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對狗男女!」
一聲爆吼,將沉醉在情慾中的男女拖回現實。
唐冷澤心一凜。
只見一個男子揮舞著長劍,發了狂似的朝他衝來。他條地起身,順手抄起長劍,一把將葉鈴整個兒提起,護在身後。
「玄夜」揚蹄而起,不斷地嘶鳴,緊跟著舉起馬腿,朝著來人飛踢。
「『玄夜』?!」唐冷澤心驚 「玄夜」竟會攻擊人?!
「你這混蛋!放開她!」男予全然無懼於「玄夜」的攻擊,一個翻身躍上馬背,腳下一點,飛躍至他們身前。
「辰哥?!不要——」望見「玄夜」的腿蹄自辰哥身後撲來,葉鈴慌張地驚叫。「『玄夜』,停下來!他是我的辰哥,別傷了他!」
她想都想不到,辰哥竟會將「狗男女」這三個字用在她身上!她以為留了字條,辰哥自會明白她的心意,但沒想到,辰哥不但找到了她,還看見她和他——
天!
「『玄夜』住手!」唐冷澤一聲令下,「玄夜」旋即停止了攻擊,但鼻頭仍噴著氣,馬蹄也不安、憤怒地踩踏著。
我的辰哥?!該死的她竟稱他為「我的辰哥」?!唐冷澤的臉色在瞬間變得鐵青。
他望向來人,而同時,這個她念念不忘的辰哥,臉上卻寫滿了勝利的嘲諷。
聽見了吧?想與他爭葉鈴?展劍辰冷笑,再等個十年吧!
方纔那一幕,令他幾欲發狂,他心愛的女人竟躺在他仇敵的懷裡,他全然無法忍受!
但,他可以原諒葉鈴所犯下的錯誤。
他相信,他所眼見的一切,絕不是出於葉鈴的自願。她是那麼純真可人,她生來就是屬於他的,怎麼可能會躺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
他知道,這一切全是那該死的唐冷澤造成的。
所以,姓唐的必須以他的血,來洗清他在葉鈴身上所留下的污點!
「辰哥,你怎麼會找到這兒來?」直到「玄夜」停下了攻擊,葉鈴的心才整個兒放鬆了下來。
她知道辰哥生氣了,從他臉上的神情不難猜出。
但那樣冷血凶殘的神情,是她從未在辰哥身上見過的,他的反應令她卻步。
似乎一瞬間,她變得不認得他了。
「過來。」展劍辰對她伸出一手。
葉鈴卻突然停下,回頭望了唐冷澤一眼,眼底的猶疑像是在徵詢他的意見。
十年以來,她對辰哥是如此地信賴和聽從,但不知為什麼,她竟會對要離開唐冷澤身邊,感到些許的不安。
「葉鈴——」展劍辰咬牙。
她的一舉一動,全落入他眼中。
才不過多久的時間,她竟然連走向他都需要徵詢另一個男人的意見?!十年的時間,比不上幾天的日子?!他不相信!
她的反應令他惱怒。
「葉鈴,我不是要你過來嗎?」展劍辰放軟了聲調。
葉鈴向來容易心軟,這點,他再清楚不過。
「我……」多年來的習慣讓她無法反抗,她再次跨步上前。未料,卻突如其來地被唐冷澤攔腰抱住。
「別過去。」他對她耳語。
眼前這人,絕非善類,唐冷澤瞇起眼。多年以來,他的直覺從不會出錯。否則刀裡來火裡去,能活至今日,豈非僥倖。
但另一個讓他可以肯定的原因是,「玄夜」的脾氣雖然一向不好,但它絕不可能無端攻擊人類。
除非——對方曾攻擊過它?!
突然,一種不好的預感自他腦中閃過。
「做什麼?」她皺眉。
他為什麼阻擋她?
她莫名其妙地抬頭望了他一眼,逕自推開他的手。
「快過來,葉鈴,我是專程來找你的,來,跟我回去。」展劍辰回答,眼神卻望著唐冷澤,眼底有著濃濃的敵意和——殺意。
唐冷澤心驚。
心驚自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懷疑。
若是因著葉鈴,他可以理解對方的敵意。
但殺意?
初次相見,這股殺意,從何而來?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眼前的男子有一股熟悉的陌生,而且——唐冷澤全身戒備。這男人無端地透出一股邪氣。
「葉鈴,等等。」他扯住她的手腕,不要她輕舉妄動。
他不相信這個男人。
眼前這個被他叫做辰哥的人,生得比常人俊逸,但全身上下卻散發出一股邪氣和血腥。他皺眉,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對比。
更令他疑惑的是,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教出葉鈴如此純真的女孩。
「葉鈴!你給我過來!我不想再說第二次!」展劍辰終於忍不住。
事實上,他根本無法容許她對他的話有絲毫懷疑,更不可能忍受她的拖延!
「辰哥。」葉鈴有些被嚇著了,但她仍鼓起勇氣,據理力爭。「不是我不回去,只要找到了解藥,我立刻就會回去的。」
「找解藥?」展劍辰嗤之以鼻。
若不是他及時趕到,只怕她早已失了清白!
唐冷澤皺眉,上前一步護住葉鈴,不想讓她受他的威脅。「在下唐冷澤,請問閣下尊姓大名。」他報出名號。
驀地,在他身後,她整個人鎮定下來,甚而,有一種被保護的安全感。
展劍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展劍辰。」
他早知道這姓唐的認不出他,「追風神捕」?!哼!他嗤之以鼻。要換成是他,就算這姓唐的化成了灰,他也認得出來!
「展兄,我聽葉鈴提過你。」唐冷澤先禮後兵。
「哦,是嗎?我倒是從沒聽過你。」展劍辰冷言相對。
葉鈴聞言,立刻解釋道:「辰哥,他就是我那天救回的唐——」
「我知道!用不著你多事!」展劍辰喝止她。
「我……」被他這麼一吼,葉鈴立刻紅了眼眶。「辰哥,你先別氣,我只是想帶他上雪山找『靈衣』替他解毒。我留了信,你應該會看見的……」
「是啊,找解藥。」展劍辰咬牙切齒。「你找解藥找到他身上去了?!」
葉鈴的臉在瞬間唰地通紅。
事實擺在眼前,她無言以對。到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麼辰哥堅持要她回去了,她有些羞赧。
「展兄,找解藥是一回事,我倆的感情發展又是另一回事。」唐冷澤不悅。「況且,她已成年,不需要太多人來干涉她的自由。」
看見葉鈴眼眶裡轉著的淚珠和脹得通紅的臉,唐冷澤不禁怒火中燒。
展劍辰竟如此貶抑她,而她竟可以忍受?!
自他認識她以來,她總是充滿了活力,還有些小火爆,但到了展劍辰面前,她竟如此受到壓抑!
「你倆的感情發展?!」展劍辰整個人炸起來。「我將她自路邊撿回,一手將她帶大,十年的時間,你要跟我比感情?!」
唐冷澤微笑。「展兄,感情不是以時間來比較的,更何況,父兄之情與男女之愛,怎可相提並論。」
「我——」展劍辰一震。「我不是她的父親、更不是她的兄長!我從來不曾拿她當親人看待!」
她在他眼中是個女人!
一個充滿魅力、誘惑和吸引力的女人!
他想要她,想得幾乎要發狂。
「辰哥?!」聽見這句話,葉鈴心痛如針刺。
她從沒想到,她一直視若父兄、敬之重之的辰哥竟不曾拿她當親人看待?!不可能!她不相信!難道一直以來,只是她的一廂情願,辰哥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她?
「葉鈴,你會告訴我,你向來視你的辰哥為什麼?」唐冷澤刻意問起。
她抬眼,望了望他,接著看向展劍辰。「辰哥,葉鈴一向敬你如兄長,為什麼……」
「住口!」展劍辰怒不可抑。「兄長叫我如此待你,你竟視我你兄長?!」
葉鈴突然愣住了。
「辰哥,你為什麼這麼說?難道我不該這麼想?還是,我說錯了什麼?」否則,辰哥為什麼會如此氣憤?
「對!你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他幾乎想親手扼死她。他多年的忍耐和等待都是為了她,而她竟只將他視為父兄?!「我不需要你拿我當父兄看待!更不需要一個妹妹,甚或是女兒!」
「那……你要我是什麼?」她不明白。
這些年來辰哥對她的疼愛不可能是假,那麼,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情形?
「我要你——」展劍辰目光炯炯。
「要我什麼?」她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我要你——成為我的妻、我的女人!拿我當一個丈夫和男人看待!」
妻子和——丈夫?!
葉鈴如遭雷極。
辰哥希望她——?!
她猛地後退,撞上唐冷澤的胸膛。
那樣太……太可怕了!她想都沒有想過,她怎麼可能將一個父兄當成丈夫來看待。自小,她就視辰哥為親人哪!
但他卻——
想到他是以什麼樣的目光來看待她,她不禁顫抖。
「不……不可能的。」她搖頭。
縱然唐冷澤的胸膛令她感到些微的安全,卻無法阻絕自辰哥眼底傳來的寒意。
「不可能!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不可能!」展劍辰無法接受,上前要拉她。
「不!不要!」她後退,往唐冷澤的懷裡躲去。
「不要?!你不要我?!」展劍辰的眼神在瞬間變得冰冷。「而你竟然可以要那個男人而不要我?」他望向唐冷澤的眼神足以殺人。「我要你立刻離開那個該死的男人,否則,我絕不會原諒你!」
從什麼時候起,辰哥對她就是這樣的想法?
而她卻渾然未覺,竟以為辰哥只是疼愛她?
「不!」她拚命搖頭。
直覺地,她怕他。
「你——」展劍辰目露殺機。「你這個賤女人——算是我白養了你!好!你敢背叛我,而且還是和我今生最痛恨的仇敵聯手背叛我!」他咬牙。「葉鈴、唐冷澤——今天,我就用你們這對狗男女的血,來祭我的寶劍。」
我今生最痛恨的仇敵?
恍然間,唐冷澤像是明白了什麼。「『黑羽』?」
「哈哈哈哈哈——」展劍辰一聽這話,陡地狂笑不止。「你到現在才認出我是誰嗎?追、風、神、捕——果然只是浪得虛名。」他語帶諷刺地道出他的名號。
「果真是你!」唐冷澤握緊手中的劍。
他的直覺果然沒錯。
但該死的是,他竟認不出來!而且,若不是「黑羽」自己戳破,或許他還一直被蒙在鼓裡!
他不敢置信的是,殺人如麻的「黑羽」,竟然就是葉鈴的辰哥?!他望向葉鈴,只見她臉色唰地蒼白。
「辰哥……就是『黑羽』?!」這不是真的!她不願意相信。
「黑羽」她是聽過的。那是個殺人如麻、喪心病狂的惡徒,怎麼可能會是向來疼愛她、善待村民的辰哥?
該死!展劍辰皺眉。
她臉上的神情令展劍辰心寒,他沒想到她也知道「黑羽」。因為這該死的唐冷澤,他多年來在她心中建立的形象全毀於一旦。
呵!展劍辰不禁冷笑。事到如今,他又何必在乎這些?
他「黑羽」向來無情也無義。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將感情和心血寄托在一個女人身上,但她卻背叛了他。
這樣的女人,留她何用。
他又何必在乎這該死的女人對他的想法。
「沒錯,『黑羽』就是我。」他當然不否認、也不再需要。「你知道嗎?從沒有人在見過我的真面目之後,還能活著看見明天的太陽。」他瞇起眼。「葉鈴,你不該知道的。」
「辰哥……」葉鈴無法置信。
他這麼說,是真要殺了她?
「『黑羽』,你以為你能過得了我這一關?」唐冷澤毫不猶豫地推開葉鈴,讓她置身風暴之外。
「我不能嗎?」展劍辰放聲大笑。「姓唐的,你還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別忘了,你身上中的是我親手調配的『紅鶴之毒』,就算那賤女人能暫時替你壓下毒性,我就不相信你能撐多久?」
賤女人?!辰哥說她是賤女人?!
她的心好疼。
「不信?」唐冷澤揚眉。「放馬過來。」
「看劍!」不再多說,展劍辰直接拉劍。
鏘!
唐冷澤接下直刺向他眉心的劍招,輕易地化解。跟著一個旋身,他縱步來到葉鈴身邊,攬住她的腰身,幾個縱步就將她帶得老遠。她站在旁邊,他不放心。
「別逃!」展劍辰緊追不捨。
他不能得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今天,他就要他們死在這裡!
唐冷澤安置好葉鈴,旋即回頭準備應戰。
「唐冷澤。」葉鈴喚住他。
他回頭。
「答應我,別傷了辰哥。」葉鈴懇求。
唐冷澤劍眉一挑。到現在,她還護著他!她要他別傷了那個男人,那麼在她眼裡,他又算什麼?
望見他眼底的憤怒和傷痛,葉鈴明白他的心思。她輕撫著他的頰,輕聲道:「自己當心,我在這兒等你。」她不願失去他們任何一個人,尤其是他。
瞬間,她竟發覺自己的一顆心早已牽繫在他身上,不由自主地。
他的眼神在瞬間柔和下來。點點頭,回身面對展劍辰。
這樣的一幕,看在展劍辰眼裡不啻是火上加油。
「該死的狗男女!納命來!」他狂吼出聲,展開凌厲的攻勢,劍劍直取敵人性命。
唐冷澤揚劍、運氣,突然一股真氣提不上來,胸口一陣劇痛。
糟!
他心知不妙,立即停下動作。
「怎麼,不敢打了?怕了?」見對方不動,展劍辰跟著停了下來。
縱然,他知道唐冷澤身中劇毒,但他無法確知這姓唐的何時毒發。
一直以來,這該死的傢伙武功始終略勝他一籌,如今見對方的反應不大尋常,縱然佔了優勢,他仍是有些忌憚。
更何況葉鈴也會武功。他不敢保證葉鈴是不是會忘恩負義,與唐冷澤聯手殺他。
唐冷澤身上開始冒出冷汗。
因著劇烈的疼痛。
但眼前,他要是倒下,連葉鈴的性命都會不保。「出招吧!」他放下長劍,將劍尖往地上一插。實則是為了支撐劇痛的身子,也期望這樣能騙過「黑羽」,爭取些許時間。
「唐冷澤?!」葉鈴驚呼。她看出了他的不對勁。該不會是因為方纔的過招,讓他身上的毒性提早發作?!
這——葉鈴心亂如麻,他的毒不能再拖了!
她一個縱身上前,躍至他身後,在他身上點了幾個穴道,再以掌心護住他的背部,替他運功。
「撐住。」她揚手,像是可以通曉人性似的,「玄夜」竟人立而起,往她的方向飛奔而來。
「又是你這只畜牲!」展劍辰勃然大怒。半旋過身,準備一劍殺了馬兒。
未料,「踏飛燕之馬」竟以一個極俊的姿勢飛躍過展劍辰的頭頂,定定地落在葉鈴跟前。
「好『玄夜』!」葉鈴條地躍上馬背,握住馬韁,轉身拉住唐冷澤的手,一個使勁,將他帶上了馬背。
一切都在迅雷不及掩耳間。
展劍辰瞪大了雙眼,望著飛馬載著這一男一女,在瞬間絕塵而去。
「該死!」他大吼。
腳下一點,運起輕功追上。
「葉鈴!唐冷澤!你們別想逃!」
只見風蕭蕭地自他耳邊吹掠過,無論他再如何運功,始終無法追上那匹馬。前方的人影漸去漸遠……
「啊——」展劍辰不再窮追,一伸手,揮劍砍倒身旁的數十株林木,在樹林裡嘶吼。「你們逃不遠的!」
養虎為患!
他早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男人、女人,沒有任何人值得他信賴!他不該愚蠢得以為葉鈴會永遠屬於他。從今天起,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
唐冷澤帶走他世界裡唯一的光明。他瞇起眼,望著前方。唐冷澤,你會後悔的。
從今天起,只要是人,他見一個,殺一個。
不多久,那姓唐的就會知道,將一個惡人身邊唯一的希望帶走,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他黑心嗎?狠毒嗎?他會讓所有的人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黑、真正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