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侃由屋內的廚房看出去就可以看到他們,玩得很高興嘛!他生氣極了,像是吞了一整瓶的陳年老醋,真想把塔可關進車庫裡永遠不讓它出來。
「鈴……鈴……」屋裡的電話在此時響了起來。
沈侃隨意的抹抹手,拿起話筒夾在頸窩。「喂?」
「沈侃?」這聲音挺熟的。
「我是。」
「我是葉其。」
「葉大哥?你怎麼打電話來了?」
「我聽沈倫說你到那兒去了,才想打電話問問。」葉其的聲音有著一絲明顯的不安。
「嗯,我正好也想問你,-君到底是你什麼人啊?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還被她嚇了一跳呢!」他並沒有對葉其說出兩人現在的關係。
「她……她是我的女兒。」
沈侃手中的盤子險些掉落;沒想到她竟是葉大哥的女兒!
「怎麼……以前從沒聽你說過?」葉大哥今年不過才三十九,還未婚啊!
「我一時也沒辦法解釋……她好嗎?」
「呃,」要是葉大哥知道自己現在與他女兒交往密切,不知是否還會這麼客氣?「還……還好啦,前幾天生了一場小病,小感冒而已。」他及時阻止葉大哥發言。「已經好了,她現在好得很,正在跟塔可玩呢!要不要我叫她來跟你說幾句?」
「不……不用了,她不會聽的。」他後面那一句說得很小聲。
沈侃猛然憶起-君曾說過她從小由母親一手帶大,而葉大哥……
「我明白。」雖然無法將拋家棄子的父親與葉大哥畫上等號,但沈侃仍能明白他和-君之間有著非比尋常的問題存在。
「她有沒有提過什麼?」
說自己沒有父親,這算不算?沈侃有些艱澀的開口:「沒有。」
「怎麼說才好……我並不是個好父親。」葉其無奈的說,讓沈侃無法接上話。「可不可以麻煩你在這段時間內多看著她?看來你們處得不錯。」
「還好啦!」沈侃寒毛直豎,訥訥地答道。
「有什麼事的話請你務必與我聯絡,我留個電話號碼給你,無論什麼時候你都可以打來。」沈侃依言將他的電話號碼記了下來。「別告訴她我有打過電話……她不喜歡的。」
「好。」沈侃好不容易才掛下電話,葉大哥的叮嚀足以讓他列出一大張單子來,這不禁讓他感到疑惑,像這樣一個關心著-君的男人,真的會是一個壞父親嗎?
他一邊想著,一邊取出冰箱裡的食物解凍,眼睛往外飄去,搜尋著塔可和-君的影子。
咦?怎麼一轉眼他們就不見了?
他往四周望了望,沒看見人影,心想大概是換地方玩了,低頭不甘心的繼續做事。
「沈侃……」
沈侃幾乎是一聽到聲音就抬頭,是他聽錯了嗎?那是……
「沈侃……救……我……」
沈侃瞥向窗外,竟在游泳池裡看見了不該有的東西。
該死!是她!
他的魂簡直都快被她嚇散了,他沒命的奔出室內,往游泳池的方向衝去,深怕來不及她便會消失在自己眼前。一個箭步躍進池中,伸長了手臂猛力朝她載浮載沉的地點劃去。
「我抓到你了,別慌!」他急切的握住她在空中胡亂揮舞的手。
「沈……」硬生生地吞了一口水,她害怕極了。
沈侃將她拖回岸邊,推她上岸,兩人濕答答的滴著水,-君則被水嗆得咳嗽不止。
「我不是叫你不要接近游泳池嗎?你還往下跳!」沈侃一穩住呼吸馬上開罵。
「別……罵我。咳咳……」-君又是一陣猛咳。
看她咳成那樣沈侃雖然心疼,但剛才那驚人的一幕仍讓他氣得半死,一邊幫她拍著背一邊念個不停。
「別罵?我還想打人呢!你想自殺,順便在死之前把我嚇死是不是?」他不停的在她耳邊咆哮-
君忍無可忍的推開他站起身,走沒幾步路又跌坐在地上。沈侃見狀,連忙跑了過來,語氣也變得比較柔和。
「我在擔心你,你知不知道?」
「謝啦……咳咳……」她還是猛咳。
他真的不應該在這時候吼她,他只是氣壞了,也嚇壞了。
「我承認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凶你。」他將她閃避的臉龐轉過來,真切的說道。
「你……咳……算了。」她欲言又止,咳嗽逐漸好了一些。
「怎樣?」
「沒什麼。」她知道沈侃是擔心自己才會口不擇言,因此也不再追究他的態度。
「你怎麼會在游泳池裡頭?」
「塔可……咳,我丟木頭,木棒撞到了牆,彈到池子裡,咳……塔可就跳了進去,我只好去救它。」她沒忘記塔可是他的愛犬,如果有了什麼閃失,她可擔待不起,畢竟她在他心中什麼也不是。
「你去救它?它會游泳啊,哪需要你去救,你大可叫我過來,誰要你傻頭傻腦的也跟著往下跳?你根本不會游泳啊!」
一想到她在水中浮沉的模樣,他就忍不住又吼了起來。
「它會游泳?」-君真快昏倒了,天啊!那隻大笨狗明明就是一副快溺斃的模樣,而且它又那麼重,她以為它不行了所以才捨身救犬;沒想到……
「可是它明明兩隻腳一直……反正它……」她仍不相信塔可會游泳。
「你有沒有聽過一種叫『狗爬式』的游法?」沈侃忘了剛才的不快,反而有了想笑的衝動。
「狗爬式?」是有聽過,她居然被一隻狗耍了。
塔可也從水裡爬上了岸走近他們,一臉傻乎乎的看著眼前的兩隻落湯雞,彷彿在問他們為什麼也是濕濕的?
「可惡!」-君覺得又好笑又生氣。「臭塔可!」
塔可一臉無辜,不知道為什麼會被罵,然後一個預備動作——
「塔可,不行!」沈侃似乎早知道塔可要做什麼,馬上大喊要它停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大狗用力將身上汲滿水的毛使勁甩出,一時水花四濺,沈侃和-君來不及閃躲,只能乖乖的「淋浴」。
「哦,我的天啊!」-君慘叫。
「抱歉,它家教不太好。」沈侃憋著笑說。
兩人隨即爆笑出聲。
???
「你是做什麼行業的?」
因為-君不會游泳,沈侃帶她到小溪裡玩水,兩個人衣服都濕透了,只好坐在溪邊曬太陽。還好現在是夏天,衣服濕了反而挺涼快的,-君和沈侃一同窩在草地上,塔可則趴在一旁,一同享受著午後慵懶的時光。
「打球。」沈侃答得很簡單。
「藍球?」她的語氣並不十分確定。
「因為我很高你才這麼猜的?」
「不是,上回我們出去,有一個小男生拿了籃球要你簽名,你忘了?」她提醒他。「而且你看的錄影帶全是NBA的比賽,要我猜不中都很難,你很有名嗎?」「你想要什麼答案?」他撫著她的長髮。
「我不知道。」一半的她希望他在球場上聲名大噪,但另一半的她卻又希望他只是個無名小卒。從那天在街上被人圍著要簽名的情況看來,他似乎不像是個默默無聞的球員。「我想你大概很出色吧!」
「你不喜歡?」沈侃發現她語氣中有些落寞。
「不是,我……我只是怕自己配不上你。」她低頭看著自己被他握住的小手。
「別說這種傻話,哪有什麼配不配的。」-
君突然坐正,並用她那對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他,「沈侃,我好擔心。」
如果他肯對她說幾句甜言蜜語,就算是安撫自己的也好,她就不會這麼沒安全感了。
沈侃心生不忍。「沒什麼好擔心的,有我在啊!」他突然產生一種想保護她的感覺,要是有人敢傷害她,他準會把那個人大卸八塊。
「我怕我們會分開。」
「為什麼?我還有……」他並沒有說完,開始猶豫起該怎麼告訴她,他還有半個月就要離開這兒的訊息。「告訴我,你會在這兒待多久?」-
君並沒有忽略他那欲言又止的口吻,輕歎了口氣站起身。
「我還不確定,也許會在這兒住下來吧!」這世界並沒有值得她留戀的地方,而這裡有著他與自己的回憶。
「噢……」他只是應了一聲。
心頭驀然間湧上的失望令她有點無法招架,就只是這樣?他連一探究竟的興趣都沒有?
「哇!衣服都干了!」她裝出愉悅的口吻,拍拍身上的草屑。「走吧,該回去了。今天輪到你煮飯,可別想賴。」
憑她這半生不熟的演技,想騙過沈侃實在難如登天。不過他還是選擇了不去拆穿她,溫吞的站起來,走向兩人的交通工具。
「上來吧!」他坐上單車,一手搭上車把上。這輛車並沒有後座,他讓出座位前的橫桿,那一向是她的寶座。
和他共騎一輛鐵馬一直是很棒的經驗,沈侃的身子離她好近,她總是抱著他的腰,在他踩著車子的時候偷吻他的下巴。而此刻她並不想靠他太近,共乘腳踏車並不是個好主意。
「我要和塔可賽跑。」她回頭招呼著塔可。「塔可,來追我啊!」
塔可呆了一下,馬上跟在她後頭拔腿狂奔了起來。
長髮隨著她的奔跑擺盪飛揚,聽著她不真心的笑聲,嘴裡竟有了苦苦的味道。
該說的話一直沒出過口,終於悶出苦味了……
他的心情並不見得比她好,再多的承諾對戀人來說都是不自由的捆綁,而他還沒能從這愛戀裡體會到更多,又如何能勇敢的拿繩子往身上套?他得再考慮考慮。
直到女孩和大狗在他眼前成了一個小黑點,他才猛然回過神急起直追,好不容易才在別墅前趕上了他們倆。
但-君不再移動腳步,漠然的眼神則落在遠處。
沈侃隨著她的眼看去,只見一輛轎車正揚著灰塵疾駛而來,他這才發現情況不太對勁。
那輛轎車漸漸的駛近,-君隨著它的靠近而逐漸屏住了呼吸,她的眼神變得愈來愈淡漠,甚至是輕蔑的,如她所預測,那輛車停在小別墅的院子裡。
一男一女幾乎等不及轎車停穩便打開車門。沈侃認得那名男子,他是葉其,那名女子他喚不出名字,但他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在哪兒看過她。她看來大約三十歲左右,身上有著一股成熟女子的風韻,但她臉上那副憂心如焚的表情令沈侃莫名其妙。
他們並沒有跟沈侃打招呼,沈侃也默不作聲的靜觀事情的發展。
「-君!」那女人似乎並不熟悉這個名字,一聽她喊-君的方式就知道她們並不熟。
「-君……」葉其則喊得有點遲疑,像是料準了她會對他們視若無睹-
君冷冷的看著他們,臉上的不屑溢於言表,「滾回去!」只有三個字,但在場的人全被她的話止住了步伐。
沈侃從沒聽過那麼冷漠的語氣,他無法相信那竟會是由-君口中說出來的。她一直都是嫻靜嬌柔、甜美可人的,怎麼可能說出這麼無禮的話?再怎麼說這棟別墅都是葉大哥的,他當然可以在這兒自由出入,更何況他是她的父親,哪有人用這種口氣和自己的父親說話的?或許他們之間有誤會存在,但血濃於水的骨肉親情豈會為了一點小小的誤會而崩解?她這種態度未免有些過火,葉大哥是她的父親又不是她的仇人。
「-君,你——」沈侃不禁想代葉其說她幾句,但責備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葉其截斷。
「沈侃,別罵她。」葉其護女心切的說,「這全是我不好,我應該打個電話來的,-君只是一時無法接受,我們來得太突然了,你別怪她。」-
君扯動嘴角,不屑的由鼻子裡哼氣,以示她的不滿。
林明若向前移了兩步,用著祈求的口吻說道,「-君,你病好了沒?媽一聽說——」
「住口,」-君大喝一聲。「你不是我媽,你搞清楚,我柳-君的母親是柳薇,不是你,你不配當我的母親,少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她嚴厲地駁斥。
沈侃不知所措的站在他們當中,處境十分尷尬,看來在場的人只有他不知道其中的內情,聽了-君的話他又瞭解到這一切並不單純。
但不管怎麼說-君的態度還是不對。
「你講點道理好不好?他們是專程來看你的,你這是什麼態度!」沈侃出言教訓。
林明若因沈侃的話轉移了注意力,她一眼便認出了沈侃。
那比一般人高大的身影是不容許她遺忘的,再加上他們還曾在一個盛大的慈善晚會上有過一面之緣。
當時沈侃捐出了他十八歲生日時祖父贈予他的名表,在激烈的競價之後,沈侃的手錶不負眾望的以令人咋舌的天價賣出,不過更驚人的是,得標者……國內知名的景升集團老總裁竟是沈侃的親爺爺,也就是那只名表的贈予者又買回了孫子的手錶物歸原主,而沈侃就是旅美知名小提琴家沈越和方明明的獨子之消息不但震撼了全國,也成了隔日報上的頭條新聞。
「你和他們說好的是不是?」-君悲憤地怒視他,原來他早就知道他們會來了。
「我……」沈侃不懂她在說什麼,但她的神情是那麼哀傷,他突然感到一陣心痛,他想把她拉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好好問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此刻的情況卻不允許他如此,還有葉大哥和那個自稱是她母親的女人在。
「走!我要你們馬上走!你說過不會來打擾我的!」她指著葉其叫道。
她好想哭,連沈侃都站在他們那邊,她本以為他會是這世界上唯一會幫她的人;沒想到他居然為了那對狗男女而責怪她,誰來告訴他,她才是那個最可憐的人。
不!她不需要他的同情!-
君眨回眼淚,不想用淚水來引誘沈侃站在她這邊,隨他去,他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好了,反正他又不愛她,反正這個世界打從她懂事以後就一直和她作對,也不差這一次了。
「-君,我……」葉其的傷痛不減於她,自己的親生女兒竟視他如仇敵,怎教他不痛心?
「好!你們不走,我走!」她頑強地說道,在眼淚還未潰堤之前衝進了屋子。
「-君!」林明若心碎地喚道,「好,我們走,我們走就是了。」
她像個嬌弱的娃娃哭倒在葉其的懷裡。
沈侃看著跑進屋裡的-君,心頭慌亂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眼中的-君一向是笑口常開的,他突然感到憂心如焚,自己在她最需要的時候背棄了她,而此刻她又躲在屋子裡,在他無法掌握的地方,也許她正在哭,也許她在生他的氣,也許她從今以後就不再理會他了。
「我不該唱那首歌的,我就知道會這樣。」林明若自責不已。
沈侃在煩亂之間並沒有忽略她的話,他依據種種的線索推測,開口問道:「那首『悲傷』真的是-君寫的?」
「你怎麼知道?」葉其和林明若皆吃驚的看著他。
「我聽她唱過。」
「她……唱了?」林明若問道。
沈侃不是學音樂的人,一時也找不出可以形容的句子。「也許她很……很『悲傷』吧!」
「她承認那是她寫的嗎?」事實上-君根本不承認自己是那首百萬金曲的創作者,她有可能會向沈侃說嗎?
沈侃不自然的表情說明了一切,然後他搖了搖頭。
「其……」林明若含淚喚道。
創作者所創作出的作品對作者本身來說是何其重要,尤其像「悲傷」這一類聽了即能瞭解作者心意的歌曲,這得花她多久、多大的心血才能完成?誰知-君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這首歌賣給了……想必她一定是悔恨交加。
「別想太多。」葉其對林明若的體恤顯而易見,沈侃再怎麼遲鈍也料得到他們之間有著什麼關係。
「她的病才剛好,又沒有地方可以去,這一走是能走到哪裡去?」林明若哭道,「其,我們快點走,別讓她真的離開這裡,好不好?」
葉其只得無奈的點點頭。
「我去看看屋子裡有沒有缺什麼,再派人送來,她一個人少了什麼都不方便。」葉其那為人父的關懷表露無遺。
「嗯,你去吧,我在這兒等好了。」林明若收拾起眼淚。「沈侃,你可以陪我一下嗎?」
沈侃臉上有著驚訝,但他並沒有拒絕,事實上他很想從他們口中得知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件事的好奇出乎自己的想像,或筆是因為……它和-君有關吧!對於和她有關的事物他都迫切的想瞭解,也許從這位女士口中可以得到他想知道的,所以他便留了下來。
一待葉其走遠,林明若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那種傲然不群的模樣看起來和-君如出一轍。
「你一定很奇怪,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吧?」
沈侃懷疑的點頭,沒有答話,想看看她這突來的轉變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扶養-君長大的女人叫柳薇,我想-君可能和你提過?」她說到柳薇時眼裡閃過一絲奇妙的光影。
「嗯。」沈侃仍是不多話。
「柳薇是我高中時代最要好的朋友,她人長得美、家世又好,既是學校師長眼中的高材生,也是校園裡男孩子傾慕的佳人。琴棋詩畫無所不能,簡直就是無可挑剔的完人,可惜她認識了我。我從小無父無母,一直都是寄人籬下,靠著一些窮酸親戚接濟,和她衣食無缺的世界簡直是天壤之別。我是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沒有人願意與我為友,可是她卻排除眾議接納我,一心想幫我走回正途。我想靠著自己的能力過活,如果能進入自己夢想中的演藝圈度,我就有辦法完成心願,成為有錢有勢的人物。她鼓勵我追求理想,在她的幫忙之下,我參加了一個有名的歌唱比賽,如願的得到了最高的榮譽。」說到這兒,她臉上浮出了驕傲的神色,但歡欣的表情並沒有維持太久。
「就在要和唱片公司簽約時,他們卻增加了一個附帶的條件,因為他們看上的不是我,而是那天在比賽時幫我伴奏的柳薇,他們要我拉柳薇一起出唱片,有她才有我,沒有她的加入,唱片公司就不肯幫我安排。我利用柳薇天生的好心腸對她威脅利誘,當初是她鼓勵我的,我需要她時她應該義不容辭的幫我,但她卻怎麼也不肯答應,我甚至用自殺來威脅她,用盡一切辦法逼她點頭,但始終沒有任何效果。最後我請出了其,當時他們正陷於熱戀,果然……她答應了。不過,她也因此被逐出了家門,因為她的家人無法接受一個在娛樂圈工作的女兒,這一來她等於失去了所有——除了其。
「那時的她看來是那麼的幸福,只要其在她身邊,她便願意拋棄一切換取他,可是我不懂這有什麼道理,也許是嫉妒吧!我們的唱片大獲好評,一夕之間我的夢想實現了,但我並不滿足,大家總是拿我和柳薇相比,無論哪方面我都贏不過她,我老覺得自己似乎缺少了什麼,後來我才知道——是愛。
「我決定將其從她身邊搶過來,反正我身邊唯一能讓我看得上眼的人也只有其,這個決定對我並不吃虧。」她臉上竟沒有半點愧疚,這使沈侃感到驚訝,他不發一語,只能怔怔的繼續聽她說下去。「後來我成功的搶到他,也懷了他的孩子,那時正是我們當紅的時候,我捨不得放棄那得來不易的演藝事業,只有墮胎一途才能保住我辛苦得來的一切。但柳薇阻止了我,她早已知道我和其暗渡陳倉的事了,當時的我和你一樣驚訝。」她看了沈侃一眼說道。「敏感的她早就知道了,只是她從來沒有在我們面前點破一切真相。
「她問我她要怎麼做我才肯把孩子留下來,我威脅要她退出演藝界,只因我嫉妒她的一切,她也答應了。所以我們便趁著其當兵無法看著我們,偷偷躲到南部的小鎮去,我生下-君之後只留了一張字條將孩子丟給她照顧,因為孩子是她逼我生的,理應由她來負責。
「我回到演藝圈,沒有柳薇,果然我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迅速的走紅,有她在沒有人會記得我,她一走我才有發展的機會。我沒有半點的後悔,成功伴隨著掌聲而來,讓我幾乎紅透了半邊天,有些人或許不能忍受這種生活,而我在這圈子裡卻像是如魚得水般的自在。我喜歡讓自己受歡迎、喜歡讓自己成名,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有我林明若的存在。
「可是當我功成名就之際,我才驚覺在得到這麼多物質上的東西時,我也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君。我開始找她,但一個女藝人去托徵信社辦事總是不妥,在這人吃人的社會搞不好徵信社還會把我尋女的事宣揚出去——」
這時沈侃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你這麼怕人知道你有一個女兒存在的事實嗎?」沈侃為-君感到不平,她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我是很自私的。我並不是不敢讓人知道,只是覺得如果我們母女能夠先談好,在大眾面前我還是能夠保持一點小小的尊嚴,所以我不想在這之前先被不知情的人公開。如果時機成熟,我當然樂於讓所有人知道她是我的女兒。」林明若心中沒有半點不安,反而理直氣壯地說道。
「你所謂的先跟-君談好是什麼意思?是要她委曲求全,不對外公開你當初拋棄她的惡行,還是要她閉口不提你奪人所愛的卑劣行為?」沈侃一時之間突然覺得氣憤難當,對-君的身世感到心疼,剛才自己還差點為了她不佳的態度而責怪她。「我替她感到不平……我只能這麼說了。」
沈侃不再和林明若交談,轉身想進屋去找-君。
「如果是你,你肯向眾人公開你和-君的事嗎?」林明若以那種看透世間炎涼的表情說道,「我不相信你不自私。」
沈侃呆立在原地。「我和她之間並沒有什麼。」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但他想改口時已經來不及了。
「哼!哈哈哈……」林明若狂笑起來,「你這個自私的人,你有什麼權利裝出那副清高的樣子,對我的自私大肆批評?你不也是個自私的人!」
「我並沒有對你大肆批評。」
「可是你的心裡是那樣想的。」林明若強硬的要他承認。
沈侃並沒有被她的直接擊垮,即使他的內心是有些愧疚的。
「看來你很在乎別人對你的看法。」他的聲音不冷不熱。
兩人一時間都沉默了。
直到一聲碎裂的巨響傳來,沈侃毫不猶豫地拔腿朝-君所在的小別墅奔去。
只見葉其狼狽的從裡頭走了出來,他連忙問道:「葉大哥,發生了什麼事?她怎麼了?」
「她的心情很壞,我想我們還是離開得好。」葉其對於自己親生女兒轟他出來感到痛心。
他知道自己有個女兒也不過是半年前的事,當明若在半年前的某一夜打電話告訴他,他有一個二十歲的女兒時,他的震驚是無可描述的,至今他仍以為這是一場夢。
葉其利用了所有管道找到了柳薇,只不過那時柳薇已是癌症末期,她們母女倆也陷入了財物的困境-君的自尊心使她不願意接受任何幫助,就連病重的柳薇也是,葉其千方百計的想幫她們,卻始終無法達成,那時她們母女已經完完全全向命運投降了,只等著死神將柳薇帶走,連最後的一點努力都不肯做。
但-君的堅持到最後還是崩解了,沒有人會狠心的眼睜睜看著唯一的親人死去,那時的她根本不知道葉其的真實身份,只要他肯出錢讓她母親開刀,她才不管出錢的人是誰,也沒心情去管。不過她並沒有讓他自花錢,她給了他一份歌譜,一份讓他值回票價的報酬。
可惜柳薇並沒有撐到開刀的那一天便撒手人寰。
「我明白。」
「她砸了一把吉他,工作室裡到處是碎片。」葉其一直把女兒情緒不佳的原因歸咎在自己身上,並沒有想到其他的可能性,他歎了口氣說:「沒關係,我能瞭解她的感受,只要她不出事就好。我們先回去了,她不喜歡我們一直賴在這兒不走。」
他走到林明若的身邊拍拍她的肩,而林明若的眼光依舊停留在那棟小別墅,彷彿這樣就能看到-君。
「走吧,明若,給她一點時間,柳薇才走不久,-君心裡一定不好受,或許過一陣子時間沖淡了一切,她會慢慢接受我們的。」
「希望如此。」在葉其面前林明若顯得脆弱無奈,沈侃不知道是什麼使她前後有這麼大的轉變,但他們所表現出來的會是愛嗎?
是愛使林明若在沈侃面前堅強果敢,而在葉其面前她的偽裝卻撤除了?
「沈侃,我還是那句老話,不管-君發生什麼事,希望你能夠通知我,現在也只有你能接近她、照顧她了。」葉其語重心長地表示。
一旁林明若銳利的眼睛也在盯著他,似乎要看他做何反應。
沈侃只能抑制心中想躲避的念頭,木然地點頭答道:「我想經過剛才的事,她可能很難再接納我了,我盡量試試。」
天知道他內心裡有多惶恐,對葉大哥來說他只不過是答應在這短期內多注意-君一些,但對他自己而言卻像是背負了另一項更沉重的……好吧!就算是「負擔」吧!
這讓他覺得他對-君有了另一項無形的責任,而且這責任還是原本就存在的,只不過是他們的出現才讓它沉重了起來。
他該怎麼去面對她呢?
???-
君在琴室裡來回走動著,她的臉干了又濕、濕了又干,這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她可以盡情的哭、放心的哭,不必擔心會被人看見。
可惡!可惡!她深吸一口氣,再將空氣輕輕的吐出,這動作她不知已重複了幾百次,可惜那眼淚偏偏怎麼也止不住。
他怎麼可以這麼對她?難道他一點都不瞭解嗎?
莫非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是葉其派來的眼線,向葉其報告自己的一舉一動。沒想到自己就算躲到這兒來,他們還是能掌握住她的一切。
她一直以為他會站在自己這邊的,原來他所裝出的溫柔全是假象,他甚至騙了她的人,也騙走了她的心……
她討厭這種情形,討厭自己患得患失,討厭自己心存恐懼,可是……她真的怕。
她逼迫自己得做出最壞的打算,既然他們都已經發生親密的關係了,她早該要學會釋懷,而不是一心一意的期待能夠贏得他的心。她必須學著遺忘,別再為這件事耿耿於懷、傷心落淚,畢竟這一切都是她自願的,再怎麼傷心都無濟於事,尤其在他並不愛她的情況下,她的失望只不過是單方面的一相情願-
君在房內聽見了汽車開走的聲音,但她緊繃的情緒卻沒有隨著葉其和林明若的離開而稍懈。
還有他……
她的心情紛亂,想不出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沈侃對她的態度,再加上那兩個人突如其來的出現,她的腦子現在是一片混亂。
她用手抱住自己的頭,想一個人靜一靜,什麼事都不想,就算把自己藏起來一輩子也沒關係,直到能忘記這一切為止。
但她的心願並沒有實現,沈侃的聲音從落地窗外傳來——
「我只數到三,你最好開門。」他的語氣中展現十足的冷硬-
君整個人往牆角縮去,她真的不想在這時候看到他,更別提去幫他開門。她閉起眼睛,希望他能識相的走開。
可惜她錯了。
沈侃有耐心的數到三,又等了三秒。
「砰」的一聲巨響,落地窗的玻璃應聲碎裂-
君嚇得連忙拿開手,驚惶的望著落地窗外手持棒球棍的沈侃。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她又驚又氣的叫道。
沈侃俐落地穿過落地窗,幾個跨步就到達了她的面前,臉上的神情複雜得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但他的臉色令-君感到膽戰心驚,不過她才不怕他,她直勾勾的看著他,不許自己退避。
「你以為你在幹嘛?」她又問了一次,這次的聲音比上次大了些。
生氣的人應該是她,他憑什麼這麼震撼人心地出場?
「你應該開門的。」沈侃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君終於忍受不了他那充滿嘲弄的眼神,別開了自己的臉,「你不說些什麼嗎?」沈侃見她沉默不語,放軟了回氣問道。
「我跟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她淒然一笑。
沈侃被她哀戚的神色嚇了一跳,心陡然一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她微歎了一口氣,一副好像他很煩的樣子。「你跑到我房裡除了來砸玻璃之外還有什麼事嗎?」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有必要表現得這麼冷漠嗎?以我們的關係?」
「什麼關係?」她面無表情的問,「我們有什麼關係?不過是男歡女愛各取所需罷了,你遲早要走的,這種關係並不會持續太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我很不喜歡你這麼說,至少——」
「至少什麼?」-君打斷他。「有什麼是至少的?這種經驗你一定有過不少回,你不用擔心我會纏著你不放,也不必在意我會受到傷害,我還沒那麼脆弱。」「你到底哪裡不對勁了?早上我們才一起做過那麼親密的事,葉大哥他們只不過是來看看你,你何必生那麼大的氣,連我都一塊兒氣了進去?」
「你的確不值得我氣。」
「你又變得不可理喻了,我是關心你,要不然我才懶得……」沈侃也動怒了。
他何嘗不擔心,從溪邊回來後她就變得怪怪的,先是把葉大哥他們趕出門,然後把他關在門外,現在她又想跟他吵架,難道他對她不夠好嗎?她怎麼能這麼快就翻臉無情,還說出那種類似分手談判的話?這令他氣急敗壞,口不擇言。
「省省你的好心!滾出去!」-君摀住自己的耳朵大叫,全身不停的顫抖。
沈侃的氣話狠狠的擊中了她的要害,即使早已知道他對自己並不是真心的,也從他的口中聽了很多次,但當他在她面前說出這個事實時,她還是不能克制自己因失望和羞愧而產生的怒氣。
沈侃似乎也被自己惡毒的話嚇著了,他只是氣她把他們的關係描述得這麼隨便,他不是隨便就跟女人上床的男人,她更不是那種視性愛如家常便飯的女子,他不要他們之間有的只是一段假期似的偶遇,他想進一步的關心她、瞭解她,怎知他的心意卻走了樣。他實在不應該冒冒失失的就砸了她的落地窗,這種惡劣的開始,結局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對不起,我說話太過分了。」他走到她身邊,語氣柔和的道歉-
君的動作比他更快,他才剛坐下,她便迅速的跑開,此刻她極端排斥和他共處一室。
「不,你說得很對。」她裝出若無其事的語氣,幾乎是用逃的逃出了他的視線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