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悉會相信緣分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嗎?
會嗎?
喬語跟希美談完話後,一直心神不寧地,心口盤旋著這個疑問,也急著想當面問問伊悉,問他信不信宿命?
下班時間一到,她二話不說就急奔返回別墅。
一進門,管家便向她報告少爺已經返家的訊息,喬語大喜。
「他在。」太棒了!原本還擔心來無影、去無蹤的他會不會又不見蹤影呢!「我去找他!」她一溜煙地準備奔上樓。
「請等一下。」管家恭敬地攔路道。「少爺說要休息,請小姐先行用晚餐。」
「我有急事找他。」
管家為難了。「可是……」
「有問題我負責!」她什麼都不想管,只心急地想奔上樓、心急地要找他、心急地想問出答案、心急地忘了禮數、心急地不敲門就把門推開。
「呃!」她愣住,怎麼也沒想到,她一闖入就看見了養眼鏡頭。
伊悉只穿著浴袍。
他微露胸肌,結實的肌理看起來是那麼的優美,他的頭髮還有著沐浴過後殘留的水滴,伊悉一抬頭,水滴落下,這微微的震動當下讓喬語口乾舌燥了起來。
「有事?」伊悉挑起濃眉,看著一臉癡迷的她,她的抽氣聲還清晰可聞。
「你的衣服……衣服……呃……」喬語聲啞了。此時此刻,她滿腦子都是伊悉優美的形態,壓根兒忘了闖進門的目的。
「我剛洗好澡,正打算休息。」他整理著床鋪上的薄被。這幾天不眠不休地處理「殘夢」的問題,經過開會擬定好出擊計劃後,他才得以覷個空閒休息一下。
倒是喬語匆匆忙忙地奔來找他有何事?
「啊!你……你浴袍滑下來了啦……」說完,她差點咬下自己的舌頭,她的說法太過曖昧了。
「是嗎?」伊悉側首,故意朝她拋出一抹絕俊的笑容。
喬語當場臉紅起來,吞了口水後,氣息卻是更加錯亂。
「你急著找我有什麼事?」伊悉瞧她又呆掉了,乾脆走到她面前好「震」醒她。
「呃,我……我……」她不僅無法動彈,呼吸與心跳也愈來愈不受控制。
「怎麼了?」他駐足在她面前,瞅著她瞧,而屬於他的氣味也更清晰地傳進她的鼻端內。
慘了、慘了!週遭氣溫突然不斷往上飄升,她覺得自己好像快要燃燒起來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曖昧氛圍,喬語的思緒糾亂成一團。
「你的眼睛一直盯著我不放,喏,你就那麼喜歡我的身體嗎?」他緩緩傾向前去,故意在她耳邊輸送曖昧的氣味。
「我哪有、哪有……」她驚悸地彈起來!只是身上都沾染上了屬於他的氣味,她抗議的聲音變得好虛弱。
「還否認?打從你一進門開始,視線就沒有離開過我的身體,連眼皮都捨不得眨一下。」他調笑道。
嗄!
她慌慌張張地挪移眼神,忙不迭地解釋著。「我沒有看到,沒有……」
「但你一定覺得很可惜吧?」他壞壞地步步逼近,手指頭還滑過她粉如蘋果的小臉蛋。
她重重一顫,心都麻酥掉了。
「你、你,你幹麼摸我?你該不會企圖要色誘我吧?」混亂下,她腦袋中只有這個疑問。
「對啊,你好聰明哦,發現我的企圖了。」他又拍拍她粉嫩嫩的臉頰。
「你是當真的?」她瞠目結舌,嚇得抖顫。「我剛剛只是胡謅而已,你……你承認?你竟然敢承認?」眼前這位俊美無儔的男人,每每對待她的態度總是讓她震驚又不知所措。「你很喜歡撩撥我?」
「你不也挺享受的?」
「這是什麼話?」可是她的眼神卻又不受控制地飄回到他的身體上。
伊悉察覺到她的戀眷,突然攫住她的皓腕,將她拉進懷中,睇著她,邪魅又勾人地道:「你要是貪戀我的身體,歡迎你取用。」
「什麼?」她的眼珠子瞪得有如銅鈴大。
「我沒有開玩笑哦!」他一邊說,一邊還指著臥室裡那張看起來很柔軟、很舒服的大床。「很方便的。」
「夠了、夠了,你別再開我玩笑了!」她驚駭地掙脫出他的手,什麼都無法細想,就咚咚咚地往後退。
「你不好好把握機會嗎?」他邪惡地問她。
「你、你……你真是不負色狼之名,色狼!」拋下話,她旋即轉身逃出他的臥室外。
砰!
關上門,她喘著氣,想起剛剛那令人沉淪的旖旎氣氛,又羞又惱。
不過她也突然想起來,她不是有個重要問題要問他嗎?
怎麼辦?
再折回虎穴問他一問?
喬語站在門外掙扎良久,也開始對自己蘑蘑菇菇的態度憤然又無奈。
唐紅艷曾說過:有這麼難以回答嗎?喜歡不喜歡,一個意念而已。
是啊,有這麼難以回答嗎?
可她,卻是這麼的不乾脆。
論究原因,是她怕呀,怕又重蹈覆轍。
況且伊悉這麼完美的天之驕子,她怎能期待他會全心全意對待她?
喬語呆呆地望著門板,最後,她又把問題全部吞回肚子裡去。
就懸著吧!
暫時當只縮頭烏龜,快樂個幾日吧!
啪 梧 需
男人很假。
她過往的經歷已經給過她太多的教訓。
就因為先前那段失敗的戀情讓她躊躇、讓她疑惑自己的魅力、讓她不知道能夠憑借什麼優點去擄獲伊悉的真心與愛情。
就因為自己的矛盾、矜持,於是造成自己陷入混亂狀態。
而這一切的煩躁更是咎由自取下的結果,她怨不了誰。
只是呵……
縮頭烏龜的日子終究也有結束的時刻。喬語思前想後,驟下決定,決定把悶在胸口多日的問題給吐出去。
喬語吸氣、吸氣、再吸氣,鼓起最大的勇氣,一張口——
「你得了哮喘嗎?」看她一張臉蛋脹得通紅,伊悉似笑非笑地問著她。
破功。
她的問題又被梗住,再也問不出來。
「怎麼,你有話想跟我說?若有,就直接乾脆一點,不要別彆扭扭的。」伊悉直視著她。
喬語愣了會兒後,幾次張口欲言,最後卻還是吞了回去。
就知道只要在他身邊,腦袋就無法思考。
「沒事。」下次再找機會吧!她準備坐上車子。
叩!
喬語的腦袋卻又硬生生地撞上車門,當場又腫了個包。
開車送她上班的伊悉好氣又好笑地道:「你還在繼續練習金剛頭啊?」
「很好笑嘛……」好丟臉哦,她揉著額頭坐上了車。
「你若是繼續心神不寧下去,可以想見你的未來只會愈來愈混亂。」伊悉似乎看透了什麼,一針見血地說著。
伊悉說得對,她知道若釐清不了自己的思緒,再這麼混亂下去,心口的結永遠解不開。
她望著車窗外的景致,也在思索著她是不是應該好好想一想——想一想,離開!
是的,離開。只有離開伊悉身旁,她才能不受干擾地忠實面對自己,或許這樣才能真正地看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伊悉……」掙扎了會兒,她慢慢地開了口。
「嗯?」
「我……我想離開別墅。」
他望了她一眼,問道:「你想去哪兒?」
「只要離開你,哪裡都好。」她的話毒辣又尖銳,她是故意的。如果這些話讓伊悉不滿,甚而引發他的怒焰,那麼他就會對她生厭,這樣一來,她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被趕走。
「這是你的心願嗎?」伊悉再問,口吻卻突然變得……好溫柔。
他怎麼可以這樣溫柔?出言不遜的她該受到責難才對。
「你會同意嗎?」她下意識地把雙手環住前胸,好似這麼做就可以抵擋他散逸出來的柔情。
「如果你考慮清楚,我不會強行留下你。」他直視前方的車道,對於她驟然而至的決定,並沒有過於激烈的反應。
「你答應?」
「嗯。」
她沉默了,心情莫名地浮蕩起來。明明是自己決定要離開他的,可是萬般不捨的人也是她。
伊悉載送她到恿家專屬的地下停車場,讓她免於同事發現而成為八卦焦點。
他對她處處用心。
「你想清楚了嗎?決定要離開?」伊悉問著掙扎的她。
她閉了閉眼,最後——
「想清楚了。」她忍不住傾向前去,吻了吻他的頰。「我決定離開,等我不再混亂,我會告訴你我的答案。」說完,她下車,與他揮手道別。
伊悉目送她消失,唇畔卻揚起一抹篤定的笑意來。
梧 梧 命
「你就讓她走!」唐紅艷不敢置信地問著伊悉,他竟就這麼放手讓喬語離開?
「有什麼不對嗎?」他的心情完全沒有受到影響,還是很正常地投入狩獵「殘夢」的工作中。
唐紅艷對這事可是好奇極了。「這是不是代表著,你要放棄喬語了?」
「開玩笑!」他訝異地看著她。「你這聰明的丫頭哪時候也變傻了!該不會是被喬語給傳染的吧?」
「呀!你……你怎麼這麼說啊?」唐紅艷臉都紅了,她居然也會被取笑。
伊悉輕笑道:「我的用意你還猜不透嗎?」
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女羅剎,唐紅艷一點即通。「你在欲擒故縱?」
他笑得極燦爛。
果然!
唉,可憐的喬語壓根兒就逃不出伊悉的手掌心,他的放任只是想讓她喘一口氣,另外就是要讓她徹底了悟,唯有在他身旁她才會幸福、才會快樂。
這個奸詐的男人!
需 需 需
喬語望著窗外的綠葉飛落,怔怔地發著呆。
離開伊悉後,喬語租了個小套房,回復到以往的生活,也就是跟一般平常人一樣的生活作息,過著朝九晚五的規律日子。
下班回到了套房,吃著與伊悉手藝宛若天壤之別的泡麵。
離開後,她得自食其力,自然只能吃些毫無營養的食物,過著無法被寵愛的生活。
這些全是她自找的,所以她沒有抱怨的權利,況且這種生活才是她原本就該過的,前一段浪漫舒服的生活就當是一場夢吧!
鈴——
電話聲響。
喬語反射性地立刻接起電話,她心急地想知道來電者是誰。
「喂。」
「小語嗎?」彼端傳來的是女性嗓音。
「是你啊!」喬語掩不住失望的口氣,來電者是公司同事。
「幹麼,你那是什麼口氣?你在等電話嗎?」
「沒有啦!」她吸了吸氣,壓抑下湧上的惆悵,再問道:「有什麼事嗎?」
「明天是星期天,我約了一群同事和朋友一塊兒唱歌聯誼,你去不去啊?」
「去唱歌……」她沒什麼勁。
「告訴你哦,我是故意約了幾位男性朋友,想讓大家認識認識的。」
「有男生!」是要辦變相的相親活動嘍!
「你去嗎?」
「我……」
「一塊兒去比較熱鬧,而且可以認識新的朋友,好不好?」
她想著。
繼續悶在家裡,只會陷進同樣的情境下,對她毫無幫助。
「怎麼樣啊?」同事催促著她的答案。
「好,我去。」就用接觸不同的環境來淡忘那強烈的存在感——伊悉。
韶 抬 需
歌聲充滿整間包廂。
十男十女的聚會好不熱鬧。
兩支麥克風傳出一男一女的對唱曲。而坐在沙發上的聽眾有些聊天,有些跟著合唱,有些滿場飛,在啤酒、滷味、各種餐點陪伴下,個個玩得不亦樂乎。
「你喜歡哪一個?」
喬語喝著啤酒,耳尖地聽到兩個男士在對話。
「左手邊那一個漂亮,我等一會兒想跟她要電話。你呢?有中意的人選嗎?」
「還好,她們雖然是『幻隱國際集團』的員工,才華、樣貌也都不錯,可是我對千金小姐比較感興趣。」
喬語的手勁忽然加重,把啤酒罐給捏扁掉。
看吧,男人總是勢利的的。由此可知,她先前所畏懼的事情並非無的放矢。
雖然伊悉……有些例外。
「小語,換你唱歌。」同事笑咪咪地走過來,把麥克風遞給她。
「你唱就好,我想吃東西。」她怕她拿到麥克風後會往男人的腦袋砸過去。
「這樣啊……那好吧!」同事回頭找別的朋友一塊兒唱著歌。
喬語看著大家吃吃喝喝、唱唱聊聊,說熱鬧但也無趣,只是,人生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回歸平凡,所見所聞不就是如此?
熱熱鬧鬧的氣氛隨著時間流逝,也接近了尾聲時刻。
一群人已經湊成了四對的「預備情侶」。
「走嘍!」
「拜!」
「開車小心。」
「明天公司見。」
互相道別後,大夥兒各自散開,而喬語也準備轉身離開之際,有個男士快步走到她面前。
「我送你……送你回家好不好?」支支吾吾的口吻配上靦覷的表情,在在都說明他是那種緊張型的男人。
「不用了,謝謝。」喬語淺笑拒絕著,忍不住地,她就是會拿他跟伊悉做比較。
雖然很不公平,但她就是忍不住。她無法揮別伊悉的影像,雖然兩人已經分隔兩地,然而他的身影卻彷彿烙了印似地鑽嵌進她心間。
「可是你的臉……你臉好紅,是不是喝了太多啤酒?」其實在包廂內時,他都一直在偷看她。
「好像是吧。」她拍拍自己的臉蛋。「不過我的腦袋可是清醒得很。」
「但你還是有喝酒啊,所以……所以……還是讓我騎摩托車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她再一次拒絕他的好意。
「可是這樣比較……比較不危險。你的樣貌看起來太年輕了,自己搭計程車太危險了。」
喬語瞅著他。
他臉脹得通紅。「讓我送你……」
就算他條件遠遠不及伊悉,但是他這份心意也值得她感謝。
「好吧,就麻煩你了。」別讓人家下不了台。
他大喜道:「來,我的摩托車就在前面。」
走了幾步路,他牽出摩托車。喬語坐上後座,也告訴他住處地址。星期日的深夜,路上車輛並不多,他騎車的速度也不快,可是喬語卻老覺得摩托車的車身似乎在搖晃。
「你怎麼了?」她疑惑地問。因為擔心戴著安全帽他沒聽見,身子傾前了點。
他的手開始在抖。「沒、沒事。」
可是車身還是在晃耶!
「你……啊——」喬語來不及說完話,瞬間劇烈搖晃,緊接著就摔車了。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吃驚地望著同樣也滑倒在地的他。
這這這……這算什麼?
他滿臉驚慌地爬起,緊張地問:「你要不要緊?要不要緊啊?」他扶起她。天哪,他第一次騎車載女孩子,因為太緊張了,所以重心不穩,跌了個狗吃屎。
「我、我不要緊。」可是她嚇傻了,這個男人也太誇張了吧!
「沒有受傷?」他緊張到臉都發白。
「沒有。」
他大大鬆了口氣。「不好意思,那我們走吧。」
「呃,不了,我自己攔計程車,如果你那麼不放心我的安全,幫我記車號就行。」打死也不敢再讓他載送了。
「啥……」
她不再跟他扯,趕緊攔下一輛適時而來的計程車,就坐上。「就這樣了,拜拜。」砰!車門關上,揚長而去。
他苦著臉目送計程車消失在眼前,卻也無力回天。能怎麼辦,就只好面對追女失敗的事實了。
韶 露 澇
叩!
喬語腦袋又多了個包。
下了車回到套房,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啤酒喝太多的下場,雖然自覺腦筋很清醒,可是眼前的景物為什麼看起來就是朦朦朧朧的,所以一個不小心又撞到了大門。
「活該、自作自受……撞破頭全是應該的……」她一邊捂著發疼的腦門,一邊喃喃說道。
有一個替她著想的男人她卻不想去愛,選擇避而遠之,裝模作樣的心態連她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
嗚……
想哭啊……
而眼淚也真的給它流了下來。
嗚……
「你在哭嗎?你是在想念伊悉嗎?」
嚇!
莫名而至的嗓音嚇得她心臟差點麻痺,一回頭,是認識的人。
「紅艷,是你啊!」她什麼時候進來的,她怎麼毫無感覺?嚇了她一大跳。
「門沒鎖,我又聽見屋裡有怪聲,所以就自己進來了,真不好意思哦!」可她臉上毫無慚愧之色,一雙溜溜的大眼只盯著喬語臉上的淚珠瞧。
「沒、沒關係啦!」她吸吸鼻子,趕緊抹去臉上的淚。
「來不及了,抹去淚也沒有用,我都看見了。」唐紅艷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她,興味盎然地問道:「你為什麼要哭泣呢?這是跟伊悉分手的眼淚嗎?」
她大驚,急忙解釋道:「我又沒有跟伊悉在一起過,怎麼會流下分手的眼淚呢?」
「是嗎?你們沒有在一起過嗎?可我明明記得你們不久前還是同居關係呢!」
她拚命搖頭道:「不對!那是借住……也不對,我有付房租的,不是同居關係,你用詞不當啦!」她抗議道。
「交往就是交往,乾脆一點,又何必否認?」
「紅艷,你是來找我抬摃的嗎?」她蹙起眉心。
「好啦,不跟你抬摃了,我只是來跟你說一聲,伊悉要走了。」
「走?他要去哪兒?」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嚇住。
「他要離開台灣,但是目的地我不方便透露。」唐紅艷雙手一攤,說出了她的為難。
「連我也不能說?」
她點頭。「是的。而且他這一離開,可能要好幾年才會再回到台灣來。」
「是嗎?我會好幾年見不到他……好幾年啊……」喬語怔怔地喃著。
「我今天就是特地來轉告你這件事,你自己想想要不要跟他見面。畢竟相識一場,朋友遠行,總要互道珍重再見嘛!」唐紅艷拍拍她傻愕愕的臉蛋,道:「你自己考慮清楚,我走嘍!」
喬語癡呆著。
唐紅艷也沒吵她,自己開門離去。
走了,都走了。屬於她的、不屬於她的,全都走光了。
她想要的、不想要的,統統都得不到。
直到此刻,她終於徹底明白.原來她的人生注定悲慘,而且全是她咎由自取下的結果,是她自己親手把幸福往外推開的。
是她自己親手推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