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萬老公 第七章
    生命裡的變故,讓雅治對自己萌生了放棄的念頭,雖然此時他正溫和的對著別人微笑,但他知道,對於別人,他一點感情也沒有。

    他可以將十六小節的十六分之一的拍子彈奏得正確無誤,情准到連教授都要起身拍手,可是,他知道,要不是想著安平的一顰一笑,他彈奏的樂曲情感不可能如此豐沛。

    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知道安平是他生命的全部,她會使他的心靈澎湃熱情、活力十足,她是他在人世間最後的依戀,他相信這是比愛情更深的繫絆。

    雖然他年輕,但不代表他不懂情愛,生命的磨難磨光了他對生命的希望,而安平卻給了他光和熱。

    如果這種情感不算愛,那還能算是什麼?

    安平,是他生命的一切。

    他知道這麼說會嚇跑她。任何事她都可以勇敢面對,唯獨感情二事她是避之唯恐不及,他表面上是不在意父母的婚姻,實際上卻介意得要命,否則她不會跟男生保持距離,或把男生都當哥兒們,一直到十七歲了還是T恤牛仔褲,不追偶像也不為吸引異性而裝扮自己。  

    就因為如此,所以他不急著佔有她,寧願花很長的時間等她承認自己的感情,他相信這樣的守候會讓這場戀愛談得更加甜蜜。  

    他已經思考得如此透徹,怪不得安平的姐妹們並不把他當成純粹追求妹妹的男生,而是把他當成家人——一個不知多久後,會成為安平丈夫的家人。

    的坐回鐵椅上,大口大口的吸著氣。  

    "安平。"換好裝的雅冶,利用五分鐘的空檔跑上來尋找他的心靈支柱。"我表演得如何?"別人評價他才不管,只要安平喜歡就夠了。  

    "別抱我啦!"他是不是認為抱她是他的權利呀?安平對他一陣拳打腳踢,但那軟綿綿的花拳繡腿,其實更像在打情罵俏呢!

    "你的臉好紅、好燙喔!"日本方面的技術人員正在協調打光位置,沒空理會他們的卿卿我我,但安平老覺得有幾百隻眼睛在瞪著她,讓她渾身不對勁。

    "可不可以別碰我?我很難呼吸耶!"她想推開像無尾熊的他。

    "安平——"  "快走啦!時間到了,快點上台去。"  

    安平費了好大的蠻勁才將他趕回舞台,而得不到"溫暖"的雅治,第二段的開始,竟捨棄排練好的鋼琴協奏,以小提琴的嗚咽,演奏他被心愛女孩"唾棄"的心情。

    琴音如此的具有感染力,在一千多人的面前渲染他悲怨的心情。安平忽然發現燈光在輕顫,抬頭一看,不可思議的看見燈光師竟然在流淚,而他還是個壯漢呢!

    她的心情非常複雜,一方面對他的演奏結果感到開心,一方面又覺得尷尬極了。  

    儘管別人不明白,她卻知道他在跟她抱怨,他正在演奏她和他私人的故事。  

    "討厭!"她暗地跺了下腳,"你想抱怨多久啊?"受不了的她匆匆跑到舞台左翼,躲在幕簾後對雅治齜牙咧嘴。  

    轉頭看見她,雅治立刻以琴音還以顏色。音樂不再幽怨,反而變得曖昧挑逗,騷擾人心,聽眾隨著他的樂音起舞,安平卻又羞又氣,比手劃腳的"罵人",然後,委屈的音符又出現了。  

    紅雲滿面的安平氣得直跺腳,這一曲接著一曲的音樂分明是衝著她來的嘛!任性的雅治擅自更動早已擬好的樂曲曲目。無論她走到什麼地方,那如訴如怨的傾慕便一直縈繞在她身邊,久久不散。  

    下半場表演就這麼渾渾噩噩的結束了。

    渾身熱汗的雅治站在舞台中央,透過擴音器傳送他喘息不止的呼吸,一千多人的會場沒有一個人出聲,心中全漾滿了私人的戀愛遐想。

    安靜許久,歸稚皓率先起身鼓掌,而後,洶湧的鼓掌聲、安可聲轟然而起。聽眾開始向舞台拋花、拋領巾、拋鑽表、拋硬幣……可以丟的幾乎全扔上台了  張開雙臂,雅治優雅的向聽眾行禮再行禮,而狂熱的掌聲仍未散去,反而整齊的喊著:安可!安可!安可!

    雅治快步跑向舞台的左翼,把安平給拉了出場,兩人就在舞台中央的聚光燈下、鮮花滿地的場景裡攜手,他牽著她走向鋼琴,婚禮樂曲輕快的圍繞著她,聽眾的鼓噪聲越來越大,他的曲子便越加輕快高昂。

    閉幕曲長達半小時,雅治已經彈得手酸,但觀眾激動亢奮的叫好聲仍不止歇。

    再也受不了的安平扭頭往後台走,雅治即刻跟了下去,不一會兒,兩手空空的他又給她轟了上台,他羞澀的向台下的聽眾揮手表達謝意,連滾帶跌的再次下台去。

    雅治的慌亂引來哄堂大笑和如雷貫耳的掌聲,不過,下台後就直撲上安平身子的他渾身抖顫不止,已沒有任何氣力再作謝幕,剩下的就全交由舞台主持人去善後了。

    休息室大門是敞開的的,後台的工作人員進進出出,安平就這樣被他抱著,心底只覺得糗斃了。

    可是,他的臂膀如此渾厚有力,汗水由他的身體濕透到了她的,她終於融化了,他的喜怒哀樂在這一刻全然的灌入她的心坎。  

    "我賭安平滿十八歲。"  

    "我賭這次五場表演結束。"

    "我賭……債務還清的時候。"  

    周圍熟悉的人聲七嘴的下著賭注,驚醒了交纏擁抱著的兩人,安平尷尬的推開雅治,卻發現賴在她身上的他已呈現半昏迷狀態。

    "你們是什麼時候來的?"安平想裝作沒事,但臉上怵目驚心。

    "我們進來很久了,甚至連賭注都下好了。我們在賭,看雅治何時能夠把你拐進禮堂。"一旁的於純純笑著告訴安平。  

    此時,半夢半醒的雅治,忽然用力在她臉上"啵"了一大下,含糊的說道:"安平……我們……今天就結婚……"  

    "去跟空氣結啦!"安平氣得拐了他一腳,結果兩人反而跌成一團。  

    "連跌倒都記得當墊背,雅治也是怕太太一族喔!"  

    "安平,你為什麼要打我吁咦?大姐、大姐夫、二姐……你們怎麼來啦?"雅治清醒後,就看見一堆圍著他笑的人,和安平紅撲撲的小臉。"安平,你臉上有一圈紅印,"雅治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好像是我的嘴型耶!"  

    在親友的笑聲中,他們的第一場表演終於宣告結束了。  

    ※      ※      ※

    有了好的開場後,接下來的四場表演就更順暢了。  

    對於雅治不按牌理出牌的即興演出,日本媒體反而讚譽有加,還找來專業的樂評,將他捧成與世界級大師齊名,說他是將古典音樂詮演到人人可懂的奇葩。而雅治父母二十年前的舊作,也被重新包裝推出,得到了良好的迴響,這對結束巡迴十五場表演後準備發行專緝的計劃,無疑是打了一支超級強心劑。

    雖熬,雅治的表演成功,但安平卻嘔得不得了。

    他幹嘛在媒體面前說她是"非常重要的人"?害她得一直透過翻譯跟媒體解釋,他倆僅止於經紀人與表演者的關係。

    這種脫軌的把戲,究竟要上演到何時?  "可是,人家真的是只為你一個人表演的。"

    她的咆哮蓋過了雅治的聲音。"你是嫌我麻煩不夠多是不是?"  

    "公佈了才不會有人追問,遮遮掩掩的,就好像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我想跟你光明正大的交往。"他理所當然的往安平身上靠。

    "誰要跟你交往啊?"她反手擋住他,"臭雅治,你變胖了,好重喔!"

    "天氣冷;衣服穿的多,當然會變重。"雅治一本正經的說著,執起那雙不安分的小手,深情款款的說:"何時公佈我們是情侶?"

    "神經病!"安平惡狠狠的賞他一記爆栗。"別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了。"

    "你近來打人的力道、罵人的那股狠勁都變小了,是不是被我濃濃的深情給感動了啊?"

    "楓林雅治,我警告你——"安平的尖叫聲最後全入了雅治的嘴。

    老天!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人家說女人難纏,雅治卻比難纏的女人更難搞千萬倍,她真是受夠了!

    "哇!"安平慘叫一聲,拚死命的到處奔逃。

    其實,她越來越習慣與雅治的肢體接觸,隨著頻繁的親吻,她心跳的節奏也越來越火熱。不知不覺間,他倆已突破了普通朋友的界線。

    "走開啦!你又熱又臭的,噁心死了。"

    "我要融化你這個冰山美人嘛!"

    在雅治熱力十足的擁抱下,安平的白眼威力越來越弱羅!

    ※      ※      ※

    表演工作終於告一段落,雅治決定好好犒賞自己。

    扔下工作夥伴,在安平家人同心協力的掩護下,他們到了一個叫作"高山鎮"的小都市度假。

    為了配合他倆,這些親戚團硬是在這裡停留了三天兩夜,擠爆這裡的民宿旅館。

    趁此良機,雅治對這些親戚團大獻慇勤,惹得安平大罵輝"馬屁精"。  

    最疼雅治的於純純還替雅治說話,"雅治很不錯,很尊重孩子這方面的家庭,看得出不是存著玩玩的心態跟安平交往,而是:很認真、有考慮將來的。"  

    "我才沒跟他交往!"安平氣得頭頂快冒煙了。  

    她的話才說完,雅治就不小心的從外套口袋掉出一張圖文並茂的彩色報紙。  

    "安平,你的上嘴唇向左邊歪,還鬥雞眼,真醜!下次被拍,記得露左臉,你左邊的臉比較好看。"全家人圍著報導研究了一番,向安平提出忠告。  

    這就是大姐看完照片的心得嗎?"別人家的家長都會擔心來:成年少女交男朋友耶!大姐不替我擔心?"這是安平最後一絲希望。  

    "嗯……"於淡淡沉吟許久,才緩緩開了口,"我不是你家長可不知道媽是不是會替你擔心?不過,我倒是不會擔心,你跟那哪神經兮兮的青少女不同,你有理智。"  

    "你同意我們交往?"安平聲音微顫。  

    "你有跟他交往嗎?"於淡淡揚起眉。  

    這句話堵得安平啞口無言,她既然不承認有跟他交往,為何又如此介意大姐的想法?  

    心緒煩亂,她忍不住朝著民宿旁的森林小徑走去。  

    "安平。"討人厭的罪魁禍首在後頭喊著。  

    安平低頭往前疾走,假裝沒聽到。  

    "天氣很冷,要多加件外套。"他還是追上了她。  

    "婆婆媽媽。"嘴巴雖然倔,卻還是乖順的讓他為她穿上御寒的大雪衣。  "你的手好冰喔!"雅治順理成章的握著她的手套進自己的外套口袋。  

    "幹嘛?這樣別人會以為我在抱你。"  

    "你在做什麼?"幹嘛搖來搖去的?  

    "跳舞啊!"他帶著安平一起搖。"下一場在台上這麼搖行不行?"

    安平咯咯怪笑起來,"別給觀眾退票的機會好不好?"

    雅治怪叫了一聲,"嫌人家跳不好,再試試這招吧!"

    在漫天風雪中,兩個修長的人影時而交疊、時而分開,跳著滑稽的舞步。而所有煩躁的情緒,不到一會兒工夫,就隨著燦爛的笑聲而消失不見。  

    "安平,"雅治突然認真的看著她,"我好羨慕你有一群愛你、信任你的家人,不管報上寫了什麼,她們都無條件支持你。"

    "因為她們的照片比我更火辣精彩,而且還有實況錄音、錄像轉播。"她指的是大姐、二姐的婚禮實況,"你是因為喜歡我的家人,所以才死巴著我不放?"

    "我是因為喜歡你,才喜歡你家人的。"他趕忙表明立場,"這叫愛屋及烏。"

    "以後你的名氣會越來越響亮,認識的人會越來越多,對愛情的看法也會不一樣,像這樣的甜言蜜語,你還會對我講多久呢?"安平的表情也跟著認真起來。"我不信你有本事說五年。"

    "要不要打賭?"雅治摸摸安平微熱的小臉,"若我真說滿了五年,就把你的一生交給我,如何?"

    "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掌握。"安平蹙起眉,推開他的大手。

    "那把我的一輩子交給你如何?"

    "喂!我們是來度假的,別破壞氣氛。"安平無法回應,只好選擇逃避。

    "我要問最後一個問題,"雅治扳正她的肩,不容躲藏的直視他的眼眸,"你喜歡我嗎?"

    "廢話!"安平狠狠白他一眼。

    "那……你愛我嗎?"

    安平的小臉驀地漲紅,掙脫他的蠻力,往遠方的小路跑去,彷彿後頭有惡鬼追趕似的奔命跑著。  

    歎口氣,雅治趕上了她,陪著她到處走走。

    坐人力車觀光時,他假裝不經意的問了這個問題,參觀表演,他也在她耳邊輕聲問了這個問題;連泡溫泉,他都可以對著竹簾問:"安平,你愛我嗎?"  

    "愛不愛,真的有那麼重要?"

    "當然很重要。"雅治一臉正經,"愛的話,接吻叫作兩情相悅,若是不愛;就是霸王硬上弓。"  

    安平瞪大圓眼看他,不知該說些什麼。  

    而三天兩夜的旅遊,就在這種氣氛下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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