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夏童像是突然從空氣中消失般,誰也找不到她。
家裡沒人、醫院找不到人、就連查到她老家的電話打去,家人也說她沒回家。
她究竟上哪兒去了?
「林小姐,你是說她沒說去哪裡就走了?」林浩一站在員工休息室問著。
「嗯。」Miss林有些疑惑地回答。「上星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夏醫師一到醫院來就請了一個月的年假,什麼也不肯說就離開了。我看她臉以似乎不太好的樣子,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不說,只說要去散散心。我想她應該度完了假就會回來了吧。」
「那她臨走前有沒有交代什麼事,或說要怎麼聯絡她?」
「夏醫師真的什麼都沒說,你這樣問,我實在沒辦法回答啊!」Miss林困惑地說。「我能不能請問究竟是發生什麼事嗎?先是夏醫師什麼都不說就離開了,這實在很不尋常你知道嗎?夏醫師是我見過最敬業的醫生了,她從來就不請假,連年假也捨不得休,就怕有哪個小朋友需要她的照顧,這次她一下就請了一個月的可嚇壞大夥兒呢。還有啦,最近找她的人可多了,除了你之外,還有一位郭先生也是三天兩頭不跑來問她回來了沒,這真的很奇怪,你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郭?郭亦儒嗎?」他問。
「呃……好像是叫亦儒。怎麼,你們也認識啊?」
「林小姐,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要是夏童回來了,是有她的任何消息,可以麻煩你打個電話通知我一聲嗎?」他拿出名片交給她。
Miss林接過名片道:「當然沒問題,夏醫師一回來我就通知你。」
「你在這裡幹什麼?!」還沒走出休息室,郭亦儒的聲音竟出現在他身後。
林浩一皺起了眉頭。「這裡是公共場所,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
「你對她做了什麼?」郭亦儒劈頭就問。
他愣了一愣,卻未回答。他做了什麼事,沒有必要向另一個不相干的人報備。
見了不回答,郭亦儒的怒氣更熾。「如果不是你對她做了什麼,她不會離開這裡。林浩一!夏童不是你可以隨便玩弄的女人!你要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我絕不會輕饒你!」
他的話讓他內疚;他的確做了對不起她的事。
不是因為他要了她,而是在經過那一晚之後,他竟不告而別。
他知道自己有多惡劣,但他卻無法控制。
那晚之後,整整一個星期,他將自己封閉起來任何人接觸。婉婷的自殺已經讓他自責不已,外界的指責和報導人也令他痛苦萬分,再加上家人對他的不諒解,讓他根本無心去顧及其他的事物。
他本來以為夏童會找他興師問罪,甚至要他負責。
但一整個星期過去了,卻始終不見她的任何消息,他這才開始感到奇怪,一般女人不都是會哭著要他負責、要不就開始纏著他,而她為什麼連一點消息也沒有?至少,也應該有個電話才對。
直到他開始思考兩人之間的關係,他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他忘不了她! 她的呼吸、她的體溫、她與他在一起時的每一個反應,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腦海。他從未對一個女人魂牽夢繫,然而他她的身影卻如鬼魅般纏擾著他。
他想忘記她,忘記她的美、她的好、忘記他對她造成的傷害。他不要任何女人絆住他,更不想負起任何的責任。女人對他來說只是麻煩——在他不需要她們的時候。
但他卻怎麼也忘不掉她。
於是,他開始找她,想要彌補他所做的一切。但她卻這麼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 她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離開的?他不敢想。現在他唯一想的,就是如此找到她。
「林浩一,你給我說清楚!夏童為什麼會突然不告而別?」郭亦儒氣憤揪住他的衣領,完全怒不可抑。
他反扣住他的手腕。「我和夏童之間的事,你管不著!」
「我管不著?」他大吼。「她是我郭亦儒的未婚妻,我當然有權利知道她的一切!」
「未婚妻?」林浩一冷哼。「這應該是你自己單方面認定的吧。對你來說,夏童只是你用來襯托自己的工具,我知道、你自己知道,夏童更不會不清楚。你以為她為什麼要離開你?又為什麼會選擇我?郭亦儒,夏童比你想像的聰明多了。」
在指責郭亦儒的同時,他內心深處亦深深地自責著。
他帶給夏童的傷害可能比郭亦儒要大上百倍、千倍。
「不!我沒有利用她!」郭亦儒反駁,但表情卻顯得心虛。「或許……或許有這麼一些,但那並不會改變我對她的感情!」
「卻會改變她對你的!」
「你對夏童的認識有多少?你有多少權利代她發言!」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了,恐怕不是你所能過問的。」他刻意示威。
「你——」
「郭先生,我不想再浪費時間在你身上,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等等!」郭亦儒叫住他。
他揚眉,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我不會放棄她的。」郭亦儒挑釁地道。
「我也不會。」他劃下道來。
???
找人,只要那人還活著,一定找得到。除非你不想找。拿著徵信社傳來的資料,夏童現在正在巴黎度假。
難怪他找遍全台灣卻尋不到她的人影。
巴黎?
看來她似乎頗懂得如此安排自己的生活。
???
出國散心有一種全然釋放的感覺。
出乎她意料之外,在一個沒有人認得你、你也不認識別人的地方,有一種全然放鬆的感受。
至少,可以暫時,不去想那些令人煩心的事。
但這只是她自己在騙自己。
縱然她想忘記,她卻無時無刻不想起林浩一對她所做的一切、他和她相處的每一分鐘。這些回憶裡,有生氣、有歡笑、有甜蜜,也有……太多的痛苦。
如果他不是那麼絕情、如果他不是那麼自私地一走了之,或許,她到現在還會沉醉在他所帶來的感情中。
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所以她忘不了他嗎?
她幾乎希望只是因為這個原因。但她不得不承認,他帶給她的影響、她對他的感情,比她想像的還要深。
感情這事為什麼要這麼的不可理喻?在他那樣自私無情地對待她之後,她為什麼還是忘不了他?
她恨他、怨他,卻發現在內心深處他仍有著一份感情。如果沒有愛,又哪來這許多怨和恨?
跟亦儒在一起的時候,她從來沒有這些激烈的情緒,現在想來,她才知道自己對亦儒只是一份少女情懷和習慣。如果你愛一個人,你會無時無刻不想到他,希望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希望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甚至希望佔據他所有的時間。
還會因為他的一句話、一個舉動,開心或傷心很 所有的情緒都只為那人而牽動。
然而,她所認識的兩個男人,一個無情、一個無義。
「夏童!」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闖入她的世界,她驚跳起來。
她緩緩回頭,看見的那個令她愛、她怨、她恨的男人。
林浩一。
好在心義咀嚼這個名字。
幾乎是立即的,她的反應是轉身逃跑。她不想再見到這個男人,無論他是為什麼而出現在這裡。
「夏童,別走!」他焦急地喊她。
他們之間總是在不停地追逐,他靠近她時,她逃跑;但當她願意接近他時,他卻又如此殘忍地對等她。他可以明白她為什麼不想再見他。換成是他,也同樣無法忍受那樣的對待。
她恍若未聞,只是拼了命地往前跑。她只知道,她要離這個男人越遠越好。
畢竟他是個男人,她的腳步再怎麼也快不過他。「夏童!」他一個箭步上前緊捉住她纖細的身軀,將她扳轉過來。
「夏……」他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只因為她臉上的神情。
他知道他重重地傷了她,卻不知道傷她有多麼重。
她瘦了、憔悴了,雖然她仍是美麗的,但眼底原來的那抹光彩和純真卻被防衛和痛苦所取代。
「放開我。」她別過臉,不想看見他。
所有的羞辱、痛苦都在見到他的瞬間一湧而上。
他為什麼還要出現在她眼前,難道她所受的傷害還不夠嗎?為什麼他就是不肯放過她?! 「夏童,原諒我。」他的聲音瘖啞,幾近哽咽。
原諒?他來是為了要求她的原諒?在對她做出那樣的事之後,他以為她真能原諒他所做的一切?
「夏童——」
她想狠狠地甩他一個耳光,報復他對她做的一切。然而她卻只是任他捉住她,什麼也做不出來。
她本來發誓再也不見他、永遠也不原諒他的。然而在看見他憔悴的模樣,和聽見那句「原諒我」時,她先前辛苦建立的一切又在瞬間完全崩解。
「夏童,你說句話好嗎?」
說話?要她說什麼?說她恨他,還是愛他,抑或是——原諒他?
「你罵我、怨我、打我都好,就是不要不說話好嗎?」他將她摟進懷裡。「我知道我沒有權利要求你的原諒,也知道自己有多自私、多可惡。但夏童,請我,我知道我從來沒有愛上過任何一個女人,而你帶給我的感覺太快、太突然了,在那樣的情況下,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所以我選擇了逃避。當時的一切對我來說太混亂了,婉婷的死讓我害怕,而你……你把自己那樣交給我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夏童,我的小白兔,等我發現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我發了瘋地四處找你,而你卻像斷了線的風箏,沒有一絲訊息。現在我找到你了!夏童,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愛你、讓我彌補你所做的一切好嗎?」
她整個人震動。
他說他愛她?!
在對她做了那樣的事之後,他竟然說愛她?!
她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也無法相信他所說的話。
如果他真愛她,又怎麼能那樣對待她?
一時間,她整個人陷入一團混亂之中。她應該恨他的。但為什麼,在看見他、聽見他所說的一切之後,她的想法動搖了。
不是說好不能接近這樣的男人、不是告訴自己不要傻得被騙嗎?為什麼?為什麼一切在看見他之後又變成了一團混亂。
難道他真是她命中的剋星?
她真的不知道他所說的是不是真的?但她又告訴自己,是真是假,眼前這個男人都不是她應該相信的對象。他一手毀了兩人的關係,將她推入無底的深淵,卻又在半個月之後追到巴黎來告訴她,他愛她。這教她如此相信、又怎麼能接受。
「童,我從來沒有這麼在乎過一個女人。這些日子以來,我每天都在自責和痛苦中度過,每想到你,我就越無法原諒自己對你所做的一切。童,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害怕你……怕自己重蹈覆轍!」
怕她會成為第二個婉婷。
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又該要如何原諒他?
「我愛你!」他緊摟住呼喊。
他的這句話幾乎讓她崩潰。終於,她忍不住地伏在他胸前啜泣,一切的委屈、痛苦和怨懟,都因為他的這一句話而宣洩。
聽見她如孩子般的痛哭,他心如刀割。
是他讓她傷痛若此,是他讓她失去了歡笑。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他所愛的人!他懊悔自己所做過的一切,如果可以,他願意不計代價只為求得她的原諒。
但,她願意原諒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