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疲憊的身子,古冥冥回到所居住的華廈,天幾乎怏要亮了,而返家的這一路上,她總是偷偷地觀看他。
心頭很不踏實,彷彿眨一下眼皮,項-就又會平空消失——肇因於他實在太會玩失蹤遊戲了,得多看幾眼才能安撫自己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項-再度出現在她面前,他是活生生存在的。
「你在偷看我?」項-忽地側首問了句。
「沒。」她連忙收回偷看的視線,哎,真笨,竟被他發現,這下子肯定又要落居下風。
「你有,你明明又在要花癡。」他像在說玩笑話,又像在譏嘲似地道。
古冥冥凶狠的瞇起水眸,但眼底下卻蓄滿安心的情緒,他確實是回來了,也唯有他會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
「你的嘴巴還是這麼壞。」打從相識開始,他就從來沒有改變過。
他微微一笑,靜候她拿出-匙開門,進屋後,項-環顧了這處整潔的環境。
「除了鐘點傭人繼續定時前來打掃清潔以外,我另外聘請的兩位傭人你早早就辭退了。」他望著走向廚房的她。「而且銀行存款再也沒有減少過。」
「你都知道?也該是,我的生活狀況向來都瞞不了你。」她從廚房端出兩杯咖啡,聽他把她的生活狀況調查得這麼清楚,有股喜孜孜的感覺在晃漾……這證明他是放不下的。
項-像是男主人般的坐進寬敞舒適的大沙發,有些不解地問道:「你怎麼不盡情享受金錢的好處呢—。當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大小姐不是你畢生最大的心願?」
「我是想啊,只不過——」她霍然住了口,硬生生吞回真實的內心感受。當他離去後,雖然她可以過著奢華的日子,可是才當十天的「富家千金」,她就覺得無趣、覺得煩膩,他不在身旁的空虛感是她不曾經歷過的,這半年來的虛浮與不安讓她覺得像是失根的浮萍,每天茫茫然,不過——她現在不會告訴他真相,否則他一定會乘機恥笑她。
「對了,我有件事要請教你耶。」古冥冥表情倏然一變,像極是只諂媚的小狗狗,垂涎兮兮地湊到他面前。
「什麼?」瞧她怪裡怪氣的模樣分明又沒好事。
「嘿嘿……」她乾笑一聲。「項大爺,我有件事想請教一下,你現在回來了,重新出現在我面前,那麼我請教你哦,你會不會把送給我的房子、車子、珠寶、鈔票……呵呵……又收了回去?」她緊張的吞了吞口水,小手不自覺地握緊,這很重要,先問清楚。
「好問題。」他喝了口咖啡。
「答案呢?」她緊張的幾乎要冒出冷汗來。
他一邊喝著咖啡,一邊隨口說道:「看你以後的表現再來做決定。」
「啥?現在不給答案。」
「不給。」
「哪有這樣子的?」她不滿地嘟起小嘴,好不容易將人給盼回來,她正打著人財兩得的絕妙主意,可是他似乎不打算讓她稱心如意。「哼,你想考驗我,要替我評分,可是我未必得配合你啊。」她奸詐地道。「哼哼,我才不擔心呢,就算我表現不好你給我評個零分,把好處都給收回去,我也不怕,反正我還有靠山嘛。」
「凌少雲?」他道出靠山的名字,目光漸變凌厲。
「沒錯。」她得意洋洋地道,看他還想拿什麼來制她。
冷冽的眸光盯著杯緣,口吻卻是好溫柔。「這半年來你們兩個就廝混在一塊。」
「什麼廝混,用詞難聽死了,凌少雲對我很照顧,不過說來都要感謝你,是你替我們牽起的緣分。」
「你是該感謝我。」他把自已歸成媒人角色。
對於他的回答古冥冥不滿意極了。「好怪,你不生氣啊?」他的平常心重重打擊到她原本的期待。
「我生什麼氣?」他反問道。
「就是……」她一時無言以對,總不能告訴他應該要吃醋,他應該對凌少雲懷有敵意,因為他搶了他的「女朋友」。「就是生氣啊。」
「我不生氣,相反的,我該感謝他對你的照顧,而且你不也覺得他是你的靠山。」
古冥冥受傷的輕嚷道:「你覺得我跟凌少雲在一塊是應當的?」
「嗯。」
原本熱烈期待的心霎時冷了下來,她口吻變冷了。「好,先按下我的事不談,那麼說說你自己?在消失的這半年裡,你上哪去了?」
「就做*俠盜組織*該做的工作。」不過全部的注意力都專注在那名從事國際販毒走私的政商大老身上,那個傢伙極為狡繪奸詐,在半年前知道在己已經被鎖定時,為了預防被踩到狐狸尾巴,改弦易轍地將轉運毒品的中繼站轉到國外去,暫時停止在台灣的一切活動。
於是項-不得不跟著變更計劃,設下種種陷阱讓他以為敵對的一方已經放棄追查他的不法行動,終於把這個大老的犯罪證據誘導回台灣,這回肯定將他成擒。
項-分明又用敷衍了事的態度在面對她。
「沒誠意。」滿腔憤懣無處發洩,她竟然一口仰盡一杯熱咖啡。「我看你才不是去辦案子,你根本是去逍遙快活。」她重重地放下杯子,差點把瓷杯撞碎。
「你嫉妒?」他喜歡看她活靈活現的各種表情,自然很樂意去跟她作對。
「不,我才不嫉妒。」她被惹毛了,她一定要反擊。古冥冥突然綻顏一笑,表情野艷又狐媚。「呵呵……既然我的*新聞*又自投羅網了,肯定不能再閒放著,我得要好好*運用*一番,才對得起這個主動上門的好運氣。」
他蹙眉。「你又想玩什麼遊戲?」
「不告訴你。」她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就慢慢等著、看著,很快地你就會瞭解了。」
一起床,神清氣爽,古冥冥已經好久好久沒睡過這麼一頓舒服的覺了。
她伸了一記大大的懶腰後,繼續賴坐在床上,雙膝曲著,下巴頂在膝蓋上,水靈靈的眸子瞟望窗外那一株株綠色盆栽,眼神卻漸漸變得朦朧……
沒有噩夢纏身,也沒有把昨夜與他鬥氣的不滿掛在心頭上,即便昨天所面臨到的淨是驚濤駭浪的凶險鏡頭,先是面臨差點被毒梟撞死的畏懼,之後承受項-現身的驚喜,緊接著又被項-模糊的感情態度給氣炸脾肺,然而這一件接一件的考驗卻沒有讓她作噩夢,反倒令她勇氣百倍。
她明白的。
她勇氣的來源就是項。
只要他真實的存在並且陪在她身邊,那麼她就會有膽量,會有勇氣往目標邁進!
嘿嘿嘿……
她的終極目標便是「人財兩得」,原本迷濛的目光瞬間黠光四射。
她跳起,起身梳洗,換好衣服後大步邁出門外。
項-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翻閱著內幕雜誌。
「你在客廳坐了一夜?」柳眉擰了擰,不知為何她就是知道他沒睡,雖然他的精神仍然顯得神采奕奕。
他放下手邊的雜誌,身子徐緩地靠向椅背。「是啊,坐到現在。」他微微笑。
「為什麼不去睡?」
「你又沒有邀請我?」真正原因他是擔心她又犯糊塗,趁他不注意或熟睡時,又偷偷跑去搜集危險的線索。
她小臉乍紅。「你在胡扯什麼,這楝大房子明明有客房,你自己想窩在客廳裡吹風是你有病,別把罪過冠在我頭上。」
「害羞了。」整張小臉脹紅如蘋果。
「你這個色魔,老是玩我。」她啤了聲。
項-低低笑了幾聲後突然收起玩興,指著桌上的食物道:「你先吃點東西,我帶你去個地方。」
她吃驚地問:「你要帶我去哪?」他第一次主動開口邀請她同行耶。
「一個你會感興趣的場合。」
〔這樣啊……」她掩不了喜上眉梢的快樂感,忙不迭地問道:「那麼我該以什麼身份跟在你身邊比較妥當?才不會引人懷疑?」她問道,可以想見這個場合一定有特別的事情會發生,先套好招比較不會露餡。
「隨你決定。」她怎麼開心的像是中了頭彩。
「喔,是嗎——」她聲音曳得長長,眼珠子轉了幾圈後挺故意地問道。「咳、嗯哼,你讓我隨便選擇身份哪,那麼……倘若我使用的是你女朋友這身份呢?」
「你高興就好。」
他乾脆的答應反倒嚇她一大跳!「你沒問題?!不反對?」
瞧她嚇得。「只要你開心就行。」
「真的?」呵……呵呵。「這話可是你親口說的喲……」
「所以機會難得,你一定會好好把握並且善加利用。」他接下她未完的話。
她搔了搔腦袋,不好意思地承認道:「你真行,果然瞭解我。」
這是一場商業國際會議結束後的惜別派對,古冥冥和他並肩而行,項-絕俊的容貌果然惹得與會的女士們側目不已,連帶對於他身畔的女伴也會評頭論足一番,目光中有嫉妒的、羨慕的,但古冥冥不管眾人是怎麼看待她,她全部承受下來。
「挺炫的。」她得意洋洋,項-是多少女孩子的幻夢,結果是她搶得先機。
瞧她一臉的喜悅,對於那*波波的嫉妒眼神絲毫不在意。她果然是個勇氣十足的英雌。「我成了你炫耀的工具。」
她理所當然地斜睨他。「偶爾為之並不為過,況且你欠我。」
「我欠你?」他好溫柔好溫柔的問。
她厚著臉皮開始算帳。「沒錯,你老是欺負我,害我日子難過,我這個人肚量很小的,逮到機會當然要小小報復一番。」
「請問你的報復手法是?」
「就讓眾人都認為你已經是我的裙下臣。」呵,她是個不會輕易認輸的女孩。
「大言不慚。」
「可是我做到了呀,瞧瞧那些女孩子的眼睛沒——個個都想用眼珠子瞪死我。」黠眸也瞪回去,氣死你們。
古冥冥更是故意地挽著他的手臂在眾人中穿梭,不過在回瞪嫉妒女的同時她也分心研究跟項-接觸的人,因為她知道項-會來參加這種派對肯定懷有目的,他絕對不是來玩樂或者哈啦的。
將會場繞過一遍,項-是跟幾個人談了一點話,只不過他們對談時全用暗語,
以至於古冥冥聽得一愣一愣,結論是——什麼都不知道。
她才不會罷休,等派對結束後無論用什麼方式她都要套問出今天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你先在這裡等我!」項-的表情突然一凜,低頭悄聲吩咐道。
「出了什麼事?」古冥冥心思被吊高。
「會場內有爆裂物。」
「啥?」她錯愕地睜大眸,在這個聚集了一大堆企業菁英的場合內放了爆裂物?不過來不及讓她消化,項-迅即往會場最前方的講台處掠去,另一方也出現一抹黑影,兩人同時閃進布幔後方。
與會者不知道大禍即將臨頭,依然是寒暄的寒暄,交談的交談,整場派對仍然是歡欣情緒,完全沒有不對勁。
古冥冥死死地盯著項-消失的地點,緊張到額頭都冒出汗珠。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一會兒後,項-又神色自若的從會場的一隅踱了出來,瞧他神情正常,她總算鬆了一口氣。
「危機解除了。」
哪知她才放下心,會場突然出現了一聲哀嚎。
「哇,我的腳,我的腳——痛死了。」一道乍起的慘叫聲引發了會場內所有賓客的側目,紛紛找尋慘叫聲的來處,很快地大家都看見有個男人齜牙咧嘴地坐倒在地毯上哀疼,一攤血正泊泊地從他的小腿上流出來。
「哇,好可怕,他流血了。」尖叫聲四起。
「快叫救護人員!」膽子大的開始指揮。
「你怎麼受傷了?」
只是受傷的人哪有力氣答腔,回答的是比較有見識的旁人——「是槍傷。」
「槍傷?」眾人倒抽口氣。「有人開槍,怎麼可能?我沒有聽到槍聲啊。」各種議論紛紛而出,會場開始瀰漫一股低氣壓。
「是滅音手槍!」
在一陣紛擾的嘈雜聲中,救護人員進來抬走病患,而大多數賓客察覺到氣氛不對勁,紛紛擁向門口急著離開,這場派對直到此時才有風雨欲來的恐慌感。
在混亂中,悶不作聲在旁研判形勢的古冥冥終於又看見另一頭的項-,他正往她站的方向疾步而來,可是忽然間,項-突然朝她比了個動作,要她蹲下。
她立刻想也不想地蹲下來,果然下一秒又聽到了好幾聲慘叫聲,接著又是驚慌的逃竄腳步——「啊,又有人開槍。」
「快報警。」
「快逃啊——」
慘烈的驚叫與奔逃的腳步聲將恐慌的氣氛拉到最高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才自問著,突然有一隻手拉住古冥冥,用力將她扯到一邊,緊接著轟然一聲巨響,天花板上的水晶燈竟然從天而降,若非剛才問得快,很可以會被砸到。
「哇暖,差點腦袋開花。」她拍著驚魂末定的胸口,看著裂成粉碎的吊燈。
「你還好吧?」背後傳來詢問。
她回身,剛剛拉他一把的原來是個陌生的年輕男子。「我很好,幸虧你眼明手快適時拉我一把,謝謝你哦。」
「不客氣。」陌生男子笑笑後立即就走。「你自己小心一點。」
「謝謝哦。」地朝他急急離去的背影揮手,而項-也趕到她身旁。
「有沒有碰傷你?」他仔細地審視地。
「沒有。」她搖頭。「多虧剛才那個男人拉了我一把。」
項-是看見了,若有所思的眸子掃了出口一眼。
古冥冥突然心生一計,壞壞地道:「那個人挺不錯的,懂得英雄救美,而且我覺得他長得挺帥的。」
「你說什麼?」他睇住她。
「嘎,沒、沒什麼……」她連忙改變話題,心虛地不敢去持虎鬚,項-好像不太高興。
「走。」他拉著她往另一個出口而去。
邊走時,古冥冥按捺不住好奇心作祟地問道:「剛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原本一場好好的派對怎麼又是爆裂物又是槍戰的?」
他帶她離開的出口相當隱密,可見得項-早先就做好勘察。
「是歐陽大老的反撲動作。」這老傢伙的行動更加快了。
「原來如此。」她突然停住腳步,愈想愈不對,臉色慢慢地泛白。「那麼歐陽大老的目標是你嗎?今天又放炸彈又放槍的,目標是對準你。」
「不是,他只知*夜叉*,卻不知*夜叉*的真正身份。」項-回道。
她鬆了口氣。「那麼他今天到底要對付誰?」
「我的另一個夥伴。」
〔夥伴?」她水眸又好奇兮兮。 〔是哪位—。能不能介紹我認識—。讓我採訪他?」職業本能又發作。
「不成。」他一口否決。
「怎麼會不成呢,由你去說項,他肯定會同意的,你就幫幫忙嘛。」她拜託地道。
瞧她一臉賴皮相,完全不擔心自己一樣也陷進危險的漩渦之中。
「冥冥,你自己也得小心點,你的相機曾經拍到了不該拍的東西,一日一被他的爪牙發現你的存在,會被當成狙殺的目 標。」「俠盜組織」的成員其實是拿這次的派對場合來交換各自情報,會突然演變成戰場也是始料未及,可見歐陽大老也在做反撲行動。
「我明白,我自己會小心,可是你還沒有答應我採訪你*夥伙*的事。」她仍然執意於新的採訪對象。
該不該說她的神經過分大條。「分點心思去擔心自身安全比較重要。」他再度提醒她,深怕她的粗線條會為她招來危險。
「好啦,我會小心的,何況有你在呀。」她似乎真的不擔心自身安危。「我相信你的能力可以保我平安!」他又瞪她。「好啦,就算你不肯出手救我,準備幫助我的人也挺多的,比方說我家老闆呀、凌少雲呀,或者是剛剛對我拋媚眼的男人。」她扳指頭一個一個數,然後得意地又道:「仔細想想我還真有男人緣耶,連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都願意挺身救我。」
項-揪住她的手臂,沈聲警告道:「你最好別去接近剛才那個男人。」
她嚇一跳,驚駭地吞了吞口水。「好啦,我知道了,你別生氣,其實你也不用太過緊張,就算我想接近那個陌生人也無從接近起啊,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
他卻捧住她雙頰,直視她,慎重的再度下命令。「不是玩笑,答應我,絕對不許跟他有牽扯。」
「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她怔了下,慢慢扯出一抹笑意來。
隱約中項-覺得事有蹊蹺。
「你的好奇心太過旺盛,哪怕明知有危險在等著你,你依然會不顧一切地往裡頭鑽。」這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個性會害慘她。
「其實要我不去冒險也行啊。」呵呵……現在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聰明如她當然懂得馬上利用。「只要你保證往後的行動都會把我帶在身邊,不管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危險,你都要讓我跟隨,就像今天一樣。」她壞心眼的談條件。
瞧她甜美卻又狡獪 的表情,怒氣卻發不出來,早知她就是這種性子,而他不也是被這種個性給深深吸引住。
「如何?」她期待地望著他。
項-不語。
「不說話就是同意嘍。」她狡獪道。
須臾後,他終於開口:「不然還能怎樣?」
「你的意思是——同意了。」她快樂的團團轉。「耶!我贏了,贏了……」
看著她快樂的表情,更是無法收回前言,誰叫她是——他所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