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午後,強烈的陽光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自小生長在北部的沉靜汝,對南 台灣的艷陽一時難以適應,只能用手掌遮住額頭,瞇著眼快步向前行。
「吱」的一聲,突然有一輛車在她身旁緊急煞車,她略微受驚嚇的轉頭。
「靜汝,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唐宗儒打開車門下車,難掩驚喜的看著地。
沉靜汝淡淡的一笑,不答反問:「你怎麼會來這裡呢?」他鄉遇故知本是一件美事 ,但此刻的她卻更期望能生活在沒有任何人認識的地方。
「我到南部來洽談生意,剛才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自己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你怎麼會一聲不吭的就跑到南部呢?」
「沒什麼,我……我只是想換個適合自己的環境罷了。」
「你爸媽一直在找你,他們若知道你的下落一定會很高興的,我馬上打電話告訴他 們。」他喜孜孜的拿出行動電話。
「不,別告訴他們。」她阻止他撥號,臉色凝重的說:「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落 腳的地方,尤其是我的家人。」
「為什麼?,」唐宗儒不解的問。
「因為……」面對青梅竹馬的誠摯關懷,她不由得眼眶泛紅。
「你怎麼了?」他關心的看著地,接著體貼的說:「外面不好說話,我們找一個地 方坐坐吧。」
「嗯。」沉靜汝隨著他來到一間咖啡廳。
在唐宗儒的一再逼問下,她終於娓娓道出發生在她身上的種種事情。
「我沒想到你爸媽竟然這樣對你,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得知心愛的人遭遇這種事 ,他的心中真是五味雜陳。
「事情已經發生,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她悲哀的一笑,「別讓你爸媽知道 這件事,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在別人面前?
不起頭。」
「他們這麼對你,你還替他們想這麼多?」
「他們是我的父母不是仇人,再說,替他們留餘地不也是?
我自己留餘地嗎?我不希望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畢竟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你有什麼打算?」
「我已經在附近租了一間公寓,算是暫時穩定下來,現在我接了一些設計回家做, 生活不會有問題,我打算靠自己的力量撫養孩子。」她淡淡的說。
唐宗儒突然握住她的手,「嫁給我,讓我照顧你好嗎?」
「你怎麼突然這麼說?」沉靜汝震驚的看著他,「雖然我們是多年好友,但也不能 讓你做這樣的犧牲,我需要的是你的關心而不是同情。」
「我不是同情你。」他緊握著她的手,深情的說:「我們不但是青梅竹馬,更是父 母眼中的一對佳侶,我一直在等適當的時機向你表白,嫁給我吧!讓我照顧你一輩子。 」
「宗儒,你別這樣。」她抽回自己的手,「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用一樁 沒有愛情的婚姻束縛你。」
「我不在乎。」他深信她終究會愛上他。
「但我在乎,曾經滄海難?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再也無法讓自己投入另一個情 愛之中,我只想與我的孩子相依度日,相信我,被愛才是幸福的,你一定會找到屬於你 的幸福。」
「但不可能是你,對嗎?」唐宗儒落寞的問道。
沉靜汝輕輕點頭,「我們一直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我希望我們的友誼能永遠維持 下去。」其實她很明白,經過今天的事後,他們是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了。
「我知道了。」多年的癡守,到頭來只是一場空,唐宗儒心裡自然不好受,但他不 知道該說什麼,或許只能感歎兩人無緣吧。 ???沉靜汝停下手上的筆,輕輕的轉動一下脖子,再次低頭看著尚平坦的肚子, 她微笑的撫摸著,輕聲道:「小寶貝,你要乖乖的在媽咪的肚子裡成長,等你出生後, 媽咪一定會好好的撫養你長大成人。」
她抬頭望了一下四周,這間公寓雖然破舊了些,但總是屬於她跟小寶貝的窩,等她 的經濟更穩定些,他們就可以找更好的房子。
「小寶貝,媽咪保證我們的生活會越來越穩定,媽咪一定給你更好的生活,絕不會 讓你跟我吃任何苦。」她總是習慣對腹中這個小生命說話,因為他是她生存的目標,也 是她所有的精神依靠。
當她懷著一顆破碎的心離開心園後,隨著時間的流逝,她逐漸堅強起來,懦弱無助 只會在寂靜的深夜糾纏她,她深信自己終能走出悲傷,與她的孩子展開新的生活。
門鈴聲突然響起,沉靜汝微笑的想著,大概是房東太太來收房租了。她拿起準備好 的租金,微笑的打開門。
「是你!」當她發現來人竟是段晁勁時,驚慌的想關上門,但他卻輕鬆擋住門,走 進客廳後才幫她關上門。
她臉色蒼白的後退了一步,「你還來做什麼?你傷害我還不夠嗎?」她下意識的拉 著身上的T恤,深怕他知道她懷孕的事。
段晁勁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才開口道:「我來向你道歉,我不該口不擇言的傷害 你,請你相信我,我所說的只是一些愚蠢的氣話,絕非我的肺腑之言。」
「你現在說這個做什麼?」沉靜汝眼眶濕潤的看著他。再次見到他,她才知自己有 多想他,明知愛上的是一個沒有心的人,偏偏癡傻的將心遺留在他身上。
「我知道傷害已造成,但請你給我彌補的機會,好不好?」他心痛的想擁抱她。
「不,你不必做任何彌補,只要你從此遠離我的生命,對我來說已是最好的結果。 」她冷漠的拒絕。
「不,別這麼說,我相信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我們曾共度一段快樂的生活,我不相 信這一切只是因為合約。」
她哀成的一笑,「那你認為還有什麼?還該有什麼?」
「答案就在你的心中,不是嗎?我相信你跟我一樣明白。」段晁勁深深的凝視著她 的眼眸。
沉靜汝輕輕震動了一下,隨即恢復冷靜的說:「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你到底來 做什麼,又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離開我,還有你為什麼不把事情況告訴我?」他聲音沙啞的說 。
「你……你指的是什麼?」她慌亂的拉拉身上的衣服。
「你真的要我明說嗎?」他直盯著她的肚子,一個字一個字的問著。
她驚嚇的後退一步,「你……你知道了?」
段晁勁辣辣的看著她,好一會兒後才點頭道:「對,我知道。」
「是蓮姨告訴你的嗎?她答應我不說的,她答應過我的。」她六神無主的嚷著。
「蓮姨並沒有告訴我,是右玄跟我說的。」
「他怎麼會知道?」沉靜汝錯愕的問。
「是蓮姨告訴他的。」
「所以繞了一圈,你還是知道這件事。」她歎了一口氣,「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會 用孩子綁住你,這是我一個人的錯,我會自己負起責任。」
「怎麼能說是你一個人的錯,你忘了我也是參與者嗎?沒有我根本就不會有孩子, 我同樣有責任。」
「我當然知道你是參與者。」沉靜汝臉紅的瞪了他一眼,「但忘了吃避孕藥的人是 我,所以當然全怪我。」
「我也沒有做任何防範,不是嗎?避孕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沒道理由你扛起所有 的責任。」
「但是你早在第一天就警告過我,要我做好避孕的工作,所以這當然是我的責任, 你不需要因為我的疏忽而負責。」
「就算你準時吃了,也不會有用。」段晁勁脫口吼道。他不知道他們幹嘛在這裡爭 著誰該負責任。
「為什麼?」難道他也發現藥丸已經過期的事嗎?
「因為……因為那些避孕藥已經被掉包了。」他靦腆的低語。
「掉包!?你是說……」沉靜汝有些錯愕的看著他。
段晁勁乾咳了一聲,將臉轉向另一邊,含糊道:「我早已經把避孕藥換成維他命。 」
「難怪我覺得那些藥丸怪怪的,原來是你掉了包,你……」她突然頓住,難以置信 的看著他,小聲的問:「你?
什麼這麼做?」
段晁勁輕瞥她一眼,再度將臉轉到一旁,臉紅的咕噥道:「因為我想用孩子綁住你 。」
聞言,沉靜汝的心跳狂亂了起來,呼吸急促的問:「為什麼?」
「第一次跟你吵架後!我大醉了一場,也在那時發現我已經習慣你在我身旁,我不 希望你離開心園,可是你卻一直跟我提三個月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用這種方 式留住你。」
「為什麼要留住我?」她眼眶泛起薄霧,情緒激動的問。
段晁勁聲音粗嘎的吼道:「老天!你還問我為什麼?女人,你不會這麼遲鈍吧?」
沉靜汝淚眼汪汪的看著他,不依的喊著:「我不管,我就是要聽你親口說出來。」
「你別哭。」他心急的想將她擁入懷中,但她固執的避開他的手。
「我要聽你親口說出來,在我吃了這麼多的苦後,我要聽你親口說出來。」她頑固 的說。
「我……我……」段晁勁向來認為男人不該將情愛掛在嘴上,突然要他直接說出那 三個字,簡直要他的命。
「我在等著呢!」
「我……愛你……」他像蚊子似的咕噥著。
「我聽不清楚。」
「我愛你!」段晁勁終於大叫了出來,而後他發現直接示愛的感覺沒有他想像的糟 ,於是連聲叫道:「我愛你,我愛你……」
「我也愛你。」她破涕?笑的投入他懷中。
「原諒我的遲鈍,原諒我對你的傷害,嫁給我,讓我用我所有的愛來彌補你所受的 傷害,好嗎?」他心痛的輕撫著她的髮絲,嘶啞的說著。
「好好好。」她連聲的說著。
因為愛,所以她願意原諒他對她的傷害,因為愛足以彌補一切苦痛,從今而後再也 沒有任何阻礙可以橫互在他們之間,一切都是因為有愛。 ???「靜汝,你終於回來了,來,讓蓮姨看看你。」蓮姨難掩欣喜的拉著她的手 ,上下細細打量著,而後心疼的說:「你好像瘦了些,這一陣子吃了不少苦吧,沒關係 ,我會好好的幫你補回來。」
「謝謝蓮姨,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靜汝愧疚的說。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蓮姨慈愛的拍拍她的手。
「蓮姨,靜汝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大概也累了,我先送她回房休息。」段晁勁微 笑道。
「喲!懂得心痛了呀!」蓮姨斜睨他一眼,取笑道:「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欺負 她。」
「不敢,不敢,現在你們兩個是同一國的,我哪敢這麼不識相。」段晁勁開玩笑的 說。
「知道就好,趕緊帶靜汝回房休息吧。」事情能有如此圓滿的結局,她比什麼人都 高興。
「那我們先回房了。」段晁勁體貼的摟著沉靜汝走上樓。
蓮姨眼眶微濕的看著他們的背影,欣慰的想著,這個孩子終於找到自己的幸福。
「這是……」沉靜汝驚訝的打量著煥然一新的臥房。
原先剛硬灰暗的色調,全換成了柔色系,窗簾與床單全換上歐洲進口的繡花蕾絲, ?柔和的房間增加溫馨與浪漫,房中還擺放許多可愛的擺飾,感覺更加溫暖活潑。
「這是我給你的驚喜!」段晁勁微笑道,「我利用你離開的時候重新佈置,連夜趕 工下,大約花了兩個星期的時間完成,你喜歡嗎?」
「喜歡。」她感動的點頭,「你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蓮姨說孕婦在的時候不能隨便改變環境,所以一定要在你回來之前佈置完成 。」他故意答非所問。
「討厭!」她嬌嗔的捶了他一下,「你明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告訴我,你為什麼要 ?我改變環境,之前的佈置不是符合你的品味嗎?」
他寵愛的將她擁入懷中,深情的說:「因為你是我的寶貝,我希望給你一個最好的 環境。而且我發現過去的生活太過灰暗,有你的未來一定是幸福而光明的,自然不該眷 戀灰暗的過去。」
「這些是你期盼的未來嗎?」她一臉幸福的環視著室內。
「嗯。」他微笑的點頭,「你呢?這是你所期盼的未來嗎?」
沉靜汝緊緊的摟著他的腰,輕聲道:「只要有你的未來,對我而言就是美麗的,因 為有愛,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段晁勁開心的一笑,低頭給她熱情的一吻,好半天才依依不捨的分開雙唇,氣喘吁 吁的說:「如果你不累的話,那我們……」
「討厭,現在是大白天呢。」她害羞的推開他。
他錯愕的盯了她幾秒,隨即意會的爆笑出聲。
「你在笑什麼?」她不依的跺著腳。
「小心一點,你現在是孕婦,可別亂跺腳。」段晁勁臉色蒼白的提醒她。
「誰教你莫名其妙的笑。」她嬌嗔道。
「好,是我不對,以後我要有什麼地方惹你不開心,你打我出氣就是了,千萬別弄 傷自己。」
「真的嗎?」她斜睨他一眼。
「當然是真的!」他忍住笑意的將她擁入懷中,「雖然我也很想好好愛你,但考慮 到你現在是尊貴的孕婦,又坐了這麼久的車,我就算再怎麼渴望,還是會好好克制自己 ,絕不容許自己傷害了你。」
「那你剛才要問什麼?」沉靜汝臉紅的問。他們離床這麼近,又剛結束火熱的一吻 ,她當然會想到那裡去!
他啄了一下她的紅唇,「我是想問你,如果你不累的話,我帶你去看另一個驚喜。 」
她臉紅的點頭,任由他帶著她穿過相連的門,來到他的書房。
「天啊!」沉靜汝驚訝的看著眼前的景象,原先的書房已經變成一間可愛的育嬰室 。以鵝黃色系?主,搭上柔和的粉紅與粉藍,可愛的圖案活潑的穿插在其中,各式各樣 的玩偶擺滿了一室。
她走向嬰兒床,各式各樣的嬰兒用品整齊的排列在櫃子中,她微笑的輕觸搖籃上面 的音樂鈴,輕快的旋律快樂的洋溢在每一個角落。
「你喜歡嗎?」段晁勁溫柔的問道。
「嗯。」她眼眶濕潤的點頭。
「怎麼哭了?」他心痛的吻去她的淚水,呵護的摟著她,「我不知道娃娃是男的或 是女的,所以將育嬰室佈置成中性的房間,也各為他們準備了一份用品。」
「你的書房呢?」她好奇的問。
段晁勁聳聳肩,「我把它移到樓下了,反正以後我不會把公事帶回家,書房在哪裡 也就不重要了。」
沉靜汝微笑的點頭,突然問道:「你是為了我肚子裡的小娃娃才去找我嗎?」
「錯了!」他輕輕抬起她的臉,真誠的說:「我是為了留下你才會有這個娃娃,他 可是子憑母貴。」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從來不曾想擁有自己的孩子,因為延續香火與繼承人對我而言並 沒有特殊意義,但我覺得能跟你一起撫育我們的下一代是值得期待的。」段晁勁深情的 說。
因為愛而使兩個不同世界的人緊緊的結合在一起,他們依偎在彼此的懷中,快樂在 他們身旁飛舞著,而幸福早已是必然的樂章。 ???沉靜汝伸了一個懶腰,緩緩張開雙眸,這才發現段晁勁一直坐在床旁看著他 。
「你醒了。」他深情的輕啄她的紅唇。
她慵懶的輕喃一聲,好奇的問道:「你一直坐在這裡看我睡覺嗎?」
「是啊!我喜歡看著你熟睡的樣子,利用你睡覺的時候,我開始?我們的未來做規 劃。」段晁勁輕輕摟著她,充滿期盼的說:「我打算給你一個最盛大、難忘的婚禮,你 的結婚禮服我打算請法國的知名設計師設計,我們……你為什麼一直搖頭?」
沉靜汝凝視著他的眼睛,「我很高興你對我們的婚事這麼用心,但我希望我們的婚 禮不要太過鋪張與勞師動?。」
段晁勁輕啄一下她的紅唇,深情的說:「結婚是一輩子的事,自然得好好規劃,勞 師動?又何妨呢?」
「結婚只是一種形式,重要的是婚後的生活,沒必要太在意這些細節。」
「我以為女人都希望擁有一個最盛大的婚禮。」他不解的看著她。其實在愛上她以 前,他壓根沒想過自己會結婚,更別說期待擁有什麼樣的婚禮,而給她盛大的婚禮是對 她的驕寵,他還以為她會很高興呢!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你想娶的這個顯然不是,如果你想後悔,現在還來得及。」 她開玩笑的說。
「不許你胡說,這輩子我可是娶定你了。」段晁勁忍不住收緊手臂,「你別想反悔 。」
「人家只是在開玩笑的,你幹嘛當真。」沉靜汝好笑的看著他。
「不許你開這種玩笑,我一點也不想回憶起失去你的落寞,所以不許你提離開我的 事,就算是開玩笑也不行。」也許是幾乎失去過吧,他反而更懂得珍惜,相對的,心中 的不安全感也重了一些。
「好啦!我知道了。」她甜甜的一笑,滿臉幸福的摟著他的腰。
他輕輕撥著她的秀髮,溫柔的問:「為什麼你不想擁有盛大的婚禮?」
「我可不想在我們的孩子出生後,讓人家數著日子,猜測我是不是先上車後補票。 」
「傻瓜,都什麼時代了,你還在意這個做什麼?」段晁勁啼笑皆非的看著她,這才 真正瞭解她心中的想法。
「我跟你可不一樣,我可沒像你這麼開放。」她嬌嗔的打了他一下。
他輕點她的鼻子,寵愛的說:「我們的婚禮就由你全權決定好了,我一定遵守你的 命令。」
於是在沉靜汝的堅持下,他們到法院公證結婚,只有親人與好友參加這個婚禮。
沉靜汝的雙親也應邀出席這場婚禮,只是一種無法突破的疏離感橫隔在他們之間, 短時間之內恐怕很難消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