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貶到她身邊工作,證明我們的災難已經降臨,我懷疑我們這輩子都甭想翻身了。」身形瘦削的男子呷了一口茶,然後再大大歎出一口氣,長長的歎息聲裡混合著不甘心與無奈,因為他這輩子很可能無法再回到主流派。
「不然又能怎麼辦?既然被發配到邊疆也只有認了。」另一名胖胖的中年男子則因嘴饞而唏哩呼嚕地吞了一大口面條。肚子餓扁了,先填飽肚子要緊。
瘦子看著伙伴一副餓死鬼投胎的狼吞虎咽樣,突然間明白被貶到這地方的理由。
他們不被主人──不!是連主人身旁的大將旁邊的小助理都不把他倆放在眼中,只因他兩人太過無能,所以毫無建樹的他們就被一腳踹到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來,守顧一個幾乎要被遺忘的候選新娘。
怎麼會這樣咧?這是他倆最終的下場嗎?不要啊,他不想默默無聞終老一輩子呀!
中年男子吞完一碗面後,又叫人再去煮一碗來。肚子才三分飽而已,仍然餓著呢!
「你很不甘心是不是?要是不甘心就想個辦法解決困難啊!」說完後,胖子拍拍隆起的肚皮,打了個嗝,又搔搔腦袋瓜。繼續發表意見。「動動腦筋吧,也許可以想出絕妙好計。」
「不過……想什麼妙計哩?都被貶到沙漠中來了。誰還會記得我們?更慘的是,我們守顧的候選新娘實在是……是……」
「噓!別亂批評,小心隔牆有耳。要是被人家聽見我們在取笑這位候選新娘的話——喀!」瘦子做了個殺頭的姿勢。
胖子立即點頭,吞下口水後,趕緊把話圓得漂亮些。「我剛剛要說的是,時間飛逝、歲月如梭,一眨眼工夫,美少女群都已經長大成人了!算一算,都已經滿二十歲了。」
「是啊是啊,說到這群美少女,我就不得不佩服石川靈少爺的美少女養成計劃。」瘦子突然發出羨慕的口吻來。「少爺好神奇,八歲就懂得未雨綢繆的道理,小小年紀的他,當年竟然命令家族長老替他挑選遺傳基因良好的優秀女娃兒作為候選新娘。先是將這些女娃娃豢養在世界各地區域,不讓其碰頭,又讓不同性格的『領師者』替這些女娃娃塑造出各種不同心性的個性來,好讓女娃娃長大以後供他挑妻時選擇,挑選出一位足可匹配他的女子當正式新娘。」哇!這是多麼有先見之明的高級計劃呀!「當然,石少爺未必會堅守一夫一妻制,倘若有需要,每個女孩子都可以協助少爺當賢內助。總而言之,少爺想怎麼擺布這些為他而成長的女孩子們,全憑他高興!」石家長老在二十年前聽從少爺的指揮後,當真就把那些女娃娃們分門別類做訓練,調教她們成長。據他們所知,候選新娘裡有香艷貌美的精練型女孩、也有溫柔多情的聰明女子,更有火辣動感的智能型美人,至於還有哪些令人目眩神迷的「特制女子」,有機會他會去調查調查。
「石川靈少爺果然非人哉,能想出這種好點子,實在是太太太讓人尊敬了!」胖子也忙著加入頌贊主子的行列,慷慨激昂地陳詞之余,還不忘起身朝西南方向行了個大禮,大拍馬屁。要對主人歌功頌德,他是怎麼樣也不願落於同伴之後。
「只可惜……」瘦子橫了他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唇角,他未免太誇張了點。「可惜我們辛苦的頌贊之詞,石少爺全部聽不到。」他郁悶地低吼。
因為。他們現在所在的地點位於外蒙古,石川靈在外蒙首府烏蘭巴托有一間住所,而且也有一位候選新娘養居在此地。
外蒙的生活環境雖然不佳,但是石川靈卻花下大把鈔票維護住了他的「領地」。至於住宿於此地的候選新娘,除了有不定期前來教育它的「領師者」之外,屋裡另有一位老婆婆在照料她的生活起居,現在又突然加進他們這兩個「護衛」……對啦!他跟另一個伙伴美其名是護衛身分,實際上,他們是被上司給踢到這裡來的啦!
歎氣聲又起,也夾雜著抱怨。
「你說的對,不管我們如何努力嚷嚷對少爺的敬重與佩服也沒有用處,少爺根本就聽不到。就算想借助咱們眼下這位『天使型新娘』的嘴巴替我們美言幾句也是不可能,不受石川靈少爺青睞的她根本早就被遺忘了嘛!這二十年來,少爺從來沒有探望過歐陽綺綾一眼,連一步都沒有跨進外蒙過。看來歐陽綺綾還沒有加入競爭行列,就已經被打入冷宮了。」
胖子愈說心愈冷。
「沒錯沒錯,歐陽綺綾已經沒有前途可言,據說咱們家少爺近年來不斷遭遇強大對手,這時候他最需要的是『慧黠型的候選新娘』在旁協助幫忙他對付敵人,反觀歐陽綺綾的能力,只有被踢到一旁喘氣的分。」瘦子忍不住搖頭再搖頭。「欸,我偷偷探聽過了耶,許多候選新娘或多或少都曾經跟少爺有過接觸,現在還有一位候選新娘已經跟隨在少爺身旁了,但咱們這一個……」唉,再歎氣。「不曉得是不是歐陽綺綾的愚蠢已經被石少爺獲悉了,所以他是連見都不想見她一面。」跟她相處三個月下來的結論是。這個丫頭清純歸清純,但卻是清純到接近呆瓜的程度。
「那歐陽綺綾不就很可憐?」不知怎地,胖子居然莫名其妙地對她起了同情心。
「算了吧,我們比她更可憐,如果她不能當上石少爺的正式新娘,我們這輩子也完蛋──」
「阿狗、阿貓!」才說著,一道軟軟甜甜的嗓音突然飄進室內,打斷他倆的對
話。緊接著,一條纖細柔軟的身形也跟著奔進客廳。
兩個護衛臉色鐵青。狂瞪女子的玲瓏身影,一邊猛瞪、一邊磨牙警告。
「歐陽綺綾!我不是再三提醒過你,請喊我們正式的名字。我姓張名勇!他姓許叫威,我們不叫阿貓阿狗!」胖子張勇首先發難,鄭重警告她。
「可是書上說不重要的小配角通常都是用阿狗、阿貓來代稱呀!」澄澈大眼眨巴眨巴地,她覺得好委屈。
「你說我們是小配角?」四方臉孔脹紅如火。被個不經事的女娃娃如此貶抑,是可忍,孰不可忍!只是,一對上她清澈無邪的大眼,火氣竟然就無緣無故地消散不見。呿!這算不算是她唯一的「特異功能」?氣死人了!「對啦對啦!我們只是小配角,沒有存在的必要啦!就因為是個小配角,所以活該倒霉被貶到你身邊來。」許威自暴自棄地宣洩,不過他們不會甘心的,小蝦米也有扳倒大鯨魚的時刻,等著瞧。哼!
「你們生氣了嗎?」歐陽綺綾緊張地膛大杏眸,好抱歉好抱歉地瞧著他們。她不是有心的,更不是存心在損貶人,她只是有話直說。
「我們哪敢生氣。」畢竟她的身分是候選新娘,萬一老天不長眼,她突然被少爺欽點上,到時候她會變成高高在上的女主人,現在的冒犯可是會成為將來死罪的呈堂證供。
「是嗎?你們不生氣?」她憂心地再問。
「是啦!不生氣了!」雖不甘不願,但手掌還是不自覺地舉高發誓給她看。
「那就好了,我放心多了……」她拍拍胸脯,不然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解決這難題。
「歐陽小姐急匆匆跑來找我們倆有什麼要緊事?」她很少這麼激動的。問問她想干什麼?
粉菱紅唇突然往上揚起,她微笑起來而且俏鼻還可愛地嗅呀嗅地。
「我來找兩位是想來問問,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味道呢?」她神秘兮兮地巴望著他們。
「味道?什麼味道?汗臭味啊?我明明記得我剛剛才洗過澡的。」張勇也跟著吸吸鼻子,以為是自己身上發出來的。
「不是汗味。」小臉兒左右搖晃。
「屁味嗎?」許威也嗅一嗅周圍空氣。
「也不是屁味。」
「不然是什麼味道?」
「靈魂味兒,我聞到靈魂的味道了。」她笑咪咪地解開謎底,眼兒彎成月芽狀。「我最近都一直聞到他的靈魂味呢!真開心,他似乎離我們愈來愈近了。我好期待他的出現哦!」
「靈魂的味道?」她果然是呆瓜中的呆瓜,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話。「誰的靈魂讓你聞到了?」
「我男朋友的靈魂啊!」她喜孜孜地獻著寶。「他就快要現身了,快要走到我面前來了。」
「你男朋友?」兩人瞪大牛眼。
「是啊!」她用力點頭。「我的男朋友可是一位厲害角色呢!他的厲害足以列為傳奇人物哦!打從我第一眼見到他時,就對他充滿著景仰與祟拜。」
張勇跟許威驚駭莫名,難不成、難不成──
「你跟石川靈少爺見過面了?什麼時候?我們怎麼都不知道?而且你們還進展得這麼快
速,可以用男女朋友互稱了?」太棒了、太好了!放炮慶祝!他們翻身有望,有被石少爺重視的機會嘍。
「不是石川靈少爺。」
「不是石少爺?那是誰?是誰?」一桶冷水當場潑下。
「他叫伊劫。我嗅到的是伊劫的靈魂。」
「伊劫的靈魂?不是石少爺的靈魂?」
「是伊劫的。」她重重強調,眼中充滿著期待。
兩個人眼神茫然,一頭霧水。
「伊劫是誰啊?」唉,他們兩個人就是懵懵懂懂的才會惹人嫌,然後老是被踹到一旁乘涼去。
「伊劫是我的王子呀!」其實她對他的認識也僅止於名字而已。歐陽綺綾將揣在懷中的雜志攤放在桌上,纖纖玉指指著照片上的人,目光癡迷地道:「你們看,這張照片上的男人是不是很帥,俊美得像天神?」
兩人互看一眼,同時唱反調地哼了聲。「帥又怎樣,石川靈少爺不也是個頂級美男子?」說歸說,但雙目卻還是被照片上的男人給勾去好幾眼。照片上的年輕男子散發著一股妖魅味,這是他們不曾見過的感覺,魔性的俊美竟能讓人不寒而栗。
「你們再仔細看看他嘛!」歐陽綺綾興致勃勃地將照片湊近到他倆的眼前。這是刊登在「全球探討雜志」上的一張照片。照片原本要攝影的目標人物是羅林考古學家,但那位名叫伊劫的男子卻在快門按下的一-那入了鏡。
歐陽綺綾在乍見他的第一眼就嘗到眼睛一亮的感覺。
雖說此人給他的感覺似乎十分的冷淡,但在他疏離的氣息下,她依然確定了他強烈的存在感,尤其那對深邃如海的眼瞳底下波動著的危險光彩,似要將這世界吞噬,甚至掌控在手掌中。
嘻!這叫伊劫的男人很值得探討與研究,以及——冀望他能協助自己。
歐陽綺綾不斷地經撫照片上的男人,她喜歡這名男子的感覺,也唯有這種男子才有資格讓石川靈少爺緊張以及在意,而且相信她的計劃。
她,歐陽綺綾要「告訴」石川靈大哥,天使也是會生氣的!
張勇見她好像對照片上的男人很癡迷,終於開始緊張起來。
「歐陽……歐陽綺綾,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當真喜歡上這名叫伊劫的男人?」他忙問道。
「是啊,我喜歡他,非常喜歡他。」
「那那那……那石川靈少爺怎麼辦?你可是候選新娘耶!你要出牆嗎?你打算紅杏出牆?」被嚇到的兩人魂都快飛了,萬一被石川靈少爺知道候選新娘已經見異思遷,這可怎麼辦?「不可以,你不可以這麼做!你為什麼早不起這心思,晚不起這心思,偏偏在我們兩個當值編派到你身邊的這個時間點上給我決定要紅杏出牆?你要害死我們兩個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伊劫的照片會突然降臨到我面前,還讓我瞧一眼就喜歡上了,而且我還確定他會來到烏蘭巴托,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很自然地發生,我並沒有想害你們的意思。」
「你要真喜歡照片上的男人,我們要如何跟石川靈少爺交代?」他們不得不緊張了,弄不好會死人的。
「石先生不會知道的,只要你們不去告密,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晶瑩的眼神慢慢黯淡下來。「其實你們也很清楚,石先生根本就忘記我的存在,他壓根兒就不記得我這個人……他不記得歐陽綺綾,甚至這輩子都很有可能不會想起我……」
許威和張勇像暴躁的熊般不斷來回踱步。
「不管少爺記不記得你,但你是候選新娘的身分絕對不可能改變!除非石少爺正式下令驅逐你,把你踢出石家大門,否則你這輩子都是石少爺的候選新娘,你只屬於石川靈!」豢養這些美少女可都是花費了大筆鈔票的。
「你們會去跟石先生報告嗎?」
她可憐兮兮地瞅著他們兩人瞧,然而大大的否眸裡卻有著一抹古怪的眼波,那是……慫恿的意味?
慫恿?這可怪哩,歐陽綺綾要他們去跟石少爺嚼舌根嗎?奇也,哪有人做壞事還想要被揭發的?這根本不符合邏輯,一定是他們多心了。
「兩位叔叔不會害我吧?」柔軟的嗓音嬌嫩嫩地再度央求著。
「這……」仔細再瞧她,剛才果然是他們多心。
「不會吧?你們絕對不會去告我狀的對不對?」
張勇和許威互看一眼後,道:「我們不會去告狀。」才怪!他們當然會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觀察她有沒有「出軌」的跡象,一旦有問題,就立刻向上級報告好邀功!要知道,他們可不想陪在這個愚蠢丫頭的身邊一輩子,他們都是擁有雄心壯志的好漢,才不要被埋沒在這沙漠裡過一生。
* * *
遇上他是不是場災難?
通常在乍見到伊劫的第一眼,就會被他散發出來的耀眼光華給迷得神魂顛倒,再加上他「傾國傾城」的邪美笑容。很容易就會被他勾了魂,忘了他的恐怖。但是,若有定力者,能夠仔仔細細再看他二眼,在第二眼時,就會被他詭異的氣質給嚇到打起戰栗來。
在他華麗光芒底下所燃燒的其實是屬於黑色的火焰。這團黑色烈火帶著劇毒而且飄忽難測,沾上身者,若無拒絕的勇氣或是對抗的實力,便會被伊劫呈現出來的假象給吸干靈魂,然後漸漸枯萎至死。
這才是他的朋友,伊劫的原型。
伊老夫人當年會把「幻隱組織」的轉型工作交給三皇子伊崎,便是深恐長孫伊劫的天生性格特質非但不會將組織轉型為白道企業,反而會將其勢力擴張放大。
她十分了解長孫的本質性情,於是自小開始便不斷訓練他沈澱壓抑魘魅天性,甚至為了防堵他與生俱來的邪惡細胞再埋下更深的罪惡種子,所以伊老夫人要他雲游四方,培養「愛」,要他將精神與力量導往正軌處。
而他,夏奪,身為伊劫的摯友,有些事當然得幫忙,也謹遵伊老夫人命令,帶伊劫到各處環游。
「嗨,朋友,我保證你會不虛此行。」
伊劫臉上讀不出任何情緒。
夏奪視若無睹地再道:「聽我奉勸一句,請你把心思放在羅林博士的考古研究上吧!別再去想那些無謂小事了。」近幾天來,他想盡辦法,使盡誘哄招術拐騙伊劫來到外蒙古,目的就是為了避免他把「全球探討雜志社」給摧毀掉。
「你真是用心良苦。」
伊劫總算開口,也微笑了起來,唇畔的笑容顯得那樣的無害。然而,夏奪很清楚他骨子裡的怒氣並未消失,一個不小心,這家剛從出版界冒出頭的「全球探討雜志社」就別混了。
「我是不得不用心。」唉,他誇張地歎口氣。「我要是不努力阻止,你一定會把精神全部放在摧毀雜志社的游戲上,這不僅僅是大材小用了點,更重要的關鍵是,自認為正義騎士的夏奪有義務保住雜志社的生存權利,我得好好壓制住你的魔爪才行。」為了那張照片,伊劫已經准備對雜志社開鍘,幸虧他阻止,也幸虧羅林博士努力說情,以及用另一個探險之旅才讓他把注意力轉開來。
讓伊劫像候鳥般飛翔是伊老夫人的意思。不讓伊劫因於一地,也不讓伊劫「專心」於某個事件點上,這是老夫人的交代。這樣才會比較安全一點,以免不小心觸動他邪惡的靈魂,害他把這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走一趟外蒙幫忙羅林博士會比搞垮雜志社來得更有趣也更有意義。那家出版社只是不小心出了岔,刊出你的照片和名字,並非有意的,你就別再責怪他們了。何況雜志社跟博士有交情,你若出手。對博士也交代不過去。」
「雜志社是要慶幸有羅林博士當靠山。他們更該感謝大汗詛咒的神鬼傳奇故事移轉掉我的注意力,否則他們不會繼續存在。」伊劫在下通牒,也要夏奪轉告對方不會再有下一次的好運氣。
夏奪暗暗松了一口氣,總算替「全球探討雜志社」討來了生機。殊不知當他看見雜志社竟然把伊劫的照片給刊登流傳於市面時,可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呢!最重視隱私,且從不外露身分的伊劫,最忌諱的便是將身分曝光。
「不談這件不愉快的事了,咱們得到烏蘭巴托與羅林博士會合。」夏奪領著伊劫往羅林博士留下的地址前去。在問路時,發現到當地人對他們極為不友善。羅林博士的考古隊伍在烏蘭巴托已經具有盛名。但也因為世居當地的民眾對和考古隊伍相關的人員都相當排斥。所以他們並不受歡迎。
在大汗子民的眼中,考古學者的挖掘行為顯然是褻瀆了祖靈,也因此讓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非常的不悅。於是考古隊伍在當地得不到友善對待,甚至連找落腳處都困難重重。
也是直到最近才有一處民宅願意相借,讓考古隊伍在返回烏蘭巴托時有個地方可以歇腳。
「請進。」一位年約七十的婆婆將他們帶進屋裡坐。
從大門走入主屋,得先經過池塘,還有一座小亭子。這塊自成一格的私人土地面積不僅寬闊,屋子的格局顯然也有經過設計,想來這塊土地的主人是名富豪之輩。
「羅林博士先前有交代,等兩位前來時先好好招待。至於博士因臨時有事耽擱了,要過幾天才能跟兩位會合。」
「你是女主人?」夏奪問道。老婆婆操的是台灣口音的國語,而且這間坐落於首府位置的建築物占地極廣,陳列擺設都與台灣的建築設計相仿,一點蒙族味道都沒有。
「不。我只是名傭人,伺候一位小姐。」
「小姐是蒙古人?」
「不,她是台灣人,出生於台灣,不過三歲時就移居來到此地。但她會說中文,思想觀念以及所受的教育也都與台灣無異,小姐只是居住在烏蘭巴托而已。」因為沒有人管理,所以她才敢聽從歐陽綺綾小姐的指揮,私下接了這筆「生意」。
伊劫坐於一旁,緘默不語,反正夏奪會把疑點統統問完,不必他多舌。
倒是這間看似尋常的大屋子,從裡到外都透露出一股古怪氛圍,連主人的來歷都帶著詭譎氣味。
犀利的眼眸掃過天花板上的一個點,唇畔忽然勾起了冷笑。有監視器。
「這種移居方式倒是挺特別的。」夏奪好奇極了,照理說移居者通常都會融入當地生活才對,怎麼會接受純台灣的教育方式?
「小姐本來就是特別的人物,她擁有特別的身分,從小到大都接受特別的養成訓練,本來就不是一般平凡老百姓。」婆婆答得理直氣壯。
夏奪更加好奇。「你家小姐接受什麼特別訓練?這麼奇怪。」
「當好新娘、好妻子的專業訓練。」婆婆的口吻非常嚴肅。
夏奪差點噴笑。「好有趣的說法,非常的耐人尋味。」
「會有趣嗎?」婆婆反倒覺得他們奇怪。「算了,說了你們也不懂,反正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並不需要你們的了解。請喝茶,等一會兒我領兩位到休息的客居去。」
「謝謝。」
「不謝——」
「嗨!」一張小臉蛋突然從門邊探了進來,精致約五官配著紅嫩的膚色,看起來美麗脫俗極了。
她笑意盈盈,娉婷的身影隨即進入屋內,望著客人,致上歡迎詞。
「歡迎兩位光臨,我等候兩位許久了。你們好,我叫歐陽綺綾。」嬌美清靈的容顏像極無邪天使。
「小姐。」婆婆喚了句。
「她就是婆婆所伺候的小姐啊?」夏奪打量著這位像洋娃娃般的美麗女孩。她周身散發著清純氣質。無瑕到像極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
「是,就是她。」婆婆回答。
歐陽綺綾又走前一步,跟婆婆道:「婆婆忙去,這裡交給我就行了。」
「可以嗎?」老婆婆有點不放心,小姐從來沒有招待陌生人的經驗。
「可以的,我懂得招待客人,不會出丑的。」她胸有成竹地保證,二十年的教育可不是白受的。
「這樣啊……好,那我下去了。」
「請婆婆幫我們准備豐盛的晚餐哦,不要怠慢貴客了。」
「我知道。」
交代完畢,她目送婆婆離開後才轉身面向客人,喜孜孜地再道:「看見你們我好開心。」歐陽綺綾的甜美笑靨沒有間斷。
她看起來很快樂,非常非常的快樂。只是,他們的來訪有什麼好興奮的?了不起只賺個房租費用而已吧?
「你有必要這麼高興嗎?」夏奪忍不住想問問她究竟喜從何來?
「因為我期待很久了嘛!」這是真心話。
「期待很久?」這話值得玩味,夏奪追問。「期待我們?為什麼?我們有什麼好處值得你期待?」
她不好意思地對夏奪一笑。「其實……不關你的事啦!我期待的對象是他,也就只有他一個。」纖纖玉指比向了伊劫。「我在等候他,我等待的對象是伊劫先生……」
「我們認識?」伊劫揚了揚濃眉,終於打破沉默。這妮子的說辭挺有意思的。
「不,我們並不認識,現在是第一次見面,但我決定此時此刻起與你相識相知。」道完。她的臉蛋忽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湊了上去,櫻唇直接就吻上伊劫的嘴唇。
不理會自己的行為有多麼的突兀,歐陽綺綾貼住他的嘴唇後便很用力地黏住,接著開始笨拙地吸呀吸的,狠狠地吸吮他的唇片。四唇緊黏住不放。她要讓「那個人」知道她移情別戀了,她要讓「那個人」知道天使也是有脾氣的;她要讓「那個人」知道她真的真的很不開心!
電光石火的接吻速度,伊劫卻動也不動,任由她的嘴唇與自己的唇片相貼。這位名叫歐陽綺綾的女子不僅出乎意料地不怕他,還大膽妄為地主動親吻他。實在是有趣得緊……
她費力地貼黏著他唇瓣,還故意讓四唇磨蹭纏綿著,半天過後似乎覺得時間已夠,才將唇分開來。
伊劫用冷靜平和到若無其事的口吻請教她。
「為什麼吻我?」他的手指迅速扣住原來打算退開的臉蛋,微微使力抬高她的容顏。圓瞠的大眼沒有任何的不安或是犯了錯的緊繃,似乎剛才吻他的行為很理所當然。
「呃?」迎上他深到不見底的黑眸,方才的勇氣突然全部消失,她開始慌了起來。
「說,為什麼吻我?」
臉蛋慢慢脹紅,她愈來愈赧窘。
「因為……因為……因為我想吸……想吸……吸……呀——」下顎被他的粗暴弄得有些痛。她並不畏懼他的冷峻眼神,只不過差點就把真相給說了出來。
「你想吸什麼?」支支吾吾的窘迫表情竟然顯得可愛兮兮,他這才發現她真的完全不會畏怕他。
「我想吸……吸你的能量啦!」嬌嬌嫩嫩的嗓音軟軟地回答。嘻!這個理由很正點吧?
「吸我的能量?」看似天真的丫頭腦袋竟充滿著黃色思想。伊劫瞥見一旁的夏奪憋笑憋得很痛苦,好有禮貌地再問:「你想吸我的什麼能量?」
「就是你的能量嘛!」
「你是女妖?」伊劫忍不住調侃她。屬於她的獨特魅力仍然從她毫無雜質的眼裡不斷散發出來,讓他忘了生氣。
小臉垮下來。「我才不是女妖!」
「不是女妖的純人類會想吸我能量?」
「啊!」
「啊什麼?」他再問。
「沒、沒啦!我只是……只是……覺得你很棒,又很厲害,是一位值得我喜愛的男人,所以我才主動出擊,冀望能夠吸引你的注意力。」這個吻可是她策劃下的計謀。就是要使用荒謬又大膽的招式,才能引起「那個人」的側目!幸好她表現得很自然,挺佩服自己的喲!嘻!
「你喜歡他?」被晾在一旁的夏奪忍不住插了嘴。這妮子似乎不知道自己纏上了什麼人物?
「是……是啊!」
「你難道不怕他嗎?」夏奪別有用心地再追問。
「怕?我為何要怕他?我又為何要怕人?我從小到大都沒有怕過人的。」她的口吻確實沒有任何懼意。只是有些嬌羞。「我為了找尋匹配的對象,翻遍了所有的雜志與報導,也用盡各種方式搜索男人,好不容易才確定伊劫先生是最好的人選,我又怎麼會怕他呢?」
夏奪調侃地用手肘頂頂好友。「她的說法好像在找種馬。」
「是啊,我何其榮幸,被她給欽點了。」伊劫的磁嗓好低好柔。
夏奪開始暗暗為她祝禱,因為這妮子招惹上大麻煩了。
不知大禍臨頭的歐陽綺綾還甜甜地解釋道:「錯了啦!你不是種馬,你是我的王子才對。」
「王子?」
「對啊,解救我脫離苦海的王子。」他的出現可以替她解決掉大麻煩,未來人生是否光明全得靠他相助。
「我做了什麼豐功偉業,讓你冊封我為王子?」
「我說你是你就是!」不要再追根究柢了啦!她祈禱著。
「你是誰?憑你一句話別人便得信服?」
「我是歐陽綺綾,我已經介紹過我自己了。」她理直氣壯地回答他。
夏奪再也忍俊不禁地狂笑出來。好好笑、太好笑了!真是妙,太有趣了!
「你、你笑什麼?」歐陽綺綾一臉尷尬。她有說錯什麼嗎?
「你很好笑,真的很好笑,實在是太好笑嘍!」夏奪笑到幾乎要厥倒在地。
「哪裡好笑來著?」
「一個連親吻都不懂的女孩,再配上那足以當作冷笑話的理由,當然可以娛樂我們。」伊劫不安好心地調侃她荒謬至極的可笑理由。
她慌了。
「是這樣嗎?我吻你吻得很糟糕嗎?而且說話邏輯全不通嗎?」她剛剛親吻伊劫的動作會很好笑?是有可能,那是因為她沒有經驗,吻得丑也不能怪她呀!再則,她的理論又哪裡像冷笑話來著?恭維他是王子可是很賣他面子哩!
「你先別懊惱,小小的缺失代表你有進步的空間,不如請兩位再纏綿親吻一次,也許這一回會表現得比較唯美。」夏奪當然知道還有好戲可看,聰明地繼續敲邊鼓。「再接吻一次好了,我自己會很識相地躲在角落偷笑去,你們就當我不存在。來,再吻一遍。」
「沒有再一次,我已經吻完了。」歐陽綺綾窘迫地別開臉,眼角余光偷覷天花板一眼,跟伊劫初次的親吻都被針孔攝影機錄進去了吧?
「誰說吻完了?」驀然,伊劫一手環住她的身子,另一手則扣住她的後腦,極快地將她擁進懷裡,他的唇直接烙印在她櫻桃般的嘴兒上。
她腦袋一昏,熱氣驀然從臉蛋上炸開來。他的行動來得突然,在她愣住時。他的舌尖已經滑進她的唇齒內,還挑逗起她的粉丁小舌來。
伊劫可不是淺嘗輒止,他是完完全全地侵略與占有。魘魅的勾引讓她渾身飄飄然,心跳怦動的次數變得好快好急。
她無法呼吸了。
四唇熱烈地糾纏吮吻……
她的身子漸漸變得虛軟無力,最後得倚偎靠在他懷中才不至於摔坐在地板上。
好久好久之後,四唇終於分開。
呼!
她把臉蛋埋在他的胸膛上拚命喘息著。
好怪,他的吻怎麼令她感覺到如此的……舒服?
「如何?」修長手指再度勾起她的下巴。她的馨香迷人以及魅惑能力將他拉進了欲望之海裡。是不能小覷它的吸引力。「感覺如何?說來聽聽。」
她臉紅得像西紅柿,粉丁小舌滑過下唇,忍不住回味。
「你不該主動吻我的。」雖然貪戀他的味道,但她仍然不得不說。計劃中不該出現這一幕的。
「既然你先纏了上來,我也應該禮尚往來地回報你一番。我不僅僅會吻你,我還決定要把你的心給偷過來。」
歐陽綺綾悚然,他低喃回轉的磁嗓令她心中一冷!第一次感覺到恐慌,因為怕他會破壞她的計劃。
「偷心?你要偷我的心?」小手-住胸口,深恐他的魔手下一秒鍾就探過來掠奪她的心。「不行的,這太過分了!」
「過分?哪裡過分了?」
「就是很過分!」她又不能說明真相。
「為什麼不給偷?」唇畔的笑意緩緩變得陰沈。「你剛剛不是說要跟我相識相知?」
「我剛剛……剛剛是這麼說沒有錯,可是……你就真的這樣被我給吸引了呀?」他這麼好上鉤,跟她評估的全然不同。原本以為像他這樣的男子,是不會隨便動心的。
「你怎麼一臉緊張?你應該很期待和我交往才對。」他突然捏住她粉嫩嫩的頰,用力一扭,好像她的天使臉孔是偽裝出來的,他要將她扭下。
「呀——痛!」五官全縮成一團。「你干麼捏我的臉皮?」不給偷心就生氣了呀?
「忍著點吧!伊家男人都有捏人臉皮的興趣,你最好學會習慣。」一旁看戲的夏奪出聲替她解惑。事實上他並沒有胡謅,伊家三少爺伊崎也同樣挺愛捏他愛侶的臉皮兒。
「是嗎?捏人臉皮會很有趣?」好痛哦!她臉上肯定有紅印子。
「在拆下面真的那一刻會更有趣。」伊劫的神情變得好森冷,屋內溫度彷佛也跟著降至零度。
歐陽綺綾倉皇地掙出他的懷抱,急切地道:「可是我……可是我並沒有面具可以讓你拆卸。」
「話不要說得太滿,很快就可以揭開真相。」夏奪插話,緩和一下緊繃氣氛。
歐陽綺綾緊張地更往後退數步。「沒有真相……哪有什麼真相啊……」難道她的計劃被發現了?怎麼可能?
「嘿嘿,你後悔了嗎?可惜來不及嘍!要怪就怪你主動找上伊劫,不巧這位男士的個性是有仇必報,所以歐陽小姐你慘了。你若不快快把心奉上交給他,你可會面臨被追逐、被糾纏、被迫害的可怕命運哦!」夏奪在一旁努力擴大事端。
有這麼危險嗎?
她思忖著,眼神忍不住瞄向伊劫——
神秘莫測的氣息中,那一對深沈的眼果然正燃燒著幽黑的掠奪之光。
歐陽綺綾愈看愈不對勁。好像真的很可怕!
她下意識地又退後一步。
「來。坐我身邊,你不是說要好好招待我們?」伊劫傭懶地對她勾勾手指頭,彷佛真是要她盡主人本分罷了。
但,他的神態分明是要把她拉進萬丈深淵裡!
「我……我去找婆婆來招待你!」她嚷了聲,旋即轉身,一溜煙地跑掉。她已經沒有勇氣繼續玩下去,她犯錯了,而且還犯下致命過錯!明明知道伊劫與眾不同,卻忘了與眾不同的男人通常也是可怕而且無法駕馭的,她輕忽了。
咚咚咚!她跑得好快好急,彷佛這樣就可以脫離這圈迷障。
「你終究還是嚇到她了。」夏奪笑到嘴巴都合不攏。貫在太好玩了!
「她最好去把心髒給練得強壯一點,更驚奇的還在後面,她得准備接招。」伊劫露出淺淺的笑紋,笑意裡充滿著玩樂的興致。
他就知道。
唉,看來歐陽綺綾逃也沒用,伊劫所布下的魅惑之綱,至今無人可以沖破。所以,他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替歐陽綺綾掬一把同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