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雅粉綠的牆壁顏色,潔白的沙發,淡綠色的窗簾,構築出一幅舒心的氛圍來,這是尹萌萌的住所。
不過這間格局非常雅致的頂樓公寓,卻讓她背負了四百萬的貸款,這也意味著她必須在雷異身邊做牛做馬個十年時間,繼續當他的「貼身人」才可以還得清。
一定有人會問,既然不喜歡跟雷異在一起,那為什麼又要「貼」在他身邊?
像貸款的現實問題就是讓她無法離開的原因之一。
跟著雷異可以讓她一個月領取將近十萬塊的薪水,這樣的高薪讓她無法捨棄。
除了金錢之外,另外還有個更重要的因素……
就是因為那個「把柄」掌握在雷異手中,所以讓她無法隨心所欲的走人。
尹萌萌在廚房的流理台前忙碌著。
雷異則坐在餐桌前,長長的手指交迭成尖塔狀,安靜地等候她把蒸籠裡的湯包端過來。
「可以吃了。」一如往常,她把他最愛的點心端到他面前。
「謝謝。」他舉筷,送入口中的湯包一直都是人間最美的滋味。
看這個古怪的男人愛死她的廚藝,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有節奏性的門鈴聲突然響起。尹萌萌只是向客廳望了一眼,並沒有前去開門,因為會這麼按她家門鈴的就只有一個客人,而且對方擁有她家的鑰匙。果然片刻過後,餐廳前便冒出一名女孩來。
與尹萌萌同樣的年紀,模樣清純討喜,而且個性相當隨和,再加上很幫著她,所以她倆當了八年的好朋友。
「我聞到味道了喔!你們在吃湯包對不對?」向蘭笑咪咪地走到餐桌前,一看--賓果!「我本來還以為要到明天晚上才吃得到耶!」星期五晚上總是可以在萌萌家裡吃到好東西。
「你要不要吃?我再去做一籠。」尹萌萌問著她。
「不用麻煩啦,想吃我自己會做,啊,不然這樣好下好,我現在就來做一籠湯包,然後讓雷異試試看我的手藝如何?」向蘭提議著。「萌萌一直教我學做各種點心,但我從來沒有機會讓雷異品嚐我的手藝,不如現在就來試一試吧?」
「可以啊,我廚房裡還有材料,你去試試看。」尹萌萌也贊同。
向蘭開心地看向雷異道:「那就麻煩你留點肚子等等我,待會兒吃完後再替我打分數喔!」她飛快地奔進廚房,開始一展手藝。
片刻後,向蘭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籠熱騰騰的湯包來到雷異面前,笑咪咪地說道:「請用,告訴我好不好吃?我可是師承萌萌喲!」
雷異看了一眼,挾起湯包,入口。
「如何?」向蘭滿心期待地等候他說出讚賞的話語來。
他吞下後,評論道:「這湯包跟萌萌做出來的感覺不太一樣,多了種味道。」
「味道?什麼味道?」向蘭一臉疑惑。
他凝視向蘭,徐緩回道:「酸味。」
向蘭一怔。「酸味?什麼酸味?材料並沒有壞掉啊!怎麼會有酸味呢?還是你沾了太多醋汁了?」
尹萌萌也挾了一顆湯包咀嚼著,愈吃眉心擰得愈緊。「沒有啊,哪來什麼酸味?我看你是胡亂挑剔吧!向蘭的湯包味道明明就跟我做的一模一樣,哪有什麼酸味啊?你少胡說八道了!」
雷異的筷子卻是不再拿起。
看他一點面子都不給人家,尹萌萌有些生氣了。「你這樣做很討厭耶!」
向蘭趕緊打圓場道:「別這樣啦,既然雷異覺得我做的湯包不好吃,那就是不好吃,實話實說沒問題的,怎麼可以對他生氣呢!」
「喂,你是受害者耶,還替他說話?」
「這不是替他說話,而是要尊重雷異的感覺才好。」
尹萌萌撇唇,沒好氣地道:「你對他太好了啦!」這麼多年來,她總是很有度量地容忍雷異的怪脾氣。
「我對向蘭也是很不錯的。」雷異為自己的態度做解釋。「就算剛才的說法下中聽,卻是出於我的一番好意。記住,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是個絕佳法子。我用心良苦地提醒她,向蘭應該感受得到吧?」
「你別告訴我損向蘭也是積陰德的一種方法!」他明明對向蘭很不友善,別以為她聽不出來。
「沒錯啊!」
「你丫--」
「夠了夠了!兩位別再抬槓了。反正我就繼續努力地向萌萌學習手藝,至於雷異給我的勸告,我也會放在心上的。我承認想抓住男人的心,抓住他的胃絕對是個最佳辦法啦!」向蘭努力地不讓這兩人吵起來。
呿!
紛爭終於止了下來,向蘭鬆了口氣,才又道:「對了,你們有沒有空?我有三張最新最紅的電影午夜場招待券,我們一塊兒去看電影好不好?」
「好啊!」尹萌萌點頭。
雷異卻是毫無反應,深瞳淡掃她倆一眼,並未吭聲。
「你不去嗎?」尹萌萌問他。
雷異乾脆起身走向客廳,坐進沙發裡。
「你真的不去?」尹萌萌再問道,看他沒有回應,笑了。「真好!」
「不好。」向蘭卻失望地說著:「他不去就沒意思了。」
「不會啊!我們兩個自己去看午夜場就好啦,一樣好玩啊!」
「可是沒有帥哥陪伴很無聊耶……」向蘭的語氣很無力。
「怎麼會無聊呢?」尹萌萌不明白向蘭的說法。
「就是--」
「還是建議你們別去看電影了,回家休息才是正道。」雷異涼涼地插話道。
「呃?」言下之意像是在趕她走人?
尹萌萌聽出他話中涵義,火氣又上來。「喂!這是我家、我的地盤,你怎麼可以趕我朋友走人?」
「別吵別吵!」見狀,向蘭趕緊又當和事佬。「別吵架啦,既然大家都沒心情看電影,那就別去了。我現在回家睡覺去,兩位也休息,火氣別太大喔!」
「讓雷異送你回去。」尹萌萌說著。
「不用不用,我就住隔壁街而已。」
「夜深人靜的,一個女生走在巷子裡很危險。」
「沒這麼嚴重啦!」向蘭搖頭,再說她根本不敢向天借膽,要求雷異送她回家。
她跟尹萌萌從國中認識至今,雖然是至交好友,也因此有機會認識雷異,但這麼多年來,她跟雷異卻鮮少有交集,見面時,他的態度也一直是冷冷淡淡的。
面對這樣的男人,她哪敢要求什麼?只是這種性格的男人就是很迷人,讓她總是想盡辦法要黏上來。
尹萌萌瞪住雷異,再問一次。「你真不送向蘭回家?」
向蘭跳跳跳地搶話道:「萌萌,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不要變成凶婆娘啦,這樣很醜耶!」
「可是--」
「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向蘭立刻拿起包包,回頭巧笑道:「你就別瞎操心了,還有,不准跟雷異吵架喔!來,笑一個,笑一個我就回家去。」
「我……」她哪裡笑得出來。
「笑一個嘛!」她擠眉弄眼地逗著她。
無奈地,尹萌萌露齒一笑。
「對嘛,笑起來多好看呀,就跟小天使一個模樣。」她讚道。「好啦,那我回去嘍,拜!」轉身,開門,像只小兔子般地蹦跳出門,對於雷異的冷漠回應似乎也沒放在心上。
尹萌萌目送好友關上門,走了,這才深吸口氣,回頭一臉慍色道:「你很壞耶!口口聲聲說要積陰德,卻連一點愛心都沒有!讓一個女孩子深夜獨自回家的作法,實在很差勁!」
「她既然可以獨自造訪,自然就有本事回家,況且她家就在隔壁街。」雷異不以為然。
「你--」她瞪著他,良久後,惱道:「我認為真正會做善事的人是向蘭才對!她心地真的太好了,一感覺氣氛不對勁,就願意主動離開,還想盡辦法當和事佬,不讓我跟你吵架,她的貼心以及忍受委屈的心意才有資格被說是在積陰德!」
「我們沒吵架嗎?」雷異反問她。
「呃?」尹萌萌頓時一怔。
雷異笑了起來。
尹萌萌怒了,非常怒,他在恥笑她像個白癡嗎?
「你根本是在強辭奪理!」她指控他。
雷異輕哼一聲,臉上還浮現一抹不屑的表情。
「你哼什麼?」
雷異冷冷開口:「我哼你的笨病根本沒有痊癒,分辨黑白的能力還是很差勁。」
他在影射什麼?誰是黑?誰是白?他是在指控向蘭有問題嗎?
尹萌萌懶得跟他辯論。「對啦,我是很差勁,又笨又呆,連分辨是非黑白的能力都沒有,那麼我現在去睡覺行不行?你說過只有養足精神才有辦法把自己的笨病給治好,那我現在就去睡!」
雷異倒是沒有異議,乾脆地站起身。「你是應該好好睡一覺,我不吵你了,再見。」語畢,瀟灑地轉身離開。
看他身影消失,尹萌萌的火氣也散了。
不然又能怎樣?對於他的種種作為,她真的想不出反撲的計策呀!
八年來,她與他的相處方式都是吵吵鬧鬧的,只是不管再怎麼大吵大鬧,有個基本原則一定要遵循,那就是--最後一定要和解共生。
因為身為「貼身人」的她,工作一來就要配合雷異行動,若是因為鬥氣而不接工作,那不是要喝西北風了?
今日,她是以雷異秘書的身份陪同一起來到高級餐廳,接受一位名人的款待。
「兩位請坐。」
「謝謝。」
華美的餐廳,高級的料理,連盛裝食材的餐具都是昂貴氣派的貴族貨。今天受邀吃這頓晚餐,幾萬塊錢是絕對跑不掉的,不過這頓花費對於這位名人來說,只是九牛一毛的付出。
吃到八分飽,主人--也就是「區氏集團」的少東區契堤口氣愉悅地問著:「對於今晚的菜色,兩位還滿意嗎?」
「非常可口,謝謝區先生的款待。」她有禮地回道。
「不客氣,沒讓兩位失望就好。」他笑意盈盈地說著。
尹萌萌看了雷異一眼,在他示意下,問出心中的疑惑。「但有件事我不明白,為什麼區先生會想邀請我跟雷異共進晚餐呢?我本來以為這輩子您都不會想再見到我們了,畢竟我們所代表的『富康集團』幾天前才擊退區先生的『區氏集團』,贏得了綜合開發案的主導權。」
區契堤反倒疑惑地反問:「為什麼要生氣呢?我又不是亂鬧脾氣的小孩呀!況且商場競爭本來就有輸贏,一時的失敗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我若是因為這回的挫折就放棄與雷異相知相惜的機會,那才真是愚蠢呢!」他說著,看著雷異。
雷異微微笑道:「區先生的心胸真是寬大。」
「我現在可以期待與兩位交個朋友嗎?」
「這就是您宴請我們的目的?」雷異恍然大悟。
「是的。」區契堤回道,一臉的誠懇。「希望我們有當朋友以及合作的機會。」
尹萌萌不斷觀察區契堤的言行舉止,感覺他的性格非常謙虛,完全沒有驕矜姿態。但,她不會傻呼呼地就把他當成是斯文的太好人,兩個禮拜前的襲擊事件她仍然印象深刻,而且雷異曾經放話,說她很快就會見到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只是,他所指稱戴面具的男人,就是區契堤嗎?
她覷了眼雷異。
雷異深邃的眸光一轉。
瞬間,她瞭解他的意思了。
即便他沒開口,她也能臆測出他的想法,八年時間不算短啊!
這種情況該說是兩人有默契嗎?
「能與台灣第五大企業的繼承人交朋友是我的榮幸。」尹萌萌回答道,她遵照雷異的暗示,向他示好。
「雷先生呢?你會不會因為我們曾經是敵人而厭惡我或是不屑與我為友?」即便身為「區氏集團」的執行長,區契堤仍舊展現最柔軟的身段。
「您太客氣了,能夠成為區先生的朋友當然是我的榮幸。」雷異回道,滿足他的期待。
「太好了!希望我們可以變成好友兼合作夥伴。」
「區先生想跟雷異合作?」尹萌萌問道。
「是啊!我一直有意願要跟雷先生結盟,卻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尹萌萌眼珠兒轉了一圈,回道:「我不明白為什麼區先生想跟我們合作耶!」
搶奪綜合開發案時,雷異與區契堤雖然沒有親自照面交手,但是雙方在廝殺上頭可是用盡了心機與手段,照理說應該心存疙瘩才對,哪知區契堤居然可以屏除所有的不愉快,積極地搭起友誼的橋樑。
「因為雷異先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喜好結交人才。」區契堤答著。「並且為了展現我的誠意,我想致贈一份禮物給雷先生當作見面禮,只是不知道雷先生喜歡什麼?尹小姐身為他的秘書,能不能給我條線索呢?」
雷異喜歡什麼?他喜歡吃她親手做的湯包、炒米粉、紅燒獅子頭……一些平凡的食物,他卻喜愛得很。自從發現她擁有一手好廚藝後,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會要求她為他準備食物。
「不需要送我老闆禮物,假如兩位真能合作,那麼賺取應得的佣金就行了,哪能讓您破費送禮呢!再說雷先生是不會收下--呃……」她突然想到一種情況,口氣稍稍轉了一下。「他做人很盡本分的。」
「但這是我的誠意。」區契堤堅持地說著。
「心領了,真的不用客氣。」
「你還是告訴我你的老闆喜歡什麼吧!」
「真的不用了!不過區先生您為人真是大方。」
「你不會把我當成是暴發戶之流吧?」
區契堤當然沒有暴發戶的醜樣,相反地,他的氣質高貴得像個王子。事實上,擁有雄厚身家的他本來就是個王子,一點兒都不粗俗。
「既然這麼有心,那麼送我一輛藍寶堅尼跑車如何?」雷異忽然開口。
「……」來了,暗暗歎口氣,尹萌萌斂下眼皮,掩去眸中的無奈。她預測的情況果然又發生了,不過雷異也真夠很,一開口就是索討藍寶堅尼。
區契提倒是很開心能聽到這個答案,對雷異的獅子大開口一點兒都不以為仵。「我原本就屬意要送你一輛跑車,沒想到你也有相同的心思呢!真高興我們的思考頻率竟然是相同的,這也是能夠當朋友的一種驗證。」對於能夠準確猜中雷異的心思,區契堤顯得極為開心。
「可是……這份禮物太貴重了,還是別送吧!」尹萌萌瞥了眼雷異,眼神帶著責怪。「君子愛財,也該取之有道啊!」
「正因為我是個君子,所以才會大大方方地收下區先生誠心致贈的大禮。」雷異不客氣地回道。
「是啊,這可是我誠意的展現,也請你務必要收下。」區契堤側首問她:「那麼尹小姐喜歡什麼呢?我也想致贈一份禮物給你。」
「連我也有?」她好驚訝!
哇,區契堤做人真是面面俱到,只是他會不會太有錢了點兒?而且也太愛展現身家財富了吧?
「當然啊!」他理所當然地說著。
「不敢當,我只不過是個跑龍套的角色,不值得您來關注的。」
「別這麼說,我相信你的重要性絕對是無庸置疑的,否則也不可能待在雷先生身邊多年而沒被他辭退。我還聽說兩位從小就是合作夥伴,能夠搭檔八年,相處八年,肯定是擁有過人之處。」
「不是這樣的,他會重用我的原因是--」呃,原因不能講。「是因為雷異先生喜歡積陰德,他看我來自單親家庭,不忍心辭退我,所以才會賞我口飯吃。」
「啥?積陰德?什麼積陰德?好可愛的說法!」區契堤忍不住笑了出來。「如果按照這個道理,那麼雷先生收下禮物是不是也是在替我消除業障?因為我『區氏集團』賺了太多錢財,所以最好要佈施,而雷先生收下我的禮物就是積陰德的一種方式?」
「沒錯啊!」尹萌萌點頭如搗蒜。「雷先生就是這麼想的!他的確是會告訴你,他在替你消除業障。」
「真的嗎?」他訝異地看著雷異。
雷異微笑著,不置可否。
呵……
「有趣極了!」區契堤拍案叫絕。「真的非常高興能夠認識兩位,我已經可以想像,往後我的生活將會過得樂趣無窮了!」他大笑,只不過那對瞇起的眼睛看起來仔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