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晚期,國力已衰,元順帝荒淫無道,國政敗壞,偏偏又加上了連年荒旱,黃河潰堤,導致百姓三餐已無法溫飽,數十年的積怨更是無法再承受。於是乎;蒙受元人橫徵暴斂的漢民蜂擁雲起,群雄積漸成勢,人人都想推翻暴虐無道的大元王朝,而龐大的元蒙帝國從此走向土崩瓦解之途,而故事的展開也正是在這個紛紛擾擾的年代……
「漠北鎮天府」的匾牌嵌在漆紅大門的正上方,龍飛鳳舞的磅礡字跡也反應出了漠北鎮王曾經創造的豐功偉業。這幢白牆琉璃瓦的王爺府昂揚矗立於大都最顯的一隅,氣勢之非凡,當世無人能及。
然而世事變化多端,夜夜笙歌的繁華已然漸行遠去,那一層又一層的琉璃屋簷如今是被蕭瑟的星光所盤據,而層厚疊疊的高閣樓台也同樣映照著黯淡無光的月色,甚至就連被晚風吹襲的嬌柔花兒似乎都已無力搖曳,整個府竟顯顯得毫無生氣,更糟的是;並非只有外觀景象如此,現在就連坐在議事廳內商議國家大事的六位將軍。同樣也讓凝重的空氣給籠罩住了嚴肅的臉龐。
陷於肅然之中的六人已凝思良久,好半晌之後,坐於首位者……也正是漠北鎮王……卓爾莫烈王爺總算開了口,三綹長鬚隨著他的問話而微微飄動,坐於下首的其餘五位將軍立即凜然靜聽……
「情況當真如此糟糕?」問話的口吻中,儘是懊惱之色。
「不敢欺瞞王爺,皇上若再不思辦法力圖振作的話,恐伯……我們實在擔心啊廣手執南元兵權的查哈特將軍稟實力報,誰叫現今局勢已愈來愈無法控制。
「查哈特說的極是!皇上縱淫遊樂嬉戲間,荒廢國事,連朝中大臣都勸解無效,更麻煩的是,中原百姓正遭受水患之苦,皇上竟也不願撥款賑災,這無異是雪上加霜。」
「難不成我大元皇朝當真氣數已盡!」手握東城軍權的兀赤將軍悲慘地道。
「你們別盡說些喪氣話。」卓爾莫烈王爺大喝一聲!阻止副手滿口的自憐自哀。「你我食君之祿,自當擔君之憂,各位將軍心中若是認定我大元皇朝無藥可救,又拿什麼上諫君王?重振我大元雄威。」他義正辭嚴地嚷著。
「王爺……」眾人面面相覷。
「眾將軍當年的萬丈豪情跑哪兒去了?屈屈幾個賤民作亂,怎就將你們個個嚇得屁滾尿流,別忘了!我大元彪悍騎軍名滿天下,有誰敢與之爭鋒?而手握兵權的你們又豈能妄自菲薄,先行承認自身的無能。」卓爾王爺甚為不滿的狠狠訓責。
「王爺,是屬下失言了。」一番話說得眾位將軍汗顏無比。是啊!想當年先人逐鹿中原,可是何等愜意快事,為何只歷短短數十年間,豪情竟滅,取而代之的全是滿腔的無力感。「王爺一番苦心,我等明白。其實皇上早先若能聽從王爺諫言,或許今日也不至於落得如此局面,真……」
「好了!別再說了!」卓爾莫烈大千-揮,打斷了查哈特未完的話。「再說這些也無濟於事,今日大元興衰存亡全靠你我之手。所以當務之急就是盡速擬定對策,擊退那群所謂正義之軍。」卓爾王爺立即側首詢問曾與漢民軍隊交鋒過的蒙都將軍道:「依你之見,目前害我大元朝廷最嚴重該屬何人?」
「白家軍。」毫不猶疑蒙都立即稟道。「白家軍在毫州一帶秘密招兵買馬已有三十餘年了,初時雖不足為俱,但在近五年來,依附漢人卻是越來越多,聲勢之浩大,已經令我駐紮毫州的騎兵團頗為忌。」
「白家軍?」卓爾莫烈皺眉撫鬚。
「沒錯,正是白家軍。」蒙都繼續道著。「白家軍的第二代領導人物名喚白幽絕,我肯定他是個厲害角色。據我所知,他在光、固汝諸州,每每以寡敵眾,連番擊潰我朝大軍,聲勢之凌厲,已凌駕其父之上,白家軍上下三十餘萬人,全奉他為主。」他自白布套裡抽出一擲畫軸來,置於桌上,攤開呈於六人面前。「這畫像中人即為白幽絕。」雖然只是畫相,但眾人定眼一望便知此人絕非池中物。
那栩栩如生的丹青裡,一張俊郎懾人的面容儘是英肅之氣、鼻下薄抿的冷硬唇線更是助長其無情氣勢,冷然無畏的眸光裡找不出畏怯二字。不容辯駁的;這白幽絕的卓然風範的確令在場眾人幾乎為之心折,但在喝采的同時卻也不免駭得他們同時倒抽一口涼氣!
「此子恐怕不好應付。」卓爾莫烈王爺不諱言地道出心中所懼。
「不!這可未必。」多倫罕冷冷一笑,對眾人的畏怕嗤之以鼻。「王爺;各位將軍,我們豈可以貌取人,更何況給此丹青之人是否別有用心?我們似乎該好好計量計量。」
蒙都聞言臉色大變。「多倫罕,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以為我通敵叛國,故意繪製此張畫像,影響王爺及眾將軍的抗敵意識?」
「通敵賣國倒不至於,不過影響軍心吶……」他冷冷一哼。「倒為事實。」多倫罕抱拳上稟卓爾莫烈道:「王爺,據屬下多年來的觀察,白幽絕或許稍有領軍才能,但在我眼中,他根本不足為懼。他能連番勝我軍,全是因為我大元騎兵散漫輕敵所致,他所憑藉的只是僥倖而已,白家軍這群烏合之眾根本不勞王爺為此擔心。」
「怎麼兩位將軍的判斷南轅北轍?」卓爾王爺挑起眉宇,不解地望著甚以為賴的左右副手。
「王爺,白幽絕確確實實是個欺世盜名之輩。」多倫罕搶到先機,不理蒙都的氣急敗壞,不放過的繼續道:「此人外表看似正義凜然,其實骨子裡裝的是一肚子的假仁假義。我曾派探子深人白家軍探查,發現他性貪女色、喜享物慾。不過因為白軍內部忠僕隱藏的極好,所以外人全被他道貌岸然的樣子給傻傻蒙騙了去,現在既然明知,我們豈可再上此惡當,浪費王爺手中精兵圍剿白家軍。」
「多倫罕,你所查證的可是實情?」卓爾王爺撚鬚再問。多倫罕刺探敵人軍情的本領是大元朝廷上下所公認的。
「王爺儘管放心!白幽絕不足為懼。」多倫罕甚為狂囂地道。「王爺一危害我朝真正的敵人是路家軍,我建議將所有兵力指向安徽。」
「胡鬧!」清脆旖旎的嗓音驀地自珠簾內劈出!一名美得叫人心動魄的女子俏生生地掀簾而入。她身著一件藍如晴天的綢衫,外頭掛著一件鑲有白兔毛邊的披風,一頭恍如瀑布般的青絲直直垂落於腰,微卷的劉海半掩住她粉嫩雪白的額上,在光華燭光的推波助瀾下,她的嬌美令人屏住呼吸。然而那張麗顏雖然絕俗不凡,但不可思議的是:並不能掩蓋她身上自然散發出來的高雅氣質。
此女走到王爺面前停了下來,一對黑白晶亮的眸子卻直勾勾地射向多倫罕,在那對似乎明瞭一切的視線逼迫下,多倫罕狂囂的面孔愈來愈不自然、愈來愈是凝重、愈來愈是緊繃,到了最後;隱隱抽動的臉頰竟不由自主地俯低下去,不敢仰視這名英氣爽颯、不輸大漠男子氣概的美麗面容。
「各位將軍,大家若是聽從多倫罕的連篇鬼話,不出三個月,我方鎮守大都周圍的騎兵團必然會被一一殲滅,接著大都不保,面對這種情況,各位以為我大元帝國還能繼續存在於天地穹蒼間嗎?」
眾將軍面面相覷,這名不請自入,還膽敢在身經百戰的將軍面前大放厥詞的女子是何方人物?
「她是我的女兒,也就是被皇上賜封為平陽公主的秦爾忽蘭。」草卓莫烈解了在座將軍們的心頭疑惑,而他的宣告也同時得到眾人又驚又喜的表情。原來……原來她就是那位向來只聞其名卻從來未能得見的平陽公主。在座者尤其以查哈特將軍的情緒最為激動!還記得去年夷州一役,若非是平陽公主派人捎來退敵之計,想來他早已被俘敵營、身首異處了。
「參見公主。」眾將軍連忙起身,行君臣之禮。
「免了!」她手一擺,隨即又上前一步,甚為凝重地對卓爾王爺道:「王爺,您以為多倫罕的鬼話能聽嗎?」
「你都說是鬼話了,爺王怎麼還會相信他?」卓爾莫烈寵愛有加地望著女兒慧黠的臉孔。在他的十六名子女當中,他最疼最愛的當屬此女了。寵她的原因不是因為她擁有無雙的美貌,而是因為她的與眾不同。雙十年華,卻擁有超乎常人的才華,與過人的智慧,在大元朝廷不得安保之際,她總能適時適地的分析出各地吃緊的戰況,和給予破敵的策略,更是拯救了無數即將被全體殲滅的元兵,雖然她不曾正式露面或洩漏其真實身份,但平陽公主之名在元軍裡頭早已是一顆定心丸。
「蘭兒,你何時回府的?」卓爾莫烈暫時拋下對多倫罕的質問,關懷備至地先行詢關風塵僕僕的寶貝女兒。
「回來好一會兒了,本來是想先來給父王請安,再前去將軍府擒拿多倫罕,沒想到他竟然敢來漠北鎮王府,還大膽地欺瞞父王及眾位將軍。」她的一對明眸全是不屑與憤怒。
「蘭兒,你說多倫罕他……」
「他賣國求榮。這種奸詐之徒早該處以砍頭重罪。」平陽公主沉聲地道。
撲通一響,多倫罕冷汗涔涔地呼天搶地道:「冤枉啊!公主。」
「喊冤?多倫罕,你身為王爺身旁機要寵臣,卻吃裡扒外地散播擾亂視聽的不實軍報,妄想陷害王爺做出錯誤決策,你還敢喊冤?」
「公主,多倫罕不敢欺騙王爺,不敢啊……」他顫巍巍地道。
「不敢!那我問你,這是什麼?」平陽公主從腰間取出一面白家軍辨識身份專用的鷹形銅牌,上頭刻有多倫罕三字,又從袖中取出一份機密擲軸,那正是多倫軍與白家軍所簽定的互利文件。平陽公主將兩分證據丟到他面前,指著他道:「你還敢辯駁說我冤枉你嗎?」
「我……我……」證據俱在,多倫罕一時間竟無語搪塞。
「多倫罕!」卓爾王爺氣憤地拍桌大吼。「來人,立即把多倫罕押進大牢,明日午時斬首示眾,其遺族一個也不許放過,也全都斬了。」他實在連作夢都沒想到,一手提拔的心腹竟然會在朝廷危急之際倒戈相同。事可忍、孰不可忍,卓爾莫烈哪能輕消這口氣!隨即又對著擒住多倫罕的衛兵道:「還有,不許輕饒他,明日將他斬首後,再給我鞭屍五十、曝屍百日,否則難消我這口怨氣!」
「父王,您這麼做不好吧……」平陽公主擰起端雅的眉先急欲阻止這種慘絕人寰的報復手段。
「別替他求情,為父心意已定,要不是如此懲治多倫罕,誰還會服我?」
「父……」她還想再說。
「拖下去。」
「是!」衛兵立即拖著求饒喊冤的多倫罕直奔大牢處。
議事廳內,全是倒抽涼氣的聲音。其餘五位將軍在一陣錯愕之後,背脊竟忍不住地同時竄起一股莫名的恐懼感,能唆使多倫罕變節的策動者,其能力之可怕,簡直難以想像。
「蘭兒,你足智多謀,快替父王想想,該怎麼做?才能對付那些賤民。」不愧為手握重兵的親王,卓爾莫烈在極端氣憤之後,立即又恢復往常的冷靜。
「唯今之計,只有分化漢人凝結的力量,這樣我朝才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她輕輕地道,仍然無法苟同其父剛才殘忍的報復手段。
「蘭兒,你心中可有腹案?」對這位六韜三略都有涉獵的女兒,他向來有無比信心。
平陽公主又暗暗地吸了口氣,藉以平復情緒。國家現在正面臨存亡不定的多難之時,她實在不能再讓感情支配著自己,大事為重啊!
「目前各路叛軍之中,白家軍雖然不是人數最為眾多的一支,但卻是我們最需要提防的對象。」她望著在場眾人。「若是我們能顛覆他們內部的團結與信任,然後再想辦法阻止他們與別支叛軍結盟,先行消滅白家軍之後,其餘叛軍就好對付許多。」
「你的意思是想用反間計?」
「沒錯!」
「好!父王決定使用你的計策。」他掃視眾將軍一圈,指示地問:「你們仔細想想,自己的手下是否有適當人選可以擔負起此項重任?」
「父王,這次的任務,我決定親自去執行。」平陽公主搶先說道。
「不行!」卓爾王爺大驚失色地喊。「你怎麼能去,此回臥底任務可謂是九死一生,我怎麼能夠讓你親自去涉險,不行!我不答應。」
「父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計既然是由我擬定,自當由我來親自執行,再說;現在的局勢對我大元朝已經相當不利,我們身為統率領袖,豈能繼續站在高處觀望,置身於事外。」她表露出斬釘截鐵的決心。
「可是……」卓爾莫烈仍然不甚願意。
「父王,女兒身受皇上賜封、收為義女。又得您養育之恩,我理當為皇上、為父三分憂解勞。」
「可是我擔心……」
「不會有事的,除非父王懷疑女兒的能力。」
卓爾莫烈經過了一番細細思量後,漸漸屈於現實狀況。再則多倫罕的賣國背叛已讓他不太敢相信旗下愛將是否忠心依然,而女兒的確是最好的人選。
「那你打算怎麼混進白家軍。」卓爾莫烈凝視著她。
盈盈一笑!她絕艷的笑容奇異地竟讓這群彪悍的大漠男子不敢正眼逼視。
「下個月初五,白幽絕將去齊燕山迎接他未過門的妻子路湘凝前去邢州小聚,而那日,也正是女兒會會白幽絕之時。」
馬兒嘶鳴,三十匹高大駿馬訓練有素地同時止住了奔馳的步伐,齊齊揚蹄停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孟懷拉著韁繩,側首對著一臉淡漠的領隊首腦道:「少主,再兩里路就到齊燕峰了,路姑娘一行人就在那等著我們。」
白幽絕仰首看向無雲的天際、崖邊,白雪皚皚的齊燕頂峰在日頭奇妙的投射下,在山壁處反射出半山腰間那些茂密樹幹的投影,然而除了樹樁搖曳。幾隻飛鷹在空中盤旋外,廣無他物。
孟懷望著自己的主子說道:「少主,這地方應該不會有人敢來埋伏才對。」
「小心一點總是比較妥當。」白幽絕的細膩說法同時也反應出他一貫的行事態度,帶兵打仗豈能兒戲,自身生死事小,若因一已疏忽而誤觸陷餅,魂歸離恨天的可是數十萬條人命。
「說的也是!」孟懷贊同地道。對白幽絕,他是打從骨子底欽佩到底,而在愛屋及烏下,他也對未來的主母路湘凝姑娘,能在各路起義的英雄好漢中,獨獨挑中白幽絕,不吝地給予高度評價。
「我說路姑娘真是好眼光,敢大膽的抗拒路將軍為她所選擇的女婿。還發誓非你不嫁,幸好她這一番用心總算說動以頑固出名的路將軍,讓他願意與我軍結盟。而你們也才定親而已,她就將其父手中所擁有二十萬兵士全數歸你指揮調度,部姑娘對你的一片癡情,實在令人既羨慕又感動。」孟懷道。
白幽絕只是淡然地抿了抿唇,完全的不置可否。
「怎麼?你好像並不高興擁有這等美嬌娘?」仗恃著多年市交情,孟懷才敢肆無忌憚的打探他主子的隱私。
女人只是點綴品,絕非是生命的全部。既然白、路兩家聯姻結盟,對解救天下蒼生早日脫離元人統治有莫大助益,他如何拒絕,再說,路湘凝是標準的大家閨秀,舉止有分有寸,至少往後內務之事,他不必分心操煩。
「還是我猜錯了,你根本是樂過了頭?」
「孟懷,你的話太多了。」一道冷眸射向他,嚴肅凜然的壓迫語氣弄得孟懷吞回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決定。真是的,即使認識多年,他依然自認無法從容面對板起臉孔的白幽絕。
「該啟程了,否則天色一暗,會誤了回城的時間。」白幽絕淡淡地說道。
「知道了,這就走!」孟懷摸摸鼻子,暫時放下滿腔迷惑,下回再找個適當良機問問吧,現在肯定不是時候。
一揚令!一行三十騎,從容出發。揚起馬鞭,伴著滾滾黃沙,向隱藏於齊燕山峰裡中的路軍據點奔馳而去。
「白大哥!」路湘凝不染纖塵的面容一見到未來夫婿,在欣喜之際,仍不忘矜莊地施以盈盈一禮。
「路姑娘!」白幽絕客套的拱手回應,既無久別重逢的喜悅,亦無未婚夫妻間應有的甜蜜。隱隱地,路湘凝清靈的臉蛋快速的閃過一層失望之色。不過她掩飾得極好、極棒,不願眾人發現她的情緒。
能怪誰!誰叫她從第一眼見著白幽絕的那一刻開始,滿心滿腦盤踞的全是他英挺的身影,叫她怎地也無法揮去。他的外貌雖然看起來冷凝孤傲、他的舉止分寸雖然嚴肅冷硬、在訂親之後的這一年來,更是從未對她說過任何的體已話,也不曾對她有過凝眸訴情的衷曲。但他的孤傲、他的挺拔、他的超然卓絕、他的風範魅力,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去她的芳心、她的魂魄,只要能與他廝守共度一生,相敬如賓又何妨。
孟懷冷眼旁觀地望著這一對未婚夫妻,這麼一看出,是越看眉越擰!怎麼這兩個人在互稱對方一聲白大哥、路姑娘之後,就好似無話可說了,兩個人之間彷彿被一邊看不見的鴻溝給分得好遙遠,哎!這樣子下去怎麼了得。
「路姑娘,您這一路辛苦了。」盂懷決定跳出來打破這一片沉默,他那不怎不解風情的少主,可別把路湘凝氣跑了。
「多謝孟先生關心,湘凝不覺得累。」其實百里路程怎麼會不累呢?她睜著眼睛說出這番違心之論,目的也只是想博取白幽絕那一絲絲的嘉許,哪怕只有一抹關注的眼神,她都覺得心滿意足了,可是……
「既然路姑娘不累,那我們即刻啟程,趕回刑州去。」白幽絕立即回頭吩咐。完全不去在乎路湘凝已然難掩的失望之色。
孟懷當真差點昏厥!我的少主啊,你也未免太不通人情了吧。
「少主說的是,這齊燕山實在不宜久留,請路姑娘就上轎啟程吧!還是等回到湘凝別館後,你和少主再坐下來好好敘一敘。」孟懷連忙又跳出來打圓場。
「湘凝別館?」路湘凝聞言一愕,楚楚動人的臉龐閃動著一絲狂喜。先前的不愉快在聽到湘凝別館這四個字以後,全然煙消雲散。
她含情脈脈地望著他……湘凝別館?這……這是否代表著白幽絕在對他的不善言辭所作的另一番解釋呢?紅霞剎那間撲滿了她白暫的雙頰。
冷冷地顫!孟懷不禁打了個哆嗦,膽戰心驚地偷偷向左瞄看,這一瞄,瞄到了白幽絕不以為然的凝冽表情。他搔搔後腦勺,當然明白他的少主非常不滿的自作主張。但是孟懷還是故意漠視白幽絕的不以為然,先安撫路湘凝的情緒為重。
「路姑娘,我家少主因為思念路姑娘甚深,為了稍解這份相思之苦,所以他才決定將邢州驛站更名為湘凝別館,他的用心,你理當能夠體會吧!」
「白大哥,孟懷所言是否全是真的?」她在驚喜之餘,仍然奢親耳聽見白幽絕證明這件事。
「當然是真的。」孟懷搶口道。「若是沒有得到少主的應允,敢在姑娘面前信口雌黃嗎?」
「白大哥……」她心喜不止,然而多年來所接受的嚴格禮教讓她不敢露骨表達出她內心裡頭的深深感動。而冷眼看待這一幕的白幽絕內心卻也不免有些愧疚,畢竟什麼湘凝別館、什麼相思之苦、全是他身邊這個狗頭軍師所胡謅瞎掰出來的。
也罷!面對這位即將成為他正式妻子的女人,雖然他無心想去博取她的歡欣,至少也不可逼人太甚,既然湘凝別館四個字能滿足她的話,也就隨她去。
「好了!有話回城再說,別再此處耽擱太久。」
「知道了。」口訊一起,一行三十人連同路軍保護自家小姐的五十衛兵,皆跳上了馬背,除去八名轎夫外,二十餘騎起落有致地往白家軍駐守的邢州方向奔馳,往回程路踏去。
齊燕山路終年狂風呼嘯,煙沙滾滾、幹幹冷冷的山風刮著滿山的樹葉林梢沙沙作響。眾人手中韁繩一抖,全俐落有致的向前推進,眾人一心想在日頭下山之前走出這條婉蜒曲折的山路。待眾人來到半山腰處,正欲通過遮天檜木所籠罩的山逕時,先行在前方探路的衛士突然從遠方處折回,急急奔到白幽絕面前。
「少主,前方十里路外的樹林內有動靜。」
「元軍?」孟懷沉下臉來。
探子質疑了一下。「不太像是元的正規軍隊,反倒比較像是衙門派出來的公差捕快。」
「人數多少?」白幽絕不慌不忙地問。
「大約有三百餘人。」
「三百餘人?」孟懷不解地撫著下巴。「衙門派出三百多名公差到這個荒郊野外做些什麼?」
「除了猛抓抗元志士外,你以為官府還能做些什麼。路鎮!」白幽絕轉身回首喚著路軍領隊。
「白少主。」路鎮急奔向前靜聽領命。
「聽好!路軍的五十衛兵留在此地保護路姑娘的安全,我和孟懷領著白家軍人到前方樹林探探究竟。」
「白少主,就你們三十個,這……妥當嗎?」幾經思量後,路鎮還是決定大膽一問。
傲然地,他一笑:「你以為那群自稱公差的元廷走狗有辦法以三百之數壓我白軍三十騎嗎?」他深黝的雙眸綻放出萬丈豪光!恍若下凡星宿般,威猛的氣勢駭得路鎮差點無法立正站穩。「你可以在這地方好好看一看,瞧瞧我白家軍人到底妥不妥當。」話一落,大手一揮,卓絕氣質的白幽絕領帶著身後威風凜凜的白家軍,向著無邊無際似的濃密山林飛馳而去。
「無論如何都要把那丫頭給我挖出來,哪怕是燒了整座山,也要把她給我逼出來。」留著八字須的阿粘塔手執長槍,正一寸一寸地掃刺半人高的樹叢,他一邊忿忿的找。一邊還吆喝手下不許放過任何細微,哪怕是可以藏人的樹洞。「招子給我放亮一點,別讓她給跑了。」
「是!」搜山的行動在阿粘塔的指揮下呈扇子形,由內向外逐步擴展開來,但在經過一個時辰,仍然遍尋不著的情況下。滿臉鬍鬚渣子的他已經暴跳如雷,眼看他抽起腰間彎刀,就想殺人來洩忿……
「看到了,那女人在左方,她往林子方向跑去了。」
「那你們還愣在那裡幹什麼?快追啊!」阿粘塔收起了彎刀,領著三百餘名手下往左邊林子追捕而去。
「救命!」秦忽蘭咬著烏黑的髮辮,不顧一切的沒命往前狂奔,泥濘的土水濺得她一身髒,她哪有心思去計較。水靈靈的一對眸子只是不斷的回頭張望,注意著那群公差是否已經追近。
「賤人,站住,哪裡逃!」
這一聲熊吼似的叫聲驚得秦忽蘭逃得更急更快,一張慘無血色的臉頰也讓飄落的枯葉和急奔時所濺起的泥濘黃土給完全遮掩住了面容,全身上下唯一乾淨的地方,就只剩下那一對驚惶的大眼睛。
「賤人,再跑就取你的命。」阿粘塔腰間的彎刀再次握於手中,自大的眼神也準確地瞄準了秦忽蘭的背脊。他噬血地咧開了那張得意笑臉,手中彎刀眼看就將擲出……
「大人,情況似乎不太對勁?我們左右兩方好像有人埋伏。」阿粘塔的副手卡辯機警的稟報!可是並無法阻止阿粘塔想殺人的念頭,更制伏不了他那股不在乎的狂傲態度。
「就算有埋伏又能奈我何,等我解決掉這個賤人後,我再去殺的他們片甲不留。」他手上的彎刀已離手,回轉的刀刃銀光閃閃地朝著秦忽蘭的臂膀劃去,眼看銳利的刀鋒即將把秦忽蘭的臂膀刺出一個透明窟窿時……倏地,一道淡青色的寒芒以閃電之姿突然劃來,擊落了殺人的彎刀。隨後;那把發出淡青色寒芒的匕首以優美的形態直直嵌在泥地上,發出的光芒極其耀人。
沒有人看見匕首是從何而出?更沒有人看見匕首是何人所發?三百多個自認武藝高強的蒙古公差,全被這支突如其來的匕首給駭得目瞪口呆!
秦忽蘭從鬼門關前走過一道回來後,已經放盡氣力的嬌軀再也無法承受地癱軟倒在泥地上。她氣喘吁吁地睜大一對美目,搜尋著茂密的樹林,想找出救她的恩人,可是除了沙沙的樹葉聲響外,就剩呼嘯的狂風聲了。
「是哪個鼠輩躲在暗處壞我大事,給我滾出來受死!」阿粘塔在回魂之後,惱羞成怒地對著林間大吼!但是回答他怒吼的,竟是無數道冷冽詭橘的冷笑聲。
「裝神弄鬼的,混帳!卡辯,給我搜,把這個混帳揪出來受……啊!」又一道淡青寒芒呼嘯地朝他面門直來,阿粘塔為了閃射這支要命的匕首,一個重心不穩地從馬鞍上滾了下來,跌在泥濘的黃土上滾了好幾翻,待他站定時,狼狽不堪的模樣讓眾蒙古元人在驚愕之餘又不免想笑。
「卡……卡……」滿嘴泥葉的阿粘塔,頤指氣使的氣焰已消了一大半。
「大人,你快看……後面!後面!」又有人倏然驚呼!六百隻眼睛隨著這一聲狂叫同時回頭。這一望,望見了滾滾煙沙漫天飛舞,緊接著就又聽見了磅礡的馬蹄聲,這一下,阿粘塔更慌了。
「整隊!快點往回進攻,殺了他們,快去殺了這一群混帳東西。」他叫手下冒死前進,自己卻跳上馬背越退越遠,他的膽怯作為惹得他的手下未站先怯,氣勢盡失,所謂的隊形已然散成一盤散沙。「回來,誰敢逃走?回衙門之後,我殺無赦,殺……無……赦,啊……」阿粘塔一邊狂喊,卻又在極度「是!」白沙接令後,對她道:「姑娘,請隨我來。」
盈盈一福,她不再多言抗議,跟著白沙退到隊伍最後頭,坐上了馬鞍,準備前往許昌。
「少主?我們這麼做會不會太不通情達理了點?」孟懷搔著腦袋瓜,不明白白幽絕為何忍心對這個姑娘家如此不顧情面。
白幽絕抑制了回頭望看的慾望,淡淡說道:「我們是帶兵打仗,可不是在幫人尋親,這分寸孰輕敦重?你難道分辨不出?」
孟懷恍然大悟地。「少主教訓的是,尤其這姑娘的來歷不清不楚,實在不方便將她納人我軍之中,我太感情用事了。」
「明白就好。」高人一等的耳力,已聽聞白沙帶走了那位姑娘,心頭的騷動讓他很是不安,他壓抑著。「回程吧,別讓路姑娘等我們太久。」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