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紅伶 第三章
    單身女孩的破公寓。

    剛下班回來的程莉,身上穿著紫灰色的連身裙,手上拎了一袋滷味小吃進門,看見彤思媛窩在沙發裡發呆。

    「思媛,你怎麼這麼早就在家?今天不用錄影嗎?」她忍不住納悶。

    思媛輕揉了一下酥麻的小腿,心有旁騖地應道:「我的戲分都錄完了,現在只等著殺青酒會了……」

    莉把小吃袋擱在茶几上,踱到她身旁坐下,掩不住一絲關心。

    「怎麼啦?看你心事重重的,」莉拍拍她的肩。「咦?你今天不是去那家百貨公司應徵『臥底』模特兒嗎?真好玩,趕快告訴我詳情吧!你這次『演』得怎麼樣……」

    話尚未說完,思媛便露出一抹苦笑打岔道:「一點都不好玩!」

    「啊?穿幫啦?」

    「穿幫?憑本姑奶奶的三流演技……哎,沒那麼慘啦!」

    這就奇怪了,那幹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莉心急地推了她一把,逼問道:「你又哪根筋不對了?」

    思媛歎了一口氣,她所有的心事向來不瞞貼心好友莉,現在心中死結纏了好幾球,也只能向這推心置腹的死黨說了。

    「唉,請聽我慢慢道來,我今天哪,身負警方的重命委託,一大清早就走進那家『唐宇百貨』……」

    思媛一下子變得嘰哩呱啦的,立刻將經過情形說了一遍,說到唐維強和俞克萊時,她的表情也開始變得很「嚴重」。

    莉越往下聽,唇角就越忍不住泛出一抹笑意。她直直瞅住思媛。

    「真的假的?台北市兩個最帥的哥哥,今天一起給你碰上了?」她試探地問。

    思媛眨了眨眼睛,故作沒事狀。「我有說他們兩個很帥嗎?」

    莉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你是言不由衷?還是你剛才語無倫次?我默算了一下,你提到帥字時,姓唐的提到十六次,姓俞的得到十四次,很平分秋色哦!」

    思媛的臉一下子刷紅,其實對莉也沒什麼好假的。

    「別逗了好不好?我一出任務就碰到這兩隻大蒼蠅,今後要是老在我四周打轉嗡嗡叫,那我查起案情來多不方便?你還笑?就會幸災樂禍!」她還是很「假仙」地發嗔。

    莉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擺出一副要「一語點破夢中人」的姿態。「喂,姑奶奶,你自己有沒有發現?你剛才提到一個用百萬年薪想套住你,另一個想聘你去拍廣告賣房子時,你說得好像不小心踩到了一隻螞蟻而已!」

    「這又怎麼啦?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現實了?該不會是社會風氣改變女性主義吧……」思媛不解。

    莉有點「撂未住」地吁氣感歎,用力地拍了思媛一下,哭笑不得。

    「我看你今天真的有點『秀逗』喔!思媛——你想想看,那些天上自己掉下來的好事,你半點感覺也沒有;換成別人,搞不好已經樂得口吐白沫了!」

    「我是很樂啦,但還沒嚴重到犯羊癲瘋……」

    「你的擔心一直繞在這兩個大帥哥身上,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思媛愣頭愣腦地問道:「代表什麼?」

    「代表你大概、八成、差不多、很可能要戀愛了!老天哪,虧你還是演八點檔愛情悲喜劇的,怎麼連自己的這種『症狀』都不懂?」

    「症狀?我才沒病哪!我看倒是你得了幻想症……」

    嘴上是這樣像死鴨子嘴——很硬啦,不過她說完就臉紅紅地垂下頭來,簡直是不打自招!

    莉也不想多打破一隻沙鍋,但是仍飽含擔憂地緩和了語氣低說:「是不是我幻想,那我就不知道了,應該是你自己最清楚嘛!」

    這一說,思媛才打破「矜持」地低嚷:「你不能見死不救噢!」

    「看!招了吧!趕快說!哪一個比較來電?」

    思媛開始絞著手指頭,一副羞答答的模樣。

    「哪一個電力比較強,我是不知道啦,不過……莉,你想一下,如果我現在會被『電力』干擾,萬一『相打電』怎麼辦?那我又如何去秉公調查謀殺案的線索?」

    莉終於明白了一些。

    「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呀,那有什麼關係!一邊調查案情,一邊還可以『順手牽羊』……呃,我是說,順手牽一個騎白馬的王子啦,這有什麼不好呢?」

    思媛立刻正色地假笑。「噢,很好哦?你最近忘了吃『補腦丸』是不是?萬一我牽到一隻惡狼呢?而且是一隻會殺人的變態狼!」

    這會兒莉才不安地坐直起來,感到害怕。

    「噢,對喔!我怎麼沒想到這個?思媛,你這一說,我倒也要說說你了,你幹麼呷飽太閒,跑去替警方調查什麼瘋狂殺手嘛!萬一……」

    「安啦!不會有萬一啦!不過話說回來,我也是有夠走運的,還馬上賺了一百萬!」

    說是這樣說啦,思媛臉上卻仍是一片陰霾不開。

    莉連忙替她打氣道:「安就安得徹底一點嘛!看你平時迷迷糊糊的,沒想到碰到這種除暴安良、打擊犯罪的事,你二話不說就真的勇往直前了!」

    思媛總算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

    「我跟你說,不是我在臭屁哦!現在啊,我是越來越進步了,當義警那麼久,我耳濡目染,也可以當『半仙』了!今天我就有一個重大的發現……」她頗為自豪地說。

    思媛故意賣關子地停頓了一下。

    「別拖戲好不好?快說!什麼重大發現?」莉急問。

    思媛先是像電影中偵探怕「隔牆有耳」地四周望了一下,然後很鄭重其事地壓低聲音說:「你看,我今天才第一次去『唐宇企業』,唐維強就差點為了搶奪我而和好朋友俞克萊翻臉,這兩個傢伙如果會爭風吃醋的話,當然也會為了別的事情爭!」

    「你的意思是說……」

    「我是說這個俞克萊也值得去查一查!如果那些謀殺案是像警方研判的可能跟商場上的爭權奪利有關,而且有人存心想讓唐維強混不下去,那麼俞克萊就是頭號嫌疑犯!」

    說得好像頭頭是道。

    「不過,一個在搞百貨和雜誌,一個在搞房地產,這兩人又何必『撈過界』爭權奪利?」莉動動腦問。

    思媛像在教小學生,但是自己也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學生一般,張大了眼珠子說:「這就是要查的地方啊!」

    老天爺,真是敗給她了,這算哪門子重大發現!莉充滿同情地望著她,小心翼翼地說:「思媛,你不覺得你剛才所說的話,好像一下子就把唐大少排出黑名單了嗎?而只是『專門』懷疑俞小子一人?」

    「我有這麼說嗎?莉,你都快可以去報考偵探學校了!這兩個人,當然都要一起查呀!」思媛理直氣壯地反問。

    真是當局者迷,好吧,莉又能說什麼?暫時就靜觀其變吧!

    「那你接下來要做什麼?」

    思媛的注意力已經被茶几上的滷味吸引,她一邊伸手去拿,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做什麼?兼差呀!過幾天「唐宇企業』就要替我拍試裝照,還有『仲日建設』的……哇!五香雞屁股,好!莉,你真是對我太……嘖,嗯,嘖……」

    她後面的話已經被雞屁股塞住了,莉用手指按住了額頭,忍不住擔心——又好笑地閉起眼來搖搖頭……

    天母,曄雲山莊。

    司機小謝緩緩將白色賓士座車滑進自動開啟的鐵門,坐在後座的唐維強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之中。

    座車駛上林蔭夾道的柏油路時,小謝戒慎警懼地瞄向照後鏡,輕問一句:「總裁,晚上您還用這部車嗎?我該把它開去作定期保養了!」

    維強斂了下神色,一陣思緒被打亂了,重又回到了現實。

    「你去吧,晚上我不用車了。小謝,你自己也順便休息一下,去看場電影什麼的,我如果要出去就自己開!」他漫不經心地說。

    「噢,好……」

    座車駛過別墅正前方的一座大理石噴水池,小謝停下來等維強下車,然後再把車開進車庫裡。

    維強提著公事包下車後,不經意瞥了兩層樓別墅一眼,裡面大廳透著一片通明燈火,夜色逐漸籠下,夕陽在西邊天空上抹下最後一這淡彩。

    他突然不想直接進屋裡去,而想在花園庭院裡走一走,他的思緒又逐漸凝聚起彤思媛的倩影……

    他微歎一聲,將公事包往噴水池邊緣上一擱,便信步往一側的花園小徑走去。

    這一幢曄雲山莊,是他在兩年前買下的,他的事業成就雖然不靠父親唐偉宗,但是他仍常遇上商場朋友對他笑說:他幹麼這麼打拼?即使不自創事業,父親的家產也足以讓他優渥一生了!

    唐偉宗在退休之前,便是一名成功的企業家,他一手創下的企業王國,包含了國際貿易、鐘錶連鎖公司和至今仍讓商界人士津津樂道的「唐氏建設」,這些關係企業讓他賺進了足可敵國的財富!

    五年前,當唐家獨生子唐維強決定自創事業時。唐老也沒有像一般企業家一樣固守著「子承父業」的傳統觀念,反而大力擢升提拔企業內非親非故的主管人才,去擔任企業經營運作的重責大任,這在當年還曾傳為美談。

    在唐偉宗宣佈從商場上退隱之前,他甚至毫不忌諱地公開出售公司股權的四十九百分比持股,包括「唐氏建設」在內的關係企業,名義上雖然仍是唐家的,但是經營實權則已轉移給資深高級主管和眾多的股票投資人。

    這些開明的作法,倒是外人很難揣測的,就像兩年前唐維強曾把在他名下的一半股份,在股市最低迷的時期轉讓出售給經營家族企業「仲日建設」的好朋友俞克萊,很多人甚至說唐維強一定是瘋了,要不然就是新創的百貨事業出了問題而急需用錢,否則怎麼會如此笨蛋傻瓜到極點,把股份賣給「同行相忌」的另一家建設企業?

    這些備受爭議的企業重整,大概也只有唐氏父子才做得出來,所謂虎父無犬子,維強在自己事業上也闖出一席之地,然而他仍秉持著和父親同樣的商業哲學:不壟斷!

    這一幢售價六千多萬的「曄雲山莊」,便是維強自我展現實力的最佳證明,一家人也從陽明山仰德大道搬到了天母;當然了,唐家父子也不是那種會用錢砸死人、炫耀財富的草包富翁!

    為了迎合唐老退休後的修禪習字生活,維強看中這幢豪華別墅的,便是它地處偏遠和幽靜。

    佔地五百多坪,除了花木扶疏的前庭造景花園之外,在兩層樓的別墅宅體右側,還有一座仿日的荷花池塘,池內飼養了許多名貴的進口錦鯉,池面上跨了一彎半月橋,通向一側的假山瀑布,奇石嶙峋倒映在田田荷葉之間,構出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色。

    別墅的左側則辟有一座標準式游泳池,在池畔刻意植滿了南洋椰樹,池緣四周更巧奪天工地以岩石鋪築,一側設有活泉汩汩流入,另一側則接連著一座圓形按摩浴池,充分表現出夏威夷的熱帶風情。

    在別墅後方呢,除了有一座玻璃築成的名貴「蘭園」溫室之外,信不信由你,另外還有一座「猴園」,裡面飼養了六十四隻活蹦亂跳的猴子猴孫,主要是今年六十四歲的唐老屬猴,園子每年也會添購一隻新客,據說是為了某個相術之士的指引,用來增福添壽的。

    唐老過了三十歲才結婚,在連生了兩個女兒之後才抱到個寶貝兒子。本來也想把家產事業分配交由三名子女去掌管,無奈維強的兩個姊姊對商業都不感興趣,大姊介瑛是音樂碩士,婚後定居在美國加州;二姊介茹則在留法學美術時便嫁給了一名法國醫生,而念企管的維強則絲毫也不想依靠父蔭。

    兩個姊姊都已婚,唐家二老接下來當然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剛過三十歲生日的維強身上……

    維強走到荷花池畔,在一張石椅上坐了下來,兩眼瞪著池中一朵清荷發呆,而思媛的倩色容顏,便交映在那朵粉荷上。

    他心中不禁浮升一個念頭。置身在複雜演藝圈中的思媛,不正像這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粉荷?她不但沒有遭受任何紙醉金迷氣息的塵染,甚至還單純得令人心疼,令人好想保護她!

    唉,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在世界各地出差旅行時,跟自己事業最有關的服飾流行之都——意大利米蘭、法國巴黎、美國紐約所見過的世界級超級模特兒多如過江之鯽,他卻只為一個單純、善良,外加一點秀逗的俏麗小演員,如此地無法將心放下?

    三十歲的他……是的,他什麼都有了,華屋名車,財富權貴,名望地位,他樣樣都不缺,只缺一個老婆!

    難不成他對僅有一面之緣的彤思媛已動了思凡之心?這種感覺不但奇妙,而且來得毫無預警……

    想想他旗下的模特兒、美女陣就有二、三十名之多——當然現在跑掉了不少個啦,不過他也著實過足了被美女簇擁的癮!

    過癮是過癮,不過在唐老嚴格的家規之下,他也不敢在外面隨便造次,出席正式宴會他雖然都會挑一個帶出場……呃,當然不是那種「帶出場」。只是單純吃吃飯、跳跳交際舞,他都已經要被爸爸念得「臭頭」了!

    這當然難免跟男人的「虛榮心」有關。外界謠傳他風流成性,身旁美女都是一、三、五,二、四、六地換,他也懶得去澄清,不過,待在家裡的星期天,他又該怎麼辦?

    看來他也該告別「和尚生涯」了,而那個半路突然冒出來的彤思媛,似乎就是他夢寐以……

    「維強,原來你在這裡!」

    唐太太一身輕便家居服,不知何時踱到了維強身旁。

    「媽,找我有事啊?」

    唐太太挽著兒子在他身旁坐下,微帶憂色地輕問:「回來了也不進屋裡去,自己一個人跑來這裡發什麼呆?有心事啊?」

    維強避開了母親詢問的目光,他的心事是一個才來公司應徵的女演員,看來時機也還沒有成熟到可以說的地步。

    「沒有啊!媽,你別胡思亂想,我只是想在這裡坐坐、休息一下。」他聳聳肩,輕鬆說道。

    做母親的飽含關懷和疼惜。

    「你也別那麼累嘛,公司都上軌道了,關於最近那些雞飛狗跳的可怕命案,我們只要行得正、坐得穩,外面要怎麼傳、怎麼說,就隨他們去吧!」

    維強也知道這兩件命案外加一件襲擊,已搞得家裡不得安寧。他連忙安慰母親道:「媽,我不是在擔心那個啦!」

    「看你,都幾歲的人了,還想像小時候一樣騙我!唉,現在也只有你讓媽擔心了,也沒聽你說過要結婚的事,整天像野……噯喲!看我這腦筋,我差點忘了告訴你,苓娟來家裡老半天了!」

    「苓娟?她又來幹什麼?」

    他現在才沒心情去應付那個老是小可憐模樣、動不動眼淚就來的袁苓娟,他真是不懂爸媽心裡在想什麼?只為了「門當戶對」這四個字,就老想把他和袁苓娟「送作堆」!

    唐太太沒好氣地瞅著兒子笑道:「你幹麼老避著苓娟?你們兩個從小就認識,現在又不是像小時候,什麼男生愛女生會被人笑……」

    「愛說笑!我才沒什麼事怕被人笑呢,是我自己不要!」

    唐太太一路逼問:「為什麼不要?苓娟哪一點不好?兩家人又是世交,況且人家也長得秀氣漂亮……」

    維強立刻打岔道:「她秀氣漂亮是真的啦,不過,媽,你不覺得她個性怪怪的嗎?」

    「噓!童言無忌、口沒遮攔!什麼怪怪的?你別老去提以前她看心理醫生的事嘛!她就是太乖、太安靜、太內向,所以有一陣子才會得了『自閉症』嘛!」

    維強氣急敗壞地解釋起來。「媽,你兒子會歧視人嗎?我才不是嫌她這個,而是我跟她的個性根本不合嘛!」

    「什麼個性、性格啦,都是你們這一代年輕人才冒出來的新花樣,想當年我嫁給……呃,別說了,苓娟從那邊走過來了……」

    大熱天仍穿了一身密不透風淑女裝的袁苓娟,一邊抬手輕扶著鼻樑上的秀氣近視眼鏡,一邊含著笑像在走小碎步地踱過來。

    「唐媽媽,我想我該回去了!啊,維強哥哥,你回來啦?最近好像很忙噢!」

    維強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他最討厭苓娟這樣叫他了,從小到大還改不了口,左聽右聽都像是「圍牆哥哥」;不過他向來不想傷人自尊,便勉強地笑笑:「苓娟,今天怎麼有空來呢?」

    唐太太立刻「湊合」地替苓娟說起好話。

    「就說嘛,苓娟替你袁伯伯管那個慈善基金會,平時也是忙得很,今天難得有空,怎麼沒吃晚飯就回去呢?苓娟,走!我看余媽也要開飯了!」

    苓娟只像一個怯憐憐的小女孩一樣笑而不語,一雙清眸透過近視鏡片瞥向維強,好像他說了話才算數,否則她也不敢有主見。

    維強不禁暗想:苓娟簡直可以去當修女了,搞不好跟「聖女貞德」前輩子還有親戚關係。老天爺,她連說話都有氣無力得像蚊子在叫!他實在無法想像,將來萬一她嫁給了他,他每天陪她讀聖經該會是個什麼樣的場面?

    念頭一閃而過,他趕快勉強自己「友善」地說:「是嘛!苓娟,吃完飯再回去!」

    不料她竟然「得寸進尺」地柔聲道:「可是我今天出門沒開車!」

    真會製造機會,擺明了是要他送嘍?

    「沒關係!等一下我替你叫計程車!」在唐太太尚未有機會開口之前,維強立刻搶白。

    唐太太差點氣昏過去,倒是苓娟要哭不哭地吸了兩下鼻子,最後總算強忍住,露出一絲苦笑。維強雖然於心不忍,但也不想多作陪客。

    「噯,我肚子餓死了!媽,苓娟,我先進屋裡去了!」

    維強說完就走,生怕看到一個小可憐哭不出來的模樣,唉,他也真是有夠狠了,不來電他又有什麼辦法?幸好唐太太只是氣在心裡,要不然鐵定當場跳腳。

    三天後,彤思媛依約準時來到「唐宇企業」專屬攝影棚。攝影師、燈光師和幾名工作人員正忙著架設器材,一名化妝師朝她走過來。

    「彤小姐,哇!你本人比電視上更漂亮,我看你今天不必上太多妝了!」

    思媛向化妝師「客套」了兩句。「真的嗎?噢,我也是這麼覺得!電視劇老是要上濃妝,害我每天都要擦『歐蕾』擋青春痘,要不然我一照鏡子,鏡子都要破了!」

    化妝師很「同情」地望著她——真是奇怪,每個人見了她幹麼都是這副同情表情?

    服裝人員用活動衣架推進一排各種服飾,一群人更加忙碌起來,思媛也隨化妝師走進更衣室,那一排亮麗服飾也跟著推進來。

    這一場試裝拍攝,主要是想藉由鏡頭和不同造型,找出最適合思媛的「個人型」;接下來的兩個多小時裡,思媛不斷換過晚禮服、休閒服、運動裝、外出服、上班裝,只差沒叫她拍泳裝而已;而她那一頭如雲般的秀髮,也一下子梳下來、一會兒又挽上去,從貴婦頭到少女頭,真是把她搞昏頭了!

    拍完後,就等這一百二十組照片洗出來,經由造型專業人員評鑒之後才能作決定,到時候一定型,她就必須展開一系列「美麗代言人」的宣傳照。

    人仰馬翻地忙完了,思媛正坐在梳妝鏡前,臉上塗滿了厚厚白白的「旁氏冷霜」要卸妝,不料鏡子裡的門口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把她嚇得跳起來大叫:「唐維強!你進來不會敲門嗎?萬一我正在換衣服怎麼辦?」

    真慘!而且還挑在她臉上塗得像女鬼的時候!

    維強姿勢一擺、表情瀟灑地斜倚在門邊,一臉笑得很邪氣地用手敲敲門板,直直瞅著她。

    「你向來換衣服都不關門的嗎?」

    她眨了眨沾上一圈白色乳液的濃長睫毛,極度想保住尊嚴,然而躲也沒得躲,乾脆把臉抬得高高的。

    「要你管!喂,你好像跟謠傳中的一樣喔!」

    維強踱了進來,思媛則本能地後退,這下更糟,後無退路,她一撞撞到了梳妝台,上面的瓶瓶罐罐像在打保齡球一樣倒的倒、摔的摔!

    看她羞怯如驚弓之鳥,他忍住爆笑的衝動,逗逗她說:「沒想到你這麼注意我的馬路新聞!外面都在謠傳我什麼呢?」

    「你好色!」

    思媛直截了當一句,不料深深刺痛了維強的心,只見他臉上閃過一絲痛苦黯然。這下子思媛也不忍心了,她好歹還在拿人家的高薪,怎麼可以如此沒大沒小呢?

    「唐……唐總裁,對不起,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這句話不是更「雪上加霜」嗎?哎,好慘!維強見她塗滿面霜還快哭出來的逗趣模樣,竟然沒有生氣地說:「對不起就可以噢!我幼小純潔的心靈已經被你傷害到了!噢,好痛……」

    他裝模作樣地用手按住心口。

    思媛好氣又好笑。「本姑娘是演連續劇的吶!你那種爛演技也敢搬出來獻醜?哼,我都要笑死了,哇哈哈……」

    其實她的演技也不怎麼樣,尤其那笑聲好像是在演平劇;維強被她逗得噗哧直笑。

    「饒了我吧!我願意付錢請你不要演了……不過,你剛才的對不起我還沒接受哦,這樣放過不是便宜了你?」

    「那……那那,你想怎……怎麼樣?」

    都怪她自己大嘴巴,他該不會想乘機對她伸出祿山之爪吧?她趕快用雙臂護抱在胸口!

    維強感到啼笑皆非地猛搖頭,轉身想走時丟下一句:「我要罰你請我吃頓飯!別爽約喔,我在外面等!」

    說完他就帶上門走出去,思媛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放下手臂,挺起胸,朝著房門放「馬後炮」地啐罵:「你叫我請,我就請喔?那我不是太沒個性了?」

    放炮之後她才想到:她就是前來調查唐維強的呀,這不正是一大機會?至於她的心幹麼跳得那麼厲害,她也無暇去管了。

    趕快!得先把這臉「旁氏」抹掉!她催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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