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他們似乎走遍了大多數地方。西部的人說她到南方去了,南邊的人說她朝北邊走了,北方的人卻說她往東部去了。繞了一大圈之後,他又回到原點,只得等。
這番搜尋讓他氣得恨不得一見到她就捏死她! 漢朝的女子不是最守婦道的嗎?什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見鬼了! 才這樣想,就看到不遠處三匹馬往這兒疾馳而來,一瞬間他的怒火直衝腦門。
遠遠地可以聽她銀鈴似的笑聲,她穿著一襲白裘騎在最前頭,厚重的長裘下擺微微揚起,可以看出她疾馳的速度,而從她清麗的笑語聲中,可以知道她是多麼享受這樣的奔馳。
他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可以把馬騎得那樣好。彷彿馬和人的律動合而為一,在藍天綠地中徜徉的她,宛如一個奔放的精靈。
他怦然心動,卻也怒火中燒。那樣的神態、那樣的笑語,是在他面前從來未曾出現過的。他感到——強烈的嫉妒。
三人三馬在不遠處停下來,同時翻身下馬。莫飛第一個來到他眼前。「王,屬下——」看見王臉上的神色,自然知道他在為此事極端地不高興。
昆鷹一抬手,打斷了他的話。而君心月和冬兒也在這時來到他宮帳前。
「王?」心月的表情顯得有些困惑,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在這兒,看起來像是在等候她似的。他不是厭惡看到她嗎?又為什麼……
「你這個蠢女人!」他劈頭就罵。
「我?」她又做了什麼事?
「就算你會騎馬,誰允許你那樣騎馬!難道不怕摔斷你的頸子!又是誰准你四處行走的,要是遇上了毒蛇猛獸或是反漢的族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他簡直快被她的愚蠢給氣瘋了。「你給我帶來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被他這樣一吼,所有的人都啞口無言。
「我不認為我是在找你麻煩。」難道身為一國之後,想去什麼地方還得經過他的批准?「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
「好極了!」聽見她的話,他不怒反笑,但那笑意卻讓人更形畏懼。
莫飛眼看情況不對,連忙上前解釋。「啟稟大王,右夫人她只是——」
「住口!」昆鷹一句放就打斷了他所有要說的話。「右夫人的事需要你替她解釋嗎?今天你理應留守的,為什麼又擅離職守?你可知道我可以治你違反軍令的重罪!」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君心月的話就衝口而出。「昆鷹!你太不講理了!是我要莫將軍帶我瞭解這兒的環境,你真要怪罪,應該算在我的身上,這不是莫將軍的錯!」
她本以為他雖然脾氣不好,但至少還是個明理的君王,否則像莫飛這樣的人也不會對他忠心耿耿,但沒想到,他竟會是如此的昏庸,為了一點小事就要治莫飛的罪! 她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讓昆鷹心中極不是滋味。她是他的妻子、他的右夫人,而她竟然當著屬下的面說他不講理,還替莫飛說情!難道他堂堂一國之君,竟比不上一個莫飛! 「你——再說一次。」他的聲音冷得幾乎能讓空氣結冰。
「右夫人!請別再說了,是屬下失職,屬下甘願領罰!」莫飛隨即一腳跪地說道:「請王上降罪,屬下確有失職、甘願受罰!」
「不!昆鷹!你不能這樣!」心月見狀,忙上前扶起莫飛。「莫將軍,這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不該要求你陪我!冬兒!冬兒可以作證,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冬兒,你說話啊——」
「小姐……我……」站在一旁的冬兒說是也不對,不說也不對。要說了是,那小姐不就糟了,可要說不是,那莫將軍不是要大禍臨頭了嗎?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他們這是在幹什麼!?當著他的面,一個護著一個,好像他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昏君。在她眼裡,他就是這樣的人?莫飛對父王和他的忠誠,他當然知道,今天說這話也不過是提醒他的職責,而君心月這女人!竟……視他為昏君! 「你們誰都不必說了。」多虧這女人的張揚,宮帳外已經圍了一群人。在臣子面前,他要有君王的威嚴,有些事他不得不做。「來人!將莫飛關進地牢!鞭責三十!」
「不!等等!」君心月出聲制止。
昆鷹斜睨起眼,雙手環胸前道:「右夫人,這裡輪得到你發號施令?」
他都還沒治她個欺君犯上之罪呢! 「我……心月不敢。只是我必須把話說清楚,今天的事,錯不在莫將軍,你不該把他關進牢裡,還用這麼重的處罰!要罰,就罰我好了!」
「右夫人!」莫飛出聲。他沒想到右夫人會這麼護著他。但他寧可她別說話,因為他明白王的脾氣,她這麼一鬧,事情只怕會更嚴重,屆時,就怕她也得跟著受刑了! 「莫將軍,你別管!我不能讓你代我受過!」
「君心月!你當真以為我不敢罰你!」望著她無畏的神態,他真不知該稱讚她的勇敢,還是大罵她的無知。
鞭責三十!她以為是一個女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他皺起了眉頭。「無論什麼原因,莫飛擅離職守就是失職!沒有理由可談!」他轉頭對莫飛道:「莫飛!今天若是有外族來犯,你要如何面對族人?一國之將,竟如此大意,今日我不罰你,還有綱紀可言?」
「莫飛知罪!」
這……聽見他的話,她暗暗心驚。她的確沒有想到這點。
「還有你!」他將矛頭轉向發她。「你處處質疑我的權威!處處挑戰我的耐性!難道在漢朝,漢王也容得後宮的后妃如此放肆?」
她一震,知道自己已做錯了。一時間答不上放。她是怎麼了?平日的冷靜守禮都到哪裡去了?為什麼自從到了烏孫之後,她都快變得不像自己了。
不!應該說這才是她本來的自己。但她知道,她的確錯了,沒有任何一個君王可以容忍自己的后妃如此大不敬,若是在漢朝,她恐怕早已被砍了千回腦袋了!但在這兒,她卻敢如此據理力爭。是因為賴定了他不會殺她?她自己也不明白。
「心月知錯。」在思索過後,她跟著跪下了地,還他應有的尊嚴。畢竟,這一切都是她惹起的。「我一人的過錯,由我一人承當,請王上別怪罪任何人!」
心月一跪,站在她身後的冬兒也跟著跪了下來。「請王下饒過夫人和莫將軍!冬兒求您!」
她的舉動讓他不禁挑起了濃眉。他沒有想到她會用這樣的方式向他當面認錯。打從一開始,她就是如此地高傲、冷靜,而現在為了莫飛竟然願意對他下跪認錯! 他的心百味雜陳。
「夠了!」他一揚手,身旁的侍衛隨即將莫飛押起。「莫飛,念在你保護右夫人,情有可原,就罰你在地牢反省七日,只供飲水,這樣的判決你服不服?」
「屬下心服口服!」莫飛朗聲回答。
「好!」他瞥了眼君心月。「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們大家給我聽好,以後右夫人要出去,除非經過我的同意,否則再有這樣的情形發生,我絕不輕饒!聽見了沒!」
「是!屬下聽見。」
說罷,他一把拉起仍跪在地上的君心月,拖著進了宮帳。跪在一旁的冬兒也急急地跟了進去。
這會兒,眾人才漸漸散去。
???
「王,請別怪罪小姐,她是為了想早點適應這裡的生活,才會想到要莫將軍帶我們四處看看的。我們並沒有惡意,只是……」跟在後邊的冬兒見小姐被烏孫王拖著進了宮帳,擔心他不知會怎麼對待小姐,心裡急得不得了。
昆鷹一轉身道:「你跟進來幹什麼?這兒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原來,她是想瞭解這裡。但,她大可以請他幫忙,為什麼要找莫飛?
冬兒收斂神色,心底對他的威嚴感到有些害怕,但說什麼她也不能任小姐被人欺侮。
「冬兒,你快出去吧。」心月對她使了個眼色。如果他要罰她,由她一個人受過就好,她不希望再讓冬兒受連累。
「小姐我……」
「出去!」昆鷹冷冷地道。
「王,我求您……念在我們剛到這裡,什麼規矩都不懂……」冬兒仍不放棄地繼續說著。
「你是不懂規矩。」他下了個結論。
他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心月主僕都給愣住了。
「我可以原諒你們的擅自離開宮帳,也可以原諒右夫人對我的無禮;但卻不能原諒你這不懂規矩、自以為可以告訴我該做什麼的下人!」他的話,毫不留情。
冬兒的臉色立刻刷地慘白,兩腿一軟,跪倒在地。
「冬兒!」心月上前扶住她。「是我教導無方,你快別怪冬兒,我要她走就是了。」她急急地拉起冬兒道:「冬兒,你快向王認個錯,他不會怪罪你的,認完錯就快出去吧。」
「王……」
「不必了,出去!」他一揮手,臉上寫滿了不耐。
為什麼這種事老是再他眼前上演。他或許脾氣不太好,但自認還算是個明君,也從未有人質疑過這點。
但,自從君心月來了之後,他總覺得在她眼底,自己似乎成了個一無是處、粗鄙蠻橫的蠻國之君。這讓他十分不舒服。其實,他大可不必在意她的想法,但令他更不舒服的是,他發現自己該死的在意極了! 「是……」冬兒不敢再多話,看了心月一眼之後,就退出了宮帳。
「你嚇壞她了。」心月有些不忍。
「那又如何?不懂規矩的下人本來就該受到教訓的,我不認為我有任何不當之處。」他回身坐上毛氈,拿起矮桌上的酒獨自喝著。
帳內的氣氛頓時陷入沉默。
他在想什麼?她有些困惑。他既不罵她、也不責罰她,就只是一個人坐在那兒喝悶酒?那麼……她該說些什麼嗎?
「嗯……」她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向他道歉?之前已經說過了。問他娜亞的事,那真是不智之舉。還是——跟他說她今日一天走下來的心情和想提供的建議?不過不必問,她也知道他會想聽的。
「為什麼不問我?」當她正思索該說些什麼話時,他卻開口問了句奇怪地話。
「為什麼不……問你?」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自覺地歎了口氣。「你想出去為什麼不問我?」
「我……」原來他說的是這個。「我怎麼問?」
「當然是開口……」對她的反問覺得有些生氣的他,突然想到他昨晚的離去,直到剛才才看到她,她的確是沒有機會問。
「開口?要我跟空氣說話嗎?」她苦笑。「一早醒來,那件我唯一的衣物被你丟掉了,如果不是我自己找到了這身衣物,恐怕到現在還得披著毛氈在這兒等你回來,你認為,我有機會問你嗎?」
他皺起眉心,低沉地道:「抱歉。」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但他這聲抱歉,卻讓她飽受驚嚇和強作鎮定堅強的心在一瞬間完全崩解。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害怕,全在此刻被他的一聲抱歉所平復。
無法抑遏地,她感到鼻腔酸了起來,眼眶裡有著淚珠在打轉。
沒聽見她的回答,他有些訝異地抬起頭,未料一抬頭竟發現她令人心疼又心憐的臉龐在瞅著他。兩人的眼眸交會,仿如一道雷電同時擊中他們的心,同時間,兩人的靈魂在剎那間受到極度的震盪。
忽然,她像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立刻咬住下唇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並迅速地舉起衣袖抹乾臉上的淚,口裡邊道:「對不起,剛才好像有什麼東西跑進我眼裡去了。」
她掩飾著方纔的失態,試圖用輕鬆的語氣將這件事帶過。
好倔的性格! 昆鷹不自覺地挑起一道濃眉。她不願別人讀出她的真心,看到她的脆弱;所以即使再難,她也會極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表現出冷靜堅強的一面。這樣的一個女子,勢必是不會輕易對人付出真心的。但相反的,他也知道,若是能贏得她的忠誠與信賴,那將是一生一世。
突然間,他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人能贏得她一生的信賴。他,可以嗎?
「明天,我會叫人替你趕製幾套衣物,下次別再穿我的短裘,明白嗎?」他指指穿在她身上大得離譜的衣物。
「謝謝。不過如果我帶來的衣物沒被你一把火燒了,今天也不至於連件衣服都沒有。」她看似感謝他的好意,而其實卻是在指責他的不當之舉。
「你的衣物!你是說你帶來的那些華而不實的漢服!」他吼。「我的右夫人,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如果你現在身上穿的是你帶來的那些蠢衣服,我保證你活不過今晚!」
「我帶來的蠢衣服!?」聽見他的批評,她非常地不悅。衣服被他燒了她連吭都沒吭一聲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當著她的面指責她!「很抱歉,我英明的烏孫王,在我的國家,這些蠢衣服可不是人人都能穿的!你可知道那些都是上好的蠶絲和桑麻織成的衣物?活不過今晚?難道我今晚若穿了,你要把我怎麼樣?」
她從不嫌貧愛富,也不追逐名利,但這人竟把她帶來的衣物說成「華而不實」、「蠢」,還威脅她!這只證明了一件事——他的確是個蠻夷! 「我是不會把你怎麼樣。」他微微揚起唇角。「只不過,你要是現在還穿著你那些所謂的『不是人人可穿的衣物』,明早起來,怕是可以拿你來做肉凍了!」
「你——」她強壓下怒火。「哦,請原諒我的『大』不敬,您是一國之君、是我尊貴的夫婿。無論王上做什麼,都是好的,包括燒了我的那些『蠢』衣物、在我們的新婚之夜寵幸娜亞,這些都是對得不能再對的事了!我這麼說,您不滿意嗎?」
話裡明顯的諷刺和不滿,讓他覺得相當有趣。她提到娜亞,那表示她並不是完全不在意這件事?呵!女人! 「說到我們的新婚夜——你似乎有許多不滿啊?」他側臥著,撐起一臉笑,笑得有些邪惡。「如果我記得沒錯,你不是巴不得我不碰你,好讓你保全你的貞潔嗎?怎麼,現在反悔了?想要我碰你了?」
他這一番話,說得她面紅耳赤,心裡又是羞又是氣。
「你——胡說!我不是……我沒有……」她沒有不是的老半天接不出話來。
有趣! 瞧著她不知是氣紅還是羞紅的臉蛋兒,他開始覺得留她在身邊有點意思了。她不怕他!甚至敢明目張膽地反抗他!這倒是讓他覺得新鮮。
一般女人,就算是刁蠻潑辣如娜亞,在他面前也乖得像只小羊,不敢對他有半分不敬。而她,這個來自漢室的女人,卻是唯一的特例。更奇怪的地,他並不以為忤,反而覺得激怒她、看她又急又氣的樣子,是件相當有趣的事。
「右夫人,有些事不必多說,我們用『做』的來就行了。」他朝她伸出一手,用力拉下她。
「啊!」她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就結結實實地跌在他身上。被他堅實的臂膀環住,她有些慌了,胸臆間儘是他充滿皮革、汗水的男性氣息,她的心跳明顯地漏了一拍。「放開我!」她出聲喊,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小得可憐。
他的笑意更深了。「我突然覺得這樣很舒服,不想放開。」
「你——」她連耳根都紅了。「但是我覺得很不舒服。」她的聲音仍然小得像蚊鳴。
他大笑。「你的感覺從來不是我考慮的範圍,所以不需要告訴我你的感覺!更何況,我自己可以判斷你究竟是不是真的舒服。」
不知羞!他實在是太不知羞恥了,這樣的話他竟然說得出口! 「請你放開我!」她開始掙扎。「你自己親口說過,不會再動我一根汗毛,難道你想食言!」
「我說過那樣的話嗎?」他故作迷糊狀。「那我肯定是喝醉了。你就是我的右夫人、我未來孩子的母親,我怎麼可能會說出那樣的話呢?別忘了,嫁給我、替我生一打孩子是你到烏孫的任務之一,這樣重要的事,你該不會全忘了吧?」
「但……」她開始覺得有些害怕。「你說過……」
「我說過的話很多,你都全記住了?真難得。」他調侃她。
但她一點都不覺得好笑。「你說過不會強迫我。」她很認真地道。
她無法讓自己接受一個完全不愛她的人。而其實在她內心深處,還有一個極大的隱憂,那就是——她害怕在把自己給了他之後,會情不自禁地愛上他。
因為她明白,愛上這樣的他有多麼地容易。即使知道他有多蠻橫無禮,縱然有多不想承認,她的一顆心仍情不禁地受到吸引。
然而她也知道,一旦愛上他,她勢必無法忍受自己必須背叛他的事實,但,她更不能為了一己之私便辜負皇上所交託的使命。所以在這複雜的情緒之下,她只能試圖延緩早該發生的事,雖然她知道,她再拖不了多久——
出乎意料地,他鬆開了她。她連忙起身,如獲大赦地喘了口氣。
「我從來不知道我是這麼令人難以忍受。」他笑。話語雖是輕鬆的、諷刺的,卻也透露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我……這不是因為你……」她囁嚅。
他攤手聳肩。「無所謂,我不缺你一個女人。」
這樣的回答讓她稍稍瑟縮了一下。雖然知道是她先引起的戰爭,但她仍是為這樣的話受到了傷害。
「我——不介意你去找娜亞——如果你有……『需要』……」說這話時,她根本不敢抬眼正視他。「或許,你可以納娜亞為妾……這樣……對大家都好……」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但她就是說了。話才出口,她就後悔得想咬住自己的舌頭,但話已出口,怎麼也收不回來了。
他會生氣嗎?她不敢抬眼。也幸好她沒抬眼,否則,她肯定會被眼中幾乎要噴出的怒火嚇著。
竟然要他納妾!什麼樣的女人會建議自己的丈夫納妾?而且對方又是令她在新婚之夜受辱的娜亞!他完全無法理解她腦袋裡的想法。他只知道,她不要他碰她!她對他竟厭惡到讓她可以提出納妾這種事!就只是為了躲避他! 「你要我納妾,好逃避你應盡的責任?」他強壓下心中的怒火。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很難解釋。
「你不必解釋!」他粗魯地打斷了她的話。「你要我納妾是吧?好!就如你所願!從明天起,我就讓娜亞住進宮帳!」他狠狠地盯住她。「但是你最好給我記住,別後悔你今天說過的話!」
聽見這樣的決定,她本該鬆了一口氣的,但幾乎是立即的,她的胸口像是被一塊大石重重壓住,壓得她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