夫人。
獲得事實真相後,尹絲蕾曾一度掙扎。後來她未去追究,是認為已經沒有意義與必要。
既已事隔多時,警察一直沒有抓出車禍肇事者,絲涓也慢慢接受失明的打擊;而廣叔基於對妻子的愛護,以及對她們姐妹的歉疚,在生活上給予她們話多幫忙。
更隨著廣夫人生病,以及廣叔捐出了她的眼角膜給絲涓,尹絲蕾決心不追究、也永不對任何人說出這件事,包括絲涓。
她寧可……絲涓獲得光明之後的生命,是懷著愛與感恩過一生,也不願意她心中帶著傷痛與仇恨。而廣叔這份贖罪的心……尹絲蕾也願將之當作一份恩情,永遠珍惜。
「不管我外婆說的是不是事實!」廣之驥極怒、極恨,他無法理性看待。
「我所看到的,是我媽的莫大恐懼與日漸憔悴,我看到她為此歇斯底里、求他不要繼續見『那女人』可他一意孤行!連我媽過世之後,他都要讓她帶著殘缺往生、把她的眼角膜送給那女人!」他憤吼、眼中怒火燒熾。
「驥……」尹絲蕾雙眸蒙上淚霧。他的恨、他的憤怒,讓她無助。
廣之驥所提,廣夫人的不安與害怕,尹絲蕾都能理解。廣夫人怕廣叔接近、照顧絲涓,因為廣夫人逃避了刑責,心中有莫大的罪惡感,她害怕讓她們姐妹發現她正是肇事元兇。
廣之驥逼近她的眼,以好悲痛、好怨恨的眼睛瞪視她。
「我母親還有一口氣在的時候,並沒有簽下捐贈意願書,那老頭卻在她往生時馬上說服我外婆,一起簽下家屬同意書,當時我人在歐洲來不及趕回來,他不顧我反對,就這樣摘除了我母親的眼角膜!」
愈說,他就愈痛!
尹絲蕾讓他吼得無法言語,她看著他,拚命思考這一切。
捐贈器官必須具有兩位親屬之書面同意,所以廣叔說服了廣夫人的母親?
那麼,他搬弄是非的外婆,可能在廣叔妻子病逝時,獲知事實真相?廣叔告訴她了吧?否則她怎會首肯,將女兒的器官捐出?但她卻未在造成廣之驥誤解之後,澄清真相,讓廣之驥至今仍懷著仇恨。
「伯母她……不願意?是嗎?」尹絲蕾悄聲問他。
她知道這不容易。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中,無非希望人往生之後能保有完整的軀體,而捐贈器官者的家屬,必也不願往生的親屬遺體再受痛苦。
「即使她願意,我也不可能答應!」廣之驥對她咆哮!
雖然他也贊同逝去的生命,可以因為捐贈而在別人身上得到重生,但那受贈者該死的不能是父親的情婦!
「我不知道……」她縮著身子,艱澀地開口。「不知道伯母她……還有你,不願意捐出眼角膜,如果早知道這樣,我們是不敢接受的……」
「你們是不該接受!」廣之驥憤憤回答。「尹絲涓憑什麼從我家人身上佔盡好處?憑什麼活得這麼自在?」
「你不能這樣說我姐姐!」尹絲蕾衝動地低吼一句,她覺得這樣對姐姐太不公平!
「哼!」他抽氣冷笑。「那要怎麼說?她比那老頭還可惡!」
尹絲蕾望著他那合著深仇大恨般的神情,驀地沉默了。
她不知道會這樣,只知道,廣叔……多麼維護他的妻子哪!
他代她贖罪、他扛下她的過失,他藏起這樣的秘密,即便是自己的兒子都不曾透露。他是多麼愛他的妻子,廣之驥怎能對廣叔有這樣天大的誤解與殘酷的指控?
命運,如此捉弄人。讓她們姐妹與廣家糾葛在一起,卻又有著如此難以解釋的曲折誤解。
她無法恨廣叔,錯的是他的妻子,但畢竟他妻子在身後也延續了絲涓的光明。
她亦無法間接恨廣之驥,至於無辜的姐姐……尹絲蕾認為,長抱感恩的人,會比較快樂,永遠瞞著她,總比讓她知道事實好。
但她……如何讓廣之驥知曉,他掛念著的、摯愛的母親,其實曾是讓姐姐受到傷害的肇事人?
她豈忍心坦露真相、令他傷心,他的母親對兒子隱藏了這秘密,尹絲蕾該揭穿一個往生者與廣之驥年邁的外婆,所造成的誤會嗎?
但是,她們姐妹何其無辜?為何要蒙受這樣的指控與傷害?輾轉的思緒紛亂無比,她苦澀望他。「那……跟我在一起是預謀?」
他誤解、他仇視憤慨,也連她一同恨著嗎?
「……」廣之驥沒有回答。愛上她,未曾預謀;但執拗高傲如他,不願低下姿態跟她解釋。
他只是初步在瞭解尹絲涓,還遲疑著未決定他的報復方式。
當然他承認自己對尹絲涓營造出愛情的誤導,只是……他愈是觀察尹絲涓,便愈迷惑,她的單純,不像他以為的刻意假裝、不像他以為的那種蛇蠍女性。
廣之驥感到混淆、感到迷惑。無數次陷入苦苦拉鋸,恨著,卻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見他默認,尹絲蕾鼻間泛上酸嗆。
「這樣太卑鄙。」除了痛心之外,她好無奈、好無奈。「抓著女人的弱點當作報復工具?因為女人都難過情關,是嗎?你好可怕……」
既然仇恨蒙蔽了他的眼,那何必給她溫柔?是他付出的一種慈悲?
現在她只覺得她心目中磊落的廣之驥,全然讓她幻滅!她該怎麼辦?這是她深愛的男人,她卻不知該如何救贖他們的愛情。
廣之驥瞪視著她,他眼眸掠過傷痛與掙扎,他無法將她與仇恨之間,在天秤上作出衡量,他不知道哪個才是重要,他幾乎快要把自己折磨為雙重人格。
隨後,他跨出房門離開這房子,留下無比心痛的尹絲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