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抖抖……
佟七樂捲著一條大紅錦被,蜷縮在床上抖抖抖。
身子雖然被錦被給緊緊罩住,卻仍是無法帶給她任何的暖意。
這幾日來,佟七樂不僅難以入睡,還大門不敢出、二門不敢邁,把自己關在寢房中,吩咐所有膳食一律送進房間內,怎樣就是不肯跨出門坎一步,免得讓那名矢言回來報仇的黑衣刺客有了可乘之機。
她深信奸佞詭詐的司徒迭世一定會使用借刀殺人之計,如此一來不僅可以逮捕那位蒙面刺客,他亦不必承擔-妻的罪名,一石二鳥,多麼美好。
嗚嗚嗚∼∼
思及此,她的心更冷了,甚至連滲出來的冷汗都能凍傷她的肌膚。
猛地,門板被敲了兩響,緊接著,門扇咿呀地被推了開來。
誰能不經通報就直接闖進寢室?唯有他--
閻王修羅!
不一會兒,寢室內的燭火全亮了起來。
司徒迭世悠然地踱向床榻邊,看著縮成一團的錦被球。嘖,顫抖得還真是厲害呀!
他邪魅一笑,伸手抓住錦被的一角,硬是掀開來。
「哇!」縮頭烏龜不得現身,她一溜煙地又爬到床邊角落繼續抖。
司徒迭世睨看她,好溫柔地開口問道:「我的好娘子,你怎麼啦?是受風寒了嗎?要不然身子怎麼顫抖得這麼厲害?」
「是、是啊,我受寒了,身子骨不適,郡王您還是別靠我太近,以免我把風寒傳染給您。」既然他都為她找到了理由,那她還不打蛇隨棍上?總之就是離他遠一點兒。
瞧她避而遠之的模樣,司徒迭世不以為然地道:「我只是隨口一問,原來是真的呀!只是,你的身子骨哪時候變得這麼虛弱來著?都還未到秋涼時分,就開始患病了?我記得說媒的曹令使曾經大言不慚地向我保證說你健壯得像條牛,絕不會輕易生病,也絕不會給我惹麻煩的呢!」
嘖,竟然把她比喻成牛,好難聽哪!可是再難聽也得忍下,誰教她的性命被他捏在手心上。
「也許是水土不服吧!」她強辯道。
「噢,那怎麼辦?你現在病懨懨的,萬一郡王府內出現了什麼風吹草動,你豈不是沒氣力逃走嗎?」司徒迭世輕輕一歎,為她緊張。
她臉刷白,身子僵住。
「您是說……那名黑衣刺客已經潛進王府內,準備要來殺我了?」燭光下的她臉色忽白忽青。
「你很怕被那名刺客給一刀砍了?」
「我我……我當然伯啊!」誰不怕死?而且還是死得毫無價值,無端成為司徒迭世的替死鬼,她豈會甘心?
「真是的。」搖搖頭,驀地,司徒迭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將她從床角內撈了出來,讓她跌進他的懷抱裡。「我的好娘子,告訴你一則好消息,那名黑衣刺客是不會再來找你報仇了,你大可放心。」環住她纖腰的手臂驀然一緊,他道。
「啥?」佟七樂愕然,如擂的心跳不知是因為他的話,還是他手臂的力道。「為、為什麼?為什麼他不會……不會再來找我報仇?你憑、憑什麼做此論定?」她結結巴巴地反問他。他的鼻息正在她的頸項邊吹拂著,縷縷地勾引她的心弦,教她緊張得幾乎要死去。
司徒迭世修長的手指挑勾起她烏黑的青絲,纏捲在手指間把玩著。「我當然有憑據,因為死人是不會從墳墓裡跳出來殺人的。除非呢,你怕鬼。要是被他的鬼魂給嚇破了膽子,那我也沒轍了。」
「你--你已經殺死了他?!」呼吸猛地停窒,再一次弄不清楚強烈的騷動是因為害怕他的說法,亦是因為他的撫摸--他的指尖正在她的頸項上四處游移著。
「我殺人很奇怪嗎?」他挑玩青絲的手指轉而勾起她的下顎,凝視她,慢慢地將俊臉俯下。
她的心口猛烈顫動了起來。
「不奇怪,當然不奇怪,再說那名刺客本來就該死……」她無力地回道。
「那你也很贊成我把那名刺客給宰了?」手指又轉而挑開她羅衫上的鈕扣,瞬間,她又倒抽口氣。
「我贊成……呃……我十分贊成……他私闖郡王府,並且意圖挾持我來威脅郡王您,這已是大罪。最讓人無法容忍的是,他竟然還口出惡言,污蔑郡王您的清譽,如此罪大惡極的歹徒自然要誅殺。您殺他,天經地義,是在伸張正義、為民除害呀!唔……」她忍不住嚶嚀了聲,因為他的手掌正沿著她細細的頸項滑進她的衣襟內,勾開她的上衣,也挑掉了她的肚兜。
「我很高興你支持我的做法。」他幽幽道著,深邃的黑眸泛出濃濃春色,掌心沿著她細緻的曲線不斷撫摸著。她的身子是如此的細緻柔滑、潔白無瑕,然而,她的性情呢?
她的性情卻是愈來愈造作,阿諛奉承不曾間斷,怎樣就是不肯把內心深處最真的想法傾吐而出。
「我當然要支持……唔……支持我的夫君……」暈頭轉向下,佟七樂被他逗弄得驚喘連連,可有一事卻不敢稍忘──司徒迭世是可怕的、是惡毒的,關於他很殘酷的傳言都是真的,而且他殺的都是正義之士。
為免她十七歲芳華正盛的生命就消失在他手中,自保的工作不能不做。
「但,我仍然覺得憂心仲忡啊!」昏茫中,她不敢忘記要自救。「刺客雖然死……死掉了,但我卻……唔……無法舒心,因為我心有不甘……」
「不甘?」
「很不甘,因為我與你之間的誤會也隨刺客的死去而一起埋進土堆裡了。」
「喔?我跟你之間的誤會?什麼樣的誤會?」司徒迭世低啞的磁嗓問著,有趣地聆聽她想說些什麼。
難不成司徒迭世也在裝傻,故意忘記她指引刺客殺他之事?
佟七樂輕喘地說道:「您表面上看似無謂,可您的內心一定還在惱火著我,對不對?這些天都不見您來找我,不就是因為您依然認為我勾結刺客出賣您嗎?如今刺客已死,我就更加無法洗刷冤屈了。」酡紅的臉蛋淨是無奈。「現在,我只能懇請郡王您一定得相信我,相信我真的沒有出賣您,我是無辜的。那日之所以會向刺客指引你的去處,絕非出賣,而是權宜之計,您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啊!」
她的解釋,令他想笑。
「七樂,我有句話想問問你,你可要老實回答我。」他的大手罩住她小巧的胸。
她屏息,心跳得好快好快。「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奉獻出一顆最真誠的心--」
他打斷她的滔滔不絕。「嫁給我,你是否覺得委屈?」
她一震!
「怎、怎麼會委屈呢?我在洞房花燭夜時不就向您表白過了?嫁、嫁給您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啊!」
愈來愈深黑的瞳仁凝視著她虛浮的表情。看來,她仍然無意對他坦白。
從洞房花燭夜的那一-起,她原本純潔無邪的心靈就不斷在消逝中,並且跟著他以往的路子,一步步地邁向邪惡之途。
如果她也跟著他一同死去,那麼在陰曹地府中,他是不是也要繼續與她鬥智?
真是累煞人也。
倏地,他的手指往下滑移,拉開她的長裙。
「呀!」她驚喘一聲。
他道:「嫁我,真是你的福氣嗎?既然如此,那麼為何你每回瞧著我時,眼眸裡總是帶了層迷離的霧氣,像是在掩飾什麼似的,就是不肯讓我看透你心中所思?」原本,那該是一雙純真無邪的杏眸。當時會欽點她,會讓他動心,就是因為那兩道純粹乾淨的眼神。
她大驚失色!他看出她的偽裝了?
「您誤會了,那是因為我……呃,那是因為……我被您的翩翩神采給迷住了,我太愛您、太崇拜您了,所以才會……才會總是癡迷地望著您……」
如此情境下,她依然「堅守」諂媚的原則,看來她的坦率與純真確實被他給親手毀滅掉了。
倏地,他反倒像是彷彿沒有明日似地纏吻住她。
褪去衣衫的兩具胴體親暱地緊緊貼合在一起,他徹底地燃起她的激情……
佟七樂嬌喘著,她不明白司徒迭世為何會如此激烈?她只知道自個兒的情緒一直繃得緊緊的,而被他掌心所膜拜過的肌膚、被他唇舌所掠奪過的身子,每一寸都感到歡愉。
她居然沒有厭惡他的撫弄,也沒有排斥和他親熱……哪怕曾經有一瞬間憶起了花生米粒一事,但,立刻就被他霸道的掠奪給啃蝕殆盡了。
他身下的嬌軀是那樣的迷人。
可如今,他卻得時時刻刻面對那雙裝滿虛情假意的杏眸,以及甜到足以膩死人的口蜜腹劍……
「滿口謊言。」他低啞的磁嗓猛地進出這道指控。
乍然聽到指控,佟七樂人一呆,喃道:「什、什麼?什麼謊言?」
「你的話,全是謊言;你的告白,沒一句出自真心;你的字字句句,都是諂媚的,就只是為了迎合我、奉承我、巴結我。」
「我沒有!」她酡紅的臉色逐漸轉為蒼白。
「這句,也是謊言。」沙啞的嗓音再次直搗她的靈魂深處。
「什、什麼?你、你為什麼要這樣……這樣指責我?」她更緊張了。她本來以為他迷戀她的身子,而且是迷戀到連斷袖之癖都痊癒了,可沒想到,他似乎……要跟她決裂了?
他冷冷地道:「挑明了講,就是本王不想再聆聽你的謊言,也不想再被你的謊言所殺了。」
「殺?殺什麼?殺人嗎?」她呆掉。「我的話哪裡殺得了人?我殺了誰?」
「你殺了我。」
「嘎?!」
「你、殺、了、我。」他一字一字,異常清晰地道著。過去的佟七樂即將死去,而且是被他逼迫的。他逼得她改變心性,逼得她把諂媚變成習慣,逼得她變得跟他一個模樣。
「我、我殺您?!」佟七樂傻眼了。「我怎、怎麼會殺您?我哪裡敢殺您?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豈能殺得了您?況且,郡王也還活得好好的呀!」汗珠一顆顆地滑下。他的話究竟是何涵義?
「我儼然已死在你的口蜜腹劍之下。」現下的佟七樂,正在重新走一遍他曾經走過的路--從純真邁向複雜,從無邪變為滿腹心計。這種感覺,就像是又殺死了自己一次。
「什麼意思啊?」她不懂,只知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看來,她很可能死在這張新床上了……
只是,她明明就要死在他手中了,為什麼身子卻是發熱又心顫?而且她還覺得他的話語極其古怪,彷彿觸動了她某一根神經。
「七樂,我要一個單純的女人,一個讓我能輕鬆自在相對的妻子,你明白嗎?」司徒迭世自顧自地又說道。就算要拖著她一道死,也要是一名真心女子才行。
佟七樂再度傻眼。不曾預期過會聽見司徒迭世這番話,那像是在傾吐內心秘密似的話語,讓她心驚,也讓她……有些心疼。
她的眉心忽然擰起。
「你是說,你其實不喜歡聽到謊言,也不喜歡人家巴結你、奉承你?」他會是這種正派的人物嗎?有點無法想像。
他睇著她疑惑的眼神,佟七樂彷彿忽然變得透明許多,他感受到了她內心深處的喜怒嗔怨。
「原本,我應該把心一橫,直接將你送進阿鼻地獄裡的。」
嚇!
佟七樂一驚,趕緊露出笑臉來。她才一個不小心,洩漏了內心深處的想法,結果又要招來禍患了。
「我……我又惹得郡王您不悅了嗎?我剛剛是不是又失言,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了?若是,我道歉,請郡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再饒我一回吧!」
「可我並沒有下手。」司徒迭世卻意味深長地繼續喃喃自語道。
聞言,佟七樂繃緊的心弦才稍稍緩和下來。人云:伴君如伴虎,她所嫁的相公雖然不是君王,卻也是個郡王,這郡王一樣威風凜凜,讓她同樣遑遑不可終日。
「你知道我沒下手的原因是什--」
佟七樂搶話道:「不管是什麼原因,我發誓,只要郡王您交代一聲,妾身什麼事情都願意照辦,而且不會教郡王您失望的!」
「是嗎?」
「是。」
「那你答應,從今往後,不許再對我打謊,不許再對我說出一串串的甜言蜜語來?」
什麼?不管了,為了保命,立刻照辦。
「這簡單,我答應,我當然答應。多謝郡王您的饒恕,妾身會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不會再讓您覺得我言不由衷的。」
「萬一你違背了承諾,那可怎麼辦?」手指在她的唇瓣來回游移,駭得她一顆心提得高高的。
「如果……如果我又欺騙你,你可以直接將我殺死,我不會有任何怨言。」
「好,本王就看你能信守承諾多久。」語畢,他又一次地膜拜她的身子。
她感受到他的動作中帶著濃濃的憐惜與不捨,雖然,她依然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腦袋昏昏沉沉的,朱唇卻輕啟,回答道:「當然會很久很久,我會奉行一輩子、一生一世……一生一世……」
「記住你的話。」如果只有這一刻,那就記住這一刻吧!
只要通過九曲橋,就可以抵達「玉泉閣」了。
這「玉泉閣」,正是郡王府內專司藏放金銀財寶之處,也是分配郡王府收入支出的命脈重地。
佟七樂這些天來思前想後,最後決定還是要走一趟「玉泉閣」。無論如何,她總得去問問她的嫁妝現在是被如何處理的?她要取回嫁妝,否則怎麼離開郡王府呢?
「王妃,咱們還是別進『玉泉閣』的好。王府有規定,閒雜人等是不得越雷池一步的。」佟七樂的侍婢曉梅在踏進「玉泉閣」前,不安地提醒她。這裡雖然不像「翠苑」那般的門禁森嚴,可若沒拿到手令,一樣會被轟出去的,因為這地方可是郡王府的寶庫所在。
「我是王妃,也算是閒雜人等?」佟七樂撇撇嘴,雖然明白她這個王妃也許比一粒花生米還不如,只除了身子可以提供給司徒迭世他……洩慾。
想起了司徒迭世,就不得不去想那一夜與司徒迭世「坦誠相對」後,她所許下的諾言。她說,不再對司徒迭世花言巧語、阿諛奉承,若是違背了,願死!
就因為如此,她才要加快腳步,把包袱收一收好逃之夭夭。
只要遠離他,只要不必面對他、不再和他有交集,那麼她自然而然地就不必再掰出一堆甜言蜜語來討他的歡心了。
雖然不懂他為何想聽她說真心話,可是她的真心話卻是字字逆耳,說多了,難雞保他不會惱羞成怒地將她殺死,她實在沒必要犯險,所以她才想拿錢離開。
「王妃當然不是閒雜人,可是……還是別去的好。要不然,就讓石總管來為王妃領路,請他為王妃介紹『玉泉閣』的結構設施,這樣可好?」曉梅思前想後,還是不敢躁進。
「讓石妥當來為我領路介紹?」啐!她又沒瘋,還請鬼拿藥單哩!她知道石妥當對她防備得不得了,若是讓他知曉她來了「玉泉閣」,不想辦法把她轟出去才怪!「這樣好了,你要是害怕被懲罰,就留在這裡等我,我自個兒進去,你別跟來。」
「可是……」
她撂下重話。「別可是!如果你還當我是王妃,就在這裡守著。我只是進去瞧瞧,若是無趣了,很快就會返回的。」說完,她一溜煙地衝進去。
「王妃!王妃--」曉梅喊著,奈何她已拂袖而去。進退不得下,她也只好站在九曲橋上等候著了。要她去警告石總管王妃闖進「玉泉閣」一事,她做不來,因為王妃對她們這些奴僕其實都很和善,向來都不端架子的。
佟七樂一踏進「玉泉閣」的入口,就發現長長的走道是沿著房間而建造的,而每間房似乎都有特別的功用,有的房間門板閂得緊緊的,擺明了不讓人闖入,有的則是佈置成廳堂,像是為了議事時使用的。她就沿著長廊一會兒向左行,一會兒向右行,眼看即將走到了盡頭,突然又來了道婉蜒小徑,往前行,又是另一番天地。佟七樂漸漸發現到「玉泉閣」的佔地以及通道設計都是別具巧思的,彎彎曲曲、古古怪怪的設計,是為了可以有效地防範宵小闖入,讓這棟專司藏放寶物的「玉泉閣」穩若泰山。
「王妃在找什麼?您想去哪兒呀?」
嚇!
身後乍起的聲音差點嚇死她。
佟七樂回頭,是石妥當。
石妥當假假地笑著。他跟在她屁股後面好半天了,見她偷偷摸摸地把每條走道都繞上一回,雖然沒學上回在廢園子裡時窩在草叢裡爬來爬去的失格舉動,不過一張臉卻在每間房的門窗前四處張望,嗅嗅瞧瞧的,不知道在找些什麼?
他今日天沒亮時就來到「玉泉閣」點收農戶每年該上繳的租金,忙到昏頭,原本想去倒個茶水來解解渴的,哪知就撞見偷偷摸摸的佟七樂。
「原來是石總管呀!」她穩了穩心緒後,朝他露出最甜美的笑靨--雖然她心裡其實是很想咬他一大口!
被抓到還能笑得這般甜蜜,石妥當不得不懷疑這位王妃是否意圖要偷取郡王府內的金銀財寶?
「王妃怎麼一個人到『玉泉閣』來?曉梅呢?又沒陪您?」前些時日看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還以為她轉了性,怎麼今兒個又冒了出來,而且還是現身在「玉泉閣」裡?嗯,一定有蹊蹺!
「我是故意不讓曉梅跟來的,因為我有事情想請教石總管。」她一直沒找著她想要的東西,看來只能問問石總管了。
「王妃請說。」
「我爹爹送給我的那二十萬兩嫁妝擺哪兒去了?怎麼從我嫁進郡王府後,就不見那些嫁妝的蹤影?」佟七樂盤算過了,一旦離開司徒迭世,她一介女流若想找個地方安身,且要後半輩子衣食無缺的話,那麼這筆錢就是她唯一的靠山了。
「王妃的嫁妝早就收進庫房裡了。」石妥當回道。
「庫房?那好,我想用。」
「您要用?」石妥當瞪大眼,彷彿她說了什麼笑話似的。「王妃怎麼可以取用?是誰告知您可以取回那二十萬兩銀子的?」
「那是我的嫁妝呀!難道我不能用嗎?」
石妥當噴笑。「當然不能用啊!王妃怎可忘記,您嫁入王府,連人都是屬於郡王的了,那區區二十萬兩的嫁妝,自然也是屬於郡王所有啊!王妃若要動用,可以,只要取得郡王的同意就行。」
佟七樂也跟著睜大杏眼。這是什麼意思?是說……那二十萬兩充了公,變成司徒迭世的了?!
「王妃您那是什麼表情啊?好像很震驚似的,您怎麼可以震驚呢?這是天經地義之事啊!況且王妃您也沒有損失,因為郡王可是用『王妃』的名分做為聘禮回報給了佟家,我相信您的親爹,也就是佟刺史,他一定會善加利用『王妃』的名號,為佟家增進大把財富的。」石妥當還提議道:「王妃在王府裡衣食無缺,根本不需要花費,但您若是想攢攢額外的私房錢,那可得回娘家要去。」
回娘家要?怎麼要?她佟七樂哪裡要得到錢?在佟家時,爹爹就把錢財守得緊緊的,要取用也唯有兒子有資格。雖然這回爹爹為了爭取到郡王妃之名,大膽地把家產都給變賣光光,但那是因為爹爹日後會運用她王妃的頭銜來做回收,到時說不准還可賺上數倍。
她臉色突然一沈,一雙火眼金晴瞪住石妥當。
「我怎麼突然間覺得石總管你……有監守自盜的嫌疑!」倏地,佟七樂放聲指控他,把石妥當活生生地給嚇了一大跳。
「什麼?!」這回換他傻住了。
「我說,郡王日理萬機,財源的管理與府內的收支運用,都是石大總管你在決定經手的吧?郡王他只會偶爾看看賬本而已,對不對?」見石妥當點頭,她續道:「這就是問題!別忘了,賬本可以造假,我現在就懷疑你有可能把各地方呈獻給郡王的金銀財寶給中飽私囊了!」
「胡說!」天知地知,他可沒膽子偷郡王的財產……呃……了不起只敢做個小暗帳,賺點小小的茶水費罷了,其它的,他萬萬不敢心存歹念,因為一旦被郡王懷疑起忠貞,他可是必死無疑。「王妃怎麼可以這麼說我!無憑無據就指稱我有監守自盜之嫌,這會害死我的啊!」她是存心跟他吵架嗎?
「你敢說沒有!我詢問嫁妝之事,你卻回我一大串渾話,讓我覺得好生奇怪,總感覺是你在暗地裡私吞了我的嫁妝!」
石妥當氣急敗壞。
「王妃怎麼可以冤枉我?那二十大箱的銀子在入府的第一天我就收藏妥當,也在藏寶圖裡點上了記號--呀!」他倏地-起嘴巴,驚恐地望著佟七樂。完了,他怎麼把藏寶圖之事給說了出來?這是他與郡王之間的秘密呀!這些年來,只要是送進府內的金銀財寶,他都會從密道中再運轉出去,藏於京畿一千里外的數個隱密點,並且在藏寶圖中點上記號。這麼重要的秘密他一直未曾洩漏過,現下被佟王妃這麼一激,竟然脫口而出……
佟七樂瞅著他。「你到底把我的嫁妝藏哪兒去了?」她假裝沒聽見「藏寶圖」這三字。
「我剛不是說--」石妥當看著她惱怒的表情,立刻收了口。咦?她是不是耳背沒聽見他方纔所洩漏的秘密啊?
「你到底藏哪兒去了?」佟七樂面部猙獰地瞪住他,咬牙切齒再問道。
「藏、藏……」徼天之幸啊!她果真沒聽到。「王妃要是想知道嫁妝放哪兒去,請您直接向郡王問好了--」石妥當才說著,就見一位男僕持著手令,急沖沖地奔了過來。
「王妃,郡王有令,請您申時到『翠苑』一趟。」男僕迅速傳達命令。
「『翠苑』?郡王讓我申時去『翠苑』?」奇怪,「翠苑」一向守衛森嚴,並且是個禁地,曉梅曾經再三告誡她無論如何都不許擅進那處神秘之所的,否則要是被格殺了,也不會有人掉眼淚。也因此,她嫁進郡王府的這段時日以來,怎樣也不敢去犯這個規條。
「王妃,郡王既然找您,那麼您就利用這機會向他問個明白吧,別來威脅我了。」把責任丟出去後,石妥當立刻一溜煙地跑掉。幸好幸好,沒被套出更多的口供。
他現在可是要趕快回去沖個澡,讓腦袋清醒些。一定是佟王妃把她的愚蠢傳染給了他,才會害得他一時之間變得笨拙,被套出了話。
佟七樂目送著逃之夭夭的石妥當,抬首望了望天色。司徒迭世找她何事?
「他又想做什麼了?該不會是反悔,又不想饒恕我了,打算把我引誘到『翠苑』去,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我,再把我給埋了吧……」她一路喃喃自語,雖然提心吊膽,仍然是往「翠苑」的方向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