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夙辛緊跟著宮縛縛踏進破屋裡。
鼻間沒有聞到預期的腐臭,反而出乎意料的乾淨。
「娘!娘!縛縛回來了!」她拉著他往內裡跑去。
內堂跟狹小的前廳只有一塊小布遮著。很快的,嚴夙辛穿越這棟小破屋的外廳,走進內堂裡。
內堂裡只有一張窄小的床,躺在上面的是一個女人。
宮縛縛跑向床邊,輕輕搖晃露在被外削瘦的手臂,心疼的喊著,「娘,縛縛找大夫回來了!」
「小姑娘,你讓開點,讓我為你娘診治。」他不疾不徐的拉過一張破舊的椅凳,兩指壓在女人的皓腕上把脈。
碰到女人肌膚的剎那,一股異樣的感覺從他體內竄起,彷彿……彷彿……
「大夫?」
他定神看見宮縛縛擔憂的眼神,俊美的臉不由自主的泛紅,為無法控制自己方才異樣的幻想而羞愧。
「我娘怎麼了?」宮縛縛著急的問。
嚴夙辛向她做了一個噤聲手勢,眼睛往女人看去,細診她的病因。
「奇怪……」他愈診愈心涼,眼睛一直停留在女人的小臉上。
女人的臉曾經美麗過,但是現在太削瘦以及久病的折磨下,變得黯談不如她天生美麗的女兒。
「你今年幾歲了?」
「十歲了,我娘到底怎麼了?」
十歲?那她娘年紀應該不小,可是她看起來卻比他還小。
嚴夙辛把女人扶坐起來,跟著上床盤腿而坐。
宮縛縛奇怪他的做法,以前有一點點錢時,請來的大夫都是念著藥名讓她記下去抓藥……
「小姑娘,你不要說話,現在我要為你娘運氣,先護住她的心脈。」嚴夙辛溫柔的說著。
宮縛縛茫然的聽著他的解釋,她不曾入過武門,自然不明白什麼叫運氣,但是他的口氣令人心安,她只好點頭,目不轉睛的望著他坐在娘的背後,雙掌抵在娘纖細的背上,凝重的閉目運氣。
然而在運氣七天之後,嚴夙辛發現她的身體虛弱得可怕,再拖上幾大,恐怕也藥石惘然了,可是,就算現在他盡全力救她,也治不了她的病根啊。
他這個神醫首次遇見難以克服的絕症。
怎會如此?這些年來他把所有的心血都花在醫理之上。遇見有疑難雜症都親自出馬,所到之處沒有失敗的例子,過去的信心一直讓他堅信天下沒有他治不好的病,而現在,只證明了一點——
醫學之理法瀚無崖,他連這名女子的病症都無法根治,那……他心愛之人的病呢?在這世上可有人能救得了她?
挫敗讓他的臉色微白,宮縛縛害怕的問:「怎麼樣?大夫,我娘到底怎麼樣?」
嚴夙辛張開眼,扶著女人倒回床上,隨口問:「你爹呢?」
「我沒有爹啦!大夫,我娘到底怎麼樣了?你開個藥單,我馬上去抓藥!」
沒有爹?也許是她爹早死,所以這小寡婦一個人含辛茹苦的扶養她,以致營養不良到這種地步。
「大夫?」
也許是把他心愛的女人跟眼前的女人重疊了,等到他發現時,他的視線早就落在病榻上的女人,語帶憐惜的脫口道:「這裡沒有藥,你娘需要長期治療她的營養不良,你也是。你們就跟著我回家吧。」
***
破天荒的,宮月蘿沒有咳醒的睡了一場好覺。
當她醒來的時候,看見完全陌生的環境一時呆了,立刻焦急叫著,「縛縛!縛縛!」
「娘,我在這裡。」宮縛縛推開門,端著一碗藥跑進來。
「小心點!」月蘿老是擔心她的莽撞,看見她跑到床邊,立刻穩住她的小身體。
「娘,快點喝藥,喝完藥,還有東西吃呢!」宮縛縛興奮的叫道。
「藥?你又去請大夫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娘只要睡一覺就……」
「不用花錢的,娘,有一個好好心的大夫不要我們的錢,還把我們帶回家照顧呢!」
聞言,月蘿嚇一大跳,立刻知道這個陌生的地方是一名大夫所有,但是一名普通大夫怎麼會有錢到這種地步?
房內的擺設不是一般百姓可以負擔的啊。
「娘,嚴叔叔去附近看一個孕婦,他說等他回來的時候再來看看娘。」
「嚴?」這個姓讓她一震。這麼巧?
「在下嚴夙辛。」
原本,月蘿聽不出這麼溫柔的聲音是出自何人,但是一聽到他自報姓名,她立即全身下顫,血色自臉上退去。
「娘?」宮縛縛眼尖的看見她的不對勁。
月蘿一陣昏厥,直到一雙溫柔的大掌撫住她的肩,她才回神張開眼睛。
「這位嫂子,你長年營養不良,我讓下人煮了一些流質食物,你把藥喝完,就可以吃了。」
他英俊無儔的臉就在眼前,讓她傻傻的瞪視著他。
他已經沒有輕狂稚氣的外表了,因為年紀漸長,他成熟詳和的神態幾乎讓她認不出來。
她能活著再次看到他,老天已經對她不薄了,月蘿失神的心忖。
「嫂子?」
「好,我馬上喝……」回過神的月蘿避開他的目光,捧著藥碗小口飲著,她的心臟在狂跳。天啊,為什麼要讓她再見到他?
「娘,這一次你的病一定會好的。」宮縛縛窩在她身邊,高興的說:「好多好多大夫在嚴叔叔手下做事,所以他的醫術一定是最了不起的,娘的病一定會好的!」
「醫術?你會?」月蘿驚訝的抬起臉。
「在下略懂一二。」嚴夙辛注意到她一臉訝然。「嫂子……你認識我?」
「不,」她立刻搖頭。「不,我不認識你。」
她蒼白的臉上浮現說謊的紅暈,讓她瘦巴巴的小臉注進光彩。
嚴夙辛覺得有異狀,但是卻說不出哪裡奇怪,只能耐心的等她喝完藥後,讓宮縛縛捧著一碗雞絲稀粥一口一口的餵她吃。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盯在她乾澀的嘴唇上,一張一合之間讓他又閃神了。
之前在破屋裡頭,他還以為是自己太過敏感,但現在看見她在吃東西,他的心口與身體彷彿同了步調,被她所迷惑……他暗斥自己奇怪的想法,他可不是炫衡,不是那種百嘗朱唇的男人,怎麼突然間會對一名婦人產生這種不正常的生理反應?
「宮家嫂子……」他清清喉嚨,問著,「你的病是出自娘胎?」
她垂著臉,小聲的說:
「嚴公子,你不要再問了。我的病我清楚得很,我能夠拖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娘,嚴叔叔說你只是營養不良。」
月蘿看著宮縛縛,露出笑容說:「對,娘只是營養不良而已。」
「是啊!等娘吃胖了,你就沒有病了,縛縛要你變得很胖很胖,就像是十個縛縛合在一塊的胖。」
「娘吃胖了,就會動不了了,那怎麼去工作呢。」她失笑這。
「縛縛可以代娘去阿!」宮縛縛一向不喜歡她娘跟著其他女人去洗衣,尤其那些女人又碎嘴,一直瞧不起娘。
「你才幾歲,人家收不收還是問題呢……不要再餵了,娘吃飽了。」
宮縛縛看著碗裡剩下一半的稀粥,求救的看向嚴夙辛,突然發現他看著娘的眼神有異,好像要把娘吃了一樣,這種眼神讓她打從心理產生排斥,遂她大聲的叫,「大夫,娘沒有吃完,怎麼辦?」
月蘿的臉泛紅,連忙拉住女兒。「縛縛,不要麻煩嚴公子了。你扶娘一下,咱們回家去。」
「等等。」嚴夙辛終於從她的笑容裡回過神來。「現在你這種情況,沒有先調好身子,你知道會有計麼下場嗎?」
她被他微怒的口氣嚇注,吶吶的說;「我必須回家……」
「那棟破屋不適合你養病。」
「我不需要養病。嚴公子你應該知道任何藥物對我而言都沒有用了……」
「你留下來養病。」他強調。
「我不需要……」留下來只會讓她更貪戀他而已。
「不留下,就得付剛才你喝的藥錢。」他威脅的話一脫口,連他自己部嚇一跳。
月蘿的臉色一白,「錢……給我幾大的時間……」
「天山雪蓮與千年何首烏,你付得出來嗎?」
她呆掉了。「天山雪蓮與千年何首烏?!雪蓮六十年才開一次,一次只開一朵。千年何首烏必須花多少人力去抓它,你竟然用在我身上?」
嚴夙辛驚訝她的博知,不由得對她的身份起疑。他一直以為她只是個貧窮的少婦而且,但現在一想,她的病一看就是出自娘胎的絕症,一個貧困的男人怎麼會娶一個每天用藥來養的妻子呢?
「藥,本來就是用在病人身上的。」
「用在我身上太浪費了。」
「你也是病人啊。」如果告訴她藥裡頭還有許多百年難得一見的珍貴藥材,她不知道會有什麼表情?
他救人、治人從來沒有管過藥材罕見與否,但是她卻是他第一次投注這麼多珍貴藥材的病人。
月蘿低頭看見宮縛縛一臉茫然的聽著他們說話。
「你既然知道我是一個病人,那你也會知道那些藥材放在我身上是浪費了。」她歎了口氣說道。
「娘,為什麼浪費?」宮縛縛心慌的說。藥愈貴愈容易治好娘的病,不是嗎?
月蘿撫摸她的頭髮,笑道:「因為娘沒有什麼病啊。」
「有,」嚴夙辛從她的眼光裡看出她重視她的女兒。「你娘病得非常重,如來不留下來,她只有死路一條。」語畢,看見她氣憤的瞪他一眼,也因此,雙頰有了淡淡的血色,讓她久病而削廢的小臉注入一股生氣。
他裝作沒看見她的瞪視,沒聽見縛縛的抽氣聲和她對女兒的安撫聲,轉身走出門外。
他明白這種手段是卑鄙了一點,但為了留下她、為了保住她的性命,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讓她的女兒一塊加入擔心受怕的行列中。
***
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從醫屋走出來後,嚴夙辛深深歎息又懊惱著。
這幾日他幾乎夜夜睡在醫屋中,翻遍所有的醫書,細心讀著其他大夫所留下的紀錄,但始終沒有找到一帖可以根治她的病的良藥。
他不停的思考,與所有義診堂的大夫共商其病,但唯一得到的結論卻是,以他的醫術以及家產購藥,若能養她一輩子,她就會有存活的機會。
就算他養她一輩子,也沒有辦法根治她的病啊,以他目前的醫術最多只能以上好的藥材養好她的身體,維持病不發作。那是他的極限。
換句話說。她的一生都得要與藥物相伴。
就連他花了五年精心設計的百花池,恐怕對她也沒有多少作用,最多只能維持她身子骨呈良好的狀態而已。
以往人人稱他天才,到頭來他所知所學的還是太少了。
「這樣我將來要怎麼救『她』呢?」
「少爺要救誰?」嚴家莊的管家嚴叔忽然從樹叢後面跳出來,懷裡抱著一堆畫軸。
嚴夙辛沒打算回應嚴叔,退自往春院走去。
「少爺剛從醫屋出來?」嚴叔笑嘻嘻的問,「剛才我路過的則候看見縛縛小姐帶著她娘在庭院裡散步呢。」
嚴夙辛點頭,答著,「我讓縛縛有空帶著她娘出來走走,有助身體健康。」
「縛縛小姐真是人見人愛的可人兒。她爹啊,一定是長得很好看,才會生出這麼絕色的小女兒,如果縛縛小姐不是才十歲,我一定要讓少爺娶她!」嚴叔狡猾的把話題轉到娶妻生子。
「少爺啊,您也老大不小了,應該娶一個福泰的妻子延續香火,再這樣拖下去,我會對不起老爺的。」
「這又不關你的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嚴叔差點呼爹喊娘的哭訴著,「我是看著你長大的,就連老爺去世前也吩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雖然你人是長得壯,可是萬一在你這一代絕了香火,那我在九泉之下怎麼面對老爺啊?」他對八年前的事情也有耳聞,畢竟他正是帶著大隊人馬在江南尋找的人之一啊,只是這麼多年他真的不抱任何希望認為那個女人還活著。
不過,他真欣賞那個女人的大膽呢。
八年前,少爺太聰明以致目中無人,很多名門閨秀只敢偷偷迷戀地,只有那個女人敢付諸行動,難怪少爺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唉,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人也許都死了,可憐的少爺,難道真要守活寡?
「少爺,我看……」
「夠了。」嚴夙辛真是拿這個嚴家的活空沒轍。
嚴叔一聽兩眼發亮。「少爺的意思是願意看看這些畫軸,挑一個嚴夫人出來?」
「嚴叔,你可以下去了。」嚴夙辛站在春院門前,看見月蘿睡在涼亭裡。
嚴叔委屈的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也看見了這個新來的病人。
難道少爺喜歡上寡婦?嚴叔狐疑的想。
少爺的品味還真奇怪,一下子喜歡不久於人世的女人,一下子喜歡上寡婦,難得他相貌是上品之選,品味竟然……讓人吃驚。
「嚴叔,你可以下去了。」
嚴夙辛又說了一次,嚴叔這才不情願的離開,但他打算一定要找機會把書軸拿給少爺看。
嚴夙辛站在原地一會兒,才小心翼翼不出聲響的走進涼亭。
她正睡倒在長椅上,雙頰被太陽曬得紅紅的,身上的衣服是他讓嚴叔打理的,不是非常華貴的衣服,但是能襯托出她不俗的氣質。
每天過午,他必定到春院來診斷她的病情,幾天下來借由短暫的相處,發現她確實並非一般農婦,她談吐不俗,舉手投足間流露出嫻雅的氣質。
難怪他曾聽縛縛說,她曾幫人洗衣,卻與其他洗衣婦格格不入,難以打入她們的圈子。
他曾私想,她的丈夫究竟是何方人士?竟留下她們孤苦無依,還讓她久病在世。
嚴夙辛注視她的長髮,她的長髮沒有像其他婦人一樣挽起來,可能是她沒有體力做這些,而縛縛也不懂吧。
長髮凌亂的披在她的面容上,他蹲下來,溫柔的撥開她的頭髮。
她的嘴唇泛白,氣色雖然沒有很好,但是比起她剛來的時候好太多了。
等到發現時,他的視線已經落在她的嘴,看著她的唇,他一時迷惑心智的失了魂,不自覺的憶起那個曾經屬於他一夜的女子,他恍惚起來,傾前吻住她的嘴唇。
甜美熟悉的感覺立刻湧上來。
他驚詫的發現這種觸感似曾相識,就像八年前的那一個晚上……
那一夜所發生的一切,至今仍烙在他的腦海裡,不曾褪去過。
月蘿淺眠,覺得嘴溫溫熱熱的。她張開眼睛,驀地瞪大眼。
嚴夙辛乘機扳開她的嘴唇,與她的丁香舌纏繞,吸吮其間蜜汁。
她的味道好熟悉,如果他再分辨不出來,就枉費他八年相思之情了。
月蘿嚇得掙扎起來,無奈她的力氣抵不過他的蠻力。他握住她的拳頭,盡情佔有她的唇,逐漸的,月蘿放棄掙扎,投進他引燃的情慾之中,開始回應他的熱吻。
嚴夙辛就像回到那一夜愈吻愈激烈,一直到聽見細碎的喘息聲,才張開激情的眼眸,注意到她的氣色很壞。
他連忙離開她的嘴,她則虛弱的倒進他的懷裡喘息著。
「我忘了你有病在身。」他半是內疚的懊惱著。她的身子不適合做激烈的運動,男歡女愛對她而言有點負擔。
月蘿的心跳得好快,差點要暈過去。
他不會認得她的,絕對不會!
那一個晚上她設計得很周全,他絕對沒有看見她的臉。
一想到那個晚上,剛才他在她身上點燃的火焰又燃燒起來,虛弱的身子差點要回應他。
那個晚上,他索求無度,讓她累壞了,在天亮時差點爬不起來,但那個回憶卻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
「好點了嗎?」他溫柔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
月蘿立刻提醒自己,他們之間沒有緣份了,他又不記得她,現在她最應該做的就是撇清關係,於是她立刻抽身離開他溫柔的懷抱,給他一巴掌。
「你無恥!」
嚴夙辛呆了下,他一點也不痛的笑著,「嫂子,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他看著她酡紅的雙頰,心情突然輕鬆起來。
是『她』吧!
她應該是『她』吧!
從一開始,他的身體就誠實的有反應,本來他還以為自己太久不沾女色,所以無法控制,但他認得出吻她的感覺,那一個夜晚每一個觸摸他都沒有忘,一來是太深刻,二來這是唯一可以認出她的方法,所以他從來沒有忘過,也不敢忘。
「我已為人婦了,閏名怎麼能讓你這個外人知道呢!」
「我是你的大夫,相處也有好幾天,為什麼不能說?再說,」他撫過她的長髮,引起她一陣輕顫。「你又不做婦人打扮。」
「我……我忘了!」
「你忘了,就是引人犯罪。」連摸著她頭髮也有一股熟悉感,真的不是他敏感,每碰她一次,心裡就大喊,一定是她!
「我沒有!是你……是你無恥,趁我睡著時圖謀不軌!」
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他忽然想笑,遂逗她說道:「八年來我守身如玉,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你說我欺負你,誰會相信?」
「守身如玉?」月蘿被他的話吸引住,奇怪的看著他溫柔似水的眼睛。「你……為什麼你要守身如玉?」
「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曾經強逼我要她……」他看見她眼裡的驚慌跟害羞,心裡暖笑著,「從此,我怕了……」
「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月蘿下意識的自言自語。
她真的害了他嗎?她只是想要親近他,得到一夜情緣,真的讓他從此怕女人了嗎?
那一個晚上,除了一開始她厚著臉皮靠近他之外。後來全部是他搖醒她,讓她燃起被動的慾望,她都是被動的啊,還是他被她的大膽嚇到了,以為女人都像她一樣的『主動』,所以不敢再接近其他女性了?
「你叫什麼名字?」
「宮月蘿……」她愈想愈內疚,就連回答了他都沒有注意到。
「宮?你女兒也姓宮?」
月蘿聽到有關官縛縛的事情,立刻回神過來,看著他吃驚的眼神說:「縛縛是我的女兒!」
「我知道她是你的女兒。你是未婚生子?」嚴夙辛小心的問。
縛縛的神韻有幾分酷似她,但是沒有他的影子,再說,縛縛提過自己十歲,他與『她』的一夜情卻在八年前,那一夜『她』還是處子之身,怎麼可能會有小孩?
他的箱底還壓著那一夜翻雲覆雨的床單,上頭的血跡可以作證她的清白。
必定有其他原因。
月蘿從來沒有說過謊,但為了不讓他認出來,她點頭說:「我……我沒有成親就生子……孩子的爹……就死了……」她結結巴巴到最後滿臉通紅。
嚴夙辛看看她,含有深意的眼神差點讓她嚇暈。
他故意站起來遙望風景,丟掉懷裡的手絹。
月蘿看見他掉東西,暗暗鬆了一口氣。總算,可以改變話題了。
「嚴公子,你的手絹掉了……」她幫他撿起來,一看又差點嚇得暈過去。
那條手絹……他竟還留著?!
他留著幹什麼?
要找她嗎?
找到她之後要報仇?她只是跟他發生一夜情緣啊,難道他真的沒有辦法再跟其他女人享受魚水之歡,所以要找到她報仇嗎?
不能啊!她不能讓他知道她是誰!如果只有她一個人,他要報仇,她心甘情願被地折磨,可是她還有縛縛,不能讓縛縛跟著她受罪!月蘿愈想愈害怕,愈想愈急著逃離這裡。
嚴夙辛極為吃驚的發現她淺顯易懂的表情。
她單純的掩飾不住心裡的想法,讓他不知該笑還是為她擔憂。
他曾經設想過那個女人的容貌,替『她』換上無數的美麗臉孔,但是一看見蘿兒之後,她的臉自動變成『她』,再自然也不過了。
「這是我最珍貴的手絹,多謝宮姑娘。」他接過。
「最……最珍貴?」她結巴得更厲害。
他挑起眉溫柔笑著,「這是我尋人的線索之一,當然珍貴啦。」
「線索之一?你……你還有線索?」
「有,這就是我要找到八年前那個害我的女人的線索之一,剩下的一直放在我房裡的箱子中。」
「怎麼可能?我明明沒有……不,我是說,她留下的線索怎麼這麼多呢?」她不會這麼笨吧?留下比山還高的線索給他。
「哼,她是誰,我又是誰,小老鼠怎麼能逃出大貓的手裡呢,她留下的線索實在太多了。」嚴夙辛的眼神好柔好柔,幾乎柔到她快癱成水了。「我一直等著她來招供,她不來,我就要真的出手了,蘿兒,你說好不好?」
月蘿已經沒有注意到他對她的稱謂已從『宮姑娘』變成『蘿兒』,她拚命的回想自己明明沒有留下任何證據,為什麼有那麼多的證據放在他的房裡?
嚴夙辛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月蘿嚇一跳的要抽開,可他卻緊緊握著不放。
「我扶你回去,現在你該吃藥了。」
「我……我……自己可以回去……」她輕顫道。
「瞧,你連話都說不穩了,待會走到一半要是暈了怎麼辦?身為大夫,我有責任盯著你回去。」仗著大夫之名,他行親近她之便。
「你是大夫,有很多事情要忙……」
「義診堂的大夫數名,不缺我一個。再者,你是病人,大夫首要照顧的就是病人,來吧,我扶你。」
「我自己走,自己走……」
「瞧你滿頭大汗的,還是我扶你吧……你的手好冰。」他握緊她汗濕的小手,唇畔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
淡淡的笑意之後是許多的狂喜,他狂喜到以為自己是在作夢,但她的病又讓他回到現實中。
她得的是……絕症,以他目前的醫術。要根治是難上加難。
上蒼真是狠心,好不容易靈驗他的祈求,又丟下一個殘忍的事實。但他一向就不是個容易死心的人,就算要花一輩子的時間治療她,他都不會吭一聲,只是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讓他勢必要弄清楚。
如果她真的是他的意中人,那縛縛為什麼會是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