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市,面積三O八平方英哩,人口約七五O萬人,是世界著名金融、製造、媒體、流行、觀光、貿易和咨訊中心。該市位於美國東北部哈德遜河注入大西洋的河口處,為一狹長形的島,面積約九四六-九平方公里。全市由曼和頓、布魯克林、布朗士、皇后、瑞奇蒙等五個行政區組成。
同樣是坐落在紐約近郊的維多利亞式豪宅,有著美麗寧靜的樂土,視野寬廣到可遠眺和德遜河,光是前庭的花園種了兩百多種稀有植物就足以令人驚歎,華裔的展蘇兩家比鄰而居,由兩家僅隔著綠色籐蔓為界的情況,就知道兩家交好的程度,尤其兩家的情誼隨著彼此財富的積累,更是緊緊的結合在一起,數十年如一日。
然而自從一個月起,展家乳白色的大門不管她再怎麼敲,也沒有人理會,反而她在夜裡,偷偷從房裡的小窗看去,會看見展宅屋內燈火通明,多輛勞斯萊斯進進出出的,卻沒有一如往昔的邀他們過去玩,好幾次她想過去展家,卻被爸爸阻止。
這到底是為什麼?
紮著兩條粗辮子的女孩咬著唇,踮起腳,目光越過籐蔓盯著禁閉的大門。
她已經等了一個早上,門還是沒有開。
毒烈的太陽迅速染熱了柔細的黑髮,雙頰浮上了兩朵紅雲,讓她有點發暈,她還是執意要等下去。
「小寶貝,你在這裡做什麼?」
「爸!」女孩趕緊收回目光,望向由屋內走出的憔悴男人。
男人望向女兒低垂的頭頂及手上的小提琴,他瞭然的歎了口氣,「怎麼了?又學了新曲子想拉給隔壁的臭小子聽?」
「沒有,沒有,我……我……」不敢抬頭看父親愧疚的眼神,她結巴的說道。
「乖寶貝,沒關係,只要別讓那臭小子的老奶奶發現,應該是沒有關係的。」
「爸……為什麼,為什麼展奶奶他們不再……不再理我們了?」女孩怯怯的問出了蟄伏心中已久的疑問。
望著十三歲的女兒,男人語塞了。他要怎麼告訴他這個天真可愛的寶貝人生的現實面呢?
生意上的失敗讓他負債纍纍,讓他們一家子再也住不起身後華貴的豪宅,十多年看似真誠的友誼也因他的負債而煙消雲散了。
「爸?」
「再過幾天,我們就要搬離這裡了,我們與展家已經是不同世界的人了,對不起,小寶貝……」
這幾天父母在一旁細瑣的對話,一瞬間她似乎是懂了,懂得父親的困境,懂得人世間的冷酷。
她抬頭望向老了許多的父親,羞澀的微笑,「爸,我……我想只要我們一家人能在一起,住哪裡……我無所謂,只要大家快樂就好了——」
「哦,小寶貝……」男人感動得眼中泛淚,緊緊攬住瘦小的女兒。
「爸,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對不起,你真的不怪爸嗎?」
她用力搖搖頭,正要說話時,隔壁的乳白色大門突然打開,瘦長的男孩身影吸引了女孩的目光。
男人見狀,不禁在心裡歎息。隔壁的臭小子在他女兒心中的地位幾乎已經超越了自己。「去吧,要小心點,爸跟你媽約好見面要辦些事,晚上才會回來。」看著自己的小寶貝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心裡還真是五味雜陳。算了,就讓她再高興幾天吧。
男人再度歎口氣的走出大門。
生怕男孩一縱即逝,女孩手腳並用的迅速爬過隱藏在籐蔓中的小洞,來到樹蔭下的長椅。
他的名字呼之欲出,幸好又及時吞了下去,差點忘了他不准她直呼他的名字、暱稱,甚至是一聲大哥哥。
「嗨,我今天又學了首新的曲子喔,是為威爾第四季的春之樂章,你聽聽看,或許……或許可以為你消消一些暑意。」她緊張的凝視著長椅上閉目的男孩。
十多年的相處,她清楚的知道他最討厭夏天,酷暑讓他的活動範圍局限在屋內到前院的花園,再多的活動只會讓他脾氣暴躁。
她深吸口氣,揚起琴,輕快的樂音流暢的舞動,像是精靈嬉戲的掬起逝去的春意,輕撒在這小小的四方園地之中。
琴音拂干了男孩臉上的薄汗,縱使她對消除他身上的暑意有稍稍的貢獻,他也不曾有過一絲讚美,唯有在琴音結束時,他擰起黝黑的兩道眉,「再一次!」
「啊?嗯!」她以喜悅無比的心情,聽話的重複拉奏剛學的樂曲。
曲畢,男孩又命令她拉奏一次,女孩也乖乖的聽話。
自始至終,男孩未曾睜開眼,女孩也拉奏了二十多次。
「再一次!」
「我……我好累喔,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女孩微喘著,相對於樹蔭下一動也不動的男孩,熱氣早已不留情的佈滿她的髮梢,荼毒火紅的嫩頰。
對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已經是有些體力透支了。
「不要就算了,我要進去了!」男孩終於張開眼。
「不要,你要是進屋,我就很難……很難再見到你了!」避開男孩迫人的眼光,女孩低垂著頭,視線只敢停留在他露於海灘涼鞋外的修長腳指頭。
「那是我的自由,你別來煩我!」男孩爬了爬發旋,為了避開老奶奶的嘮叨,他由屋內逃到屋外,沒想到又遇見她——這個折磨他十多年的小煞星!
打從她呱呱落地之後,與她相差三歲的他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她雖然有些羞澀,但卻老是大膽的跟著他後頭跑,他家那個老頑固更是有意無意在他面前提起這小煞星。
老奶奶心裡藏著什麼,他一清二楚,只是這幾天她相中了好幾名美國華裔的後代閨秀來府裡聚會,連提這小煞星一回都沒提過,老實說,老奶奶在搞什麼鬼,他一點興趣也沒有,更懶得去發問,只知近日來的清靜是他渴求十多年的願望。
「你覺得我很煩嗎?」女孩有些失望,她以為他至少有一絲絲是喜愛她的。「如果……如果我離開了,你會不會難過?」女孩怯怯的探視著他長長的睫毛以及眼尾下的那顆黑痣。
「我為什麼要難過?」
「因為……因為我們是鄰居,而且……而且我們常常見面,應該多少有一點點的感情——」
「感情?我跟你是家人嗎?」男孩死瞪著她。
「不……不是——」
「那就是了。我和家人都不見得有感情了,更何況是你!」
「可是……可是……」
「走開!」他轉而瞪著她手上的小提琴,有些奇怪只是琴音就能讓他覺得清爽,但她乖乖照著他的意思做就是了,中途停下來根本存心氣他!
好熱!為什麼一年裡總要有個熱死人的夏天呢?男孩在心中低咒。
「可是我就要離開了……」女孩鼓起勇氣偷偷瞄了他俊美的臉一眼。
「離開?那就請你快點離開我的視線,越遠越好!」沒能深究她的話,他發怒的吼道。身上佈滿的細汗讓他越來越沒有耐心,為什麼他得要在這種磨人的天氣裡跟她耗在這裡?
雖說被他吼過多次,這次卻讓她的心緊揪了下,他窒了窒,微弱的再問道:「你不喜歡我?真的真的不喜歡我?」
男孩深吸口氣,灼熱的氣流讓他的腦袋發脹,不由得衝口而出,「我討厭,非常討厭!連你的小提琴都難聽得很,明白了嗎?」
女孩倒抽口氣,熱流爬上她的雙眼。
她以為……以為就算他不喜歡她,她的小提琴還是能稍稍討他歡心的,其實從她懂得識人起,他就佔了她所有的視線,也偷偷的將他擺在比爸爸更深的心底。
知道他的脾氣不好,她極力取悅他,每回她將第一次學好的小提琴獻給他時,他兩條黑眉雖然糾在一塊,但是也總能靜靜的聽下去,所以她才會更賣力的練下一首新曲,只希望他對她能有一點點的讚美,也能……多一點點的喜歡她——
因為她好喜歡好喜歡他……
她終於抬起頭來,晶瑩的大眼直視著他,小聲說道:「我……我知道了,我……不會再來煩你了……」
緊抱住手上的小提琴,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雖然捨不得,但還是轉身離開這個刺傷她的男孩,離開這塊令她難過到窒息的地方。
瞪著女孩隨風飛舞的兩條粗辮,他的心古怪的泛起一絲異樣,彷彿她將他周圍所有的涼意全收了回去,只剩給他盛夏的蟬鳴、炎炎的酷暑及胸口突來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