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拚命地逃。
玫莉偕同父親歐瑞將軍趁著夜色極暗,將麒麟基地遠遠拋諸腦後,但這一路上心頭卻是惶惶不安,就唯恐那對奇毒的紫眸突然從背後迸了出來。
幸虧經過兩天一夜的迂回躲避,似乎還未被發現他們已經逃亡的事實,後頭並沒有追兵追緝趕上。
幸好順利。想必魔巖那個男人正為了意菲的忤逆而焦頭爛額,根本忘了她的存在。
哼!
得意不久的。魔巖、意菲,你們兩個休想稱心如意——滿胸怨恨的玫莉悻悻然地賭咒。
只要她回到雷爾身邊,他們的末日立即到來。
滾到地獄去做鴛鴦吧!
總算,經過連日的奔波,伊斯利首都寧靜城已在觸目可及的前方。
父女倆相視而笑,安全了。但,就在放下心的這一刻,四輛國防部的專屬軍車突然從前後左右四個方向包夾而來,將玫莉與歐瑞逃亡用的座車團團包圍住。
唧!煞車聲響起,在座車停妥後歐瑞急忙開門跨出,雙手高高舉起,同包圍他的士兵高聲嘶吼道:「通報雷爾陛下!歐瑞從敵營冒險逃出,帶了最珍貴的情報,我要見駕。」
而這頭——
「王。」副侍衛長匆匆闖進會議廳裡,根本忘了見駕時該具備的禮儀。
「怎麼?」雷爾並不怪罪來人的失禮,這陣子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死緊,一有小小的風吹草動,莫不以為大禍降臨。
副侍衛長喘氣稟著:「王,歐瑞將軍和玫莉小姐出現在寧靜城郊外。」
「歐瑞和玫莉?」雷爾眉心一擰。自從魔巖矢言奪取伊斯利的宣言放出後,固守麒麟基地的副司令官歐瑞將軍即失去了行蹤與消息,本以為他是投降敵方陣營,或是被伏軟禁,怎在戰爭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突然出現。
「而且他還堅持一定要見您,更聲稱帶來了麒麟基地的最新狀況,以及魔巖布軍的主要分析圖。」
「王要見他嗎?」侍衛長語多保留。
「你反對?」
他不否認。「歐瑞回來的時機過於敏感,我懷疑他是有備而來,目的是想對王不利。」
雷爾抿唇一笑。「你的擔心我能理解,但拒絕見他又可能錯失得到軍情的好機會,就先聽聽他到底想說什麼好了。」他下令。「帶他進來。」
「務必做好徹底搜身的工作。」侍衛長再加一句。
「是!」
半個鍾頭過後,會議廳的門再度打開,走進了一對無奈且疲乏的父女。
「王。」歐瑞和玫莉誠惶誠恐的一起跪下,腦袋垂得低低的。「歐瑞偕同女兒向您請罪。」
「請起。」
「王!」歐瑞反而嚇一跳,本以為劈頭必遭嚴厲責難的,沒想到——
「坐著好談話。」
「是。」這是懷柔政策吧,雷爾真不愧是伊斯利建國三百年來最聖明的君主,懂得煽誘人心。如果換了是由魔巖主政,想必這會兒他已經身首異處了。
「王,您不降罪我們?」不過還是先惦惦他的心,好為盤算做准備。
「你認為自己有罪?」雷爾反問。
「當然沒有。」歐瑞急忙為自己辯護。「若真的存心背叛,我怎會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逃出麒麟基地,又怎麼敢自投羅網的跑來見您。」
「讓你冒死來見我的原因是什麼?而基地又是怎麼落入魔巖手中的?整個經過情形說明白。」
歐瑞早就擬好了說詞,怎地也不能洩漏他是主動投降魔巖。於是把全部的罪過都推給巴胥承擔,來個一石二鳥之計……
雷爾但聽不語,歐瑞整整花了一個鍾頭時間才把來龍去脈給說清楚。
「事情的經過就是如此。」歐瑞把自己的部分說的委屈可憐,全是因為受到逼迫才不得不假意投降,只待時機成熟就找機會逃出,幸好這回他能成功。「這是關於魔巖布軍的詳細圖,請您參閱,我想當我們發動反擊時,會有助益。」
雷爾接過。「今天就先談到這邊,你們先回去自己原屬的官邸休息。」
「是。」
「爸,你先回去。」總算輪到開口機會的玫莉幽幽說道。「我有些事想跟王談一談。」
得到雷爾的允許,歐端先退出去。
「王,」一轉頭,玫莉可憐兮兮的表情似受盡千萬委屈。「我感覺到您似乎不相信我們的忠誠。」
「你太多心了。」雷爾平淡相回。
「不能怪您。」玫莉逕自發表自我感受。「懷疑我們誠屬正常,畢竟我們不會在事前做到防范未然的工作,又在事後沒有以自裁的方式來表達我們對王的忠心,但——忍辱負重全是為了想-集情報,要知,魔巖現在的一舉一動已經全在我們的掌控下,我們也不負使命。」
「在麒麟基地時,你可見到意菲?」雷爾對她的解釋恍若未聞,一個突然轉折的問題把玫莉弄得一愣!
她怎麼也想不到雷爾會把話題轉到這裡。
又是一個只在乎意菲的男人。
「當然見到了。」即使心中忿忿不平,但玫莉仍得裝得心平氣和。
「她情況好不好?這當中魔巖可有為難她?」富爾焦急的模樣是很令人感動,玫莉幾乎要為之心折了。只可惜,他關心的對象不是她,任憑她再怎麼努力都贏不了那張天使的臉蛋。
好恨!
「放心吧,魔巖對她相當的-友善。」玫莉語出雙關,有意做個陷阱讓雷爾跳下。
可是雷爾並不在乎那麼多,聽到她平安的消息就已足夠。「多謝天神護佑。」
粉臉霎白!嘲諷的話終於忍不住地從她的嘴中流瀉出。
「難得您這麼在乎她的安危,意菲可真是幸福。」
他不悅地。「意菲是我的皇後。」
「但您可曾想過,您這樣關心佳人,她是否也會相同以待。」
「玫莉,這裡就我們倆,說話不必拐彎抹角。」直覺上,玫莉似乎話中有話。
「那我直說了。」貝齒咬住下唇,能不能將眼中釘拔除,且看現在。「您根本不必去擔心意菲,因為魔巖對意菲的好,整座麒麟基地裡的人全都曉得,而意菲她……她在一開始時或許真是為降服魔巖而來,只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後,她終究擋不住魔巖的挑逗,完全忘了身為伊斯利未來皇後的矜持而……而……」玫莉小心觀察雷爾的表情,逐字說道。「就在幾天前,意菲忘了她的身分,甘心和魔巖共赴雲雨,意菲的身體已經被魔巖所占有。」
雷爾臉色大變!
成功了,玫莉欣喜若狂。她就不相信一個男人能夠承受綠帽加頂的羞辱。
「請聽清楚我的話意,意菲是甘心的,沒有強迫,沒有折磨,是心甘情願的。」重重一詞再加上。
斯文俊逸的臉孔就僵在那裡,誰都不明白他心中想些什麼?
「王?」玫莉輕聲試探。
但他仍是動也不動,直到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與緊急的敲門聲傳來,凝重才被劃破。
「進來。」僵硬有如冰.
門打開,立站著的除了正副侍衛長外,
「你?」玫莉臉色大變,死都不相信眼前站的人竟是她。「意……意菲?」
天使臉龐上所鑲嵌的明眸是沒有焦距的,她像是塊木偶般地踽踽走進來,虛弱的身軀彷佛只要一觸就會頹然栽倒。
「我……」玫莉大駭!萬萬沒想到意菲居然也離開了麒麟基地。「你怎麼……
怎麼回來的?」完了,她的挑撥離間,天呀,難道她真扳不倒這個女人?
間還有一條婢婷的身子
「意菲。」察覺她的空芒,雷爾沖上去,剛好摟住差點倒地的她。
空洞的眼,依舊死寂如水,雖然在恍惚中一直聽見雷爾關心的呼喚,但沈埋谷底的心卻怎麼也躍動不起來。
好疲憊、好累。
而焦距,也在剎那間被暗夜給全數包圍住。
不省人事。
*****
光華冉升,黃金輝芒從窗戶活潑透射了進來,照亮了滿室。
一尊洋娃娃似的美麗人偶端坐在床中央,不動不移,任憑金光灑身,就這樣不曾開口過,直到日頭西斜。
這一日,意菲就在靜坐中度過,一句話也沒說——原是累了,累得連開口都覺得抽盡全身力氣才使得出。
真的好累……
雷爾陪坐在一旁,一樣緘默了大半天。終於,實在不能任由這種情況繼續持續下去,況且他們還有責任必須扛。
「振作一點,你知不知道你這副模樣讓我看了好心痛。」指尖滑向她黑緞似的發絲,愛憐的輕撫著。一如從前,每當她情緒不好或傷心難受時,他總是以這種溫柔的態度撫平她的不悅。而這回傷太重了,重得無法愈合,重得她幾乎無法承受。
「我們還有責任未了。」輕斥再次灌進她的耳朵。
如醍醐灌頂!震散了她的萎靡。是呀,她怎麼忘了,她不是尋常百姓,而是雷爾的未婚——自嘲失笑,不能夠再繼續自抬身價,她沒資格了,根本沒資格了。
「對不起。」她欠雷爾的是無法計量,在沒歸還前,又怎可自私的封閉自己,當個縮頭烏龜。
「不要跟我說抱歉,你沒有對不起我。」難道說他不生氣、不在乎嗎?不!他忿怒、也在乎、但絕對不針對意菲,該負起這個責任的人是魔巖,那個膽敢傷害她的魔鬼?
「這一趟我沒有完成任務。」
「不是你的錯。」
「我甚至……」倒戈相向。即使那是屬於自我感情的投降,但終歸是背叛了雷爾,背叛了他的信任。
食指點上她的唇。「你為我吃盡苦頭,該受苛責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你知道了。」她是驚訝,而非害怕。
「玫莉一見到我就不斷嚷嚷。」只有那種膚淺的女人,才會以為每個男人都必須讓她掌控。
「那麼我更要向你道歉。」她誠懇地說,甚至願意接受任何的處置與責罰。「不是因為這具身體被別的男人碰過,因為你不是那麼膚淺的男人,我道歉是因為我的心……已陷落……拉不回來了。」
他凝睇她,半晌後,才開口。
「也許,是一種習慣,所以我們在一起,經年的相處,也由於無波無浪,所以我們走過這麼多年,再加上沒有任何令你、或我動心的第三者,以至於我們的感情顯得那般理所當然。」他捧起她的臉。「但,現在的你不一樣了,平靜的情海已起波濤,雖然那個人不是我,但我絕對能夠原諒,我們誰也沒欠誰。」
有誰能比雷爾更加細膩,不僅可以輕而易舉地看穿她,甚而幫助她——意菲只能由衷的感激。
雷爾也曾細膩地剖析過自己,其實對於感情,他看得冷淡,和之前的意菲一樣,只不過:意菲若一旦遇上真正所愛,那蘊藏的熱情必然全部爆發出來,若能得之,是她幸運,反之的話——那沖擊,可是無法想像的劇烈。
而這正是雷爾最擔心的事,因為意菲似乎正朝坎坷路而行。
「都過去了,別再想了。」他勸道。
要是能忘,倒是一件好事,但偏偏魔巖的影像總宛若幽靈般糾纏著她,愈不去記,卻越明顯。
「記住!我們沒有頹喪的權利。」雷爾給她一個支持的原動力。
淚滑下,她立即拭去。
「是沒有權利。」
*****
算是暫時勸回了意菲,但還有一個人得為這件事做個交代。
即使心情再怎麼沉重,還是逃脫不得。
誰教一切的開始是由他所挑引起的。
「父親。」
佇立在落地窗前望看夕陽的戴克受驚嚇的回過頭。
「是你。」他吁了口氣。
「在看夕陽?」
「是呀……」外頭異常火紅的日頭宛似一團血球,彷佛在預告某些事。不安地回身踱回端坐,見雷爾那張凝重的表情一直未舒展開來,-促地想打開這僵局。「意菲平安回來了?」
他點頭,輕聲道:「人是回來了,但心卻遺失掉。」
戴克驚惶彈起:「魔巖對意菲做了什麼?」
「父親當年又對魔巖做了什麼?」雷爾深遂的眼睛燃燒炯迫。
「你——你——」戴克氣喘吁吁,渾身忍不住的直顫抖。「你……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謠言,被謠言所蒙蔽住,誤會了。」
「我問過侍衛長。」
戴克跳起來。「他全說了。」
雷爾不語,只是凝視父親那張不打自招的表情。
「不要再自誤了。」
「我……」
「為什麼要殺人?」他尖銳的逼問。
「我並沒有主導。」大勢已去,瞞不住了,現在的情況已是不由他。「我並沒有那麼狠心,全是騎虎難下。」戴克痛苦地-著臉。「身為第二號繼承人,我不否認心中的確有不平,但我也沒這麼狠毒,故意致大哥於死地。只是……只是我的心腹或許不這麼想,當我知道的時候,來不及阻止,事情就已經發生了,驚慌的我根本就六神無主,更不敢暴露任何的消息,滿腦子只裝著隱瞞、隱瞞,而接下來的追殺,也是事後才知道……天呀,你一定認為我在推卸責任……事實上我也真是……」他痛苦的語無倫次。「畢竟我是放任了自己的部屬,而大錯的主因也全是因為我,若非我的默許……我是凶手……」
望著父親的痛苦,雷爾也無言可對。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戴克氣虛紊亂的詢問。
「最起碼的補償,是把屬於他的東西還給他。」
「我不贊成。」憔悴的容顏雖然毫無生氣血色,但慧黠的靈魂至少拉回了大半,對雷爾的決定,意菲第一個反對。
「當初我曾答應過只要你回來,伊斯利將還給他。」
「王位的承繼不是游戲。」她明白他的想法是為了要把傷害減至最低,避免無事的人民卷入其中。但接任人選若是有德者,或許可以考慮,可是現在的對象並沒有具備為人君的條件,根本是個惡魔。
「這件事從頭到尾全是我們理虧。」
「也許吧,但我並無法苟同你的決定。事關千千萬萬人民的未來,有些事是不能商量的。」想著魔巖那個人的作為,集任性、無理、霸道、反覆無常於一身的邪魔,單是想,她的心頭就有如刀剮,痛得椎心。「他完全沒有為人君的特質,完全沒有,不能!伊斯利不能交給這種人,絕不能。」
「那麼最後的結果,還是得要用戰爭來論勝負。」
戰爭?這個美麗的國家終究逃不過這場浩劫。
「現在只能想辦法把傷害減到最低。」意菲似有決定。
「你想怎麼做。」
「快一步先拿下麒麟基地。」流出麗容的堅毅是不容反抗的堅決,那帶冷漠、帶心碎、又不顧一切的自信令雷爾居然說不出阻止的話來。「由我領軍,麒麟基地的情況我摸索的很清楚,兵士的駐扎情形與飛彈的設置地點我也明-大半,我是最適合的領軍人選。」
屏氣地聽完這段話,擔心的語調還是忍不住地逸出。
「他不會傻得讓你逮住弱點。」不然魔巖早就成了亡魂。
「不管他如何重新部署,有件事是絕對的,只要由我直接面對,他會接受我的挑戰。」腦中不斷盤旋趕她走時那些不留情分的森冷。
走吧!你可以隨時回來報復,反正你們已經知道我的藏身處所,不過我警告你,休想再得到我的饒恕。
他從來就沒有在乎過她。
意菲沒有表情地將眼光移向不知何方的遠處,一張一合的唇線說著計劃、也訴著絕望。
「叫我為主,目的是引誘他出洞穴,你伺機在旁監視,若有機會,全力圍攻他,若他不受引誘,戰略失敗,你還有回旋的余地,我們的損失也會減至最低。」
「意菲……」
「現在不是誰要保護誰的時候,我們共同的目標是伊斯利的人民。」她不讓他有任何拒絕的機會。
的確,她說的是事實,在這一刻,只有共同抵-的決心,不許有掛心對方的私愛。
瞧著那張過分平靜的嬌顏,不知怎地:雷爾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
麒麟基地
「陛下,寧靜城那邊有動靜了。」
「來了嗎?」浮上唇色的是絕對的陰狠。「雷爾親自率兵?」
「不,不是的,據情報顯示,指揮軍隊的人是……意菲小姐。」
「意菲?」他笑了,表情卻一點也不有趣,有如寒冰封.「這女人,來自尋死路。」
*****
的確,人總是這麼想,但事情或許不這麼進行。
想引誘魔巖步入陷阱,到頭來卻反讓自己陷入死地中。
不是意菲沒有領軍能力,平心而論她的確是個優秀的軍事人員,只不過她所面對的對手是個軍事天才,斗不過也無法苛責。
而戰爭,總是帶來死亡陰影及恐怖的壓力,宛如熔巖爆發般,稍不注意,就會瘋狂到教人難以駕馭。
即使這場開哨戰的規模不大,又以速戰速決的方式疾快進行,然而交戰的激烈仍是相當撼人的。
捫心自問,這種交戰是在成就誰的權利欲?
但勝與負的結果終究還是得要有所交代。
當狂卷的風沙與黑焰漫天時。
一切為之結束。
*****
「你怎麼膽敢跟我斗呢?」揶揄的輕笑不客氣的飄繞進來,伴著黑色衣服所包藏住的身軀,幽緲沈暗的一如鬼魅。魔巖踱進牢房中,斜眼瞟看蜷縮坐在角落旁的意菲,悠悠然地,紫眸全是調侃。「即使你這張無邪的表相下有顆慧黠的腦子,卻是斗不過我的。」
意菲傾倚住牆,雙手緊緊環住屈起的雙膝,美眸垂斂著……不想看他,完全不想再見到那道張揚的狂傲。
「不說話?」魔巖聲音笑笑,既戲謔又諷刺。
她緘默以對。
魔巖蹲在她面前,直勾勾射望她。忽地伸出手去撩起半掩住她臉蛋的烏黑發緞,又讓細綹如浪般的流瀉下。
「我給你機會讓你可以遠遠逃開我,怎麼你又跑回來自投羅網呢?」他問得猖狂,問得不屑。「怎麼這樣傻呀!」
不願回答,嘴閉緊如蚌殼,她一個字都不想說,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交集,連一絲絲都不想。
魔巖擁起她的容顏。「做無言的抗議。」
她別過頭,卻又硬生生被他扳回。
「說,我該怎麼處置你?」他的口吻漸漸危險。「還有被我俘虜的那兩千多名叛軍又要怎麼處置?」魔巖已然視自己為國主,而那些想阻礙他的人理所當然都成了他所謂的叛徒。「殺呢?還是赦免?」
他擺明是在威脅她。
「我真的很想了解你會怎麼做下決定,是選擇苟且偷生?還是壯烈成仁?」那陰毒的模樣訴說著他不會留情的殘忍,順他者生、逆他者亡,他要把這句瘋狂的名言徹徹底底的實踐到底。
他真的會!真的會。
「我求你。」意菲開口,語氣是徹底卑微與乞憐,垂下請求的螓首令人心痛。
而魔巖的反應則是得意洋洋的狂笑。
「真的肯求我。」即便上回在酒吧中她也有過一次的低下請求,但他知道她的不甘心。但此時,她是真真正正的在臣服他、拜托他,以失敗者的身分向勝利者搖尾乞憐。全都是一樣的,只要有權勢在握,誰敢違背忤逆,就連這一向堅毅不折腰的小百合,終究得要匍匐在他腳底下求饒。「看你這麼謙卑為自己求饒的分上,我不殺你。」
低俯的螓首左右搖晃。「請求你饒恕的對象不是我,我要你放過的是那些被你俘虜的將軍與士兵們。」
「你不是在為自己請命?」驀然的冷森教人戰栗。
但意菲毫無所覺。「我不重要。」
「不重要?」他冷冷邪笑,掬起她的下巴,近乎游戲的譏嘲。「即使你自命清高,不過我還是可以給你求生的機會。」
「機會?」他的神態不是正常人該有的表情,一個被魔性全然占領的惡魔已不知所謂人性。回頭想想,她發覺自己怎麼會愛上這種人?怎麼會呢?多少次為他心酸、為他痛苦、為他難過,此情此景他的無謂倒全成了對她最嚴重的諷刺。原來一直以來,他不是不領她的情,而是他從來就不曾在意過,逕是她一廂情願的癡傻。
好好笑……真的好笑……
一顆無情無愛的心、當然感應不到眼前佳人的徹底絕望。手指大剌剌地滑上她的粉頰,輕刮撫挲著,勾引地來回挑逗。
「要不要談個條件。」他齷齪地附在她耳畔邪獰的輕喃細語。「只要你吻我、主動服侍我——」
蒼白的嬌顏隨著他的卑鄙開始閃泛淡淡青光,那鑽進耳內的言語一字一句都成了催命的利劍。
「或許可以救你一命……」指頭放肆地從她臉龐滑延下,徘徊在細致的雪項邊,又順著凝若玉指的肩膀往襟口探進,在她胸前游移著。「要是我高興,也許真會放過那群忤逆我的混蛋。」
「用性?」不動冥王發出機器聲調,靈魂好像飄出軀殼。
「不然你以為還有什麼?」他淡嘲。
凝睇他,平靜的細細審視他每一個表情。
「真的沒有愛情?」款款地,她奢求的再問一遍。
不暇思索,魔巖似乎早對這個問題有了最確切的定奪。
「我的字典裡面並不存在這兩個字。」
「你真的——不、愛、我!」
「不愛!」他推倒她,欺壓上身,如雨點般的吻拚命落下,似在發洩什麼……
僅須臾,他即輕松的剝離了兩個人身上的衣裳,將自己的體熱貼上她的冰涼。
所有的吞噬只為滿足體內的需求,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
沒有!
「不反抗?」魔巖詭異抬頭的詢問,身下人這麼合作?可是絕無僅有的奇跡。
「無所謂了。」她回覆,完全的平淡。
邪惡一笑,魔巖又俯下頭含住她的耳垂,輕輕啃噬,又極盡纏綿,待滿足肉體游戲後,才又睥睨地對她道:「給你一個願望。」算是給她的臣服一個獎勵。
對著他的那對瞳孔,裡頭盛綻的全是欲望的邪美,但除了欲望外,仍僅欲望。
就這樣吧……
娓娓地,意菲道出心願。
「天一亮,你必須立刻放掉所有的俘虜。」
「可以。」唇不斷在她酥胸上流連輕舔,但有如木偶似的嬌軀依舊如雲一般冷涼。「我會順遂你的心願,你必須以火熱來回報我。」
心願既成,何需再有矜持,就一起跌進那只有欲沒有愛的漩渦中吧……
她,擁住了他。
*****
翌日。
「魔巖陛下!」一聲驚天動地的極駭從況傑的嘴巴中大嚷出來,跌跌撞撞的身體有如一陣風似的旋刮進魔巖的寢室中。二十七年來況傑可不曾這麼大膽過,沒經通報就擅自飆進魔巖的房間裡,把入眠未久的他給吵起來。
惺松沒有占據他的紫眸,即使昨夜的激奮耗去他無數的體力,清明依舊。
倉皇的況傑根本沒時間把那兩道殺人寒光看進眼底,一心只期許著能夠再快一點,如果能再快一些,或許可以見她一面。
「快!陛下……快一點……快一點……」伸手就要捉住他,魔巖一掌揮了去。
「快呀。」況傑宛如發狂似的不顧一切攫住他的雙臂,奮力的將他拉下床。「快來不及了。」
是什麼事讓況傑幾近瘋狂?瘋狂到忘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好奇了?
掙出他的箝制,緩步跟隨那對氣急敗壞的步伐走,在況傑又驚又嚷的催促中,往著地牢方向前去。
地牢?
一站定,入眼的景象是關著意菲的那間牢房門扇大開,裡頭雖然寧靜,然而凝聚出的空氣卻流瀉一般異樣的死寂與戰栗。
有間諜潛進麒麟基地營救那個女人了?
不必意外,雷爾本來就不會放任她的心上人有任何的閃失。
會被救走,才是正常。
踱步走向關著意菲的那間房,但才來到門口,魔巖卻整個人僵直住!
怔怔望著牢房內——
巖地上,滿地的鮮血,紅的宛如烈焰,又似是盛綻的花朵,而那只才與他纏綿未久的白玉娃娃就躺在血花泊中,不動不移,連最輕微的起伏都沒有。
「陛下!」醫生抬起頭,凝重的望看魔巖。
「她怎麼樣了?」搶話問出的是心急如焚的況傑。
「意菲小姐的呼吸停止、心跳停止、發現的太慢、失血過多,無法搶救了。」
醫生一字一字慎重報告著。
「真死了?」況傑如喪考妣地頹然靠倒牆邊。
「是死了,陛下,你要不要親自證實。」
魔巖沒有動,沒有說一句話,沒有一絲的表情,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就只深深地看了地上人兒一眼,隨即轉身大步離開地牢外。
前塵到此結束,未來就從此刻啟動開始,雖然將來的發展尚無法全數掌控在手中,但還是能夠確定一件事實,往後;他的人生再也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